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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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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不敢,淑女是贵客,在下不敢唐突。”

    穆雪:“我坐着,你站着,我与你说话,还得抬头,你还是坐着好。”

    方管事噎了噎,道:“那在下就放肆了。”遂屈膝而坐。

    穆雪望了望窗外,静静问:“方管事,你家客栈,生意不大好?”

    “哪里,这会儿申时中(下午四点),不到住店打尖儿的时候,人少点,不正常么?”

    穆雪:“茶还行,酒,菜,都算不得好,如何引得客来。”

    方管事:“淑女这话诛心!小店的酒,放在龙城,也就比燕家老酒逊色,比流星花园的酒,强不止分,小店做菜的厨,原是宫……公开求招的,菜绝对的好,只不过比流星花园少了些新花样……”

    穆雪抿一口茶:“方管事,何故总与流星花园相较,流星花园影响你的生意了?”

    方管事眨眨眼,果真是被流星花园气着了,一个铜钱管一个士一天的食宿,这是斩断了这一条街上客栈、酒楼、茶馆的活。

    穆雪再抿一口茶:“方管事,你这店,卖给我吧,出个价。”

    方管事惊得跳起来,道:“淑女何出此言,寻在下开心吗!”

    穆雪:“方管事被流星花园挤得没脾气,小女倒想试一试,你就当我钱多了闷得慌,找点乐。”

    方管事笑了:“淑女可知,民不与官斗。”

    穆雪:“深宫里有宫斗,大宅里有宅斗,民与官斗,其乐无穷。”

    方管事噎了噎:“淑女与流星花园有旧?”

    “无旧。”

    “有怨?”

    “无怨。”

    “那又为何?”

    穆雪眯了眯眼,直直看着方管事,悠然道:“小女就看不惯,一边卖肉,一边立牌坊。”

    这么举止优雅,气从容的淑女,说话不要粗好不好。

    方管事端正差点儿扑倒在食案的身:“淑女,请恕在下直言,本店不卖。”

    穆雪:“不卖啊,也行,那就合作。做生意,有赚有赔,我没做过生意,不敢保赚,不过可以给句话,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方管事:“淑女,本店不与任何人合作。”

    穆雪微扬眉:“就这样不死不活地撑着?”

    方管事笑道:“待士们赴任离去,这条街便会恢复从前的样,那流星花园总不能,一个铜钱走到底。”

    穆雪:“的确不会一个铜钱走到底,再多钱也经不起这么撒,不过,名声打响了,来日,流星花园辟出临街一角开个酒楼,便是一两金,也会有人抢着去。这世道,没钱人很多,却也不缺有钱人。”

    想起自家主人绘制的流星花园平面图,方管事忍不住打个冷颤,勉强道:“小店再不济,也是主人一番心血,淑女用过膳,请自去。”站起身,躬身一礼。

    “不肯卖,不肯合作,”穆雪眯起眼,“开门一天,吆喝一天,为了赔钱的?那是不是说,你家主人开这个店,意不在赚钱?”

    方管事一震,摆出一张哭笑不得的脸:“淑女,你若有法赚钱,这条街上另有客栈酒楼,他们一定欢迎。”

    穆雪:“我就看中你家店了。你家店,够大,也够好,距流星花园最近,出了流星花园,就可以看到你家店。”

    方管事笑了笑,再躬一礼,推门离开。

    元元小心道:“娘,那怎么办?”

    穆雪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买不到,抢啰。”

    元元打了个哆嗦,往角落里缩了缩,唉呀我的舅母,娘笑得好可怕,舅母啊,那店家,算不算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穆雪:“这些菜,是你家娘花钱买的,都吃了,不许浪费,我先下楼。”顺手拿了钱袋。

    元元忙不迭点头,娘,你是好人,我开吃,你开打。

    穆雪来到大堂,环顾四周,不见方管事。

    小厮:“淑女这是要走么,小店还有红豆糕、绿豆糕、桂花糕、海棠糕、蒸糕、油糕各种美味糕点,淑女不点一份尝尝?保证好吃。”

    穆雪:“有铜糕吗?”

    小厮瞪大眼:“铜,铜糕?”

