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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风景旧曾谙-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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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荷包一类。分赏毕,如海与黛玉换了衣服,一起往隔壁文昭公府贺节。门上早有章魁带着几个子侄相候,欢欢喜喜接进去,拥到章霂、陈氏跟前。彼此拜年行过了礼,厅堂上坐着说话取乐,又是年轻的兄弟姊妹们一起赶围棋抹牌作戏。只是毕竟两家子上京都晚,未曾备下戏班之类。陈氏遂向林海、章魁笑道:“明天你们弟兄都要往岳家去,戏酒哪里还能少的?故而今日连酒都要少吃,省得明朝上门,醉醺醺糊里塌涂的招人笑话。”
话如此说,年酒岂有不丰盛之理?且自章霂起,皆是风流不拘俗之人,趁着团圆吃酒,一家子凑两张大桌坐了,击鼓传梅行令,旁边备了琴、箫、笙、笛、弦、板种种,无论到谁手里住了,吃一杯酒,唱一支曲,只席上会管弦的随手相合——于是戏也有了,竟比那些外头请的人还强。又有章回章偃弟兄两个,都一本正经推说不谙戏文,只按着节奏音律即兴填出热闹喜庆的曲子词唱出来,或是曲词里扣了日常的笑话,或是唱腔里一时嗓子不稳跑调走音,逗得满堂哄笑,欢声不绝。
上头章霂指着他两个,手指摇摇,说不出话。陈氏一边替他揉肚子,一边笑骂:“还不快从实招了,是从什么时候起预谋了这出?我知道的,起头的再没有别人,第一是回小子。攒下这许多曲子笑话,可见前头做功课的时候都打着马虎眼呢。”章回章偃都忙告罪。
林如海在旁笑道:“他们前头都用功,此年节下头,松快一下不妨的。况能逗舅舅、舅母并大伙儿笑一场,便权算他们的孝心了。只是太太的话也对,今日热闹完了,明日起就该收心,安稳孵在家里,把前头落的功课时辰补回来。”两个连忙应了,又斟了一巡酒,向长辈们敬了寿,然后方归坐。底下人将席上杯子撤去,另换温水浸着的杯子斟了新酒上来。众人继续玩耍说笑,不在话下。
再次日,各房归宁。文昭公府这边,章魁一早陪尹氏及子女往翰林府去了;章斗王氏夫妇则跟章霂陈氏一起在正堂上,坐等蔡泓陪章舒眉回门。林府这边,林如海父女也是一早起身,收拾齐整,直奔荣国府。荣府里贾母早望得两眼欲穿,催问了几次了。待见着女婿、外孙女,喜得无可无不可,一手搂了黛玉,一手攥了如海,挨在正面暖炕上说话。旁边小炕上贾赦、贾政在座。地下两面相对八张雕漆椅,西面上两张邢夫人、王夫人坐了,身后王熙凤、李纨各端茶盘、持手巾侍立。贾琏、宝玉、贾环在屋外廊下伺候。薛姨妈带着宝钗、迎春、探春、惜春姊妹在旁边小厅里坐。
贾母又将黛玉细看一回,因向林如海笑道:“怎么未见章家哥儿同来?”如海笑道:“眼看会试,拘他弟兄几个在家用功,哪里都不许去。”旁人尚未及答,贾赦就忙点头,满口称很该如此。众人都笑了,纷纷附和。贾政也附和一回,念及宝玉,脸色就淡下来。
林如海又道:“虽不出门,节下少不得要请亲戚们吃年酒,就当与他几个疏散了。”趁势就请贾母等几日后到自家吃席赏灯,说:“上次琏儿并他媳妇是看到的,虽不敢很自夸,家里的灯是能见人的。”贾母欢欢喜喜应了。
一时贾赦便向贾母告辞,要拉林如海别处说话。贾母笑道:“知道你的意思,着急捉了正经大媒去谢。正好我这边带着孙子孙女玩耍说话,用不到你。左右不误了我这边开戏吃酒就是。”
赦、政、邢、王便都起来告辞。林如海随了贾赦去。行经廊下,贾赦又叫贾琏。贾环见贾政王夫人出来,忙跟着往外走。一旁宝玉也只得跟上,想着在父母跟前打个转儿,还回贾母上房这边来。不料贾政早被如海两句话打动心肠,当着王夫人就告诉宝玉:“早先都是我溺爱,放纵得你只知一味胡闹,荒疏学业,白读了这几年书,连文章议论的根基也没能立起来。而今我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去学里上学,每天就在我这边书房梢间,早晚读两个时辰书,作一篇文。就这么先看半年,再做计议。”
宝玉就觉轰隆隆滚雷下来,脸上血色统没了。王夫人忙搂了宝玉,向贾政笑道:“方才林姑父也说了,孩子专心读书,总也有个疏散,出门会客的走动。”
贾政道:“亲戚也就罢了。有十分要紧的客,再说。”又瞪宝玉,喝道:“今番我亲自看你读书,你若肯用心,自有一番好歹;倘敢存别的主意,弄出些病痛不服形状,可仔细着!”
