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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之恋ii-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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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重地把自己痛苦的记忆打包。痛苦是一种沉重的感觉,痛苦是一种深刻的体验,像他那样即使不算浅薄至少也算得上轻浮的人,能有什么称得上沉重而深刻的体验吗?
杨红现在愿意相信,一个人能把过往的不愉快打成一个包,丢弃在机场。坐在一个陌生的机场里,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好像思维都跟着大胆起来了。在熟悉的环境中,仿佛思维都是有声的一样,想一想,都会被人听见,都会被人察觉,都会变成笑柄。这里是美国,就算思维被人听见了,因为语言不通,可能都没人能懂。
候机的时间,也是难得的清闲时光,平日里忙忙碌碌,不管是痛苦还是幸福,都没有时间去咀嚼、去提炼、去归档。
人在异国他乡,与故时故日故地的生活拉开了一段距离,你的心境更平和,你的眼光更敏锐,使你能够更客观地看待自己的过去。
杨红想象着自己正摊开一块块布,然后把从前那些痛苦的记忆,分门别类,一点一点地放在布的中央,凑足一个包裹了,就包起来,扎紧,丢弃在这里。她最先要打包的,是有关陈大龄的记忆。不管那是痛苦还是幸福,那都是她一生中最沉重的记忆。
陈大龄自下乡后,就像一个随风飘舞的风筝,从杨红的生活中飘出去了。开始杨红还期盼着,以为陈大龄会从乡下寄一封信给她,告诉他的通信地址,那她就可以写信到他下乡的地方去。那时她每天从楼下门卫那里经过,都希望刘伯会叫一声:有你的信!每次到系里去,也要满怀希望地伸手到信箱里去摸一摸,希望能摸出一封陈大龄的信来。常常是摸出了一把信,但都不是自己急等的那封,有时只好拿那无辜的信出气,把它撕个粉碎。
杨红知道自己可以去数学系打听到陈大龄在乡下的地址,或者去找他弟弟打听。但她都没有做。如果他想跟我通信,他会写给我的。他既然没有写,就说明他不想写。他不想写了,我又为什么还要写呢?我不是想好要放开他的吗?
一直到了第二年,过完新年到系里去时,杨红才收到陈大龄的一张明信片。明信片是年前就寄到了的,但她没想到有人会寄信来,所以根本没去系里取信。
陈大龄的明信片上写着:“祝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她心情很激动,拿在手里把玩良久,翻过来翻过去地想找到点什么,又把那卡的图案研究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陈大龄要么花了心血选了这张绝对不带任何特殊情义的明信片,要么命中注定,他随手一拿,就拿了这么一张干干净净的。明信片图案是一幅风景画,有山有水,但没有蝴蝶,没有鸳鸯,没有相依相偎的小猫,更没有相拥相抱的情侣。
杨红觉得自己应该回一张给陈大龄,虽然新年已经过了,但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她也到学校书店里,精心挑选了一张同样干干净净的明信片,像应声虫一般,恭恭敬敬地写上“祝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她不知道陈大龄乡下的地址,只好也寄到他系里。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收到,估计他每次回H市都会去系里拿信的。
自那以后,两个人都形成了规律,一年两张明信片,新年一张,生日一张。新年的那张两人差不多是同时寄出,生日的那张总能在生日到来之前的一两天到达。明信片上面,除了应景的问候祝愿,也会有一两个报告生活中重大转折的句子。就是从这些报告中,杨红得知陈大龄从乡下回来后,很快就被调到上海去了,然后读起了在职博士。
这两张明信片就像维系风筝的那根线,一头拴在风筝上,一头握在杨红的手里。每年拉一拉,就知道风筝还在那好好地飘着,但风筝什么时候飘回来,就没人知道了。如果有朝一日这根线断了,陈大龄就会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永远也找不到了。想到这一点,杨红就不寒而栗。
杨红刚开始还怕周宁会抓住陈大龄这事,跟她没完没了,但后来发现周宁比她想象的要“汉子”得多。周宁没怎么提陈大龄的事,提到也只是一笑了之,说:“你那还不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人家陈大龄会看上一个结了婚的女人 ?http://fsktxt。com说你爱他,我信;说他爱你?我才不信呢。了不起也就是找个女人玩玩。虽然俗话说的是‘会玩的玩媳妇,不会玩的玩姑娘’,但那是说结了婚的男人。像陈大龄那样没结过婚的男人,不会玩媳妇的,他嫌脏,怕坏了他的名声。他要找个人玩,也会找个没结婚的姑娘玩。玩得好,结婚;玩得不好,两人拜拜,不欠良心,不留首尾。你看他下乡了,就不理你了吧?”
