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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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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眼神,就仿佛中午的烈日照射在琉璃瓦上,明亮得过了头,变成了一种刺眼。
  旁边长孙南方见张焕对窗中之人留了意,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中露出得意之色,“今天准备仓促,只是个普通家宴,贤侄不要说我招待不周才是。”
  长孙府的大堂极为深阔,足可以容纳千人,今天只摆出了几十席,席前小几不大,只能容纳一人,但上面珠盘玉盏,盛满了珍馐美味。
  几十名侍女在大堂里来回穿梭,小心地给每一桌上菜斟酒。
  “来!贤侄请随意坐。”
  长孙南方嘴上虽说随意,但他的女婿们却各自归位,只剩两张紧靠主席的位子,其中一张是给张焕,而另一张自然就是今天的女主角长孙依依所坐。
  众人坐下,长孙南方举盏笑道:“今天张将军赏脸光临寒舍,老夫不胜荣幸,现在先干一杯,以示敬意。”
  说完,他将玉盏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众女婿也跟着喝了,张焕也笑着向长孙南方举盏示意,将酒喝了。
  喝了几盏酒,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着,女主角长孙依依却化妆繁琐,迟迟不见出来,长孙南方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吩咐身后的侍女道:“快去把小姐叫出来。”
  这时,大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急声禀报道:“老爷,快去看看吧!宋姑爷摔伤了,伤势很重啊!”
  “你没看见我有客人吗?”
  长孙南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受伤了请医师来就   ”
  他只说了一半,忽然想起张焕在旁,语气中的恼怒立刻变成了焦急,“你还不快去请韩医师,为何要先来禀报我,耽误时间!”
  张焕已经站了起来,他向长孙南方一拱手道:“我想去看一看廉玉的伤势,不知是否方便。”
  长孙南方语气中的焦急又转成了无比的关切,“老夫也十分关心,既如此,咱们就一起去吧!”
  他一挥手对女婿们道:“你们继续,我带张将军去看看便回。”
  第八十八章 长孙家(下)
  长孙府邸占地面积极大,院落重重,楼台宇阁,掩映在大片大片的绿色之中,几乎每一重院落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种结构其实是和张府是一样的,是大家族聚居的结果,但长孙家和其他世家相比却有些独特之处,别的人家是家族聚居,而长孙家各房却是分居各处,这座务本坊的大宅子只住了长孙南方一家,各重院落其实是给他的各房女婿居住,这就是长孙南方的最大特色,所有的女婿都是入赘上门,除了因在地方上为官的女婿外,其他全部聚居在一处。
  宋廉玉是他的第二十名女婿,住在西跨院的一个角落里,占地面积明显比别的院子小了很多,此刻,他受伤的消息传遍全府,一路上,不断地有看热闹的丫鬟、妇人向他的院子跑去。
  让张焕诧异的是他受伤的原因,从马上摔下来,难道他是从外面回来吗?可长孙南方却说他就在府中,还不让他来见自己,在府中从马上摔下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转了一弯,前面便是宋廉玉住处了,大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闪开,老爷来了。”
  大管家的一声怒喝将丫鬟婆子们吓得四散奔跑,片刻,门口围观人便逃得干干净净。
  张焕随长孙南方快步走进了院子,一路上张焕就已经发现了长孙房子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建筑物不多,但院子却很大,几乎每一个院落都是这样布局,眼前的这个院落也是一样,前面占去了一半的面积,没有假山池鱼,也没有花草树木,地上光洁平整,地面被夯得结结实实,寸草不生,一匹马委屈地被栓在墙角一根木桩上,而对面七八丈外却架着一块一人高的木板,木板中间挖了个小洞。
