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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风景旧曾谙-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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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叹气道:“我想到这些,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又不能跟人说,更不敢叫姑娘晓得了费心。偏偏这身子不争气,吃了药竟不能就好,方才又惹姑娘替我着急。”说到这里,就拉住王嬷嬷手,求恳道:“妈妈,你是个最善心好性儿、识广见多的,这些年一直用心体恤、照顾包容我,我都记在心里。如今只求你再发一次慈悲,替我指点个前路,我一辈子都承你的情。”一面说,一面就要挣扎着起身。
王嬷嬷连忙将她按住,嘴里说:“好好的说话,急得起身作甚?你肯把心事托付,就是信得过我这把老骨头,又要多礼,可不是反而生分?快给躺妥当了,我们安安稳稳说话。”便道:“你肯信我,我也不兜圈绕远,只要问你一句实在的准话。”
紫鹃道:“妈妈请问。”
王嬷嬷道:“古话说,忠孝不能两全。我要问你的便是这句准话:这件事体,在你自家个儿心里,到底是个怎样主张?”
紫鹃就低下头来,呆呆地看身上夏被被面上的百果花纹出神。坐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王嬷嬷两个眼睛一字一句道:“忠孝不能两全。我虽然笨,凡事顶不上大用,这些年跟着姑娘,总算识得些基本的道理。我老子娘有哥哥、嫂子,有弟弟,我纵在跟前,也不过几年的事,终究是要离了父母的。反而是姑娘,稍离一刻,心里头也多少不安。我宁愿一辈子跟着姑娘,照应姑娘起坐行止、汤水衣食,也一辈子托庇在姑娘福泽罩护下。”
王嬷嬷听了,长叹一声,连连点头,道:“我素日看你不错,果然不错。能有这样的志愿,真心不亏姑娘与你好了这一场。只是你既然自家能有这样的志愿,宁愿跟着姑娘,怎么就不信咱们大姑娘,一心咬定了她会不要你,愿意放你去?换了我也必定不肯的,何况是姑娘。所以这话反而是该实在说开了才好。你既自觉不好张口,那便信我,我来设法筹算,必定替你完这个心愿。只是有一桩事你必得先依了我。”
紫鹃忙问是何事,满口说:“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依得。”
王嬷嬷笑道:“托了我,事情就在我身上,你这头只管养病。身子好了,才能长长久久在姑娘身边不是?刚刚又劳了这一回神,可该累了。别再说话,躺平了宽宽心心睡一觉,这病说不得就去了一半呢。”便不许紫鹃再说话,与她喝了一杯热水,又替她掖了被角,看她合了眼睡去reads;。待等紫鹃睡得沉了,王嬷嬷方慢慢起身,悄没声地走到屋外头。正好雪雁拿着针线笸箩一溜儿小跑蹿进院子里来,看见王嬷嬷,张嘴就要招呼。王嬷嬷赶忙挥手叫收声,接了笸箩,低了声音骂道:“你这蹄子跑什么?莽莽撞撞的,仔细跌着。屋里你紫鹃姐姐好容易睡了,你刚才一张口,倘吵醒了她怎么办?”说得雪雁忙捂住嘴,看看屋里,然后提了裙子,踮着脚尖一步一步蹑到里头去。
王嬷嬷见她这样,忍不住好笑,跟了进去。等雪雁在紫鹃床前看了一遍,才招手叫她到另一边屋里,道:“我刚想起些事体要跟伍大娘说。你看着这边。只是有一桩,让你紫娟姐姐安稳歇着,除了瞧病的大夫,谁也不让来打搅。要是那人不听,你就说是我的话,再不听,就到姑娘跟前去分解。”
雪雁连连点头,道:“妈妈放心,我定把这门看得牢牢的。”嘟着嘴道:“要是上半天有妈妈这句话就好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事,人来人去一拨跟着一拨,竟半天都没个完。紫鹃姐姐又好性,非得一次次起来。”
王嬷嬷就问:“上半天都有谁来?”