然后周宁就把自己的理论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扩大到所有女人:女人嘛,不切实际地动动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对身边的陈大龄们动心,也会对书上电视上的某个小白脸动心。女人的春心,总是对那些得不到的男人萌动的嘛,丈夫算个×。
再然后,周宁就把自己的理论波及到整个男人:女人就是这样的啦,她看一个电视剧,就可以爱上一个男主角,看一本书,就可以臆造出一个生死恋,你要跟女人心中那些无穷无尽、不着边际的意中人竞争,那你还不累死?你只要盯紧她,不让她给你戴有形绿帽子就行了。无形绿帽子嘛,嘿嘿,每个男人头上都有几顶的啦。
杨红没想到自己刻骨铭心的恋情,到了周宁嘴里就变成了闹剧,有好几次,她都想证明给他看,她和陈大龄之间绝不是儿戏,绝不是周宁所说的剃头匠的挑子。她想说,现在我就跟你离婚,去跟他过。但她有点底气不足,陈大龄的确是下了乡,就没理她了。虽然一年寄两张明信片,也像是一口忽忽悠悠的气,一根若即若离的丝,如果不是自己也紧紧拉着,每年寄明信片回去,恐怕早就断了。
杨红不相信陈大龄只是“找个人玩玩”,但“嫌脏”两个字,却深深地印在了她脑子里。这个概念其实是早已存在她的心底的,只不过她从来没舍得用这么一个粗俗的词。当初她觉就得自己是结过婚的人,配不上陈大龄。为什么结过婚的人就配不上他?不就是一个“脏”字么?一个跟别的男人上过床的女人,在另一个男人心中,不就是被玷污了么?不然男人为什么那么重视那个处女膜?陈大龄也是男人,他能不嫌脏?
杨红觉得自己能理解陈大龄,也不怪他一去无踪影,只怪自己跟他没缘分。
工作繁忙是杨红唯一的救星。她本来就是一个好胜的人,读书时想得第一,工作了想做最好。而且她发现自己只要一投入到工作中去了,就忘了那些个人的烦恼。她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推测,学校里所有工作积极的老师,都是因为个人生活不幸福。再推而广之,所有有成就的人,都是个人生活不幸福的人。个人生活太幸福了,就会被幸福淹没了。幸福使人慵懒,幸福使人呆滞,幸福使人不思上进,幸福使人沉醉目前,太幸福的人,就没有心思干工作搞研究,也就做不出成果了。
工作了一年后,杨红发现自己可以读在职研究生了,就努一把力,很顺利地考上了系里梁教授的研究生,攻读硕士学位。又工作又读书的日子,就更繁忙更充实了。慢慢地,杨红觉得自己深刻领会了那句歌词: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你并没有刻意地去想这个人,甚至可以说你是在刻意地忘记这个人。但这个人的一切,就像烙在你记忆里一样,随时随地都会因为一个最不起眼的蛛丝马迹突然跳到你的心中。杨红听到一个“陈”字,都会立即想到陈大龄。听说谁要去上海,她都要羡慕一通,好像一去上海就是走近陈大龄了。《梁祝》的音乐更不用说,什么时候听到,杨红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第九章
1
杨红觉得那场舞会应该是自己生命之曲的华彩段落,生活到了那场舞会,就应该打住。那时候打住,自己的一生,虽然大多数时光是平淡无奇的,至少还在结尾处浪漫了一下。当然那一段浪漫在当时也只觉得痛苦:爱上一个人,却不知道他爱不爱你的痛苦;知道他爱你,却无法走到一起的痛苦;想跟一个人走,却又怕另一个人痛苦的痛苦。总而言之,当时是只有痛苦,甜蜜的浪漫是事后回想起来才有的感觉。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身处其中的时候,感到的多半是痛苦,只有到事过之后,回忆起来,才想到那时我是多么幸福啊,因为那时我身处爱中,应该是幸福的。