  看见这块木板、看见木板上的圆洞,张焕恍然大悟,他知道长孙家的男人为何要穿马靴了,他也知道了宋廉玉为何会从马上摔下来,答案就是马球。
  那块木板就是马球的门,马靴也是打马球必备,长孙家原来竟是狂热的马球迷,每个院子估计都是用来练习马球。
  马球在大唐就仿佛今天的足球在巴西,它始于汉,兴盛于唐,上至帝王百官、下至庶民百姓都十分喜爱,每年立秋后,大唐帝国总要举行一场规模盛大的马球赛,俨如今天的世界杯,由各郡组队前来参加,一些王公大臣也有私人的马球队,马球最早又源于军队,因此各军的马球队往往是最后的夺魁者。
  比赛之时,长安甚至整个大唐都为之疯狂,无数球迷从全国各地涌入长安,支持自己的球队,一个春天的科举,一个秋天的马球,这是大唐的两大盛事。
  马球是一项相当惊险、剧烈的运动,所以要求运动员不仅具备强壮的体魄、高超的骑术与球艺,更要有勇敢、灵活、顽强、机智的素质。
  马球场和今天的足球场差不多大小,两边各有一门,所谓门就是一块立着的木板,中间挖一个小洞,洞后有兜囊,比赛双方只要把球打进对方球洞就算拔一筹。
  上阵双方每队各十人,马球约拳头大小,骑士在马上挥杖争球、传球、运球、射门,最后把球击入对方的球门次数多者为胜。
  在大唐,痴迷马球者大有人在,长孙南方便是其中之一,长孙家也有自己的马球队,金龟婿快要钓完了,他所有的精力便转到了马球上去,去年长孙家马球队杀进了十六强,这无疑极大的激发了长孙南方的热情。
  随着比赛的时间已不足三个月,长孙南方为备战马球赛已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他女儿看中了张焕,而他却看中了张焕手中的三千精骑,这是个无穷无尽的人才宝藏,若能将张焕招为婿,那他长孙南方问鼎马球大赛的桂冠就指日可待。
  宋廉玉已被抬进紧靠院子的一间小屋里,低低的痛苦呻吟声不断从屋里传来,他是个极要面子之人,在众目睽睽下叫出声,也由此可见他伤势确实严重。
  屋内几个丫鬟见老爷进来,纷纷低头闪到一旁,张焕走到门口便停住脚步,他见屋内有女眷,倒不好跟进去。
  这是一间放置杂货的屋子,里面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榻,宋廉玉就躺在榻上,他穿着一袭紧身胡服,脚上的马靴已经脱去,在旁边搁着一支球杖,此时他已是脸色惨白,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
  在他旁边蹲着一个女子,正拼命摇晃宋廉玉的身体,她年纪约十八、九岁,因为年轻,所以相貌勉强可称为俏丽,她的鼻子很尖,且没有肉,这种鼻型通常在那些女巫、祭司的脸上能看见,显得有些阴骛,此刻她也是满脸焦急,不过不是担忧伤势的那种焦急,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她就是宋廉玉的妻子长孙小蝶,和所有出嫁的女人一样,长孙小蝶也是希望依凭夫荣而贵,但宋廉玉出身商贾人家,地位低贱,这一点首先就让长孙小蝶在姐妹们面前抬不起头,其次丈夫官职卑小、性格懦弱,他本人在丈人和连襟们面前也直不起腰,这就更让素来要强的长孙小蝶痛恨不已。
  为了改善丈夫在父亲面前的形象,长孙小蝶便想到了打马球这个办法,如果丈夫成为一个马球高手,一向酷爱马球的父亲必然会对他另眼相看。
  可惜她丈夫不是打球的料,训练的数月依然没有进展,但她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变本加厉地逼迫丈夫苦练球技,每天中午也必须回家练习,稍有懈怠便被家法处置。
  今天中午宋廉玉在外面喝酒,误了练习,长孙小蝶如抓狂般发了狠,从他回家那一刻便逼他上马击球,他稍一松懈便被狠狠鞭抽,终于,连那匹胯下马也忍受不了长孙小蝶的疯狂,惊怒之下,便将早已麻木不仁的宋廉玉掀下马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长孙南方大步走进房内,阴沉着脸问道。
  长孙小蝶见父亲进来,她急忙站起来道:“宋郎苦练球技,不慎掉下马来。”
  “哦!”听说女婿是为练球而受伤,长孙南方的脸色大为好转,至少女婿还知道上进,他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是哪里受了伤?”
  宋廉玉痛苦地指了指腿,声音低微道:“多谢岳父关心,小婿可能腿骨断了。”
  “我知道了,你再忍一忍,马上医师就来了。”
  长孙南方站起身,对管家呵斥道:“还不快去看看,为何医师还不来?”
