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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风景旧曾谙-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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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白星送上一个带提耳的青黄细竹篾编花笸箩,装了半箩早裁好的三寸长、一寸宽的纸条片子;又有一个乌木大匣子,里头是一本日历册子,因每一页上多多少少夹贴了纸条,整本较寻常日历厚了足有三倍。洪氏遂叫白微将方才所记诸事,一事一条誊抄到裁好的纸条上,再与白星一起动手,将纸条按时日黏贴到对应的日历片子上。一应弄好,才叫两人将册子之类收好,吩咐白微:“你记着这几天还有什么事情,到时候一并提醒我。”
这厢弄毕,时辰已晚。早有丫鬟仆妇捧了铜盆、热水等物在旁相候。洪氏挪下床来,白芨调温水,白芷持香胰,伺候着洗了一回手。正拿手巾擦干,就听外面喊“大爷”,随即章望走进屋来。洪氏见他,忙笑道:“怎么大爷这早晚家来?不是说今朝夜里和林伯伯一起,吃酒夜话,抵足睡眠,歇在先老太爷读书的有涯居么?”
章望笑道:“再别说这个话。我今儿才算真正知道,老三、老五、老六是果然不能吃酒,才五六轮就醉了;偏醉中力气还大,捉住了人非缠着再喝,硬是把老四也灌倒了。老七人倒是清醒,手脚都没了力,更别说走。于是一起把有涯居正堂占住,横七竖八睡了一地。我只得叫人开了园子门,送林表哥到花棚暖房旁边我的小书房里去睡。”
洪氏听了忙问:“大爷今晚吃了多少酒?喝过醒酒汤不曾?”一边就喊人做汤,又叫速传二门上应值的管事:“每人止一个小厮跟前伺候怎么够?醉酒的人跟前脱不开人,便是酒醒了,一时要茶要水,也得有人跑腿。倘一时酒劲过不去,胃里的东西翻腾上来堵了喉咙,跟前一个人应付不动,再不是顽的。”命两名长随、四名小厮并四名仆妇立即往有涯居去,又问各房是否知道他几个的歇处,听说不曾知会,赶忙命人去说。转头埋怨章望:“大爷可是太高兴了,连成算都没有了,看这情势竟不先跟我说一声。大小爷们就这样悄不闻声地胡乱凑合一宿,等明朝儿我还不给太太、奶奶们夹生吃了?”说得章望只管笑,答说:“就知道你周到,我家来才不操心的。”洪氏无可奈何,只狠狠瞪他一眼,脸上就挂不住显出笑样儿来,恰这边醒酒汤做好送来,忙亲手端了搁在章望面前。
章望吃了汤,因问:“怎么这早晚不睡?”
洪氏道:“晚上被拉着吃了一口酒,劲道儿这会子还没下去,就把家来的事体都理一理reads;。尤其几个孩子的大事,先顺出一个头绪再说。”便问:“由儿的亲事,老爷那边都说得了?老爷怎么个说法,可有责怪不曾?”
章望点头道:“便是下半天逮空儿禀告的。亏得有大姑太太的书信,如海又一力帮忙说项,老爷也只能说两句‘自作主张’,算是把这一关过了。只是太太那里……明朝你怕是也免不了要受几句话。”
洪氏笑道:“老爷都应下了,太太还能不依准?就说几句,也是有限的。何况咱们多少有些‘先斩后奏’,太太要恼也是常情。我只管老着面皮,多赔会子笑脸罢了。”
章望听说就忍不住笑,道:“你也留神些,别在太太跟前露了相,白生出其他的事体来。”又问:“我刚外头过来,看到东边屋里有灯。你是把眉丫头又给抢来了?先头不是跟四婶说好的,这一年都在茭蒲巷住?这番虽说有由头,但这一天两天的,时间短了不能尽兴,反而教更多了牵挂。藕断丝连,以后越发的难戒不是?”见洪氏撇了脸、努了嘴,明晃晃的一肚子不服,章望自己先笑了,扶了洪氏肩膀,手下稍稍用力替她揉捏,口里说:“真论起来,眉丫头接过来,也好。这不,才小两个月不见,今朝上半天晃着一眼,怎么就连下巴颌子都尖出来了?直唬了我一跳。老五两口子也是不会养人,明明这边白白净净、珠圆玉润的一个丫头,从年初到那边,就眼见着一天天地瘦。眉丫头又不是那等心窄、惯会自作自践的,这样的情形怎么就没的人理会?等明儿我就找老五说道说道。”
