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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风景旧曾谙-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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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氏听了,倒是烦恼起来,说:“一家养女百家求,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更别论林伯伯做的还是盐政官,林丫头又是这样的人品模样,不是我自家人埋汰自家人,咱家英哥儿虽好,也有亲戚情面在,多少还觉得有些配不过。要不,你去跟林伯伯多说两句好听的,怎么也哄着他多偏向咱家一点儿?”
章望看着洪氏,见她颜色实在无伪,句句语出衷心,一时自己也无奈,叹口气道:“你叫我去说,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要不是为了这个,前头我还专门叫回儿陪关梦柯来做什么?忘记老爷早就发过话了?回儿明年下场,这一年在家里温书,除非天大的事情,谁也不许惊动去。话才说出来两个月,我就自己打发他过来,你说这还能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洪氏这才恍然大悟,嗔道:“原来是这样。大爷怎么不早说?显得我又愚钝了。”
章望笑道:“什么愚钝,你只是没往这上头想。这原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主意,除了跟林表哥及南京大阿哥稍通了声气,别的人半点没给漏出过,连回儿自己也不知道,便是想给大家都留个退步的余地。好在小子到底争气,方才明润堂上,林表哥虽还没真正说开,起码也有五六分的把握了。”
洪氏听了双手合十,吁一口气道:“这样就好。天下的婚姻,都是要讲一个缘分的。比起旁人,咱们已经算有缘,就看林伯伯那头怎么裁决了。”又推章望,说:“你跟林伯伯是嫡亲的表兄弟,小时候又是一起顽的。他性格脾气喜欢,最清楚不过,还不赶紧叫了哥儿来给细细讲明白。投其所好,也多少有个偏重不是?”
章望忍不住又笑,但到底也没驳,就笑眯眯看着洪氏撇了他在一旁,自己一个人满心满眼地盘算:一会儿是孩子大了房舍院落要整修不如干脆一起弄了,一会儿又是家里产业不少正好整顿了再多少归到各人的名下,一会儿是人要衣装虽说家里一贯崇尚简朴但这上头到底也该注重,一会儿又是女儿爱娇姑娘爱俏眼下行市上最时兴哪些花样的衣饰穿玩……不到顿饭工夫,聘礼单子都列了有小半。章望只得开口止住她这一串乱想,说道:“你先别着急忙。方才我跟林表哥言语谈论,正说到长幼有序。回儿这头已经是有了眉目,但由儿毕竟是做兄长的。世上原也没有弟弟僭越了哥哥的道理。你忙活着小儿子,可别把大儿子又给抛下在一边。”
洪氏闻言一愣,就道:“我哪里就能忘了由儿呢?都是我儿子,一点点养到大。只是由儿的事情,也难。先头那一桩亲事实在仓促了。偏偏时日再短,到底是占了名分。有些人家就顾忌这个。我又决计不肯再委屈由儿一次的。可不就这样给僵住了。大爷提起,是有什么主意吗?”说着,两个眼睛就盯住章望,似乎下一刻他嘴里就能吐出一个“是”字来。
章望叹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有哪一个字说得不是呢?而这些顾忌也不分男女内外,但凡问起来都是一样的。我在外头虽比你便宜些,可真正知道根底的人家又能比你多到哪里去?总是要犯难些的。所以这次来,趁着替你族弟家侄女儿贺喜的工夫,不妨也往各家多看看。有合适的姑娘,你先别介意姓氏出身,只管先来告诉我。如果真看准了,我回去跟老爷太太说,怎么也不能委屈了由哥儿,更不能委屈了你。”
洪氏一听就知道章望对自己的回护,心里感动,口中却还是要说:“这怎么行?就是文宣公夫人,也从来没从自己本族兄弟里选儿媳;老太太也只是她家表外甥女。便是我家才归了宗,与仪真这边几十年不曾亲近,长房里接连两代媳妇都出自同一姓的到底不好,且别人也要说话。大爷的心意,我领得;但大爷真要这么做,我可是头一个不依。”
章望见她坚决,只好笑起来道:“我也没说一定是要你本家的女孩子。只是侄女儿大喜,洪家在扬州这边地头上又是有脸面的,少不得许多人来会亲贺喜。你在旁边趁机多看看,或许就有缘分在里头也说不准的。”
洪氏这才点头称是。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方午睡下了。等歇了昼起来,洗漱毕喝茶,就有嬷嬷、丫鬟自桐花院过来请安,问章望夫妇歇息得如何,屋里布置可还如意,有哪些需要添换,伺候的人合不合心之类;又说黛玉请洪氏往花园看荷花木槿,小山子上凉亭里赏夕晖晚晴。那传话的人正是青苗,向洪氏说道:“姑娘说如今天气热,幸而方才一阵透雨将暑气都扫净了。园子里又比别处清爽,趁着夜凉下来前的这一段正是逛的时辰。章太太若并不觉十分劳碌,不如就到园子里舒散舒散筋骨?”