  他话音刚落,小管家便带着韩医师风风火火赶来,韩医师年纪约六十岁,他原是太医署按摩师,告病退仕后便在务本坊开了一间诊所,凭借他在宫廷里建立的人脉,他的生意倒也兴隆,由于久奉长孙家,他竟练就了一身治疗跌打损伤的好本事。
  屋内狭窄,张焕急忙闪开一条路,韩名医快步走进了屋里,向长孙南方拱拱手,歉然道:“刚从外面就诊回来,来晚了些,使君莫怪。”
  “不妨事!”长孙南方摆了摆手,指着宋廉玉道:“小婿从马上跌下,恐怕伤了筋骨,请韩医师看一看。”
  说完,他一挥手,命所有人都出去,长孙小蝶犹豫一下,还是留了下来,就在张焕和长孙南方离开了小院时,他似乎隐隐听见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韩医师,他到底要躺多久才能骑马?”
  “贤侄,你手下既然有三千精骑,骑射都很厉害,为何不组建几支马球队?”
  长孙南方眉头紧皱,仿佛张焕在暴敛天物,他用一种略带埋怨地口气道:“我记得东内苑里可是有两块马球场,三年前决赛就是在那里举行的,如此便利条件,你怎么不用起来?”
  张焕点了点头笑道:“其实在太原时,我军中的儿郎都练过马球,其中还有不少高手,只是刚到京城驻扎,还需要一段适应过程,过几日确实可以考虑此事,给弟兄们找一些娱乐。”
  长孙南方迅速瞥了张焕一眼,试探地问道:“仅仅组建马球队是很容易,但是想要比赛获胜,倒是需要很多技巧,比如了解对手的实力和弱点等等,我有一个幕僚就是这方面的行家,不如我让他帮你一二?”
  张焕笑了笑,他已经听出长孙南方的弦外之音,他是看中了天骑营的实力,虽然张涣也知道他确实只是为了马球,答应他也并无什么大碍,但是他有一个姐夫,就是那个右相崔圆,仅凭这一点,他怎么可能让长孙南方的人插进天骑营来。
  当下,张焕淡淡一笑道:“世叔的好意我领了,只是天骑营是皇上的直属卫队,我也作不了主,若世叔真有合作意向,不妨去给皇上说说。”
  长孙南方见张焕不愿意,心中有些不痛快,但此事又不能过于勉强,得从长计议,他干笑两声道:“呵呵!这只是一件小事,用不着惊动皇上,咱们以后再说、再说!”
  两人又走了几步,这时一名家人迎面急急惶惶跑来,“老爷,马球队的王七郎训练时从马上摔下,伤了筋骨!”
  长孙南方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王七郎是他的头号得分手,在这关键时候如何能受伤,他忽然跳起大叫,“快!快去叫韩医师,我先去更衣,随后就到。”
  “可是韩医师在给宋姑爷看病,要不要我去另找医师?”管家迟疑地答道。
  长孙南方瞥了一眼张焕,急将管家拉到一旁,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这混帐,是王七郎受伤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姑爷叫他先忍一忍,要不就找别的医师。”
  管家答应,迅速转身去了,长孙南方心急如焚,他连忙张焕歉然道:“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贤侄尽管去吃饭,我让小女来招待你,她才是今天陪贤侄吃饭的正主。”
  张焕忽然一拍脑门,也大叫一声道:“不好!”
  长孙南方吓了一跳,他急问道:“贤侄有何要事?”
  张焕看起来似乎也心急如焚,他忙歉然地对长孙南方道:“我手下也有个弟兄今天拉肚子,很严重,我必须去看望他,世叔,那我就先失陪了。”
  第八十九章 鬼推磨
  马球风波很快便过去了,天气也开始渐渐转凉,这一天黄昏,张焕又再一次前往秋水观,每年入秋母亲的哮喘病就会发作,往年在太原有师傅配的药滋养,病势还能控制,但今年已没有师傅的药,而且离开了生活十几年的太原,水土不服也会引发病症加重。
  虽然张焕知道家主会安排妥当,但家主近来病重,这些细节处家主不可能面面俱到,入秋转凉,张焕的心便又牵挂了几分。
  太阳西斜,正是出去游人返城的时间,一路上络绎不绝的马车载满了老年人的倦意和年轻人的欢声笑语。
  “去病兄,这是去哪里?”
