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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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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说着,未完的话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临时找来的帮佣杜妈推们进来问道:“盛小姐,我刚才买菜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有人来找你,说是你的姐姐和姐夫,从上海来的。我瞧着那位少奶奶和您长得挺像的,除了眼睛大像以外,鼻子和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绍先生他们又不在,没问过您,我也不敢让人进来,就让人先在门外等着,您要不要见见?”

第十一回

   “盛小姐说了,她现在的状况不方便见男客,所以要劳烦纪先生在这里稍坐一会儿,纪太太,您请跟我来。”有看护一面下楼,一面对会客室内坐着纪家夫妇开口笑道。

纪桓略微低了低眼睛,眸中似有晦暗光影转瞬即逝,似早已预知、又似痛极、又或者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无论是什么,都已经无关紧要。

不过片刻,他便敛回了自己的心神,向那看护开了口,声音微紧,“盛小姐如今伤势怎样?”

那看护笑了笑,“两位放心好了,盛小姐恢复得很好,再过个三五天应该就能好全了的。”

他心中一直压着的千钧巨石,终于缓缓放下,于是温倦地对身旁的妻子笑了笑,“去吧。”

有下人为他端来茶点,他道谢,却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点燃了一支烟。

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他习惯点烟,却并不抽,只夹在手指之间,任那青烟红晕一点一点蔓延。

一支烟的时间,这幢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那人见到他,并不惊诧,就如同自己见到他一样。

其实亦筝说得太过笼统,只是亦笙被朋友救了出来,至于是什么朋友,她也不知道。

可是他却知道。

能向陆军监狱轻松要人,这般手眼通天的本事,放眼全国,不过二三。

而这其中,能与亦笙扯上交情的,除了眼前这人,还能有谁?

他站起身,冷静的向他伸出了手,“多谢薄将军对敝妻妹的搭救之情,今后若有任何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吩咐。”

薄聿铮伸手与他相握,平静开口:“不用,我与亦笙相交多年,理所应当。”

纪桓略低了下视线,唇边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似自嘲,又似荒芜,停了片刻,他敛了笑,抬起眼睛直视面前的簿聿铮,“那可否请问簿将军对亦笙的营救,是出于哪一种交情?”

薄聿铮眸光沉敛,亦并不因他这个略显唐突的问题而恼怒,他淡淡开口,每一个字,都有一股不容人置疑的意味在其间,“我已向她求婚,纪先生应该可以分辨。”

“你是认真的?”纪桓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问。

薄聿铮的声音依旧淡而不容置疑,“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纪桓看着他,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些恍惚,仿佛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簿聿铮,而是那些逝去的、美好的、贪念过、疼痛过、明知永不可再得,却仍然忘不了、戒不掉、终生都在追忆的那些奢侈的光亮与温暖。

过了很久,他的唇边终于带出一个苍凉的弧度,眼中却慢慢浮上安心和努力的释然,眼前这个男人,足够强大到可以护她今后一生无忧,而能为了一个疑似通共的女人甘冒自己政治生涯的极大风险,他对她的真心其实早就昭然可见,更遑论方才话语中那股子不客置疑的味道。

他很好,是值得亦笙托付终身的人。

而他与他,终究是不同的。

纪桓对着簿聿铮笑了笑,“好好待她,她值得你用一生去珍惜。”

薄聿铮眸先微动,正色应道:“我会的,你放心。”

纪桓于是无话可说,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找出烟,拿出火柴想要点燃,划了几次都没划燃,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许久许久都不曾再出现过的头痛,忽然袭来,他强咬着牙关,迅速从西服口袋里掏出药瓶,然后将药丸咽下。

薄聿铮站在一旁看着他费力的吃药,并不去帮他,他知道他这个时候,最不愿有牵扯的人便是自己,而说来,他与他在某些方面都是一样的,目标明确,一旦认准,便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达到,都有一身傲骨,与其要人同情,毋宁死。

待到纪桓慢慢平复下来,他方开口问道:“替亦笙治疗的医生就在楼上,需要让她下来替你看看吗?”