洪氏就笑道:“这可是求之不得。我早就听说你家园子是一等一的,正想瞅个空子来提,你家姑娘就先说出来了,可不是瞌睡遇上枕头――赶上巧儿啦!快去回了你家姑娘,说我换身衣服就来。”
青苗忙应了,一边的谈嬷嬷就笑着说:“章太太是长辈,又是客,哪有让您挪步的道理?果真这样回话,奴婢们可也该打嘴了。章太太只管安心收拾,我家姑娘一会儿就过来拜见。”
洪氏也笑起来,说:“告诉你家姑娘,叫她也别急,收拾好了慢慢过来便是。”又问谈嬷嬷:“我看谈嬷嬷面善,莫不是哪里见过的?”谈嬷嬷忙说了自己父母来历。洪氏就笑道:“原来都是一家子,怪道这样亲相。你家老人伺候了二姑太太,现在你又伺候着她的孙女儿你家姑娘。”说着拿最厚一等的封儿赏了,只道:“一家人的一点儿心意。收着罢。快给你家姑娘回话去。”
这谈嬷嬷和青苗就退下去。洪氏又让自己的大丫鬟白微相送两人,顺势就挥一挥手。白微知意,就他常州带来的小匣子里随手抓一把钱,拿一个小荷包装了一道儿给青苗,笑道:“跑腿一趟也辛苦,太太给你买零嘴的。”
青苗原未指望这个,当下兴高采烈,向屋里头道了谢,就喜孜孜跟着谈嬷嬷一齐回桐花院。一路上少不得被教导两句分寸规矩。青苗就说:“自咱们太太去后,内院里没个正经主子,亲戚宾客也不好上门。这白来的赏钱还是几年来头一遭呢,我如何不高兴?你老人家捞了那么厚实一个封儿,等会儿家去,难道不把嘴也笑歪了?”
谈嬷嬷立时啐一口,笑骂:“你个小蹄子,咒谁歪嘴呢?看乐得忘了形,在主子面前也没个顾忌,给拿住了错儿撵到二门外头,才叫乐极生悲呢!”又说:“你也伶俐些,学学人家青禾――看她那样周到稳重的,才几天,姑娘就把她当心腹待了,起居行动,眼看就赶上那位京城里带了来的紫鹃姑娘。”
青苗笑道:“你老人家费心。我就不爱想多的。再说谁见着姑娘不把我一样看待了?今天这样好的差事,让我跑腿,得了实惠,这才是真疼呢!”眼看桐花院到,突然停步,摸出块帕子来在路边墙沿石头上铺开来,将那个荷包拿出来,里头钱全倒在帕子上;又把荷包仔细在贴身衣服里头藏好,这才将一旁帕子拎了四个角儿兜了钱起来,向谈嬷嬷眨眨眼,说:“我只得了这些,一会儿嬷嬷可要帮我啊!”
谈嬷嬷见她举动,就猜到这是要藏了荷包,只拿赏钱跟她姐们几个聚会饮食取乐,不由得又笑骂:“鬼章鬼智,就爱弄鬼!”到底点头依了。
两人这才进到桐花院,向林黛玉回了洪氏的话。黛玉虽得了话,到底也不肯令她久等,忙忙地就往鸣乔院去。娘儿俩果然就一同游园、赏花、看景,十分惬意。后头林如海、章望兄弟也带着章回逗了来。林如海只说至亲至恩,不令分席,只在亭子里摆一张圆桌吃酒,结果就由章回执壶,黛玉捧杯,他兄弟夫妻三人吃喝说笑,至夜深方散。
第二日,章望、洪氏夫妇早起,跟林如海一同吃过早饭,就告了行程出门去。林如海病既见好,盐政府那边公务也有孙纲等流水价地送来,推脱不得,只能拿起来细看。黛玉见父亲如此,自然担忧,背过身就悄悄问了关梦柯,又请他千万照应。关梦柯虽恼火这林如海不等痊愈就又忙碌,但也知道他职司、为人如此,应了黛玉,自家闷回房里斟酌方子去了。黛玉又略答一番管事、媳妇们请示问话,就命人跟了继续到花园里去――原来昨日两人逛得精细,园子只走了半个有余,就被林如海等凑了来;而正好黛玉眼中,这花园仍有许多可待收拾整齐处,故而叫人跟来处置。如此吩咐了几处,正行到花墙边小径上,突然就见前方有人摇摇地走来,却是章回。黛玉忙上前见礼。两人说了些什么,后事如何,还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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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回上
上回说到林黛玉带了人到花园中逐一细看,吩咐收拾,恰又在花墙边小径上遇着章回。黛玉忙上前见礼,一眼觌去,章回却是一身细布短衣,仿佛戏台上的武生打扮,忍不住问:“表哥今天又是从哪里来?”