  老远便有一个长满了大胡子的年轻人向他大声打招呼,张焕认出他是陇右书院的一名士子,叫荔非直,也是名门之后,是当时随自己下马鞍岭的五人之一,后来他考中了进士,在国子监任职。
  “去病兄,你不记得我了?”
  荔非直来到他的身边,神情颇为紧张,这也难怪,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他的未婚妻,适才话说得太满,若张焕已不认识他,那面子可丢到家了。
  “我怎么会不记得,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荔非大胡子!”
  两马交错,张焕亲热地给他肩头一拳,又见他身后跟着一辆漂亮的马车,便低声笑道:“怎么,你也要成亲了吗?”
  荔非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是户部左侍郎杜使君之女,从小定的亲。”
  “携美游曲江,令人羡慕啊!”
  张焕感叹一句,他忽然想起一事,又急问道:“后来辛百龄也落了榜,不知他近况如何?”
  “他也从军了,现在朔方节度下任偏将,再过几个月他也会来长安参加马球赛,届时大家又可以见面了。”
  张焕呵呵一笑,“到时我作东,请大家去太白楼喝酒!”
  两人又寒暄几句,荔非直便告辞而去,老远还听见他得意的笑声传来,“紫渲,我说得没错吧!张去病可是我过命的朋友。”
  从这里直走,极可能还有认识的人,张焕沉吟一下,便掉转马头向一条小路驰去,路两旁林木茂盛,满眼都是葱郁之色,但也随处可见围墙阻隔,这里大都是长安各权贵的私家园林,里面精致的建筑物掩映在高树矮丛之中,最多的还是一座座寺院道观,大唐武则天时代崇佛到了高潮,大唐寺院各自占山圈地,他们蓄养奴隶、收刮钱财,极大地影响了大唐的财政收入,李隆基登位后,为了抑制佛教发展,他开始推崇道教,中国的道教也是在这一时期达到鼎盛。
  紧接着的安史之乱中佛道也受到了冲击,其后大唐百姓为医治战争创伤,信佛和尊道之风又开始抬头,这在权贵大户人家表现得犹为明显。
  行了十几里,越向前走越是荒凉,张焕知道自己已经走岔了路,但也没有遇见可问路的行人,这时天渐渐地黑了,张焕来到一片低矮的山峦下,这一带的风景格外秀丽,三株千年大树直冲天际,漫山遍野种满了梅树。
  一条小溪从断崖处坠落,形成一处瀑布,只见一个粗壮的妇人正担两桶水蜿蜒向上,在山腰处隐隐可见一座道观。
  终于有人可以问路,张焕将马栓在树上,奋力向山上攀去。
  及到山顶,却正好见那妇人担水进观,道观不大,倒颇象一处大户的别院,水银般的夜色里,只见道观大门没有关死,留下了一条缝隙,张焕跑上台阶,抬头看见门上挂有一匾,上书‘梅花宫’三个大字。
  张焕迟疑了一下,这里面极可能是女道士修行之地,自己唐突推入是否妥当,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关门的人来,张焕便轻轻推开大门,里面是一座小院,假山鱼池,布置得极为精致,哪里是一座道观,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张焕悄悄跨进门槛,他忽然发现院子一角其实站着一个年轻的女道士,她正出神地凝视着一轮明月,从侧面看去,只见清冷的月光下,她面色晶莹如玉,五官精致得没有一丝瑕疵,她的气质高贵而出尘,就象大师笔下的仕女,不染一点人间烟火,她看得是如此出神,仿佛她就曾是月宫中的仙子。
  张焕又慢慢退了回来,不忍用问路来打扰她的凝思,可就在他的脚刚刚跨出门外,一阵脚步声从小院的另一头传来。
  “公主,外面夜凉,还是回屋去吧!”
  “公主?”
  张焕微微吃一惊,他立刻退出了大门,只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小院传来,“我不是说过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准称我公主。”
  紧接着又听见她的斥责,“说过多少遍,担水进来后要顺手关门,你怎么就记不住?”
  “奴婢知错!”