宝玉一吓得身子打颤,咬了牙关,话也不回。王夫人又是疼又是急,压住了声直叫“宝玉”,含泪催道:“我的儿,你且应一句,谢过你父亲巴望你好的心才是!”宝玉这才强撑着起来,到贾政跟前磕了一个头。
贾政见他母子这个样子,也是心里叹息,摆摆手,叫宝玉:“去吧。老太太那里,仔细伺候。”见其一惊复喜,应声旋踵,如闻纶音,忍不住又叮嘱一句,道是:“当着外客,不得莽撞!”宝玉方讷讷后退着蹭出去。然而甫出院外,便即脚底生风,不沾地的就直奔贾母上房这边来。
却说贾母上房这边,男客既都辞出,只有众姊妹妯娌并一个薛姨妈在。亲戚间更无约束,贾母就歪在中间榻上,琥珀拿美人拳捶腿,教黛玉、迎春一左一右在跟前坐着,薛姨妈带着宝钗、探春、惜春坐在旁边,众人说笑。尽下边亦有李纨、熙凤之座席,只是一个时时要递手炉、捧杯盘果脯之类进上,一个在贾母、薛姨妈两边穿插说话,忙得花间蝴蝶儿一般,更顾不上坐一坐。贾母笑道:“凤丫头见了你妹妹,又成了‘人来疯’,倒比平日我跟前更殷勤。”
王熙凤忙笑道:“老祖宗只看我在林妹妹跟前殷勤就咂了醋,竟不想我都是为了谁?”
贾母忙问:“你为了谁?莫不是为了我?”
王熙凤道:“自然是为了老祖宗。”转身绕到迎春身后,搂了迎春头颈,向贾母笑道:“我为了老祖宗嫡嫡亲的孙女儿,在未来婆家人跟前卖乖耍嘴、‘彩衣娱亲’,老祖宗不谢我,还满嘴乱咂醋——啧啧啧,果然自古历来媳妇是难为的!”说得众人都哄笑起来。迎春、黛玉两个面孔通红,又是羞,又是笑。贾母也笑个不住,又看她两个,摇头道:“你们这辈分官司,可怎么说?固然常理都按夫家的排行论,偏你两个从小一处长大,姐姐妹妹都顺了口,也不知道多早晚心里能掰得过来?”
