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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分卷限免)-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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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生啖尔肉。”他说到此处,语气淡淡地,可芈月却听得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那种恨意并没有消解,反而已经入了骨髓,无可化解。

    一阵急风吹得人衣袂狂乱,秋叶飞舞。芈月只觉得风中带着沙粒,刮得脸生生作疼,但她没有举袖去挡,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站在那儿,如同一个影子,此时此刻,她知道只有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才是最正确的。

    秦王驷又缓缓地倒了两杯酒,一杯自饮,一杯洒在墓前。

    秦王饮下酒,忽然抬头狂笑,笑了半天,才渐渐停息。

    他站起来,拍了拍膝上的尘土,转头看向芈月:“你知道这墓中人是谁了吧?”

    芈月试探地问:“是商君?”

    秦王驷点了点头。

    芈月诧异地问:“商君之墓如何在此?他不是当年被大王、被大王……”她说不下去了。当日商鞅死时,她尚在楚国,她所听到的消息是,商君谋逆,被五牛分尸,暴尸于市。

    “寡人继位以后,便将商鞅以谋逆之罪,五牛分尸,暴尸于市。”她正自这样想着,耳边便传来秦王驷冰冷的话语。

    “那……”那商君之墓,为何在此处?她只说了一个字,便住了口,有些话,不可问,不必问,当知道的时候,自然知道。

    “后来商鞅的门人悄悄收其残尸,准备带到卫国去,经此关卡被查获,于是弃尸而逃,当地守将就将其尸身草草葬于此处。”秦王驷淡淡地说。

    “大王这些年来,每年于这一日都会素服出宫,原来是来祭商君之墓?”芈月试探着问。

    秦王驷点头。

    “妾身不解,既然大王每年在商君祭日来此扫墓,为何还任由着墓地如此荒芜,又不立碑文?”芈月不解。

    秦王驷冷笑一声,站起来,一拍木条,木屑纷飞:“他是寡人亲定的谋逆大罪,分尸弃市乃是应当,怎配造墓立碑。”

    芈月看着他这一掌拍下之后,木条上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她来不及说什么,急忙拿起他的手。这种未经过打磨的木条上面有许多木刺,瞧他的样子,只顾发作,看样子必是没有注意到此。

    果然见他眉心微微一皱,芈月细看,果然他的掌心便有几根木刺直刺入肉中。好在身为妇人,针线之事乃是家常,她虽然锦衣玉食,日常袖中却也带着针线等物,当下忙取了银针,小心翼翼地为秦王挑出手心的木刺。

    秦王驷也不说话,任由她在那里忙碌,直到将掌中的木刺一一挑去,方轻叹一声:“你说,你不是个聪明人。其实,寡人也不是个聪明人。”他负手看着远方,远山连绵,一望无限,他嘿嘿冷笑:“聪明人会懂得趋吉避害,懂得自保,懂得隐忍,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可是,世间要这些琉璃蛋似的聪明人何用呢?”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回目光,看着商鞅之墓,长叹一声:“世间有一些苦难,却是必须直面以对,必须以身相抗,披荆斩棘,如此,才配屹立于天地之间。”

    如此,才配屹立于天地之间。

    芈月站在商鞅的墓边,想着这墓中人所激起的天地风云,看着那个杀了他又来祭拜他的人,说出这一句激荡人心的话,此刻她忽然觉得,过去以往的所有事,都不再重要。在这两个运筹天地的人身边,什么事,都微不足道。

    “夏禹、商汤、周武,无不是经历绝大的苦难才能成就大业。”好一会儿,芈月才能够开口说话,她想起她的父亲曾经跟她说过的故事:“我楚人先祖当年亦是筚路蓝缕,艰苦开创。”

    “寡人若是个聪明人,当日只消将不满压在心头,待寡人继位以后,自可为所欲为。”秦王驷抚着木条,想着当日之事,嘿嘿冷笑道:“当日,商君之法令秦国国政动荡,众人缄口皆不敢言。可寡人是太子、是储君,于家于国责无旁贷,所以宁可触怒君父也要上奏,不想却被那商君当成立威的靶子……”商鞅劓其太傅公子虔,黥其太师公孙贾:“这劓刑黥刑,是摆明了要施到寡人的脸上去,太傅太师虽然代寡人受了刑,可寡人也被流放,差点太子之位不保。商鞅还甚至派杀手追杀寡人……”

    芈月听到这里,不禁惊呼一声,她从来不曾听过这样的事,想到此事,不免心惊。

    秦王驷却看了芈月一眼,嘲笑道:“你觉得奇怪吗?列国推行新政,无不君王更易就人亡政息。寡人当日身为太子而反对新政,商鞅自然怕寡人继位新法不保,所以力劝君父废去寡人,甚至亲自派人追杀寡人……嘿,幸而寡人命大,寡人不死,就是他死了!”

