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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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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压了又压,终于还是耐不住那怒意。

    夏日上午的阳光已经相当明烈炙热,却完全不能扫去他面上的阴霾。

    雁山看着他冷着一张俊脸快步奔向石山,不由捏了把汗。

    即便宋昀并未亲政,依然是大楚至高无上的君主。即便施铭远一手将他扶上皇位,也不得不向他俯首拱拜。

    如此纡尊降贵一再微服前来探望,朝颜郡主一次两次三次用烂醉如泥来回报……

    雁山悄问齐小观:“三公子,你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便是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性。若再吐宋昀一身,或出言不逊说点什么,气得宋昀拂袖而去,对郡主自然也不是好事。

    齐小观凝神向假山方向看去,却见狸花猫拖着笨重的身子正嗒嗒嗒地踩着草中跑下来,嘴里还衔着一只老鼠。

    忽抬头看到二人,狸花猫缩了缩身,口中“呜呜”着犹豫了片刻,到底不敢冒被人夺走“美食”的危险,转身蹿到另一边草丛里,将青草压得趴下一片,总算藏到一堆灌木丛后面去了。

    齐小观却已笑起来,“没事,师姐没醉。”

    “嗯?三公子怎么知道?”

    “那老鼠是刚刚被人砸死的。”

    十一时常伤病,加上饮酒无度,近来越发羸弱纤瘦,寄居来的大白猫刚来不久,一时不敢要强去欺压已成地头蛇的狸花猫,狸花猫心宽体胖,那身手恐怕不容易逮到老鼠;便是逮着,猫吃老鼠前也必会戏弄够,绝不会轻易咬死。

    度其方向,应该是不怕死的老鼠在十一附近招摇,狸花猫眼馋,在十一面前撒个娇儿,十一便随手拈个石子为它砸只老鼠解馋了。

    连猫的情绪都能照顾到,还怕她得罪宋昀?

    可凤卫的调动瞒不过齐小观。

    师姐约了韩天遥相见,且一。夜未回,却不知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齐小观皱眉沉思时,那边忽有侍儿唤道:“三公子,珑姑娘在找你呢!”

    齐小观应了声,让雁山留意着石山上的动静,便转身先去看小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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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石阶匆促地奔到石山顶部,宋昀一眼瞧见十一卧在栏杆旁,修长的腿一条腿懒懒放着,另一条随意支着,淡青色的衣裙如轻云般随意飘拂于风里。

    她未戴帷帽,此时面庞倒还干净,面颊近眼角处的伤痕绘了朵品红的梅花,将白得几乎是半透明的肌肤衬得愈发晶莹却散漫。

    她鸦羽般的眼睫轻阖着,一只手正懒意洋洋地搭着地上的酒坛。

    不是酒壶,而是酒坛。

    宋昀想把她揪下来,将她淹到酒缸里。

    他这样想着,已伸脚便将她手边的酒坛踢下石山,捉过十一双肩将她拉起,喝道:“你给我起来!”

    十一便睁了眼,清浅一笑,“阿昀,你做什么呢?”

    宋昀猛然对上她清莹明净的双眸,不觉一惊,手上一软,人稳不住,便已坐倒地上。

    十一被他拉得大半边身子悬空,自然也随之跌落。两人顿时摔到了一起。

    直到此时,才听到酒坛顺着山坡滚落到石山底部时“咚”的破裂声。

    十一从他身上爬起,坐在地间掸着袖上沾的灰,蹙眉叹道,“可惜了,这坛好酒!”

    宋昀已满面通红,匆匆站起身拉她,“你……没醉?”

    十一道:“谁告诉你我醉了?”

    宋昀张了张嘴,一时哑口无言。

    凤卫只告诉他,郡主又带酒到凉亭上去了,的确没说她喝醉了。

    十一不喜人相扰,除了齐小观、小珑儿这些亲近的,无故应该不会上去看她是不是喝醉了。

    横竖这大热天的,不怕她在亭子里冷着冻着。

    十一坐回条椅上,看了看天色,轻笑道:“怎么又来了?我正想着,再有两刻钟,也该进宫了!”

    宋昀坐到她身畔,半晌方才面色如常,只低声道:“怕你醉了,误了入宫。”

    十一道:“大婚三日,日日往琼华园跑,可曾想过皇后会怎么想?”