这是说的迎春、黛玉的婚事,表姊妹两个,要嫁的是堂房的弟兄。年纪小的妹子,嫁的是居长的堂兄;年纪大些的表姐,到时候倒要敬妹子是堂嫂。若是章回、章僚血亲疏远些,或还不妨;偏偏章家这两房虽是堂亲,却极其要好,言谈行事,处处显出堂兄弟跟亲兄弟一般无异。且在常州顾塘,两房也是合在一处居住。到时候小辈儿们虽成亲,至多不过隔有限几道院墙,日常还在一起。如此,这里头的长幼辈分颠倒就稍有些尴尬不便了。——也幸亏章回、章僚两个是隔房的兄弟,各房自有顺序,不至于乱了名次;待出了某一房,大家大族枝叶繁茂,辈分年岁错了代的正是常见,也就不足为奇了。尤其同辈在一起,亲密友爱,年庚近似的甚至不细分究竟长幼,拿“弟”“兄”“姊”“妹”四个字随意乱叫的都有。是以此刻大家只觉迎春、黛玉这番排序有趣,又是骨肉至亲,便时常爱拿来当顽话取笑,逗着看她两个脸红害臊罢了。果然王熙凤打趣了一回,心满意足,就亲自挪了茶来给黛玉和迎春,又嘻嘻哈哈说了好两句亲昵话,这才转到贾母身后,替贾母垫迎枕、理鬓,十分殷勤。惹得贾母笑骂:“知道你孝顺了,还不给你姨太太倒茶?”王熙凤忙端了茶到薛姨妈处。薛姨妈也笑得手打颤儿,端杯子也不稳,点头道:“凤哥儿就是这样周全人。”
说笑一回,贾母便问起黛玉家中过年的情形来。黛玉就告诉了林、章两边家里的布置,如何祭祀行礼,如何迎新守岁,如何戏酒宴乐,等等。因说:“舅太太说年节下头必要热热闹闹的才好,所以不论男女长幼坐在一起吃酒说笑,显得又亲香,又暖和,行起令来又有趣。”便细说了当日章魁唱的曲子、章僚和的戏文,然后又讲尹氏弹的一手好箜篌——“一应形制,皆是翰林府自隋书唐典并画梨园的画卷中出来,又加变化。奏时音色清澈华彩,真个把‘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落在了耳边。我虽跟在常州半年,这番也才头一次听到,竟听得呆了,二姐姐推了好两把才醒过神来,却不提防被她偷塞了一杯酒,稀里糊涂就吃了,还想着大约那月中被玉兔儿踢翻的桂花酒便该是这个滋味。”
众人听了,不免都笑一阵,又都赞叹一回。迎春言辞尤其诚恳热切,并透出羡慕钦服之意来。贾母笑道:“林丫头促狭,硬生生逗出我们的馋虫来,恨不得立刻听到。倒是二丫头不用忙,左右有那一等耳福。”
正说笑间,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众人皆一顿,随即贾母、薛姨妈皆笑道:“快叫进来。却是来晚了,没听到精彩。”转眼进来,与众人依礼厮见毕,贾母就招手让到身边坐,并问哪里过来,先做了何时,怎地用了这许久。宝玉忙上来坐了,嘴上与贾母说笑,眼睛却直往那边林黛玉脸上瞧。——原来黛玉闻听丫鬟传报,早转到迎春身后去了,大半个身子面孔都被遮挡得严实。宝玉眼望黛玉,心中早翻腾出千言万语——
………………………………
137 第五十七回中
原来贾宝玉自先时那一日急火迷心; 病了大半月,幸有祖母慈爱、父母关怀,兼得兄弟姊妹尽心开解; 此时虽还不免体虚气短; 知觉神窍倒是十分明白。只不过数年用心; 少年人不知不觉的一腔子情思,都牢牢钉在一个人身上; 待骤然明悟,便如积薪乍逢石火,瞬间化成燎原,其真其挚; 哪里能一时片刻便略作消退,更不用提就此湮灭。纵有多少人话里话外、再三再四; 或明说或暗示,也禁不得他满怀悲喜,皆尽凝成一个林字;但凡得人提一句,便恨不能当时捉住了正主痛诉肺腑。
故而这二三十日来,宝玉心心念念,就是今日今时一朝会面,要与黛玉说什么、问什么;又设想黛玉会答什么、应什么; 当着贾母、贾政王夫人、薛姨妈及众姊妹们; 都是何等情貌、怎样形容,乃至期间言谈语气、细微举止,心里头都翻来覆去; 揣摩猜测了有几十上百种。而后依着这些应答,自己当如何回复,怎样陈述心意,又怎样安抚宽解,仔仔细细想了无数,一言一句统统积蓄在胸,只待顺时掏出——