雪雁一个一个点出来:“管衣服箱笼的宋妈,管车轿的平嫂子,原来家里二门上的崔奶奶,又有管供上灯烛纸张的李头儿。再就是钱姨娘带了一个专管外间金铺子联络的蔡婆子,问姑娘屋里大小的穿戴首饰。紫鹃姐姐病中记性不比平日,连放册子的抽屉都弄混了,打发我往姑娘那边跑了两趟呢。”
王嬷嬷嗔道:“钱姨娘也是糊涂。这又不是什么急事。就缓一缓,你们几个素日里跟姑娘的难道还能少了新鲜首饰玩意儿,难道还能跟她生气不成?下次再问到这种,你不要怕张嘴,只管挡了就是。”直说得雪雁满心欢喜,当即脆生生应一句“是”。王嬷嬷又笑着低声吩咐几句,这才脱身走出来,往旁院寻伍垣家的去了。
却说伍垣家的跟着林黛玉、陈姨娘、伍嬷嬷到林如海跟前议事,得了使唤,才刚从那边院里下来,出来吩咐分派了人,正偷空来自家屋里吃茶。看见王嬷嬷来,慌忙丢开茶杯来迎,笑道:“老妹子从哪里来?我才得了一点子茶叶,恰你过来,正好一起尝个鲜口。”便叫小丫鬟重新烧水倒茶。
王嬷嬷谢了,一会儿茶上来,吃了一口,笑道:“可是老爷赏的茶?姑娘那里吃到过一次,像是这个味道。只是姑娘稀罕,实在不舍得吃。”
伍垣家的笑道:“哎哟哟,听这一句竟是诚心打秋风呢。既这样,你叫一声好姐姐,我给你包一半家去吃个管够!”
王嬷嬷忙道:“那我可就果然不客气啦,好姐姐!”
两人说笑一回,伍垣家的方问来意,是否黛玉处又有吩咐,道:“紫鹃病着,想必是十分贴身要紧的,才特意叫老妹子跑这一趟腿。”
王嬷嬷道:“虽不是姑娘吩咐,果然应着贴身要紧。其实便是紫鹃。那丫头病了,姑娘也让安心静养,结果就今朝昼饭前,院里来来去去六七拨人,大事小事非得要问她一个,有的没的只管说。她一个病人,硬生生熬了半天,光景倒比昨个儿还糟糕。姑娘昼上一见,当时就发了一次恼,又叫我照看拦挡。我想治标还要治本,因此来讨伍姐姐主意,看怎么做才好。”
伍垣家的忙道:“是我疏忽了,只这两日事情多,又是客中,竟没想到这一件。我这便告诉一声去。”说着叫小丫鬟过来,吩咐往议事的敞厅传话“以后姑娘那边的事体,不许谁都跑去那边院里问,都先汇总到我这边来。”又向王嬷嬷说:“我不周到,你只管告诉我。”
王嬷嬷笑道:“下面的人有伍姐姐这句就管够了。”
伍垣家的一呆,随即明白过来,脸色就不好看起来,气呼呼道:“怎么又是这个不省心的?早说过不该让她掺和——她既常说病弱,合该凡事不问院里歇着。偏偏陈姨娘软和,不肯僭越,总要拉她;但凡她领了差,便要生事,就平地起出三尺风浪来也不稀奇。”因问:“可是她打着同是先太太府里、一家子人的招牌,去紫鹃那丫头跟前说了什么?”
王嬷嬷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紫鹃也没多说,大概有一句过两年要归还本家、团圆骨肉的话reads;。只不过这紫鹃虽说是先太太家里的人,然而姑娘既到那边府里就得她在身边服侍,这五六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最是可靠老实,忠心无二的。而今姑娘大了,定了人家,原该是上上下下都一起高兴的时候,这丫头先前还忙到累得病倒,不过半天工夫,却没征没兆地冒出许多没意思的想头,竟突然就在姑娘和本家之间两边为难起来。问了雪雁来的那几拨究竟是谁,实在没别的人可疑,独她拿一桩没要紧的事情遮掩,中途又打发走了雪雁。”
伍垣家的就点头,冷笑道:“我知道了。她是这几天掌了权、理了事,日子过得太松快,尝了甜头就不肯放松,于是又想打姑娘的主意呢。看着老爷只有这一点骨血,家里又没正头奶奶执掌,将来凡事都要指着姑娘着靠,盘算着先笼络了姑娘身边的人,再笼络住姑娘,好在老爷跟前替她使劲儿——但她果然是个好的,又何必远兜远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说着忍不住吃一口茶压气。不想吃着吃着,忽而便有另一件事情触上心头,忙转头问王嬷嬷:“然而说起来,这钱姨娘和紫鹃,毕竟都是那府里的家生女儿,两人一样的出身,又是一样的根脚地步。就怕会说的碰上了会听的,生出些别的意思来,倒又不可不防备了。”
王嬷嬷忙说:“这个倒不至于。紫鹃丫头可是个好的,算得上姑娘的一个忠仆。再一个,她年纪还小呢,想来不会想到别的事体头上去。”