    宋昀默然坐着,好一会儿才道:“我并未瞒她,她也不会说什么。朝中之事有母后与施相处置,我原也闲着,过来瞧瞧你又何妨!”

    十一道:“哦,皇上也记得,目前施相掌握朝中大权……当日便想着要毁了我,如今眼见着我毁得不够彻底,还令皇上撇开新婚妻子天天奔来,只怕更是心心念念,想着该怎样弄死我了吧?又或者,皇上故意如此,要琼华园成为施相恨不得立时拔去的眼中钉?”

    宋昀呼吸一窒,低声道:“柳儿,你说什么呢?”

    十一道:“我在说,皇上或许在等着凤卫退无可退,只能走到皇上身边。”

    她依然懒懒散散地倚着栏杆,眉眼不羁,清眸似笑非笑,但吐字却清晰异常,绝无半分醉意。

    没有半分醉意地,呼着宋昀“皇上”,而不是一惯亲近的“阿昀”。

    宋昀吸了口气,终于不得不抬头看向她,然后同样清晰地说道:“我没有。”

    十一便笑了起来,“那便是我看走了眼。我一向以为配得起纯钧剑的人,必定识见不凡,志向远大。”

    她站起身来,看了看稍远处青翠的竹林,惋惜般叹息一声,说道:“走吧,不早了,得入宫了……”

    才要走下蹬道,身后脚步声起,宋昀已冲上前来,将她从后抱住。

    他面色泛红,声音微微地颤,急促地说道:“我有!”

    十一顿住。

    宋昀将她拥得更紧,低低道:“是,我故意放任施氏专权,从未建议母后加以压制。不为别的,若我想追逐的一直得不到,其他都已没有意义。”

    十一的眸子有瞬间的空旷如野,却很快轻轻一笑,低声道:“先入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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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明殿,云太后和谢璃华已在候着。

    见宋昀、十一相携而来,神情看着颇是亲密,云太后已松了口气,笑道:“我正想着颜儿近来身体不好,只怕又来不了呢!”

    十一行礼道:“劳母后记挂,前儿又送了许多补药来,再不好起来,怎么对得住母后这份心意?”

    又向谢璃华行礼时,谢璃华早将她挽住,拉在自己身畔坐了,笑道:“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原该我给姐姐拜寿。”

    她已换作已婚女子的家常装束,墨黑长发梳着精巧的朝天髻,簪了三五样珠饰,算不得隆重。但观那珠饰无一不是精巧珍贵之物,加上领襟袖口点缀名贵珠玉,越发将她映得明媚雍贵,艳色夺人。

    一时酒菜上来,谢璃华为云太后祝寿,又相敬十一,和十一谈笑晏晏,看着很是轻松;倒是宋昀神色恍惚,似有些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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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妃,鸳鸯无梦(一)

    云太后早知宋昀心意,却也更知自己这义女性情古怪,与众不同,唯恐她性子上来一口回绝,反而闹僵,遂也不肯立刻提起,只笑道:“从前璃华不大入宫走动,不过看着和颜儿倒还合得来。”

    谢璃华笑道:“我虽是皇后,于宫中上下委实不太熟悉。母后事务繁忙,日后不解之处,正得多向朝颜姐姐请教。”

    云太后道:“若是依先皇诏书的意思,这日后相处的时候,可长着呢!”

    谢璃华瞟一眼宋昀,轻笑道:“我也盼着姐姐早日入宫伴着咱们呢!皇上,你说是不是?”

    宋昀才似回过神来,瞥着十一懒散的神色,低咳了一声,说道:“虽说是先帝旨意,倒也不用太急。近日郡主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如等她再休养一阵吧!”

    云太后不觉惊讶。

    但宋昀若是不急,她自然更不用着急,遂也不再提此事,只含笑应了,继续饮宴说笑窠。

    算来只是一家子几个人小聚一回,所求不过是温馨和谐心胸愉悦而已。

    云太后见谢璃华从中周。旋打趣,一桌人还算热闹,始则欢喜,可抬头见宋昀、谢璃华还是显出几分陌生的眉眼,脸上虽还堆着笑,心下已渐渐怅然。

    唯其不是亲生,甚至一年前尚是素不相识之人,便是心中怅然,也无法显在脸上。

    她亲生的儿女没能养活,一手养大的宋与询早逝;宋与泓、尹如薇虽不曾唤她母后,倒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如今不得不远居湖州;十一是自小吃她乳汁抱在怀里养到四五岁的,后来虽曾被郦清江带走,却始终视同亲生,并不曾丝毫见外,可惜最终却发现她被她最信任的夫婿和旧年恋人欺瞒了,竟收养了仇人的女儿。