纪桓摇头,“不用,老毛病了。”

薄聿铮停了片刻,又道:“交浅言深,你方才服的药味里带着毒箭木的味道,我曾经领兵在云南作战,很吃过些苦头,长期用药,当心饮鸩止渴。”

他与纪桓并无交情,也绝非多事之人,只是因为知道她曾经怎么样的喜欢过他,不愿意她因为他伤心难过罢了。

纪桓笑笑,没说什么,停了片刻,重新向他开口:“我是来接她的,你们毕竟还没有正式婚约,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薄聿铮微点了下头,却道,“她恐怕不会跟你走。”

纪桓了然的开口,“我知道,不过内子在上面劝她,她应该会听的。”

说话间,恰好楼梯上出现了亦筝的身影,她见到客厅里除了纪桓还多了个陌生的男人,脸一红,加快了脚步走到丈夫身边。

“慕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她担忧的开口。

“我没事,”他温言安抚她,又问,“亦笙和我们走吗?”

“她说要先等朋友回来。”亦筝道。

薄聿铮闻言开口道:“二位稍坐,我上去看看她。”

一路到了二楼,敲了敲她的房门,亦笙在里面应了一声,于是他便推开了门,她正独自一人在房中。

她转头,看见是他,开口,  “我要回去了。”

听她这样似乎毫无留恋的说起,他心内还是有些窒,却仍能豁达的为她而想,毕竟这是对她好的,于是点头,“好,让医生和看护跟着你,到你伤完全好了。”

她看着他,忽然微笑,“那我伤好了,你到我家提亲不?”

他竟然怔住,因着她的这一句话,动弹不得。

她还是那样看着他微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脸色却开始慢慢的发红,“姐姐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可以在这里住久了的。我告诉她,你已经向我求婚了,而我正准备答应,可是,光是我答应还不行,你得去同我爸爸说。”她慢慢敛了笑,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开口:“绍之,我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你是那么的好,足以满足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和幻想,你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那一类人,可是,我竟然遇见了你,而你竟然会喜欢我……”

他张口欲言,却被她柔柔的止住,“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

于是他静了下来,听她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的过去你是知道的,我也很感激你这一次救我出来,但是,绍之,我想要你知道,我答应嫁给你,并不是为了逃避,或者报恩,只是单纯的因为我想嫁给你。早在法国开始,我就对你有好感,一直有,直到现在,越来越多,我不知道这与你对我的感觉相比是怎样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称职,可是我想要去尝试,也会去努力,做一个好妻子。”

他的眸光当中是深深的震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而她虽是把心里面的话全说了出来松了一大口气,却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羞赧,又见他这样看着自己,更是脸红,又不愿意叫他察觉,便刻意轻松笑着去转移话题,“你方才要说什么,可以说了。”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子,单手托住她的头,然后他的吻,便深深的覆了下来。

许是顾及着她的伤,他吻得并不激烈,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缠绵辗转,又如同沉迷于她的美好,额头相抵着额头,唇瓣摩挲着唇瓣,呼吸交融着呼吸,温存流连得久久不愿放开。

当他终于松开始时,她的脸红得都链消出血来了,一双眼睛死话不敢看他。

他不觉莞尔,忍住想再吻她的冲动,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还有那一句笃定的话语——

“亦笙,你等着我,我会给你一个举世瞩目的婚礼。”

心里,忽然被一股温涨的暖流充溢的满满的。

或许,这就是幸福吧。

第十二回

依旧是杭州西子湖畔,依旧是两层的精致小洋楼,甚至于,照顾她的,依旧是之前已经熟悉了的医生和看护,只是这里,却是纪家在杭州的物业,而它的男主人,一天也没有在这里住下。

将亦筝姐妹俩安顿下来,又事无巨细的交代了管家一通,纪桓甚至都没有坐下来喝一口水,当天便乘汽车回了上海。

亦筝曾皱眉心疼道:“要不休息一晚上再走吧,你刚从香港回来就赶着来杭州了,现在又要赶着回上海,你看看你的脸色,这样坏。”