    芈月忽然想到一个传说,小心翼翼地问:“有人猜测,大王实则深为欣赏商君,之所以杀商君不废其法,是为了保新法而不得已弃商鞅。”

    她一说出口,看到秦王驷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有趣,有趣,居然有如此猜测,哈哈哈……”秦王驷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半日,才停下来,问:“你知道什么是君王?”

    “受命于天,是谓君王?”芈月小心地说。

    “不错,受命于天,岂受人制。”秦王驷点了点头,轻拍着木条道:“寡人要保商鞅,岂会保不了。可寡人不杀他,如何泄寡人心头之怒。天子之怒,伏尸千里,只让他五牛分尸,嘿,便宜他了!”

    这就是君王,君威不可犯。他可以因为你的才能而暂时容忍你,可是对于他权威的冒犯,却是任何功劳都抵销不了的。君王的心最宽大,但君王的心眼也是最小的,君恩宽广是手段,睚眦必报才是君王的本性。

    芈月不语。

    沉默片刻,秦王驷轻抚墓上木条,轻叹一声:“可杀了他以后,寡人又有些寂寞。挥斥方遒,群臣俯首,快意是快意了,却终有些意气难平。寡人有时候会来,跟他喝喝酒、说说话,有时候打赢一场胜仗,很想如果他还活着,寡人当如何取笑于他,看他当日何敢辱寡人说‘非人君之相’?有时候用着他的谋略,又很想起他于地下再问问,他当日是如何想到这一招的……”他叹息一声:“有些人活着你恨不得他死,可他死了又希望他还继续活着……”

    他坐下来,倒了酒,给墓上洒一杯,自饮一杯,絮絮叨叨地说着,说了很久的话,一直到带来的酒都饮尽了,他也喝得半醉,就这么倚在商鞅的墓前,睡着了。

    风起了,黄叶飞舞,芈月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她看着秦王驷倚在商鞅墓前,醉意朦胧,有时候嘴里还喃喃地说着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她不知道,这时候商鞅是否入了他的梦中,两人若是相见,是互相闲聊呢,还是仍然互相憎恨呢?

    对于秦王驷来说,他到底是希望商鞅活着,还是他死了?

    或许,他是希望他死了的吧,只有死人,才是让人凭吊的,让人怀念的,活着,只会让人想杀了他。

    她坐了下来,与秦王驷背对背地靠着,天冷了,这样可以互相取暖吧。她有些发愁,太阳已经西斜,如果秦王驷不早点醒来,她一个人可拖不了他这么大个的男人下山。若是不下山的话,天黑了,他们住哪儿,吃什么?

    她希望缪监足够聪明,会想到秦王驷喝醉了酒,如果这位大监过于机灵了,以为秦王驷不让他跟随上山,他就这么乖乖地呆在山下,那她可怎么办呢?

    她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秦王驷杀了商鞅,又来祭奠他。那么,她有没有什么人,是她想杀了以后又会来怀念的?她摇摇头,她想杀的人,有楚王槐、有楚威后,可他们死了,她是不会有任何怀念的,她只会觉得杀得不够快。她怀念的人,有她的父亲、有她的母亲、有不幸惨死的魏美人,还有活着的莒姬、芈戎。

    黄歇呢,一想到黄歇,她的心就牵着疼,疼得厉害,她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现在站在这儿都不应该,她应该在那天,就跟着黄歇一起去了。

    很奇怪,她想到那些死去的亲人,她觉得不能把黄歇放到这些人中,她不能想到黄歇的死,她知道黄歇死了,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黄歇是一个死去的人,她就是有一种感觉,黄歇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她。总有一天,她会去到所有黄歇想去的地方,邯郸、大梁、临淄、蓟城,她觉得去了哪里,就能够找到黄歇。