列位看官,要知贾宝玉虽是性情之人,年幼少经世事,被父母长辈娇宠得一派烂漫天真,却实为聪明伶俐之辈,平日里待人接物、常识礼仪皆能通晓,半点不差的。他自知有林如海主持,黛玉之事已是定数,就算贾母再偏宠溺爱,贾政王夫人也肯舍得下脸面向姑父苦求,也绝无变易之理。只是自己一番心意,也必当合盘托付,叫正属之人得知——便不为其他,自己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兄妹两个和睦亲密,无话不可与之言,此刻虽心事不谐,固当不改坦荡,方不负这一宗知己赤诚之情谊。若是天可怜见,林妹妹心里有自己哪怕一丝半丝儿影子,这些情意也可算得了归属,纵与她此世无缘,也差可告慰安抚,余生回想起来,就千般苦涩里总能有一丝甘味留存。若是天不可怜,林妹妹于此上全然无意,但能彼此堂堂正正把话说开,也好教自己从此死心,了断痴想枉念,紧系兄妹情谊,终不失磊落君子之风。
宝玉既一路想到自己今后种种,又想到黛玉。想黛玉此嫁,林如海为其择定了自己的外祖章家,乃是文昭之后、书香名门;夫婿章回又是少年才俊,凡所提起,无有不赞,就自己片刻言语相处,也觉如沐春风,雅量卓然,可知其人不谬——故而这一桩亲事,不计自己,人人都道称心满意,再无可挑剔之礼。但依自己计议,章家终究是别家,不比荣府里从小长大;章回也才是初识,不比青梅竹马,知晓心事。黛玉乃是敏感心细之人,且自幼知书识礼,此一趟回南多少桩大事变故,为着援医之恩、血脉之谊、老父之意,或就那里这里地委屈了自己,周围人却不能觉察。又有章回,外头看着固然翩然风采,却不知其待人究竟如何——非是说他对人有哪里不好,而是章家既以读书治学立身,他也注定是走科举仕宦一路的,必要在仕途上大力经营,又能给妻室留几分心在身上?林妹妹却合当得人一颗全心相待的。如此一看,这亲事便有些不好了。偏世人多不从此设想,只望那男子一心上进的,弄出无数禄蠹来,辜负了多少佳人眼泪、女儿情肠。倘世易时移、人心变故,有那万分之一的几率,竟应验到了林妹妹身上,岂不叫人痛煞?
于是宝玉眼看着黛玉,千言万语噎在喉口尚未及吐出,脸上先露出无限愁怀担忧来。屋里面谁的眼睛不在他身上?众人都看见了,各各惊心,正当要抢上来截住话头,便听宝玉道:“林妹妹好。”黛玉忙起身见礼。宝玉忙让过,一面笑叹道:“大半年不见,妹妹竟生分了。可见是我前阵子病的缘故。而今我已好了。还要多谢妹妹惦记,问了几次。”
这边黛玉心中也是翻腾。那一日明悟宝玉心意,回府后又因诗帕惹出一场官司,亏是峰回路转,得与章回肺腑相见,一贴心契合。只是章回这头固然圆满,于贾宝玉这头,不免越觉愧欠,感他真情、怜他苦心,却无可报。又想宝玉一贯痴情痴性,倘一味纠结不得宽解,再见面时作出种种情状,于人心常情,自无甚可怪异不解之处,然而于世上凡俗、行止往来的规矩礼仪,岂不又是十分为难?于是一面担心他病,一面又恐怕唐突失仪——虽则贾府皆是至亲,无人不知他脾性,也不至于口耳谣传,于宝玉的名声有害,然而私底下评论起来,终究不美。且人多口多,流露出明白意思,万一让父亲知晓,怕就要因此上心,连外祖母家都要疏远了。
哪想到此时见了宝玉,先看他四肢战战,双唇抖抖,显是心绪激荡难以自已;而后又显出满面的愁容,全不是新春年节亲戚家人相见当有的欢欣,这就叫黛玉吃惊之下,忍不住仔细打量。结果用心一辨,满满的愁结关切,全出一片真心,竟是实实在在替自己担忧——虽不知他到底担心为何,见这一眼一面,黛玉心底里也着实地感激起来,心想宝玉到底与旁人不同。再听他开口,一句病好,将前事轻轻巧巧带过,彼此留下多少退步余地,这一份柔情体贴,怎不教人心肠触动?便觉得眼珠儿酸,眼底一片热度起来。
于是黛玉道:“自家兄妹,岂有生分的道理?二哥哥身子大好,我如何不欢喜的?”