    穆雪从钱袋中倒出十多个铜钱,摞在掌心。

    “这位淑女,”方管事急匆匆跑过来,“淑女,赶巧我家主人来了。”

    穆雪:“还请一见。”

    方管事迟疑片刻,道:“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自惭颜陋,只让在下给淑女带话,开门做生意的都是为了赚钱,淑女既有良策,我家主人愿意与淑女合作,所赚五五对分,赔了,赔了算我家主人的。”

    穆雪眸光闪动,默然不语,良久,呼出一口气,道:“那小女可就不客气了,一切先得听我安排。”

    方管事擦擦额汗:“谨听淑女吩咐。”

    穆雪失笑,并不多问,笑道:“西城有个苗家铺,有劳方管事去那里买些烟花,要最好的。”

    元元奔下楼梯,打个呃,摸摸辫,谄笑道:“娘,奴婢吃完了,一点儿不剩。”

    穆雪放下手中的铜钱,把钱袋丢给元元,走到门外,听得一阵清亮的口哨,熟悉的旋律,让她微微一怔,闪目望去,白初坐在驭座上,悠然吹着口哨,驭马旁站着个年轻妇人,身旁跟一婢女,似听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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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竹苑青青的平安符~~兔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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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有趣

    白初看到穆雪,忙道:“娘,怎样?”

    穆雪不经意道:“茶还不错,酒菜差点儿味,走吧,换一家。”瞟了一眼那对主婢,弯弯唇角,“有劳这位夫人借道。”

    这妇人,二十岁左右,有一张白净细洁的鹅蛋脸,上穿米白色绣桃花薄袄,下系桃红色长裙,披一件白色绣花滚白貂毛斗篷,一头青丝绾作流水髻,髻上插两对水晶簪,细碎的水晶珠串成流苏坠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动。

    此时,她看到穆雪走来,大眼睛眨一眨,落下两行泪。

    穆雪心头发毛,暗道,这眼神,怎么似看久别的情。人呢!北夏男人在大街上向陌生女人表白,北夏女人则在大街上向陌生女人抛泪眼?噫!穆雪抖两抖,她知道自己长得好,可也没好到像金,男女通杀吧,倾倾身,道:

    “夫人,借道。”

    年轻妇人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不起,妇听小哥吹哨,听得痴了,竟拦着淑女的道,对不起。”左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因她的笑容忽闪,声音却是哽哽的,带着哭调。

    穆雪看向白初。

    白初也被年轻妇人的眼泪惊着,忙道:“娘,属……娘上了楼,小……小人无聊,吹个曲,没做别的。这位小妇人说好听,求小人再吹,小人,小人……”

    “明白,不好意思拒绝么,”穆雪微福,“夫人,可以借道了吗?”

    年轻妇人以丝帕拭泪,笑道:“淑女是初到龙城的吧,小哥的曲,甚是特别,以后……吹给家人听也罢,在外,还是别吹了。”说完,扶了婢女的手离开。

    穆雪眯着眼,静静看那主婢走进停在街那边的彩绘轩车,无声吐一口气,道:“阿初,这儿是北夏的龙城,虎鲨的曲,别唱了,被有心人听去,不定惹麻烦。”

    白初应喏。

    夏侯云忍着怒气:“你,喝酒了!”

    穆雪眉尖微扬:“燕家老酒,是龙城最好的酒?”

    “没错,燕家有一口老井,井水甘醇清冽,沏茶清香,酿酒浓烈,便是梅花上的冰雪,也比不得。燕家老酒,一坛十两金,还有价无市。”

    穆雪:“哦,哪里有卖燕家老酒的?”

    夏侯云:“没得卖的,燕家再落魄,也没到卖酒的地步。你别打岔,问你,怎么喝酒了?”

    穆雪:“没有卖的啊,很好,我现在需要这龙城最好的酒,你想办法吧,多多益善。”

    夏侯云气阻:“问你,怎么喝酒了!”

    穆雪:“我喝酒,很重要吗?”

    夏侯云:“你一个丫头片,独自在外喝酒,醉了怎么办!”

    “不会醉的。”穆雪不以为然。

    元元打个呃,笑嘻嘻道:“那个管事的好不懂事,不听娘的话,娘要把那客栈抢过来,喝酒壮胆啊。”

    噗!夏侯云默默咽下喷出的心头血。到龙城第一天就抢人家客栈,嚣张两个字,打得住吗,话说,这女人,做事需要喝酒壮胆吗?

    “娘,”白初道,“那辆轩车,跟在我们后面。”

    穆雪:“那个听你吹曲的妇人?”