洪氏听了,这才笑起来,道:“到底是咱们身边看着大的,大爷这样想,是眉丫头的造化。”拉近了低声告诉说:“四婶让老五家的带携眉丫头知道些家计,生生把个丫头给劳烦瘦了。眉丫头才多大,每天过问一堆琐碎事不说,还要做备嫁的针线,夜里还要读书,哪里就扛得住?按说,女孩儿出嫁前学些家务人事处置也是常理,做人媳妇总不能跟做姑娘时一样俗事不问、百无烦忧。四婶和老五家的所做,原也不错。然而照我想,眉丫头要嫁去的蔡家,不论出身究底、家业根基、行动规矩,都跟咱们家最是不同。老五家的只管把府里日常的行事教给眉丫头,怕是十成里至少九成半都压根儿用不着,余下的那半成,到眉丫头手里也要再折中。倒不如索性不告诉那些琐碎条目,只把钱财人事出入的常理大节教会了她——所谓万变不离其宗,知道这些关节,就要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也容易。我原打算着一年慢慢地教她,再有老太太那边知道蔡家的根脚习俗,给眉丫头当故事新闻一点点说给她,也是大爷常说的教人处事要‘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意思。偏偏四婶又把她给接了去。”
章望一边听,一边点头。要知道章舒眉所许恩平侯府蔡家,实不是寻常勋贵门第:其高祖蔡驳,正是平帝蔡皇后之侄,丞相蔡骧庶弟。蔡驳族中排行二十七,素向不得父祖兄长看重,十二岁自请从军,恰投在督抚吴翔吴天官帐下,学兵法、拒匈奴,破阵溃敌,上阵七战六获大捷,二十四岁时便累军功十二转,平帝亲封武成侯、昭武将军。后蔡骧权势滔炽,倒行逆施,谋乱窃国。蔡驳非但不与同谋,约束兵马严守边庭,更在世祖武帝倒逆伐贼之时第一拨率部归附,冲锋陷阵,助世祖恢复王朝正朔。兵锋指到神京,五日城破,蔡骧挟伪帝、国玺窜逃,蔡驳率部追击,中流矢,毒伤不治而亡。故世祖继承大统后,蔡氏阖族伏诛,唯有蔡驳一支独存,蔡驳以军功追授武襄侯,谥“忠武”。明帝时改封恩平侯,子孙皆效其祖从军镇边,杀敌报国。章舒眉这桩婚事,则是再上一代老恩平侯向文华公并吴太君几次三番求恳,更鼓动当时的安康郡王、而今的太上皇亲自为他说项,文华公方许了这一辈两家儿女通婚联姻。至于人选蔡泓,也是多方考量,到四年前才最终定下的。章望固知这一桩婚事关系甚大,然而舒眉自幼在自己膝前,与章回姐弟两个一起读书学问,最明白脾气性情,原本心安神定,无可烦恼。此刻听洪氏一番话,既深觉合情入理,便不免替她生出几分别的担忧来。
于是章望就说:“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着落到当父亲的人身上。家里兄弟当中,论天资才智,老五原落在后头,这些年更是一味在书本举业上用功,旁的事体都不真正放在心上。然而骨血相连,父女天性是再割裂不得的。老五之前对眉丫头不用心,既是他自己的缘故,也多少有我们一点私心占着侄女不放手的过失。所幸眉丫头年底才嫁,有这半年工夫,凡事都还来得及。”
洪氏道:“大爷这样说,我就放了心。”此时夜已过二更,两人不再多话,赶忙安置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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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上
上回中既将章家接林如海父女到府等事略已表明,书接前文,只说林如海得兄弟会聚,林黛玉有姊妹相伴,每日两遍到吴太君跟前定省之外,便是各种家宴小集,又于花园庭院各处游顽,或写诗著文,或评书听戏,或茶酒唱和,或花月邀游,也不外乎叙些亲戚之情,谈些家常之事,品些文学之妙,斗些才思之捷,并无别样新闻趣事可记。然而及至七月,自知府往下,至地方耆老乡绅,多有请见林如海者,或书柬力邀至其家相会,宴饮会文,期间又多引在学的子侄拜见。林如海见众人心意甚诚,且又都是常州的亲朋知交,遂莫不应允,接纳周旋,务必使满意reads;。如此数日,不免耗费心思,在眉眼间带出些许疲色,给吴太君看出来。吴太君吃惊之下,连忙追究根底。