    如今十一虽回来,依然和她母女相称,但隔了生身父母的性命,若说毫无芥蒂,也不太可能。

    至于宋昀,长得虽与宋与询相像,可到底不是宋与询。

    他有自己的生身母亲,有自己的恩师和亲友,就连扶立之恩德,施铭远都胜过她这个太后。

    表面再恭顺,再尊敬,掩盖不了骨子里的疏远和生分。

    贵为太后又如何,垂帘听政又如何,看似得到一切,可细想下来,还不如在台上表演杂耍的少女时代快乐。

    前提是,郦清江正在台下微笑地看向她。

    只要偷偷瞥他一眼,那个不曾被权势和富贵侵蚀的少女心地,立刻充盈了满满的欢喜,连动作都格外地轻。盈曼妙起来。

    默默思量着,云太后早在不觉间兴致索然,勉强吃完饭,便借口不适先去休息。

    宋昀心不在焉,不过略问了几句,倒是谢璃华殷殷勤勤扶她回内殿。

    十一随之进去,却只垂手侍立,待她卧下,方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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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各带从人离开仁明殿时,谢璃华已笑道:“我入夏后也有午睡的习惯,便不陪姐姐了!皇上若无事,何不陪姐姐到小南湖走走?那边的水榭倒也凉快。”

    如此明显的撮合之意,倒叫十一很是意外。

    沿着回廊走向小南湖时,十一看从人知趣地只远远跟着,便忍不住笑道:“阿昀,你这皇后,果然贤惠得很!你能将她教导成这样,真是厉害!”

    宋昀瞅她一眼,“不是我教导的,是你教导的。”

    十一诧异,“我?”

    宋昀道:“是你跟她说,她是大楚国母,未来天下也会是她儿女承继。娘家为重还是夫家为重,得看她自己选择。如今她舅舅家的富贵权势已到了顶点,她完全不用忧心,当然更愿意大楚兴盛,江山永固!你也答应过她,愿相助我稳固江山,振兴大楚。”

    两个月前刚被宋昀从牢中救出时,十一的确跟谢璃华说过这些话。

    十一料谢璃华必会有所触动,却不料她竟做得如此彻底,宁愿十一进宫为妃,浑不管自己会平白多出一个情敌,很可能会夺去她夫婿的宠爱。

    十一略一沉吟,便淡淡笑起来,“你暗中做了不少安排吧?听说确定立她为中宫后,母后特地遣了她宫里的两位姑姑去教她宫里规矩。那两位姑姑……早年也教过我。”

    宋昀道:“我暗中赐了她们重金,允诺事后封赏她们家

    人。她们很受璃华看重,至今还留在璃华身边。还有跟过我多年的于天赐,也被施相唤回府里教导璃华,好让她摸清我脾性,以便更好与我相处。”

    十一已悟出他在继位后那些云淡风轻的日子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用了多少的心思。

    她叹道:“谢皇后想掌握你,你便表面让她掌握,暗中却掌握着她?”

    宋昀还是晋王世子时,谢璃华看向宋昀的眼神便已全然是沉溺于情爱中的少女。

    在这样满心都正装着宋昀、却不知如何该进一步的时候,若有人能不时为谢璃华出点赢得宋昀欢心或动心的主意,必定可以很快成为她倚重的心腹。

    当然,只要暗中和宋昀通过气,想让他们出的点子成功,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确信夫婿心里有自己的前提下,若身边看重的那二三人不时提醒她,宋昀正受着她舅舅的威胁,宋昀的大楚可能因她舅舅而颠覆,她必定放在心上,久而久之更加倾向于相助自己的夫婿。

    甚至伟大到为宋昀和即将成为贵妃的十一牵线搭桥……

    宋昀被她十一盯得有些狼狈,叹道:“我算不上见识远大,抱负不凡,却不得不预留退路。”

    十一道:“其实你想不是退,而是进吧?你由着甄德秀他们贬的贬,黜的黜,故意暗示谢皇后,是她舅舅架空她夫婿,好让谢皇后着急,不惜主动提出让我入宫,希望能依仗我和凤卫牵制施相。而我……自然也没法坐视大楚江山不知不觉间被人改了姓。如果我不应你,你是不是会由着施相继续打压敢战敢言之臣,继续劝母后放任那些人为所欲为?”