他温倦笑着摇了摇头,“刚才接亦笙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了,我有事情要处理必须马上回上海,只能让你留在这里照顾她了。”

“可是……”

亦筝还欲再说,却被他温言止住,“亦筝,我是真的脱不开身,你照顾好小笙就行了,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就安心住着,不管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一别二三日,她害怕打搅到他,加之他也的确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所以纵然思念,却到底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给他。

反倒是他,每晚都会打来电话,问问她们住得习不习惯,问问亦笙康复的情况。他从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从前即便出远门十天半月不见,也鲜少有往家里打电话,这一次,或许因为出门的人是她吧,所以他才这样不放心。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丝丝甜意,唇边也不自觉带起了一抹柔然微笑。

亦笙眼看着姐姐喂她喝药都能喂出了傻笑,不由得笑着打趣道:“姐,在想什么呢这么乐,见我吃药就那么好笑?”

亦筝回过神来,连忙喂了一勺药到妹妹嘴里,老老实实的笑着答道:“我在想慕担呢。”

亦笙淡淡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倒是亦筝,如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面喂妹妹药,一面叹了口气,“其实我原本是想接你去上海家里住的,没想到慕桓在这里准备好了房子,不过也好,你身上带着伤,的确是不适宜再舟车劳顿的,等你休养好了,我们再一道回上海,你在我那儿住上几天再回家,也是一样的。”

亦笙笑了笑,“做什么偏要我去你家,难道藏着什么稀罕宝贝不成?我可不要去,你若想我便自己回家来看我。”

亦筝有些着急起来,忙道:“不是的,是妈对慕桓有些误会,我说不过她,可我不愿意慕桓被人家想成这样,小笙你是最会说话的,你去帮我同她说啊!”

亦笙怔了一怔,问,“纪伯母,可我不是听说自从纪伯伯过世以后,她的精神就出了点儿问题吗?”

亦等点了点头,“爸爸刚走那会儿,妈其实还好好的,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开始说胡话,大吵大骂甚至要动刀剪杀慕桓,你不知道那样子有多吓人,医生都说,说她疯了……”

亦筝的语气当中带着轻微的余悸,她停了片刻,才勉强又开了口:“慕桓没有办法,只好让人看着她,每天给她送吃的用的,一切都紧着最好的给她,只是不敢让她和旁人接触,因为慕桓不喜欢;所以我也是不大上去的。是后来有一次,我挑了一块香云纱的料子想着她喜欢,就给她送上去了,结果,结果,她居然跟我说,爸爸是被慕桓亲手毒死的……”

“这怎么可能?”亦笙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致,想也不想的便打断了姐姐的话,“姐,你既然已经嫁给了他,你就应该相信你的丈夫,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闲言碎语。”

亦筝忙道:“我相信啊,我当然相信慕桓不是这种人,爸爸最后那段时间身体不好,慕桓不管生意上的事情有多忙,每天早上都一定会抽出空来陪他散步的,后来爸爸走了,我看着他那样的神情,就像天崩地裂一样绝望,他跪在爸爸灵前不肯起来,滴水不沾,我看着他,心疼得都要滴血了,只惟愿那种伤悲再也不要叫他经历第二次,我怎么可能相信他会去毒死爸爸……”

亦笙见姐姐越说越激动,连忙出言安抚她,“好了好了,这不就行了,你既然相信他,又何必还自寻烦恼。”

亦筝却仍是苦恼,带了几分沮丧重新开口道:“可是,我没有办法说服妈——后来我又去找过她一次,我不想她这么误会慕桓,可是她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话,她死死的拽着我的手,偏要我相信,说什么慕桓从进纪家开始就没安好心,又说这十多年来他在爸爸每晚喝的参茶里都下了慢性毒药,我本来想找厨房的张嫂上来和她说的,可是自从爸爸走了,张嫂也就辞工了,我请陈妈去乡下她的老家找,谁知道她根本就没回去,也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亦筝的话全是凭心而出,又急又没什么头绪,却没来由的,让亦笙的心突突的跳了两下,有个隐约的骇人念头如毒蛇一般串起,然而不过几秒,却立刻被她坚决的否定了。

她想起了儿时,纪伯伯闲暇时总喜欢教她与纪桓说日语,只要是他教的,他学的都极好极快,而纪伯怕总是在一旁欣慰而慈爱的笑。

她想起了他从小到大,是怎么样的苛待自己,只为了达成父亲的期望,只为了尽快为父亲分忧,只为了不辜负父亲的嘱托,这一点点一滴滴,如何装得出,又何须去装?