既然生活没有在那场舞会打住,那么再往下过,就变味了。就像一部小说,写到两个恋人相爱了,互诉衷肠了,就该结束了。如果故事还没完,你就知道下面有麻烦了,不是外界干预,就是生死相隔,或者因误会分手,或者因了解分手,如果不幸没走这几条路,那就剩下最后一条:平平淡淡,吵吵闹闹,时不时地,就蜕变到滑稽可笑的地步。
最先走了滑稽可笑路子的,是陈大龄留下的两件信物。
那盘磁带因为写着陈大龄的名字,当然是不能放在家里的。杨红就把它拿回老家,放在自己住过的那间房里,藏在一个小盒子里,想象着当自己年老了的时候,拿出来,听一听,回味那美好的时光。
有一天,杨红回了老家,想把磁带找出来听一听,结果发现小盒子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带子,不知是谁,把磁盘里面的带子掏了出来,糅在一起,像一堆暗褐色的刨花一样。杨红带着哭腔,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妈妈也不知道,说是不是你侄女在这屋里玩的时候,看见了这盒子,把磁带抠出来了?她老是喜欢抠磁带出来玩,把手都弄伤了好几回。
杨红流着泪,想把带子再绕回去,但绕了半天,也没有成功。很多地方都已经扭得像麻花一样了,绕回去也是没有用了的。
海的女儿没有化成泡沫,化成了刨花。
杨红吸取了教训,把那支笔收在自家写字桌的抽屉里,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放。夫妻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如果锁在箱子里,反而引起周宁的好奇。锁,只能锁住君子,像周宁这样的汉子,是锁不住的。也许大大方方地放在抽屉里,他反倒没什么兴趣了。
周宁也曾注意到那支笔,因为盒子很精巧,很漂亮,但他没有注意到那上面的两个字。问了一次,杨红说是学生送的礼物,周宁也就没在意,因为那一段时间,学生确实送了一些小礼物,感谢杨红教学有方。
既然是学生送的礼物,周宁也没多问,杨红也就暗自舒了口气。虽然觉得夫妻之间,已经到了撒谎的地步,实在是有点悲哀,有点讽刺,但杨红那时只有地下党员成功瞒过了国民党特务搜查的成就感,别的都顾不上了。
后来工作一忙,杨红也就没再去查看这支笔。直到有一天,周宁再次提起这支笔时,杨红才发现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它。
杨红已经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总之,是某一年的某一天,那时杨红已经被提为讲师,分到了一室一厅的房子。轮到她点房的时候,她看见可以选择的房屋中还有一套是五区的,而且就在陈大龄住过的那栋,就鬼使神差地点了那套。开始还怕周宁起疑,想了一套答案在那里,结果周宁问都没问。
那一天周宁的兄嫂来H市办事,住在杨红那里。周宁从E市回来,也在家。但他好像为了显示对兄嫂对老婆都是一视同仁一样,那天照例出去打牌了,把兄嫂丢在家里,让杨红与他们六目相对,无话可讲。杨红自然是在那里生着闷气,觉得自己在周宁的兄嫂面前丢了面子。但兄嫂不在乎,大概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或者只要有个地方落脚就行,就当是旅馆,你还指望旅馆老板留下来陪你?