    二人已走到水榭边,正可扶栏俯瞰榭下湖水里红鲤蹀躞,吐出一串串的水泡,然后在碧清的水纹里破碎无踪。

    背阳临水,又有荷风习习,此处甚是阴凉,宋昀甚至被吹得有些冷,紧握着栏杆的手指骨节泛出异样的青白。

    他盯着不时还在冒出的水泡,许久才道:“不会。这江山……必须姓宋!否则,百年之后,我有何面目去见我的列祖列宗?”

    十一眸子亮了亮,看向他俊秀沉凝的侧颜。

    宋昀觉出她目光,亦抬眸与她对视,然后轻轻一笑,“施相势大,但想这江山易姓,恐怕一时还做不到。我不会给他掌握禁军力量的机会,也不会容他再培养一个宋昀。他快老了,儿子死了,孙子又小。我耗得起,甚至什么都不需做。”

    也就是说,他不会甘于继续做傀儡皇帝,也不会容许施铭远另外扶植出一个傀儡。

    施铭远渐渐年迈,便是夺了这天下,也来不及等到孙儿羽翼丰满,丰满到足以继承这天下。

    施铭远到底文臣出身,颇是好名,便是暗怀野心,也不会冒着遗臭千古的恶名去争一份很可能传承不下去的江山。

    从这方面来说,聂听岚杀夫之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十一等着宋昀再说些什么,但宋昀随手抓过角落放着的鱼食,慢慢地往水下撒着,看着鱼儿竞逐吞吐,竟似有些出神。

    十一好一会儿才能道:“你真打算什么都不做?日后就这样把越发不堪的大楚江山交给你子孙?”

    水波荡漾时的反光将宋面容映得时明时暗,如碧绿的荷丛里若隐若现的素色菡萏。他近乎沉默地应对十一灼如烈日的目光,虽微泛红晕,竟无回避之意。

    水榭旁的高柳正有鸣蝉嘶吼,声嘶力竭的叫声令人越发烦躁。

    十一抬头看一眼,捡了个石子甩了过去。

    枝叶颤动,那蝉受惊,“吱”地叫了半声,迅捷飞走了。

    随之从高柳上窜下的,是一只正想捕蝉的三花猫。

    十一看着眼熟,细看才发现竟是当日宋昀收养的小彩,却比先前又长大许多。

    虽还是当年的细挑身段,却皮毛艳。丽,光泽如缎,双目炯亮,不复当年小鸟依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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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愉快!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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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妃,鸳鸯无梦(二)

    稍远处,有个小太监正惴惴地看看三花猫,再看看十一等人,显然是负责看顾三花猫的。

    三花猫抖抖毛,正柔和地喵喵叫着,舒缓着步伐走向主人。

    这小太监再没眼色,也看出宋昀此时绝不希望有人惊扰,再不敢走近前带走三花猫燔。

    世易时移,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年的乡野少年成了大楚君王,而被人弃于野草间的小。乳猫也成了帝王的爱宠,待遇比人还好窠。

    虽许多日子不曾去琼华园,三花猫倒还认识十一,拿毛茸茸的圆脑袋在十一腿上蹭了两下,才在宋昀腿边绕来绕去地蹭他。

    宋昀丢开鱼食,将三花猫抱起,揉揉它脑袋,悠悠道:“你看,若人也能像猫一样,得富贵时且富贵,得安闲时且安闲,岂不比冒险出击好得多?先帝一世,不也这么过来了?”

    十一噎住,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宋昀面庞愈红,却若无其事道:“我原不过寻常宗室子弟,向来胸无大志,能走到这一步,早已心满意足。如果没人给我一点别的冀望,我便和你的花花一样,能坐着绝不站着,能用走的绝不用跑的!”

    十一怒道:“你……怎可如此无赖?”

    宋昀牵她的袖子,唇意笑意便真有几分无赖了,“若偏要我耍无赖才能赖住你,我只能耍一回无赖!若你不依,我少不得继续无赖下去!”