他本就是纪家独子,纪家的家产也早晚都是他的,事实上,纪伯伯这些年身体不好,他早已经做了纪家的主,又何须还要多此一举?

她有些暗气自已无端冒出来的猜疑念头,虽然他与她无缘,可他的为人如何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自己怎么会用这样可怕的念头来想他?

她一面骂自己,一面定了定心神,看着姐姐兀自苦恼的面容,转声却坚定的开了口——

“姐,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不值得你费心思去想的,你越发的把它当一回事,只会让有心人捕风捉影,倒把没有的事传成了真的,你既然,”她停了停,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你既然相信姐夫,就当没这回事就行了。”

“可是我不愿意妈误会慕桓,还把他想的那么坏。”亦筝始终纠结在这一点上。

亦笙叹了口气,“姐,你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和你的想法一样的,况且,纪伯母精神上出了些问题,你同她讲,怎么可能讲得通?你以后不要再去见她了,也不要再多想什么,一切都听你丈夫的,相信他,好好照顾他,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这就足够了。”

第十三回

“初雁,三小姐在屋里吗?老爷让我来请她下会客厅去一趟。

有听差在房门外和小丫头说话,亦笙心内好奇,也不等初雁进来回话了,自顾自推开门出来问道:“这是谁来了,爸爸要我下去?”

那听差见亦笙出来,连忙笑道:“并没有谁来,只是有人送了一张名片过来,老爷拿着看了好半天,然后吩咐来请小姐的,我们也不知道那是谁。”

亦笙更是好奇心起,于是点头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下来。”

从杭州回到上海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一直被照顾得很仔细,所以她的伤势恢复得极好,半点病根都没落下。

父亲也刚从医院里回来没几天,他是不知道自已曾经遭过的罪的,却仍是心疼,说,这些天闷坏你了吧,不然怎么会想着跑杭州去散心?

她看着父亲虚弱的样子,如何敢说出实情让他伤心。

好在,父亲见到她时,她已经能活蹦乱跳的了,于是当下只笑着插科打诨,也就将这件事混过去了。

一面想着,一面下楼,到了客厅,却见沙发上除了父亲,还坐着盛太太。

她叫了一声“爸,龄姨”走上前去。

盛远航示意女儿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将手中的名片递过去给他看。

亦笙接过一看,那当中三个大字赫然便是“冯忠泰”,她的头脑里当时便“嗡”的一声,只不做声,又去看那旁边另附的几列手写的小字,只见那上面写着几句简单的话语,字迹刚硬,却很工整——

“盛公赐鉴,忠泰携妻卢氏、子聿铮拟于下周六拜访贵府,可否之言,遵君之便。冯忠泰敬上。”

她看完,一时之间也理不请自己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又是紧张又是欢喜的。

她是要他来向爸爸说他们的事情,可万万没想到,他竞然把他的义父,早年声名赫赫,如今隐际怡情的冯大帅也给亲自请来了。

盛远航估摸着她看完了,又看她脸上的样子,心里面已经隐约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却还是问道:“我素来和冯家、和薄仲霆都无来往,实在想不透他们为何而来,大概和你有些关系吧?”

亦笙心内虽然很是羞窘,却到底不若一般女子那样扭倪,又想着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又是对着父亲,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近的人,实在没必要含混作态,于是便极力往压下那一丝不自然,对着父亲笑道:“人家是讨债来了。”

“讨债?”远航一愣。

亦笙红着脸笑着伸手去挽父亲的胳膊,猫儿一样撒着娇开口道:“爸,人家是来跟你讨你女儿来了,你给不给?”