众人听这样说,都赶紧上来附和,一个个笑道:“正是这话。自家兄妹,谁还不紧着谁呢?不过怕过了病气,才谨慎些个。如今好了,自是跟以前一样亲香。”
贾母也搂定了黛玉,笑道:“好了,好了。林丫头是正经知礼的。但她宝兄弟说的也有两分对。依着我,既从小一处儿吃和玩,如今虽都大了,咱们也不必太拘那些。”众人都笑着说是。
贾母又问丫鬟茶水点心,一边告诉宝玉:“有你林姑父和章家舅太太送来的几件点心,是你没吃过的味道,前头不曾拿给你,今个儿倒正好尝一尝合不合口。”片刻茶点送了来,众人都吃了。宝玉也一样样尝了,自是满口称赞,又请黛玉谢过林如海、章陈氏等。黛玉自然也一一答应。
旁边三春、薛宝钗、王熙凤等俱都留神宝玉神色。惜春年纪还小,不过惯常看两眼,其实茫然无觉。探春便有些愁容,握着的一个茶杯仿佛有些烫手,一时拿一时撂,反复了不知几次。迎春眉头微蹙,悄悄儿捏住了黛玉的一只手,眼中面上,皆是温厚安抚之色。宝钗只管在旁边自己凳子上坐,低头抿唇,但笑不语。王熙凤却是嗤的一声笑出来,扯一扯宝玉:“宝兄弟图自己省力,倒只管劳动支使林妹妹。林姑父就在外头,你还不挪这一两步的不成?”
宝玉被凤姐儿扯动,全身似猛地一震,回过神来,讪着脸,虽笑还忧,眼底戚戚,透出止不住的一股子酸楚凄惶来。贾母在上头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叹气;再看黛玉,连眼圈儿通红了,想她聪敏灵透,又素来重情,怕也是一样的心里难受。贾母只得赶紧向宝玉笑道:“你凤姐姐说的对。且去跟你林姑父道谢。再问一问他们爷们儿掏心话都说完了没有。若说完了,正好我这里叫摆饭。”宝玉无奈何,依命退出,往贾赦处传话去了。
这边贾赦却是高高兴兴,拿着早拟好的嫁妆单子给林如海瞧。说道:“咱们府里嫁女儿,你自是知道的。虽说章家不在意这些个俗物,我总还得挣下这份体面。”
林如海早听说了贾府长房二房的暗斗。或直说明争也罢。他自是知道自家这两个舅兄根底,只论为人品性、道德端方,就十个二十个贾赦捆起来也不及一个贾政。但要说行动果决,争强斗狠、贪财逐利的坦荡荡私心,又是贾政远远不及贾赦。毕竟贾赦承嗣长子,又是落地起便在老国公、国公夫人跟前娇养的,一府之中,凡事恣情任性,更无一点谨慎畏惧之心;从小到大,所能拘束者,不过一个“孝”字。然而便是这个“孝”字,与他心意根本多少不合,道理大义擎出来,面上固能一时弹压得住,肚里真正想头如何,他也好旁人也好,其实都有数。但也亏得有这一桩顾忌,兼之贾母史太君是个有担待、明事理的,贾赦这几十年横冲直撞、肆意妄为,倒也没招惹出什么了不得的祸患。