    十一并未因他故作轻松的笑语便展颜,这些日子清瘦的面庞愈发泛着雪样的寒凉。

    的确,宋昀年纪尚轻,内有云太后垂帘,外有施铭远主政,若只暗行懒政拖宕下去,至少几年之内,都无人可以指摘他的不是。

    宋昀犹豫了片刻,终于继续道:“何况,是你给了我无赖的机会。从尹如薇公布诏书到今天也有好些日子了。你若有意中人,早就可以在这段时间确定下来。既然不曾确定,那便是决定遵从先帝诏书而行。若是如此……”

    他放下猫,依近十一,手指勾到她冰凉的掌心,便紧紧握住,与她五指相扣,只低低道:“宋昀感谢上苍将你带到我身边。只要有你协助,我也会不计代价,努力振兴大楚,绝不让皇权旁落他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若微风般轻轻漾在十一耳边,却字字清晰。他的手很暖和,却有抑制不住的颤抖通过掌心和彼此相扣的手指传出。

    很认真,也很紧张。那种患得患失,分明还是若耶湖那个努力表白心迹、试图打动她心的温文少年。

    十一垂眼看着自在嬉游的鱼儿,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我未嫁人,的确是因为没有想嫁的人。你若一定要我入宫,我入宫也不妨。”

    宋昀虽听得她不那么情愿,但只闻得她肯入宫,便已黑眸骤亮,神色已愈发柔缓。

    十一已继续道:“但我终究不甘。喜欢宁献太子一场,落得阴阳两隔,梦魂俱伤;也曾喜欢韩天遥,到头来相怨相杀,彼此怨恚。我实在不甘心,所以昨晚我把韩天遥给睡了。”

    宋昀吸了口气,猛地似被什么呛住,眼底似有什么在突突跳动,“你……要嫁他?”

    十一道:“没有。我就是喜欢了一场,太不甘心,所以睡了他而已!就跟你们男人不高兴,会进青。楼找姑娘们取乐一般,我也拿他取了回乐,不会要他负责,更不会对他负责。他便是因此气死了,也只怪他气性大,活该!至于皇上……阿昀,你还要纳我为妃吗?”

    她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并不掩饰眼底隐约的嘲讽和自嘲。

    白长了副倾国倾城的好容颜,她却从不是好女人,有时甚至都不像个女人。韩天遥或宋昀,当真清楚他们喜欢的是怎样的女子吗?

    不过,便是原来不清楚,现在也该清楚了。

    十一懒懒地倚着栏,等着宋昀的抉择。

    宋昀连耳根都已涨得通红,瞪着她的眼底说不出是怨恨还是羞恼。

    片刻,他猛地甩开十一的手,骂道:“疯子!你这疯女人!疯女人!”

    他大步向水榭外的大路走去。

    十一摸着被他捏红的手腕,摇了摇头,低叹道:“若敢纳我这样的女人为妃,你也是疯子了!”

    话未了,只听外面宋昀在外高声喝道:“即刻传礼部拟旨,册朝颜郡主为妃!依先帝遗诏和太后圣意,册为贵妃!”

    十一不觉垂下袖,喃喃道:“疯了!果然疯了!”

    荷丛里,只闻“哗啦啦”的一阵水声,一条受惊的鲤鱼跳起,搅乱一池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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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回到琼华园时,天已经黑了。

    剧儿闻得她身上有酒气,骇然道:“怎么今儿也能喝醉?太后和皇上不怪罪你吗?”

    她急急去拿醒酒汤时,齐小观也已走过来,默然看着她酡。红的醉颜,许久方道:“你入宫不久,南安侯就来了,在这里喝了一下午的酒。”

    十一惋惜,“你和小珑儿都吃了他大亏,怎么不赶他走?居然让他在这里喝我的好酒!”

    琼华园近来的酒,都是她从宫中带出的贡酒,自然都极上乘。

    十一这般说着时,已去瞧她的酒被喝掉了多少。

    齐小观向黑漆漆的窗外瞧了瞧,有些庆幸韩天遥已经离去,不然可能再克制不住,能拔。出流光剑来砍向十一。

    不错,韩天遥腰间佩的,是流光剑,正和十一所佩的画影剑是一对。

    璧人双双,携流光画影,游湖光山色,踏大江南北,意气纵横,潇洒天地间,便是齐小观想着,也是件痛快之极的事。

    所幸者,他一臂虽断,双足尚在;小珑儿险被一剑穿心,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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