章回见她吃惊,一看自己身上,也笑起来:“今日却未出去,只是从鸣乔院书东头房里来。家里的规矩,每读书一个时辰,须得舒展活动手脚,或是打两趟拳,或是耍几轮剑器,总要够两刻钟的才好。以往时辰都早,今日因中间送父母亲出门,方才又耽搁了些,唐突了表妹,叫见笑啦。”
黛玉听了,好奇心起,也不管他后头解释的话,只问:“表哥竟也会拳脚器械功夫?”
章回连忙摇手:“这可不敢。只是两手三脚猫玩意儿,便似那五禽戏、十段锦一般,强身健体罢了。表妹对这个有兴致?不妨就问关爷爷。我记得他曾弄了套路数,专供闺阁养生之用,家里姊妹们有不少就学的――”
章回说到这里,冷不防见黛玉捏着团扇,半掩不掩地搪在面前,团扇后面一双妙目仿佛荷叶下两尾游鱼儿似的,悄悄地只打量自己;章回心上一动,不由突地住了口,随即匆匆向黛玉一拱手,嘴里说一声“尚有功课,谅告退”,带着他的小厮来福、窦跃儿两个大步地往园外去了。
见章回忙忙地走了,跟黛玉的雪雁儿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说:“表少爷走得倒快。只是这身新鲜打扮,落在人眼里,怕再也忘不掉的。”
黛玉也笑:“个丫头,就你爱嚼舌。谁说他是怕被人瞧见穿了这身呢?你看着倒新鲜,旁人早见惯了,哪里还稀罕个什么劲儿。”说着拿眼睛去望身边的大丫鬟青禾。
青禾就搭话道:“果然如姑娘说的,表少爷平日也有这样的装束,单在早晚两头,在园子里水边石台子上踢腿打拳。看见的小厮们都说,表少爷拳脚又快又猛,竟跟平时里换了个人儿似的。只是自姑娘家来,表少爷应着他舅兄等的请,有多半时间不在家,倒是许多日都不曾见着。”
雪雁听了,这才不多言语,但只待了片刻,又嘀咕起改日要逮空儿到园子里候着偷瞧之类。众人见她小丫头孩气甚浓,又是有趣,又是好笑,纷纷教她说:“何必偷瞧?表少爷再不藏私的,光明正大看便是。”又有谈嬷嬷跟黛玉道:“方才表少爷说的那句话,姑娘倒也可听得――养生十段锦,当年老太太也是学过几种的。只恨奴婢蠢笨,虽伺候了许多年,也看了不知多少遍,却没能一样样记周全仔细了。不然,教了姑娘一早地练起来,姑娘身子好些,也能少受不少的罪。”
黛玉笑道:“我的病自胎里带来,早些年还小,腑脏都弱,安安生生养着就好,旁的也不妨的。如今我长大,身子也比从前好了许多,此刻再学那些,才是正当其时呢。嬷嬷既曾经侍奉祖母操练,到时候可少不得也要烦你帮我记着动作诀窍。”
谈嬷嬷忙答道:“替姑娘效力,原是老奴的本分。姑娘不嫌我笨头笨脑、乱添倒忙的就好。”
几人说笑着,又在园子里逛了一回,把几处要紧的地方都转过了,又一一吩咐怎生整顿,黛玉这才回桐花院。先到林如海那边,禀了上午行动,才依坐在林如海跟前,因说:“院子里遇见表哥,作的武生一样打扮,听说是读书也不能忘了习武,拳脚好生刚猛呢。”
林如海听了,顿时就笑起来,道:“这必定又是那些底下人不知道,看了两眼就信口浑说,只哄你等女孩儿家呢。这些个人,怕就连他们娘老子也没见识过真正武场,又哪里知道什么武人、拳术。何况你回表哥生就了个温敦绵软性子,再操练,也就是他说的‘舒畅气血、松泛筋骨’罢了。要真按他学的那趟拳,实在还差得远呢。”