    夏侯云:“那就是二王妃,苗藿。”

    穆雪睁大眼,又半眯,幽幽道:“有趣。”

    安泰客栈里。

    方管事和众小厮,张大嘴,看着高柜上的铜钱。十数枚铜钱挤成一团,纹线分明,却再也分不开。

    小厮吸了口冷气,嚅嚅道:“这,就是那娘说的,铜糕?”

    方管事哭笑不得,这是恐吓么?那位淑女瞧着斯斯的,手底下的功夫,怕不在自家主人之下!拿了钱让小厮去苗家铺买烟花,自个儿脚底下发飘,来至楼东雅间。雅间的柏木酒案后,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一身黑衣,丰神秀逸。

    方管事:“公,现在可以说了吗?”

    黑衣青年把转手中的玉杯,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方管事苦笑:“那位淑女居然把铜钱捏成了铜糕,怕是小人去得迟了,店里的家什要被砸得稀烂。公啊,求你告诉小人,那位淑女,是谁?”

    “铜糕?”黑衣青年失笑,“也许吧。”

    这是不相信那位淑女会砸了客栈?有什么不对头,方管事怔怔,公一直在微笑?微笑的公,很对头啊,笑狐狸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方管事摇摇头,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来,这感觉,不好。

    “公,那位淑女脸生得很,可以肯定从前没见过,她瞧破了二殿下的局,却与咱们客栈过不去,不知是哪位殿下的人。”

    黑衣青年笑:“脑又笨了?既是新到龙城的,那有谁刚从外地回到龙城?”

    方管事:“公的意思,那位淑女是殿下的人?”

    黑衣青年:“跟随到龙城,不一定就得是的人。――真是好奇得很,如何拐了她的。”

    方管事深知自家主人不想说的,任哄,任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干脆不再问,另起话头:“我们的客栈做了筏,可就直接与二殿下摆明车马。公说过,从龙之功,贵之,也险之,君不立危墙之下,王们的夺位,不参与为上策。”

    “夏侯星,以庶之身,不感嫡母养育之恩,觊觎嫡兄之位,比之夏侯风、夏侯雷,他更让我不齿。”黑衣青年转一转玉杯,“我与父亲说过,与你们也说过,我们,择明君而从之。”

    方管事笑了:“公这话说得,怎样才算明君,那殿下的名声可不大好,性绵软,还招蜂惹蝶,有个花蝴蝶的浑号。”

    黑衣青年斟酒自饮:“寰王的四个儿,有名声好的吗?没有一个名声好的,不是怪事一件吗?”

    方管事苦着脸:“薛医传来的信,殿下的两条腿,废了,站起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薛医亲自问的诊,十成十错不了,一个残废……以小人见,几位王,四殿下年少,公何不遂……”

    黑衣青年扬扬手:“方叔,那话,别再提了。龙城的水,只怕比我想的还要深,有些事,由不得我。”

    方管事讪讪闭了口,静一会儿,又道:“二殿下的局,公瞧在眼里,也曾找证据,却是无果,公说,捕风捉影,如隔靴搔痒,换是公,当怎样破局?那位淑女,又会怎么做?放烟花,那可是苗家的拿手。”

    黑衣青年弹一下玉杯,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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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热闹

    十月初,巳时正,卜卦,大吉。

    轰!轰!轰!声巨响。

    走在街上的,停下脚,坐在家里的,奔出门,抬起头,但见得半空中烟花绽放,灿烂仿若云蒸霞霨。

    苗家铺又出新烟花了!

    流星花园燃放新烟花了!

    人们在惊讶之余,兴奋起来,抬脚都往流星花园赶来。

    爆炸声一声接一声,半空中开满五彩缤纷的焰火,璀璨如夏夜的流星,绚烂如春日的繁花,真的是没见过的花样。

    人们更兴奋了,加快脚步赶往流星花园,人潮涌涌,到了流星花园,人们才发现,放烟花的是流星花园斜对的一家客栈。

    这是开新店吗?有钱的人家开新店,不定会撒铜钱的。

    果然,门旁边放了一只竹筐,满满的铜钱。

    说的,笑的,叫的,喊的,嘈嘈杂杂。

    方管事穿一身大红新衣袍,拱手道:“小店今天更名换匾,放几支烟花,求大家捧个场,图个热闹。”