伍垣家的摇头道:“十五六岁的人,不小了。且凡事架不住惦记。就算先前不开窍,有人要在她跟前上蹿下跳地招摇,她又不是什么木头蠢笨的睁眼瞎,哪里就看不到、想不到。何况高门大户里这又是极其寻常的事情,你也说那府里的爷们儿屋里没有一个是不放人的,日常见得多了,可不就当作顺理成章了么?”见王嬷嬷低了头不说话,知道她不肯往这上头想,伍垣家的叹气道:“老妹妹,不是我不信你看人,凡事往坏里想,只是咱们家太太去得早,姑娘在京城那府里养大,才刚回到家,我们实在不能不替她多留一个心眼子。”
王嬷嬷道:“伍姐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紫鹃丫头这里,我是决计可以打包票的,但有别的人替我更加留心,把那些腌臜的事体统统挡在姑娘眼不见处,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不欢喜?只是不想我这一来,倒给她在你眼里挂了名。”
伍垣家的笑道:“怎么?难道你怕我处事会不公道?若她真是个好的,能让我时时刻刻看着记着,才是福分呢。”正说间,有个小丫鬟进来,说道:“园门上申大爷传话过来,说有金陵荣国公府上的管事并管事媳妇持了小章相公的帖子,求见这边的伍大爷。伍大爷现在老爷跟前。申大爷问伍大娘怎么回话。”伍垣家的奇道:“这可是果真不能说人是非。金陵贾府的人怎么过来见我?”就接过帖子来。
旁边王嬷嬷却先想着了,问:“伍姐姐快看那管事是不是姓陆?”
伍垣家的道:“正是姓陆,帖子上写着陆存寿夫妇。”
王嬷嬷道:“这两个便是紫鹃丫头的亲爷娘。”
伍垣家的这才恍然,笑道:“想必是姑娘有心,竟托了小章相公召他们过来探看。这样倒不能再坐在这里,总要引着先到姑娘那边磕头谢了恩才是。”说着,便与王嬷嬷起身。王嬷嬷还回紫鹃那边院里。伍垣家的一边吩咐小丫鬟门上传话,一边打发人去看林黛玉行踪,自家不停步往园门走去;一时到门上,果然是紫鹃父母,却不知紫鹃生病,只道京城贾府有书信到,并各色礼物一齐送来。于是依例先拜见林如海,再拜见黛玉,末了方由黛玉指派谈嬷嬷陪他两口儿去看紫鹃。至于其爷娘亲女相见,惊喜交集、怀恩感佩种种,且不赘述。
却说紫鹃与王嬷嬷一席话,心结已开,又得父母相见,欢喜欣然,越发振作;精神既然恢复,病就去得快,不过两天工夫,饮食行动一概如常。这边章、林两家也各自收拾齐整,又过一日,便向章太夫人辞行。其间固然有种种不舍,离情惆怅,然而终究不抵孝慈心切、归家情浓。黄幸兄弟并阖府人丁就在通济门码头送别章、林一行,目送大船从水路往常州去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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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前文说到章望一家四口并林海父女登舟东行,从金陵往常州而去。不两日就到常州。码头上自然有章家章望这一辈全部兄弟来接,便是章曜、章魁、章轸、章毕、章斗;又有常州府知府董笠、武进县知县苏明率当地官绅耆老相迎。几方扫尘叙礼毕,方援车马至章府。章府早把正门大开,章霈、章霂、章霑坐侯在清熙堂,单等林如海、章望一行到府直入。这边洪氏、林黛玉则由章曜妻周氏领着女眷在轿厅相接,再换乘帷车小轿。待林如海从清熙堂出来,两拨人汇合,然后众人簇拥着一路往吴太君的澄晖堂。总是几处几番厮见悲喜,契阔泣笑——又是林如海与舅父、表兄弟相见,又是林如海拜见外祖母吴太君,又是林黛玉拜见曾外祖母、奉献人情土物,又是章望、章由、章回等的父子祖孙相见,又是洪氏与婆母、婶母、妯娌相会,又是章由、章回与兄弟姊妹相会。合家俱厮见过,忙又治席接风。
却说林如海见到吴太君,不等近前,门口儿就跪了下来,膝行到身前,未及叩头,先被吴太君一把搂住在怀里。吴太君老泪纵横,嘴里只叫:“我把你个狠心讨债的!怎么敢病到那样,怎么能忍心舍下我孤老婆子一个!你要真去了,你可有胆子见你娘?又有脸面见你老子?”林如海无言以对,只得垂泪磕头不止。左右众人两次三番劝解,方才各自收声,洗手净面归座。
林如海就在吴太君左手边坐下,任凭吴太君抓扣住自己右手,祖孙两人四只眼睛只看不够地在对方脸上身上拼命瞧reads;。如此许久,吴太君方点头,说:“倒也勉强混得过去。寿生如今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总该知道保养。要晓得天下的事情天下人做,再也做不完的。你身上多少牵挂,凡事要替真心疼你的人多想一想。”——这“寿生”便是林如海的小名儿。林如海听了,连声应是,又要再磕头。吴太君笑道:“这可是做官做得昏了,自己家里还忒多礼。再说我也不稀罕你磕头。你倒往你大舅母跟前好生地赔一赔罪才是正经。四月时接到扬州来的信,她光是眼泪就急掉了两缸。她这辈子替自己儿女操心的全加起来,也未见得比替你操心的多。”