半夜一两点的时候,杨红被敲门声惊醒了。她那晚是做好了准备把周宁关在外面的,所以也懒得起来去开门。但周宁的兄嫂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就起来开了门。杨红只听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说话声,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她坚持着,让他们去鬼去祟。后来就听见一切复归安静。周宁那一晚都没有回家。当然,那不是他第一次整晚不回家了,打牌的人嘛,谁不是昼伏夜出,日夜颠倒的?杨红哭也哭了,吵也吵了,还是不能改变周宁那一颗麻将心,也就不庸人自扰了。
不过那一次就有点不同,第二天起床后,周宁的兄嫂叽里咕噜地在那里议论了一阵,好像欺负杨红听不懂他们的家乡话一样。最后两个人就告辞了,杨红也没挽留。对周宁的家人,杨红一直是这样,你来了,请坐请坐;你走了,不送不送。
那天中午直到周宁打来一个电话,杨红才知道周宁进派出所了。周宁在电话里请求杨红到派出所一趟,把他领出来。
原来那天晚上,周宁那桌麻将被派出所一锅端了。据说派出所的人阴险毒辣得很,蹲在楼道里听哪家有麻将牌的声音,那时正是年前,天气也冷得可以,派出所的同志能这样蹲在楼道里抓赌,第一说明他们为工作吃苦耐劳,品格高尚;第二,也说明那年的创收工作到那刻为止,还进行得不尽如人意,必须赶在年前,狠狠抓一把。
那些蹲点的片警,听见了谁家有打牌洗牌的声音,就冲进去,一阵吆喝,镇住那些牌迷们,再数一数牌桌上和每个人口袋里的钱,超过一千块就是聚赌,超过三千就是豪赌,格抓勿论。
周宁那天正好随身带着三千元钱,是他从几个朋友那里借来准备给他的兄嫂做生意的。借到手后,没及时给兄嫂,就被邀请到牌桌上来了。再说,腰里揣着三千元的日子,对周宁来说也没几次,所以先放在那里,热热身,过过瘾。
钱当然被搜了出来,一下就把整个赌博的格局提高到了豪赌的档次。周宁有口难辩,幸好平日打麻将时,广交朋友,是人就跟他打,打就打出感情,打出风格,对那些身居要职的、手中有权的,益发上心,尽力呵护。所以这一次抓赌的人中居然有一个是跟他打过麻将的哥们,可见周宁交友之广泛。牌桌上结下的朋友,有时比战场上的战友还管用。那小子虽然是执行公务,但也良心未泯,听了周宁的陈述,允许他回去跟老婆告个别,且把钱送回给他兄嫂做生意,再到派出所听候处罚。
周宁一路小跑地回家报丧,心里却冒出一个富有诗意的句子:成也麻将,败也麻将。诗得兴起,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两句:抓也麻将,放也麻将。
周宁被关在派出所的那半夜,对自己的麻将生涯作了一番深刻的检讨,得出的结论是:打麻将一定要认准时机、认准对象、认准手气。节前年前不要打,卑鄙小人不要打,手气不好不要打。有了这三个“认准”、三个“不要”,麻将就能打出水平、打出安全感来。一同抓去的还有两个年纪小点的朋友,平时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周宁的。这时待在派出所的小禁闭室里,周宁就把他们几个好一番训:
“打牌这个东西,一定要适可而止,量力而行。像我,一旦被抓了,还有你嫂子来取人;你们这两个,连个老婆都没有,谁来取你们出去?”
只说得两个小弟点头称是,佩服不已。
也是周宁活该倒霉。他原指望第二天遇到一个包青天,最好是一个过往的牌友兼包青天,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家,不让杨红知道。哪知第二天审他的是个小白脸一般的警察,说他看琼瑶小说还有人信,说他打麻将那只有鬼才信了。周宁挖遍了记忆也想不出在哪里跟这个人有过任何交情。没办法了,只好打电话叫杨红带罚款一千五百元来取人。
杨红接到电话之后那一个恨!差点就要叫他死在派出所。但思前想后,杨红还是带了一千五百元钱,骑车到了那个派出所,去把周宁取回来。你不取他,派出所会找到学校去,你在H大还活不活?
派出所的人早听周宁供过杨红是H大的老师,对她还是毕恭毕敬的,大家都是目光远大的人,谁知道哪天自己的儿女不会转到H大杨红的手下呢?所以事事得留一手。杨红交了罚款,又低三下四地请求派出所不要把这事捅到自己系里或周宁学校里,就很顺利地把周宁的事了结了。派出所也不是要一棍子把人打死,只不过是想一棍子打出钱来,并在打出钱的同时也警告一下打麻将打疯了的伙计们。
临走时,派出所的小白脸把玩着手里的一支笔,盯着周宁,有一会儿没说话。周宁一看,谄媚地说:“那支笔,您喜欢就留着用吧。”那个劲头,让杨红庆幸小白脸方才不是一往情深地望着自己,不然周宁肯定讨好地把老婆送给那个小白脸了。
“真的?那就谢谢了。”小白脸笑笑,很欣赏周宁的冰雪聪明。
出门后,周宁谢过杨红,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把你那支笔送给那个小白脸了。他今天录口供的时候,手里没笔,我就把那支借给他了。看得出,他挺喜欢那笔,不想还我了。”
杨红这才意识到那就是陈大龄送她的那支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能把那支笔送他?”