黛玉听这样说,不免又多问一句如何差了。林如海见她好奇,自己也来了兴致,就端了一碗茶,拉开架势,慢慢告诉黛玉前后来历:原来章回平日演习的那趟拳脚乃是南宋时兴起,因北有金人屡屡南侵,沿海又常有倭寇劫掠,江南一代原本文兴之地,乡间也有数不清的勇武涌现,渐渐便有了许多拳、刀、棍、剑的路数。至李郑驱逐金人,建都立朝,为抵御倭寇,浙江督师唐遂把自己家乡常州的这些民间功夫编整成一路,教习士兵操练拳脚器械,临阵对敌时果然大展神威,立下无数奇功。故而此后两、三百年,江南民间武人少有不练的。只是这趟拳术并器械功夫要旨在于对敌,小巧腾挪、既快且狠,比寻常武术更多十分凌厉彪悍。故而江南世家大族拿它日常演武强身的虽多,大抵得其形不得其神,真正要到用时就不济了。“……然而到底是江南武学一脉的根基,无论我大雍朝建立,还是世祖中兴,江南建功立业,少有不依仗于此的。譬如你外曾祖父,当年控马从龙,无它就不足以自金陵起家直入京师;又有你曾外祖母的祖父,西北督帅、铁壁天官,运筹韬略直教戎狄丧胆,最初麾下的那一支人马,也是从江浙这边跟随而去的亲兵――如此说,你回表兄练它,倒是有个不忘本的意思在了。”因问:“玉儿,你在京城时,你几位舅舅家里的兄弟子侄,读书之外,可还有练武的不练?”
黛玉摇头道:“我都在外祖母跟前,并不太知道。但琏二哥和宝玉是时常出去跑马,或与人到外头庄子上打猎。珠大嫂子家的兰儿,年纪虽小,也早早就学着骑射,让二舅父十分喜欢呢。”
林如海这才点头,道:“如此便好。虽说由武从文,走读书的这一路乃是正道;但事到紧要处,还得有这悍兵强将、壮士勇夫,方是扭转定夺之力。”
黛玉听林如海声气有异,看他形容,果然是望着不知什么地方出神。也不多问,只坐在跟前相陪。如此待了片刻,就听林如海一声轻叹,随即抚了她头笑道:“那拳路你章家表哥原不适合,随意练练也就罢了。倒是那套十段锦,我家玉儿学来,确是不错。不过也不用特意去说――关梦柯国手大家,食药养生,哪有他不知道的?此刻不提,或是为着时候不到,或是还得别样物件情势配合,总是必定有他不提的缘故。我们只等他开口就是。”
黛玉便应了一个是。这时有外头管事的林柄来回话,说:“章家望老爷和太太让告诉老爷,今日在走线巷望大太太的舅爷处用午饭,下午便一同拜望洪蘼洪老爷,怕要晚饭后才能家来。望老爷请老爷晚上不必等候。”
林如海说了一句知道,就转向黛玉道:“洪家乃是扬州望族,这洪蘼与咱们家相交也有三代。前些日子我病了,他家几次遣人问候,连洪蘼都亲自来了两趟――可见与别家不同。”
黛玉道:“是。他家老太太还送了许多东西给我,说是还家的贺礼。”问:“她家,便是表婶的亲戚家吗?”
林如海点头笑道:“正是她的本家。下月初七,是洪蘼孙女儿出阁的大喜,论情分这也是必得要贺喜致礼的。我原怕家里没别的人,你一个人过去着实不像话,正好你婶子来了。那是她的本家,又是亲戚长辈,到时玉儿就跟着你婶子可好?我也放心。”
林如海既这般说,黛玉哪里有不应的道理。且洪氏待她又亲近又欢喜,虽相处不过一日,黛玉心里已生出几分依恋,此刻听林如海提议,自然满口说好。待同林如海吃了午饭,回到东厢她的屋子里头,跟服侍的丫鬟嬷嬷们一说,也是满屋的欢喜,随即就纷纷请缨,求黛玉到时一定带了自己同去。这打头的一个便是雪雁,直接缠住了黛玉,满口只说:“姑娘,这次出门,必定得带了我!”旁边青禾、青苗也围上来,一个说:“求姑娘带着见见世面。”一个说:“七、八年没出过大门,不晓得外头什么样子。”结果顿时招来旁边嬷嬷的骂:“死小蹄子,当面扯谎!你又不是家生子,爷娘老子一家都在外头城北门住着,府里许你两月一着家,这不是上月底才家去了一趟?”
黛玉看屋里人嬉笑热闹,自己也欢喜,笑道:“你们别急,等我跟老爷说了,到时都有去可好?只是小些声儿,老爷可就在正厅上屋里呢。惊扰了他,叫爹爹生气,我可不替你们求情!”