林如海闻说,慌忙起身,到章霈之妻李氏跟前行礼——须知这林如海三岁丧母,后便被父亲送到常州外祖父母家,一直长到一十七岁方才上京还家。又因是客居,一应照料极尽用心,周到精细,其实比章家如章望这一辈的表兄弟们还要强些。章霈、李氏说是舅舅、舅母,论情分比父母一些儿不差。尤其李氏怜惜他少小失恃,待他格外偏袒慈爱,凡有物品、好处莫不先尽着他,直把几个亲生的儿女都靠了后。因而他两个情谊也深。此刻听了吴太君言语,林如海慌忙向李氏行礼,口称“大舅母”便直直跪在跟前磕下头去。李氏早是拿帕子按在眼睛底下拭泪,见他磕头,手里还攥着帕子就急急相搀,一时闹得手忙脚乱,只是又哭又笑道:“外甥忙这个作甚?但凡你好了,老太太和我们就都好。”又引着林如海去谢章霂、章霑的妻室陈氏、恽氏,说:“家里长辈哪一个不是看着你大的?先前又有谁不替你着急操心?”林如海忙依言依样谢过两位舅母。半晌方毕,不消多记。
就听上面吴太君说:“礼也罢了。寿生过来。你身子还没尽利索,快坐下,再看这会子头晕不晕。”二太太陈氏就道:“老太太这是心疼外孙子了。我们这些做舅母的可不敢再叫外甥磕头——磕坏了外甥的脑门事小,磕疼了老太太的心,就是我们做媳妇的不孝啦!”逗得吴太君忍俊不禁,啐道:“五六十岁人,在谁面前都这样没大没小的!就算我心疼寿生是真,也不用你当着这么多人嚷嚷出来。”一屋子人都笑了。
吴太君又向林如海说:“你的头我不稀罕。可有一个人是我真心稀罕的——我那外曾孙女在哪里?怎么还不叫领进来?”于是一叠声传话请林黛玉。洪氏便携着黛玉的手进得厅来。屋里众人都是等急了的,莫不定睛去瞧:恰黛玉穿一件鹅黄绸缎绣竹叶梅花圆领袍,下系青灰色绣折枝梅花马面裙,举手抬足之间,已是端庄矜贵,待得唱名行礼、抬头照面,竟然无人不顿时生出满堂明丽、遍地生辉之感。却把上面吴太君喜得拍手,笑道:“好,好,好!果然像我,真真是我家孩子,直跟我年轻时一个模样!”遂向李氏、陈氏、恽氏等说:“你们平日里只恭维我,说长相标致周正,从你们往下,哪一个都不能及。这个话说是这样说,只是你们又不曾见我当年,进门来日常成天家对着的便是我现在这副子风干橘子的皱脸皮,纵然嘴里这般,想来心里怕是多少不服气。我有心辩驳,偏偏你们姊妹长相又多随了老太爷,没个真凭实据,也不好跟你们比较。而今林丫头来,可算是完了我的心愿——你们快仔细看,说,可是真的俊俏标致,颜色再难寻着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又纷纷笑着去看黛玉。把个黛玉看得红飞满面,越发如珍珠璨华、美玉生晕。吴太君愈加得意,拉了黛玉挨在身边,说道:“像便是真像,只玉儿更清秀斯文些,到底是自小儿教书香里熏出来的,身量倒是比我少年时差不多。我这里还有两身早先在西北边时做的家常衣裳,一会子玉儿换上,保管更能显出我当年的模样神气,叫你们见了从此信服,再无他话可说。”众人一边笑,一边纷纷说早就信了,又赞黛玉:“亏得林姑娘来,我们今番开眼,才知道原来自家竟藏着这么一个天仙。也难怪林外甥瞒得严密,倘若透出一点,怕是门外来求的人早就一路排到金陵城去,哪里还轮得着我们的好丫头?”吴太君搂着黛玉,道:“今个儿是头次见,你们好歹收敛些。只管笑,也不顾孩子面皮薄,臊坏了我的外曾孙女,我只跟你们闹!”众人方才止了说笑,转问林如海一路上情形,又说此番住下打算。
林如海便说早两月就已打发老家人来常州,将自己母亲原本陪嫁的小院收拢起来,房舍院落通打扫利索了,随时都可过去。吴太君一听,当时道:“杨柳巷那边怎么住得?虽也是自家产业,一来远,走一趟倒要小半时辰,没的天天费这些脚力;二来赁给别家几年,堂前壁脚满是些生人气,倘一时冲撞了,这可怎么好?果真要住,也先打发粗使下人进去两三个月,把屋子都温养舒顺了,然后你们再慢慢地搬。而今寿生和玉儿只管在这边安心住下reads;。家里早收拾了院子。玉儿年纪小,安置在我屋子后面的东套院里,跟她望大婶婶也挨得近。寿生你就在先前你外祖父读书的有涯居,等过些日子建幸从南京来,我让他和中大也一起住过去,你们兄弟三个就跟小时候一样,你说我这个主意可妙不妙?”