    人们这才注意到,客栈门上方,一块红绸覆着匾额。

    改店名啊,换字匾啊,已经来了,那就瞧瞧吧。那竹筐里的钱,是要撒的吧。

    吉时已到!一声长长的唱喏。

    两名新衣小厮登上木梯,揭下红绸。

    随云居。

    人们笑起来,随云居,客栈也讲斯么,斯是斯,不如安泰两个字吉利。

    小厮欢笑着,抓起一把铜钱丢出去,喊同喜同喜。捡钱的也笑着喊同喜同喜。

    总有那不愿为几个铜钱折腰的人,比如,读过书的士。

    “随,云,居,瞧那匾,乌木,唉呀真是乌木的,拿出来做匾,奢侈了,啧啧,新店名,真好看!”人群中有人低呼。

    “居,好……”

    “不,随字好……”

    “云字最好,就像天上云在飘……”

    有几个懂字的方巾士看得痴了,摇头喃喃自语。不认字的摇头笑,乌木唉,要不要趁夜偷了去呢?还是算了吧,敢用乌木做匾额,这随云居的主人一定不凡,在乌木上刻字,那字一定好,不好怎么做匾额。

    新匾额,闪人的眼睛了!

    方巾士们的额上沁出汗珠。如果乌木算一个好,另一个好便是字,可以说一寸乌木一寸金,那字,可以说一字千金吗?

    “哈哈,瞧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是拿腔作怪,不就是一块新匾写了新字嘛,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总不得说,说得出来的好,算不得好?”一个马车夫举着鞭,放声大笑。

    “对,对,”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士大叫起来,“说得出来的好,算不得好,这说不出来的好,才是真的好。”说着,竟对着那马夫车一躬到地,“小生受教,多谢兄台,夫曰,人行,必有我师焉,诚不余欺也。”

    有几个携了房的士,席地而坐,身旁的书僮飞快地磨墨,一个锦袍士提起笔,指尖颤了颤,墨汁滴到竹简上,懵懵然竟不知如何下笔。

    另有士道,走,走,回去取笔墨。

    方管事暗暗松了口气,拱手笑道:“小店内备有房,另有一匾,七十八字,还请参详。”

    “七十八字啊,不能不看。”

    “走,走,看看去。”

    “别挤,别挤,成什么样,有辱斯。”

    客栈里,干干净净,食案亮得照见人影。

    白墙上,红绸覆匾。

    “快揭了,快揭了。”

    两个小厮笑嘻嘻揭了红绸。

    白杨木的匾,七十八字。

    姿淑窈窕伯邵南周凤兴自后妃

    归思广河女卫郑楚樊厉节中闺

    迤逶遐志咏歌长叹不能奋飞

    颀其人硕兴齐商双发歌我衮衣

    蕤葳桀翠荣曜流华观冶容为谁

    悲情我感伤情征宫羽同声相追

    真真七十八字。

    不一会儿,大堂里便挤满了人,却静静的,陷在一片诡异的宁静里,看字的士们,仿似看到鸟朝凤,千岭叠嶂,万马奔腾,只觉得一股股战栗,从头顶直到脚底,又忍不住想跳,想跑,想放声喊,想高声唱,呜呜的,竟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小厮忙着安排士们就座。

    砰!有东西掉在地上。

    大多人的目光集中到惊慌失措的小厮身上,在他脚下,一滩水渍,一个碎了的圆肚小陶壶。

    更名,换匾,大喜事。

    大喜的日,摔坏了东西,不吉利。

    小厮扑通跪下。

    方管事脸变了又变,最后换成笑脸,招呼小厮清理,口中道:“碎了就碎了,碎了好,碎了好,岁岁平安。”

    众人吸吸鼻,有什么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酒。

    酒的味道。

    这酒味……

    忙碌的小厮不敢再大意,轻手轻脚,引了大堂里坐不下的士到楼上雅间。

    那字匾挂的位置好,各个雅间,或开门,或开窗,都能看得到。

    展开竹简,磨起墨,有提笔落字的,更多的,提着笔发呆。

    方管事拱手道:“诸位贵客光临小店,实是小店的荣幸,我家主人说,这七十八字,有成诗者可得酒一壶。”

    “成诗得一壶酒,这是免酒钱么?”