    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正想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却听得一个声音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芈月一抬,看到的是秦王驷那双冷清的眼睛,很奇怪,他一点也不像刚才喝醉过了的样子,芈月忙扶住他,两人一起站起,一边回答道:“妾身不知道,不过,我们应该赶紧下山了。”

    秦王驷抬头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走吧。”

    说着便往山下走去,芈月忙收拾了提篮,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

    幸而秦驿山不高,下山的路又不似上山时一路要披荆斩棘的,所以下来得很快。饶是如此,到达山下时,天也已经黑了。

    当下,便在山下安营扎寨,直至次日方上路继续前行。

    这番回行,便走得从容了,次日甚至两人一齐纵马而驰,走到一处村庄处,秦王驷忽然停下。

    芈月纵马上前问道:“大王何事停下?”

    秦王驷马鞭指着远处,神情中带着怀念:“前面那处……”

    芈月好奇地看向远处,问道:“怎么?”

    秦王驷忽然翻身下马,道:“寡人想走一走。”

    众人皆翻身下马,秦王驷独自在前面走着,缪监等人要跟上,他却道:“你们不必跟着了,免得惊扰乡人。”说罢,独自前行着。

    芈月正踌躇着要不要跟上前去,却见缪监猛使眼色,要她跟上。

    她自是知道,因为缪监被阻止跟上,便要让她跟上,免得大王身边无人。她虽然也有些担心自己跟上,会不会拂了秦王之意,但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跟上去了。

    秦王驷走了一段路,眼见将近村口,但见村口一间小小棚屋,一个青衣老妇人在卖着浆水。

    秦王驷站住了,没有继续走,只是看着那间棚屋,眼中露出又怀念、又伤感的神情来。

    见着他半天不动,芈月鼓起勇气问:“大王,您曾来过这里?”

    秦王驷摇了摇头:“不曾。”

    “那您……”芈月欲言又止,她实在想不出,他不曾来过这个地方,那为何对着一个卖浆水的棚子,露出这样怀念的神情?

    “寡人……”秦王驷的神情带着一丝回忆和游离:“寡人曾经到过这样的一个村庄,村口,也有这么一个卖浆水的棚子,也有这么一个青衣妇人……”

    但是,她并不是这么一个老妇人,那时候,她还很年轻。

    秦王驷的神情,似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寡人当年被流放的时候,走过了许多地方。寡人曾经居深山筑野居饮山泉食生果;也曾经在边荒小城与狄戎野战;也曾在田里与农奴们一起劳作;也曾在市井里与庶民们一起斗殴;在酒肆中与游士们一起辨论……不过记得最深的是那次在荒山野林中迷失,差点没饿死,走了十几天终于走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小村庄,村口就是这么一个卖浆水的棚子……”

    也是同样质朴的小村庄,几处农舍和粮仓,衣着简陋的农夫在田里劳作,村尾一个铁匠在打铁,村口一个卖浆水的小娘子……

    他倒在地上,濒临死亡,然后他看到阳光里,走出来一个仙子似的女人,她救起了他,给他喝了浆水,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他一生一世也忘不了。

    他在那个村庄里住了十几天,慢慢养好了伤……

    芈月幽幽问:“那个小娘子长得好看吗?”
………………………………

第134章 商君墓(2)

    秦王驷看了芈月一眼,芈月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然而天底下的女人,听到自己的男人说起另一个女人来的时候,“她长得好看吗”这句话,是一定想问一问的。

    秦王驷轻叹:“很美,寡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世间再无一个女子,比得上她的美貌,仿佛天上的仙子一般,圣光普照……”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近村庄农舍,芈月好奇地问:“后来呢?”

    秦王驷苦笑一声道:“后来,寡人养好了伤,就离开了那儿。”

    芈月道:“她有没有留您?”

    秦王驷道:“这个村庄留不住寡人,她自然也是留不住的。”

    芈月道:“后来您去接她了吗?”