林如海听吴太君说话,寿生、建幸、中大,口口声声都是自己兄弟几个的小名儿,想到幼时在外祖父膝下种种情形,只觉心底潮涌,泛起多少话,一时又都梗在喉头。眼酸鼻塞,却又不敢恣意垂泪,只强着声音赞说:“老太太的主意,哪一次不妙了?孙儿全听您的。”遂与林黛玉一齐起身,父女两个拜谢吴太君安排不提。
吴太君便叫洪氏,吩咐说:“带林丫头去看她的院子。”又让李氏等暂先散去,说:“我同寿生哥儿说话。你们且家去,换身衣服再来。叫丫头们都来,这边花厅里拜见了长辈远客,再一起吃昼饭。”众人依言去了。林如海则随吴太君挪到旁边东梢间里坐。
林如海见周围再无旁人,到吴太君跟前扑通跪下,抱住吴太君双膝,也不多言,只埋头呜咽。吴太君并不劝解,只一手扶着他肩,一手在他头发上一下一下拍抚。好半晌,林如海方止住哭声,接了吴太君递来的帕子拭了泪,道:“孙子失态,老太太勿怪。”一边自家收拾形容,又替吴太君整理裙面。
吴太君叹道:“哪里就会怪呢!你不在我面前哭,还有第二个人跟前能哭一哭不成?外头人看你们为官做宰的风光,里头多少难过委屈,从来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你外祖父一生不做官,旁的不论,‘逍遥随心’四个字万金难换。可惜到你们,寿生你,还有建幸两个,再由不得自身,只好替天家效力。既然做了官,熬费精神是小可,人情法理、私利道义上头的两难才是苦楚的头一桩。你又是个周全的性子,心里面干净清爽,眼见的却是一片片烂泥污糟,怎么能不更多三分煎熬?何况你不比建幸,幸哥儿还有母亲兄弟,身边又有知冷知热、晓得心事的人。你却是孤零零的一个。这些年可是苦了我的寿生哥儿啦!”
林如海道:“有外祖母这番话,便是天大的委屈,也全消了;不管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力,也都值当了。如今孙子都想明白了,这身子不独是孙子自己的,也是外祖母的,是我那玉儿的。就是我不在意,又如何不替在意孙子的人再三珍重?再说句不怕老太太恼的话,常州这边到底有舅舅、舅母,有中大,有回哥儿、由哥儿弟兄。可我那玉儿是个苦命没娘的,好赖我也要撑到玉儿出门,不然,就一时合上眼,也还得挣起来看女儿女婿。”
吴太君笑道:“这话正有道理。若不这样,也当不得人父。”因说林黛玉:“你弟弟、弟妹之前信上说,玉儿少时有些不足,在京城里住了几年,也不曾离药,故此请关梦柯诊治调养。我想到这个,心里头原本就怜惜,好在是到咱们自己家门里,知根知底,又方便照应。不意今日见了,不过是身子娇弱些,寻常小女孩儿都有的。倒亏得望儿媳妇当成正经大事再三嘱咐,说今日见面,管有多高兴多欢喜,或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你母亲,总是千万不能弄出哭声来。却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缘故?”
林如海忍不住点头,叹道:“果然是望弟妹。若不是她,我也不敢放心。”然后方向吴太君道:“玉儿母亲就体弱,玉儿生下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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