    “管事的,那白得的酒,不会就是你家店自酿的酒吧,小生前几日喝过,尔尔而已。”

    方管事再拱手:“确是小店自酿的酒,不过,今天这酒,是我家上上先祖亲手酿的,与以前的不一样。有多少年头,诸位贵客不妨小赌一回。”

    “哈,刚才有小厮摔碎了陶壶,那酒,难不成就是你家上上先祖亲手酿的?”

    “唉呀那酒,闻起来确是有些年头,就不知吃到肚里怎样。”

    “管事的,你说的得酒一壶,那壶,不会就是刚才碎掉的小茶壶吧,可小气啦。”

    “敢问管事的,这字是谁人所写,是你家上上先祖吗,可否引见,容小生当面请教?”

    “不当玩笑,谁家上上先祖还在世的。赌酒的年头,倒也有趣。”

    “作诗作诗,作成了诗,喝上酒,什么事都好说。”

    方管事靠着高柜,年前新开店那日,也不及今天人多。

    “小生不才,献丑了。”穿粗布衣裳的士清了清嗓,徐徐念道,“邵南周风,兴自后妃;卫郑楚樊,厉节中闺;咏歌长叹,不能奋飞;齐商双发,歌我衮衣;曜流华观,冶容为谁?情徵宫羽,同声相追。”注】

    有小厮从高柜后捧出一个绘如意花纹的漆盘,漆盘上放一只陶壶、一只陶杯,那陶壶,果然如摔碎的那个一般小巧玲珑。

    众士大笑,皆道店家小气。

    ——————————

    注】五音即五声,《周礼-春官》:“皆之以五声,宫商角徵羽。”本章的回诗,引见魏晋苏蕙回诗,取840字之7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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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连环

    方管事双手托盘,恭敬问穿粗布衣裳的士:“敢问士高姓?”

    “免贵,小生姓陈。”这位陈士拔了头筹,不免得意,仰起头,嘴对了壶嘴,喝了一大口。

    “陈士,这般小壶,这般牛饮,辱没斯!”有士笑。

    一口酒下肚,陈士只觉得五脏六腑全烧了起来,万六千个毛孔个个冒火,说声“好烈”,那脸,一层层红起来,身摇两摇,脚底滑两滑,扑通摔到地上,十分惬意地伸直腿,展开臂,说声“舒坦”,没了动静。

    方管事眼疾手快,抢了酒壶捧在怀里。

    作出诗的陈士,醉了。

    “咦,刚喝一口就倒,不能喝了。”

    “这酒量,笑死个人。”

    “管事的,你家这酒,是陈年老酒,还是磕睡药,再陈年的老酒,也没有一口就倒的吧!”

    众士又吃惊又好笑。

    方管事高高举起手,陶壶微倾,一小注酒线流下,流入他张开的口中,面皮发红,两眼发亮,长叹了口气:“自然是酒,我家上上先祖亲手酿造,独门秘酿,龙城第一陈,龙城第一烈。”

    “管事的说大话,燕家老酒才是龙城第一酒。”

    方管事笑道:“燕家老酒啊,燕家老酒是龙城第一酒,随云居的酒,是龙城第一陈酒,第一烈酒,没错啊。”

    “作诗作诗,作成了诗,就有酒喝,倒要吃吃这龙城第一陈、第一烈、第一好。”

    “诗都已经作出来了,还要怎么作诗?”

    “小生献丑,”一个锦袍士从二楼雅间走出来,轻倚木栏,曼声吟道,“情徵宫羽,同声相追;曜流华观,冶容为谁?齐商双发,歌我衮衣;咏歌长叹,不能奋飞;卫郑楚樊,厉节中闺;邵南周风,兴自后妃。”

    短暂的沉寂之后,有人高声道:“兄台耍奸,将那陈士作的诗,颠倒念了一遍。”

    锦袍士叹道:“陈士的诗,通得,小生的诗,通不得么?”

    众士低头沉吟,不由得叹道,原来都是通的!原来是回诗!

    锦袍士再次曼声长吟:“周南邵伯,窈窕淑姿;楚郑卫女,河广思归;长歌咏志,遐逶迤;双商齐兴,硕人其颀;华流曜荣,翠粲葳蕤;宫徵情伤,感我情悲。”

    众士呆了。

    小厮送了两壶酒上楼。

    锦袍士摇头笑道:“小生的作法,自中行各借一字,互用分读,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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