    秦王驷没有说话,他转身,大步走着。

    芈月不敢再问,也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秦王驷走了好一段路,听得后面的女子跟得很辛苦,她在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可是她没有要求他停下来,没有显示自己的娇弱不胜。

    他停了下来,忽然说:“寡人后来找过她了。”

    他是去了,可是他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个人了。他见到了她,却与她擦身而过,甚至没有认出她来,还唤她大娘,向她打听她的下落。

    她没有说,只匆匆地指了个方向,就走了。

    直到他到了村里,再三打听,才明白,她曾经与他擦肩而过,可是等他再跑回去的时候,却再也没有找到她了。

    芈月不胜唏嘘:“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让您看到我。”

    秦王驷道:“为什么?”

    芈月轻抚着自己的脸,叹道:“她一直以为您会很快来接她,却没有想到红颜易老,等您来接她的时候,居然会唤她一声大娘了。如果是我,我也宁可您当我已经死了。”

    秦王驷亦是轻叹:“只是寡人却想不到,再相见时,居然会故人当面不相识。”

    芈月道:“大王,宫中女子富贵娇养,自然不易老。乡间女子日晒雨淋,不堪劳作之苦,自然老得快。还有……”

    秦王驷道:“还有什么?”

    芈月低头:“妾身不敢说。”

    秦王驷道:“说吧。”

    芈月鼓气勇气,道:“有人怜惜的女子自然不易老,失去呵护的女子,自然历尽沧桑。”

    秦王驷震憾,久久不语,终于长吁道:“是寡人有负于她。”

    芈月幽幽地道:“愿大王再勿负其他女子。”

    秦王驷转头看向芈月,淡淡地道:“辜负与否,但论心迹。君王和后妃,论的是礼法,若是论心,寡人只有一个人,一颗心,如何能令后宫所有的女人满意。”

    芈月低头道:“是妾身失言了。”

    秦王驷再度看了一眼小村庄,幻觉中似看到村口的茶棚,青衣妇人,秦王驷仔细定晴再看去,却依旧如故。

    秦王驷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车马辚辚,一路而行,终于又回到了秦宫。

    “故为国者,边利尽归于兵,市利尽归于农。边利归于兵者强,市利归于农者富。故出战而强、入休而富者,王也。”芈月坐在窗口,手中持着竹简,轻轻吟着。

    自秦驿山归来,芈月足不出户,只去叫人寻了《商君书》,日日研读。

    以前在楚国的时候,她曾经学过这卷书。但那时候是在屈子的教导下,拿着《商君书》研读的是其中的严苛之处,想的是商君之政,为何会激起秦人的反感。

    她一直觉得屈子的说法是对的,列国都在推行新法,而变法则往往不得好死,人亡政消。但是唯有商君变法,人亡而政存,这是什么原因呢?

    她想,她得好好研读一下,商君的变法,与其他人的变法,有什么不同,如何能够在死后,依旧人死法存,令得恨他的秦王,仍然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研读着,她越读,越觉得,商君之法实在是极为打动人的,莫说是君王,便是她一个小女子,依旧会为其所动。

    若能行商君之法,出战而强,入休而富,则天下皆归也,这是何等的宏图展望。

    她倚柱畅想,不胜向往。

    正在此时,薜荔悄悄地进来,道:“芈八子,王后有请。”

    她轻叹一声,放下竹简,站起来,道:“更衣。”

    该来的,总会来的。

    想起当日她与秦王一齐离开,还不知道芈姝会有如何含恨呢。明知道对方恨自己,但她仍然还是要送上门去,让对方发泄愤恨。

    她回头看着地上的书简,心中暗嘲,有时候一卷在握,只觉得自己能上天入天,揽尽四海,叱咤风云,可是一放下竹简,对着的却是后宫妇人,一地鸡毛。

    有时候心飞得越高,反而越不能忍受现实中的浊泥纠结。

    芈月走入椒房殿内时,但见席上一堆衣料,几案上各种首饰,诸媵女围于芈姝身边,争相奉承。

    芈姝见了她进来,却恍若不见,只对孟昭氏道:“中元节快到了,这些衣料首饰要赏给各宫妃子,你来帮我算算该如何分配为好?”