再有一样,贾赦性情上虽非良善温厚,为人又常任性自私,但凡事若不妨到私利时,对自家人乃至亲戚、世交等却也都肯用心出力,就是只为他自己颜面,也能将事情办得妥帖。譬如迎春之嫁,忽然一时就勾动起了他做父亲的心,竟亲自操持,多年的私房珍爱都拿出来给女儿添妆,全无一丝悭吝之意;又譬如感激自己为迎春做媒牵线,不但前后几次厚礼酬谢,家里家外、亲朋同僚的聚会宴饮上更逢人便讲,再三的称赞宣扬,实实叫自己得了一番大大的美名。这林如海多年仕宦,根骨里高洁如初,举止行事却是内方而外圆,十分的圆融通透,自然深谙取舍进退,与自家人相处愈把握得住分寸。于是接了贾赦递来的嫁妆单,仔仔细细看过,方点头道:“依着恩侯,将来大姐儿的东床,还不知道是修了几世的大福气呢。”说得贾赦当即放声大笑,自得不已。
林如海又道:“嫁女之事,一要体面,二要实惠。有些东西是自己排场出来的好,有些则是更合适拿给姑娘家随身。我看恩侯这个单子,体面上已经尽够了,且还有的多。不妨这里、这里换几样,倒把那些重的笨的替下来,正好留给琏儿家小子以后娶媳妇用。”
贾赦听说,一怔然后大喜,忙笑道:“很是,很是,都依你金口。”又急催人拿预备的礼来。林如海看都是书画文墨之物,也合心,笑道:“我便不客气收下。”贾赦笑道:“其实不是给你,原是给外甥女的,不过经你一道手罢了。”顺势就问起黛玉之事。林如海哪里能有不乐意说的?眉飞色动,手舞足蹈,连说带比,听得贾赦惊讶赞叹连连。且越说越投契,讲到得劲处,竟拿茶当酒,干了两三碗。——直到宝玉到外头请安传话,方才住了话头。贾赦意犹未尽,只是不好违贾母之意,命人告诉邢夫人一声,便与如海相携往贾母院去。宝玉又去请贾政、王夫人等。
一时饭毕,奉茶。贾母乃留如海、赦、政同赏家中小戏。三人自是满口应承,各自坐了。贾母便叫他三个并自己一席,特意叫贾琏、宝玉过来奉承茶点。下面黛玉、三春、宝钗姊妹一席。又让李宫裁带了贾兰,与王熙凤在里间单设一席。顷刻座次设妥,酒果俱备。贾母让林如海等三人点戏。三人依着正月里新春惯例,都点了些吉祥喜庆戏文,逗贾母高兴。贾母因向如海笑道:“早听林丫头说你们那边热闹。我这里没的你家雅致会玩,只这些小戏子都是有名玩戏家的班子,虽是小孩子们,操练的时日也有限,我听着倒比京里那些个大班还强。你也来听一听,看可还有个新样儿。”
林如海原知道这些小戏子俱是贾府才从南边采买了来,教习敷演各种杂戏,预备早晚迎驾献礼之用。心里一面想公府毕竟料事周到,一面也暗暗叹息奢华过费。只是面上不显,笑吟吟起身与贾母递了茶,方道:“我看戏看的少,除文辞以外都不大通,只怕白费了这些孩子气力口齿。不过略听一听,回去赞几句,勾了舅母兴致过来,还是能使得上劲。”
贾母听说,一欢喜,说:“舅太太自然是听戏懂戏的人。”便催小戏子们张罗扮演起来。几出演完,又问在旁的黛玉、三春、宝钗等有何心爱戏文:“不拘哪一出,叫他们再作来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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