“不就是学生送的一支笔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杨红有苦难言,只在心里想,日后遇见陈大龄,如果他问起这支笔,自己千万不能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不过她几乎绝望地想,大概这层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遇见陈大龄的可能似乎是微乎其微的。
但杨红绝对没有料到,一九九四年的五月,她居然在青岛遇见了陈大龄。
2
一九九四年的五月,梁教授和杨红合写的一篇文章被一个全国性大会录用,两个人都拿到经费去青岛开会。会议借用的是青岛计生办的招待所,当时有好几个会在那里召开,每个人都以为别人的会议是有关计划生育的。看到一大帮衣冠楚楚的男人和一大群年纪轻轻的女孩在那里进进出出,想到这些人都是研究计划生育的,杨红觉得很滑稽。
杨红第一次参加这种全国性的大会,心情很激动,态度很谦恭,但亲眼看到一些从前只在期刊上课本上看到过名字的前辈,跟他们在同一个餐厅用餐,有时还坐在一桌,发现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些人的吃相很不令人恭维,又有一点如梦初醒的感觉,原来写书的、做大学问的也是寻常人呀,并没有三头六臂什么的。这样想着,就生出一些自信,说不定我也能作出学问、写出书来。
杨红住的是一个四人间,同房间的有一位是广东一所大学来的,姓张,比杨红大几岁,但还没结婚,跟杨红很谈得来。另两个不是一个会议的,又多半时间不在房间里,所以没说什么话。
在外开会这种事,都是大同小异的,无非是你讲我讲大家讲。讲到后来,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参观景点、逛街购物上面去了。会议结束的前一天,杨红的那个会组织去崂山玩了一天,回来后已是筋疲力尽,所以杨红一到房间就洗了澡,只穿着棉毛衣裤躺在床上,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在敲门。张老师去开了门,杨红就听到有人问:“请问H大来的杨老师在不在?”
“在。请进来吧。”张老师说着,就把来人让了进来。
杨红没戴眼镜,但恍惚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有点责怪张老师不跟她打个招呼就把男人放进来了,让来人看到她这个样子。等她戴上眼镜,看清来者是谁时,差不多晕倒了。来人正是陈大龄!
那个她四年来每天都希望梦见但从来没梦见过的人,那个她四年来每天都希望忘记但从来没忘记过的人,现在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她是日间思他思得还不够?还是梦过又忘了?多少次想象过再会的场景,有悲有欢,有笑有泪,但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地站在他面前,旁边还有一个历史的见证人。
两个人就那样望着,不知道有多久,真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只不过泪都流到心里去了。
“坐,坐。别站着。”张老师拉过一把椅子,让陈大龄坐下。
杨红蓦地清醒过来,忙不迭地说:“我去换衣服。”她找了一套可以见人的衣服,冲进洗手间,关上门,仍可以听见张老师在跟陈大龄谈话。杨红换好衣服,觉得有点心慌气短,完全没有力量走出去。她背靠在洗手间的门上,闭上眼,倾听那个四年没听见的声音。声音没什么变化,人也没什么变化,岁月好像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的表情还是那么泰然自若,无懈可击,也许那段情也没在他心上留下什么痕迹?
那晚上的谈话可以说是平淡之极。陈大龄找到杨红的经过也是再简单不过了,因为每个会议的与会代表名单都贴在一楼的墙上。陈大龄看见了杨红的名字,就到招待所的服务处查到了她的房间号码。
张老师说:“这里的保密工作做得可不怎么样,如果你是个坏人,那他们岂不是助纣为虐?”
杨红觉得张老师有点卖弄幽默,故意说些惊人之语。又有点恨自己缺乏幽默细胞。她指望张老师自觉地避开,让她跟陈大龄说会儿话。
张老师好像不但没有避开的意思,反而表现出比杨红更大的兴趣。谈话的重心很快就被她扯走了,虽然陈大龄仍时不时地跟杨红说两句,杨红自己也心急火燎地想加入到谈话里去,但每次都被张老师喧宾夺主地扯了回去。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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