    孟昭氏笑道:“王后赏赐,凭谁还敢争不成,您喜欢哪个,就给哪个好了。”

    芈姝笑嗔道:“要这么算就简单了,宫里的女人闲极无聊,就好比个衣服首饰的。这种素纱是用最细的蚕丝织就,质地轻透,如云如雾,可惜只有三匹;这种菱纹锦要经三次反复交织,才能呈现这种菱纹效果,这种矩纹锦又次之,只要两次反复交织;这种绉纱最是难织……

    芈月知她故意冷落自己,这样的手段,是常见的,在人群中被冷落、被排挤,自然会惶恐不安、会被人落井下石,然后知道了畏惧,知道了臣服。

    然而这样的手段,对于她来说,浅陋了些,她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上前行礼:”参见王后。“

    芈姝如同没有看见,仍然对着孟昭氏继续说话:”库里还有各式毛皮,单论狐皮、貂皮、狼皮、猞猁皮等,我嫌味重,没让他们拿过来,但也得按册子上来分。你帮我算算,这宫里要分的是人,各按位份又怎么个分法。“

    孟昭氏一边应声,一边偷偷观察着芈月。

    芈月镇定地行完礼,站在一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芈姝却不安起来,瞟了几眼芈月,终于烦心地将账册一推,道:”今日就说到这里吧,我也烦了。妹妹辛苦一下,把这册子拿去,明日合计好了再来跟我说。“

    孟昭氏得意地看了芈月一眼,行礼道:”是。“她拿着账册从芈月身边走过,嘴角不禁得意地微笑。王后不喜欢季芈才好,如此,她便可以出头了。

    这时候,芈姝方如忽然才发现芈月似地,忽然笑了,招手道:”妹妹来了,你是大忙人,如何今日有闲到我这里来?“

    芈月不卑不亢,道:”王后见召,安敢不来。“

    芈姝阴阳怪气地说:”我若不召,你便不来了,是吗?“

    芈月也懒得与她多嘴,只道:”王后是怪大王不赴周岁宴,还是怪我跟大王出门?“

    一句话说得芈姝变色道:”你还敢说,我儿的周岁,你居然敢这般触他的霉头。素日你违逆我什么事,我都忍了,可是此事,你实在过份。“

    芈月也懒得与她争辨,直接道:”王后可知,大王每年这个日子都会素服出宫?“

    芈姝怔住了,好一会儿方道:”有这种事?“

    芈月道:”那日王后盛妆而去,幸而是王后,大王不计较,若是换了其他人,必会受一顿迁怒。“

    芈姝一怔,方道:”原来如此,但那日,为何是你?“

    芈月微笑道:”阿姊是希望魏夫人跟着去,还是卫良人虢美人跟着去?“

    芈姝道:”啐,让那几个贱人去,岂不是要气死我!“她终究性子简单,点头:”也是啊,咱们这边,我不能去,自然只能你去了。“她被芈月这一说,又转过来了,转而与她商议:”可惜孟昭氏始终不得大王喜爱,你说要不要安排别人侍奉大王?“这说的便是剩下的三名媵女季昭氏、屈氏与景氏了。

    芈月看着芈姝故意观察的神色,心中暗晒,难道她还会嫉妒这些人不成:”这些事,当然是阿姊作主了。“

    芈姝紧紧盯着芈月的神情,道:”素性都一起安排了,也免得让剩下的人老悬着心。“

    芈月敷衍道:”阿姊总是对的。“

    芈姝终于放下了心,这才回想起方才的故意生事来,不免心中也有些愧意,自己转回场子故作热络道:”对了,妹妹,如今换季了,我正要发放这些衣料首饰的。你来了就由你先挑,这匹素纱,还有这两匹锦锻赏给你做衣服,回头还有貂皮给你做冬衣,这案上的首饰,你挑三件自己喜欢的吧。“她兴兴头头地说着,几件衣料首饰赏出去,又俨然自以为慈善无比,广施恩惠了。

    芈月只淡淡地谢了,又陪了她闲话几句,这才叫,叫女萝捧了芈姝所赠锦锻和首饰盒,回了蕙院。进了蕙院,她便觉得一阵恶心,俯下身子干呕起来。

    女萝急忙上前轻抚道:”季芈,您怎么样了?“

    芈月摇头,无力地道:”恶心。“刚才的敷衍,陪笑,让她觉得疲累已极,让她只觉得耐心全无,刚才不晓得按捺下了多少次翻脸走人的*。

    她又抄起那卷《商君书》来,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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