这如海虽着意含糊,到底遮掩不过,只得照实说了,气得吴太君急索章霈、章霂、章霑三个,大骂道:“世上有你们这样做人娘舅的?外甥原本身体不好,过来常州养病,倒叫你们捉住了,使唤得跟牲口一样!如今寿哥儿两个眼睛底下都有青颜色了,一个个只当看不见,原来心疼什么都是嘴上说说的,实际上半点不相干!”又数说林如海:“你也是看多了科举、做老了官的人,你能不知道这里头各人的心思?真正预备好了这一科下场的,岂有在这个时候瞎走乱窜?不过是借着由头来巴结。也就是你那些好舅舅、好表兄弟才看得进眼里。究竟什么玩意儿,也值得我的亲外孙为他糟践自家身体!我知道了,你们眼里面都没有我,也不管我在意谁、要关照谁,到底是老了老了,又没人理又讨人嫌,不如我这就离了家,双方彼此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一面就喊收拾车马往田庄子上去。唬得章霈等齐齐磕头认错请罪,屋里屋外跪了一地,更无一人敢以言辞回对。吴太君气呼呼只扭头不理。
结果就听一阵声脚步,洪氏从后院门进来,一路走一路说:“仿佛听见这边院里喊备车,我赶紧叫先罢住手,再不错脚地赶来这边,好歹算把老太太给堵截住了!”就扭着吴太君的手,嘴里嚷道:“老太太要往哪里躲清静去我都不管,止一件,先要把我这边的事情料理完——中秋节给范家的礼,老太太不给我掌掌眼,我绝计是不肯放过去的!”
吴太君奇道:“这种事情你料理惯的,还要问我?就不知道,也先问你太太去。”
洪氏苦笑道:“老太太这话可没道理。还不是老太太前个儿自家说的,说太太也有了年纪,禁不得费神,由哥儿这次的大事叫我多多自家斟酌打理,怎么才一两天工夫倒忘了?何况我早问过了太太。由哥儿的正日子定了九月初二,下聘放定一件件事情倒推着排,偏偏关进去一个中秋,这里头走礼究竟是个什么分寸,太太也说不准,我不来问老太太又去问谁?如今各种东西都预备下,排在我院子里,老太太跟我去看过,现发了话,我也好照方抓药明白处置。”一面说,一面拉着就要走,又叫:“石榴给老太太拿着拐棍,腊梅帮忙搀另一边手。”却见吴太君僵住了不动,洪氏忙笑道:“啊哟我的好祖母,可不敢白使唤了老太太。小点儿声跟你老说,今天一早,我娘家送来一桶痴虎鱼,总有一百四五十条,长度都有一虎口上下。我吩咐下面人用热水把鱼汆了,把腮帮子两块肉都取了,用蛋清和着菱粉浆好,又预备了顶嫩顶新鲜的青豆瓣,到时候清油这么一炒……老太太或下酒,或配粥,才是好吃呢!我只孝敬您一个,别处可再没有的了啊。”
吴太君道:“那取剩下的鱼肉,或滚了生米做粥,或捣了肉浆搓成丸子配点青菜丝瓜做份子汤,给各处送去,不就也算你都孝敬到了?”
洪氏拍手笑道:“这主意妙哇!鱼肉都是现成的,做粥做丸子可不比旁的都省劲?还是老太太最会打算。快跟我去那边院子,看着他们做,别叫把好东西都给弄坏了。”
吴太君就依言任她拉着走,一边骂旁边地下还跪着的众人道:“也不知道起来让路,存心拦着绊我一跤是不是?”章霈等慌忙让起,躬身看着吴太君与洪氏一起去了。
林如海这才过来搀章霈,又搀章霂、章霑,道:“都是外甥的罪过,倒让舅舅们受责怪。”
章霈扶着他手摇头叹道:“哪里是你的事。原是我们贪心急切,老太太说的再没有一个字不对。你大病才愈不久,正当保养巩固的时候。只是,你现今到底就在这边,有些人推得一时,终归还是不好不见。”
林如海笑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过是跟随会客而已,哪里能有多少劳碌?是老太太偏疼我,这才格外紧张了些。舅舅实在不用把我当个纸灯笼、玻璃人儿,这点吹吹碰碰我还经得起。”