盛远航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一颗心又是喜又是忧,既有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那种欣慰和自豪,又有着女儿大了终究要离开自己了的不舍和夫落。

他虽料着冯大帅亲自登门升访,许是因着亦笙与薄聿铮的交情,却是压根儿没有想到,人家竟然是来提亲的,一时之间,盛远航的心中五味具杂,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盛太太,初听亦笙说话的时候,面上神情虽努力维持不变,手上却没有控制住一个用力,将养得好好的一截小指指甲生生折断,她又要强,不肯叫人看见,便忍着疼将那倘血的手拿绢子盖住,却还是压抑不下那心火一时烧过一时。

当年这死丫头跑礼查饭店去坏了亦筝的好事儿,她就知道她不安好心,现在果然不是应了现了?还当真是随了她那个当婊子的娘,旁的什么没有,抢男人的妩媚功夫倒是厉害得很!

她越想越气,心内实在是恨得不行,嘴上也终究没忍住,凉凉的开了口:“现在这个时代啊,变得我们都看不懂了,没出阁的年轻小姐也作兴自已出去觅婚姻了——咳,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又关时代什么事儿,过去的戏文里,多情小姐夜会书生的戏码照样多了去了,这关键哪,还是看人,要是亦筝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盛远航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沉下脸色,不悦地开口道:“你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现在是冯大帅带着夫人长途劳顿亲自上门拜访,如果果真是为提亲而来,那至少对我们亦笙是极看重的。他们这些权贵我是知道的,依薄聿铮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何须去请冯帅出山,就是他本人,也是不一定要亲自出面的,惯常的不都是让个副官上门提亲的吗?”

盛远航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扎进盛太太本就嫉恨不已的心里。

原想着任由她在监狱里自生自灭,谁知道这死丫头偏偏就有那么好的福气,有薄聿铮亲自营救不说,现下还如此兴师动众,出动了冯帅夫妇不远千里登门提亲,简直是要把她当仙女一样供着了。

盛太太越想越气,发作不得,又不肯甘心,裹在绢子里的手指偏又一阵又一阵的疼,本想赌气佛袖而去,却又强自告戒自己要忍住,过了好一会,她才平复下自已的情绪,重又对着盛远航开口道:“仲舍,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毕竟冯家和咱们家,虽谈不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却到底是有差距的,亦笙叫我一声‘龄姨’,我也就不避嫌说了,‘齐大非偶’是老话了,想冯大帅当年,啧啧,那可是‘挥金如土、杀人如麻、姨太太多如过江之鲫’,少帅现如今虽然还没传出什么风流韵事来,但他在那个位置上,多的是女人倒贴,多的是身不由已,我是担心亦笙往后受委屈,况且他们这种人家的媳妇,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吧。”

盛远航本就不愿意女儿和这些位高权重者扯上关系,而自己太太的这一席话,又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去,他从女儿手里接过那张名片,他从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眉头微微的锁起,沉吟着没有说话。

亦笙见父亲这样,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微微的着急起来,连忙开口道:“爸,那是冯大帅从前的事情了,和他无关的,他不一样,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见了他就会知道的。”

话一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已刚才的表现太过急切了,一点儿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好像生怕父亲不喜欢他,自己就不能嫁给他一样。

其实,或许多少她也是存了些这样心思吧,但更多的,却是她不愿意父亲一开始就对薄聿铮有偏见,毕竟,他是那么的好。

不期然的就想到了不久前在杭州,自己还苦口婆心的劝姐姐不要让所有人都喜欢她所喜欢的,她忍不住笑了笑,现下自己却还不是一样,两个人,一个是他最爱的父亲,一个是她想要嫁的人,她是真心希望他们互相能够喜欢。

所以,对于自己方才不懂避嫌的急切,她也只是有些赧然和不好意思,却并不后悔。

却不想盛远航尚未开口,盛太太的声音却又再响了起来,微微笑着,含着慈爱的责备——

“你这孩子,就因为人家这次帮过你,你就尽给人家说好话。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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