众人又是一片笑,但随后果然迅速安静下来,上来服侍黛玉午睡;一时安置毕,方才各自退下,守着职分,堂前屋内鸦雀无声。紫鹃拿了一个针线笸箩,坐在黛玉床前的脚踏上扎花,才动了两针,就听纹纱帐里轻轻的辗转声响,一时不绝;再一会儿,里头黛玉悄悄唤:“紫鹃。”
紫鹃忙问:“姑娘怎么了?可是要茶吃么?”转起身就拿了一盏温温的茶来,边服侍黛玉小口小口慢慢地吃,边说道:“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担心下月初七?可林老爷已经请了章太太。章太太是姑娘的表婶母,人又那样的热心慈和,必定万事不错的。姑娘就把心放宽吧。”劝慰了两句,又替黛玉将薄纱被掖好,这才重新坐下来摆弄活计。
她这里飞针走线,却不知方才黛玉的乳娘王嬷嬷有事来看黛玉,恰走到门口瞅了个正着。这王嬷嬷就点一点头,也不再进门,转身往桐花院上房正屋里去了。
………………………………
第廿六回下
王嬷嬷自黛玉屋里离开,来到上房,就见门外侧边廊下栏杆沿子上坐着个丫鬟,正是钱姨娘跟前的青菊,在同林如海近身的两个小厮低声说笑。见了她来,青菊忙站起来,笑盈盈说:“妈妈好。妈妈从姑娘那里来?”
王嬷嬷点头称是,随即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笑道:“哎哟瞧瞧,松花色衣裳、湖水蓝纱裙,腰里再配上这条桃红色的带子,可真把你这丫头给伶俐的!这身是新做的?好亮眼!”
青菊忙笑道:“妈妈这话可夸坏我了。这身并不是新做,原是前几天帮姨娘捣腾衣裳箱子,翻出好些件旧几年做了却没穿的。姨娘说料子质地不差,式样颜色也还好,这么白放着实在可惜,就让院子里大大小小丫鬟们每人都分一两件去。偏我身量跟姨娘最像,刚好凑了一身。正好常州叔老爷和太太来家,我想着总要比平时更体面些的好,就穿上啦。”
王嬷嬷听了,只管笑着点头,末了道:“好丫头,果然会说话。我才讲了一句,就给分解了这么一大篇。谁不知道钱姨娘是个大方宽和的?且你说得对,章家叔老爷和太太来,怎么尊重都不为过。两件新鲜干净衣裳,也是林府起码的体面呢。”
青菊笑道:“嬷嬷这话,姨娘也是这么说的。姨娘昨日还说到,这次章家叔太太来,老爷定是要委她同着姑娘出门的。既出门,便是林家的体面。偏姑娘从京里家来得匆忙,随身衣物没带几样;老爷先头又病着,姑娘侍奉还来不及,也想不到置办添加衣裳的事。姑娘一片孝心,自该是如此;但若家里其他的人也都混忘了,丢了咱们府的脸面就十分不好啦。所以今儿一早,姨娘便叫问了库房,现在又在里头跟老爷说话,要请手艺顶好的针线娘子来给咱家姑娘制新衣呢。”
王嬷嬷听了,连连称是,只说:“亏得姨娘想得周到。我本也是想着姑娘大了,总要装束打扮体面才好。但我一个奴才下人,就想到了,不过是提醒一句主子的话。哪里能如姨娘,就把物件原料人工都事先料理齐全,让主子省心?可是真的要多谢姨娘了。”
青菊笑道:“嬷嬷又说笑。我们姨娘是先头太太的人,照应姑娘,让姑娘、老爷省心是本分。哪里就当得一个‘谢’字呢?”
王嬷嬷摇手,笑着说:“总是钱姨娘的好意。我转去一定跟姑娘说。”再看一眼屋门,见湘竹帘子并无动静,就向青菊道:“我来也再没旁的事。现如今姨娘既在里头跟老爷说了,也用不上我多嘴。这便回去。只姨娘这边得了老爷准信儿,还要烦劳打发个人过来给我们传个话,支应一声。再有,你这丫头原是家里熟的,也该当多个地方玩耍走动,得空儿时常过来才是。”青菊就笑着应了。
于是王嬷嬷又倒回来,还到东厢黛玉的屋里。此刻见黛玉午睡还未起,床前脚踏上却换了青禾,正在一根一根地挑线配色。王嬷嬷看她身边一匣子各色米粒大小的水晶玻璃珠,就猜是预备打络子,只不过不知是要配了荷包手帕,还是做别的用途。这边青禾见王嬷嬷轻手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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