话如此说,结果当天晚上,吴太君在章望、洪氏院里吃了夜饭,自回到澄晖堂,便叫了如海、黛玉到跟前,说道:“你爷女俩一个病才好,一个根底弱,家里人多闹腾,人是高兴了,身体却要吃力受累,这样怎么行?我想好了,你们今晚家去收拾了日常用的衣裳东西,明朝跟我一起去北门外毛家塘的庄子上住几天辰光:一来养病,二来散心,三来也省得这个请那个见,大宴小会的天天介烦人reads;。”又逗黛玉,说:“玉儿跟我去庄子上做一对乡下婆婆和乡下丫头,可肯不肯得?庄子上有毛茸茸的小鸭小鹅、兔仔狗崽顽,又有新鲜摘下的瓜菜果蔬吃。”说得黛玉直笑:“曾外祖母当我小女娃、毛丫头呢。但果然有,我一定是要跟着老太太去吃去顽的。”吴太君果然大喜,当下命传章望、洪氏过来,说定次日往毛家塘丁村自家祖业的小丰庄上去,林如海、黛玉同去,再就是章回也去。吴太君说:“英哥儿明年会试,在家里人来人往吵闹,怎么用得了功?不如带了书本,到他太爷的庄子上读去,又清静又安稳,也省得你老爷多话。”又叫传话告诉章霈等。
章霈忙携了李氏到澄晖堂来,先告罪,又再三劝说吴太君,说:“不是儿子拦着母亲往外头去,实在天气还热,出门多不便。且庄子上的人到底粗鄙,屋舍又大多不堪用,没的教老太太委屈受罪。”
吴太君道:“就是城里头热,才要到城外庄子上歇凉。若说庄子上不好,你老子在时,哪一年不在那边住四五个月?再一个,这些年里,中大跟他媳妇一年不落地去,该改造该整治逐件儿弄,怎么就失修不堪用了?或者你就是觉得我在跟你兄弟几个赌气,必定要带走寿哥儿。倘若真是这个想头,早点家去歇着,我跟你再没可说的话。”
说得章霈承受不住,连忙下跪说:“母亲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母亲愿意往哪里松散,儿子随处侍奉就是。”李氏也跟着告罪。
吴太君道:“你两个都有了年纪,怎地遇事就跪?也不管膝盖头受不受得了。”这边章望、林海赶紧把章霈搀起来,洪氏也忙上前搀了李氏。吴太君便说:“旁的话也没有,我往庄子上的一应事体就按往常的照旧,寿哥儿、玉丫头的用度从我院里出,也不用额外添补。现今家里事情正多,你两个只多帮一帮儿子媳妇才是,大太太分一份心关照由小子娶亲,大老爷看顾好了偃小子、僚小子和伋小子南京应试的事——我在庄子上不必你们每天这一处跑腿,多余出的辰光可一样不许不用心费神。”章霈、李氏连连应承,又再三吩咐章望夫妇,务必将田庄上诸事安排妥帖。如此方散。
章望夫妇领命,既去,不免连夜派人往庄上打点房舍车马、厨灶箱笼、陈设铺盖种种。诸事方定了大概,章望猛然想起来:“既去小丰庄,毛家塘洪庙后的祖茔就在不远。眼看着就是中元,如海虽然姓林,必定也要带玉侄女同祭。于是今年中元当日,还要另外与林姑妈林姑父设一份祭祀。这件事要记着办妥。”洪氏连忙应了,叫白微拿纸笔记下。
章望又说:“现在入了七月,暑热还没散。庄子上虽说开阔清爽,日中间的时候太阳更毒,比城里又不容易防备。家里用的冰还有各种清凉疏散的药都得带齐全了——这一行主要老太太、如海、玉侄女三个人,三个人便是三种形状。万一有点什么,寻常家里汤药婆子哪里顶得上用场?还是要请关老爹来,才能安心。”
洪氏笑道:“这个容易。我这就写个单子,明个儿一早送去他家,只说老太太邀他去小丰庄吃新麦酒、水蜜桃儿,包管他老爹当时就上车子跟去了。”又问还有其他要紧安排的没有。章望想了一圈,一时也想不出其他遗漏,夫妇两个便从头把事体捋过一遍,确定都无误了,方才忙忙地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车轿人马齐备。吴太君带林黛玉吃了早饭,待众人澄晖堂里请安拜见,说了往小丰庄上小住之事,便即吩咐行动起身。当时也有章回这一辈的重孙儿重孙女求嚷着要跟随一起到田庄上去的,吴太君只说人多嫌吵,若非要去,便住在四五里开外秦家塘和田舍村的庄子上。众人这才不多言语,安心送吴太君一行出门。此后不过每日各房派一名三代孙并一名四代孙往小丰庄问安,并将各自孝敬物品随行奉上。暂且别无话说。
*注*
痴虎鱼:学名是“沙塘鳢”,生长在多水草、石缝、瓦砾的淡水河塘,游泳力弱,行动相对迟缓,身体淡黄色上布有黑斑,因此苏南这片俗名叫“痴虎鱼”、“呆头鱼”。体长15到20厘米,肉食性鱼类,以小杂鱼和活虾为主食。