  大门随即‘砰!’地一声关上,张焕从一棵树后闪出,迅速沿原路下山去了。
  他翻身上马,又抬头看了看山腰处的道观,一片灰色的雾气落下,轻轻将它笼罩在梦幻般的夜色之中。
  是公主还是宫主?若是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荒山老岭之中,他不解地摇了摇头,遂丢下此事,撒开缰绳继续向前奔去。
  好容易又找到一户守山的老夫妻,张焕终于问清了路,当他赶到秋水观时,月亮已经挂上中天,张焕上前敲了敲门,半晌,门‘吱嘎!’开了一条缝,还是上次那个黑瘦的老道姑,她略略一怔,随即认出了张焕,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
  “夜深了,她已经歇息了。”
  张焕立刻从怀里取出一张飞票和一份药方,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我母亲秋季多咳,请师太尽心照顾,这是她常用的药方,还有我捐给三清的一点香火钱,万望笑纳。”
  那老道姑笑着接过,只瞥了一眼,脸色刷地变得通红,她手中拿的竟是一万贯的飞票,一万贯钱,意味着她们可以建十座秋水观,意味着她们再也不用去给人家渡魂而赚取一点点辛苦钱。
  “施主,这、这怎么可以!”老道姑的手颤抖得已经拿不住飞票。
  张焕微微一笑,又取出半根玉簪,递给老道姑道:“凭此物取钱!”
  “施主请稍候!”
  老道姑转身跑了回去,片刻,秋水观的主持匆匆赶来,她是个中年道姑,相貌秀美。
  她身后跟着四、五名道姑,一齐向张焕合掌施礼,“无量寿福!施主大恩,鄙观将铭刻于心。”
  张焕翻身上马,哈哈一笑道:“请好好照顾我母亲,每年我都会有香火钱奉上。”
  言罢,他催马飞驰而去,黑瘦老道姑望着他的背影,忧心地说道:“观主,这么一大笔钱,我们怎么能收下。”
  中年道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收下来替她赎罪,有何不可,去!把师傅的老君院收拾出来,给她换一个地方。”
  第九十章 张若锦
  次日,张焕一早便来到大明宫巡查,大明宫不仅是皇帝的生活居所,一些重要的权力机构,如中书省、门下省、御史台都位于大明宫内,此刻,大明宫内十分安静,百官们在各自的朝房内处理公务,外面空旷处只有一队队士兵在列队巡逻,还有就是送文书的马车来来往往,几个进京述职的地方大员则聚集在中书省衙门的台阶下聊天,等待着相国的接见。
  张焕骑马从台阶前走过,他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家主的名字,不由向几个地方官望去,那里一共有五个人,皆身着四品以上的袍服,他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家主的二弟平阳郡刺史张若锦,他也看见了张焕,不过他并不认识张焕,看了一眼后又继续闲谈。
  张焕微微有些诧异,张若锦是平阳郡刺史,他怎么会在此时进京?现在进京述职的,都是剑南道的官员。
  “张兄怎么会在此时进京?”旁边一个大嗓门官员似乎知道张焕的想法,替他问了。
  张若锦连连摇头叹气道:“唉!平阳郡遭了旱灾,上报朝廷要求减租,但上书一个多月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去冬天气异常,听说很多地方都遭了灾,尤其是你们河东一带最为严重。”
  “可不是,今年河东大灾。”
  张焕没有停留,直接从他们身旁经过,虽然张若锦说得光面堂皇,但张焕还是觉得其中有问题,朝廷在五天前已经下令赈灾,难道他不知道吗?再者,河东大灾的郡县多了,为何别人都不来,偏偏就他来?
  张焕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难道他是来探望家主的病势?很有可能,张若镐现在病情严重,或许他是来和家主商量张家以后的路
  但这只是往好的方向想,而另一个念头却从他心中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张若锦是被崔圆特地召唤进京。
  张焕沉思一下,便招来一名亲兵,暗暗向他指了指张若锦,附耳对他低声道:“你带两个弟兄,给我日夜监视他,不管他去哪里都要随时给我报告。”
  亲兵点头答应,迅速安排去了。
  入夜,天开始下雨了,初秋的雨注定不象春雨那般温柔,也不似冬雨那样寒冷,它就像天上的孩子在玩水,一阵一阵地将水泼泻到了人间。
  中元节前后有鬼打头的说法,男女老少都须留在家里,没有人敢在外面闲逛,再加上今夜雨大,大街上竟空无一人。
  一辆马车飞驰进了宣阳坊,碾过一汪水潭,溅起了一片白花花的水,渐渐消失不见,这时,雨雾中却出现了两名骑士,他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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