痴虎鱼肉质鲜美,清炖红烧煲汤等烹饪方法皆宜,通常在清明节令前后食用,是苏南地区的地方特色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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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中下
按说常州章府中一宅人合算起来,乃是三房人口,约有两三百丁;分住两处,一处是顾塘桥的祖宅,一处是茭蒲巷的新宅。顾塘桥宅第又分作东西两爿,在西即澄晖堂所在的这一半家里皆称“西府”,为吴太君和章霈以下长房所居;在东的一半称“东府”,为章霂以下二房所居。茭蒲巷章宅为章霑以下四房所居。因吴太君尚在,各房虽不尽挨近居住,家事族务却都在一处料理;各房人事财物调配开拨,也皆要呈报总揽,然后再分内外酌情处置。在内,先总归到章霈之妻李氏手里,其实不过一转,李氏点头说知道了,便往洪氏那边去发落;在外则直接归到章望处。又有一样,章家历来以诗书传家,家中男子读书治学为第一要义,多是不理会俗务的,止长房一系掌管宗祠、祭祀、族田、家学等事;其各房自得的产业,皆是各房自行打理,但倘要使到公中的资产力量,也是呈报总揽到章望跟前处置——故此阖府上下,每日大小诸事,少时十数件,多时二三十件,都在章望夫妇两个手里决断。只是章望并洪氏两个脾性最是公道稳妥,虽说凡处事必定认真细致无所不当,却都不是那一等癖好弄权揽事之人,大小事务多肯跟人商议,平素又爱拔擢本家后进、带携邻里亲眷,故而合族满意,上下称赞。
如今且说章家资助扶持的义塾学堂。当年文昭公坚辞三公高位,专心治学,其子文华公章荣亦辞官不就,以教书传道为本,圣人赞扬感佩,免了章氏子孙差役,又特赐千顷“助学田”。章家原本就是本地望族,年年修桥补路、救难济贫以报桑梓,既得了赐田,一发好德行善:常州当地重教兴学,不但捐钱纳物,重修了府学、县学,还把城里的义学统统整修一遍,几处人员赀费后续无继的私塾也凑足了教师书本纸墨之类;又有那些贫寒人家、小户子弟中能够读书上进的,只要投书到门下,考查过确有一学之力的皆助给灯火之资,又许诺肯在义塾做蒙师讲学者皆得一份润笔,并给借住学后的房舍,就连日用的笔墨纸张也都一体承担。四十年来常州府开蒙入泮者以千计,进学应举者三百余人,会试登第者一十六人,少说也有七成受过这里头的恩惠。再有,洪氏嫁进章家门后,各处义塾的份例又再添了两桩——洪氏的娘家以药材经营为本业,自她过门之日起,便按月往学里送时用的药材;洪氏又辟出一爿陪嫁的布店,雇了十个裁缝娘子专为正经授课的蒙师做衣衫鞋袜,也是四季按时送到学里。故而府城内外、四村八乡真正有学问的读书人一发肯到到义塾里去:一者可得师长同学广博见识,二者又能得一份安心实在的补贴进项。
只是章家种种用心照应,说到底,还是解一时之困,救一时之急。这小户人家生计多艰难,又最容易受贫病所困。常州城南走线巷便有这么一户人家,靠着章家义塾,原本日子也还能过,不想家中老人幼儿先后重病,顿时落入窘迫之境,叫那一家之主焦头烂额,每日无限烦恼。
却说这家姓常,乃是本地人士,原住在城南兴隆巷。祖上也做过小小一个京官。目今其祖早故,只有一子,名唤常青,不事生产,靠一点家底过活,偏偏科业又不利,至老不过捐了个监生。常青也相继身故,留一个寡妻杨氏,抚养独子常炅。杨氏寡妇失业,别无营生,靠浆洗缝补度日,付不起私塾学费,便把儿子送去走线巷东首的义学即正身学堂。这常炅却是个能读书的,上学后连续数次考试得了上等,于是便得了章家资助,连杨氏一起都搬到了走线巷居住;二十二岁上取中秀才,聘了街坊裁缝刘的长女为妇,三年生了一儿一女。现今正当乡试之年,常炅自年前起便多做温习预备,指望一举得中。不想才出正月,杨氏偶着了风寒,先不过卧床,然而就再不能起。刘氏操持井臼,又要安顿丈夫读书,又要侍奉婆母汤药,一时疏忽,一双小儿女又接连得病。如此几方烦乱,刘氏自己也劳损伤神,不过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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