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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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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将手放在桌上,“我在豫南想来想去,觉得情之一字是个羁绊,当断则断。便和傅家结亲,一则借势,二则忘怀。等我回到京城,十方说你去了栖云寺,我听他把你们说的话说了一遍,忍不住又想见你。觉得即使是作寻常朋友,时常看见你也是好的。”

祁凤翔语音兀地一沉,“你让我救于飞,我既然答应了你,千难万难又怎会不救。你那天来找我的时候,于飞虽没死,也还没活;我也想让你明白,我身处之势残酷凶险,不能妇人之仁,所以没有告诉你。我想你再见到于飞自然能明白,可你对我一点耐心也没有,你信不过我,你那一走我是很生气的。”

苏离离打断他道:“我走并不完全是因为于飞。”

“那是为了什么?”

苏离离不答。

祁凤翔微讽道:“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有些话我们没说过,并不是因为我们不是。”

苏离离慢慢抬头,“那我为什么要留在那里呢?你把我当作什么?”

祁凤翔顿了顿,一抹伤情转瞬即逝,静静道:“你先前跟赵无妨说天子策在我手里,我只能将计就计让这件事传出去,让父皇囚我罚我降罪于我,让太子觉得我大势已去,放松麻痹。彼时我自己不安全,你在我身边也不安全。我本可以让徐默格捉你回来,你只是一个平民女子,我有无数种法子可以占有你。可是你看,我府上的人,如今不是被杀得一个不剩了?”

“我没有把你捉回来,不是因为我不想要你,不是因为我要不了你,而是为了你不受伤害,可你偏偏遇见了时绎之。时绎之武功太高,徐默格告诉我,你跟着他去了三字谷,我知道我已经捉不住你了,有可能永远也捉不住了,就像用手去抓住水一样,她总要从我的指缝间溜走:就像看见一场缓慢推进的败局,却无能为力,你知道?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苏离离被他平静的语调激得百味杂陈,从心底涌到眼中,“木头一直在三字谷,你明明知道;我那时问你,你却说你不知道。”

“他让我别说,因为他那时易死难生;我也不想说,因为我那时已经觉得你有意思了。可惜你怕烧手,到头来却烧了我的手。”他淡淡摇头。

苏离离轻声反问,“烧了你的手?我那时候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你骗我,利用我,我怎敢靠近你?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总是刚刚让我觉得有些好感的时候,就又突然给我一个打击。这个把戏你玩得乐此不疲,我应付得捉襟见肘。”

她声音渐渐激越,“明知赵无妨这样狠毒的人在觊觎着天子策,是什么让我敢放下唯一依傍的店铺,孤身去涉险江湖?那天你若是有一句话暗示我告诉我,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危 fsktxt。cōm险值得我害怕,让我觉得安全,我也不会走。可你说了些什么?!”

苏离离停顿了一下,慢慢摇头,放缓语气道:“我见过太多变故,这辈子只想求个安稳。是我太渺小,猜不透你这颗怀柔天下的心,配不上你这种深厚的情谊。”

祁凤翔突兀地做了个手势,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似乎是想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刹那间有眼泪从苏离离的睫毛滚落下来,沧海明珠般剔透,跌碎在地上,是最斑斓的悲伤。有一种眩惑,让他短暂的失神,祁凤翔伸手摸着她的泪,似问似答:“这是为什么哭呢?”

苏离离阖上眼睫,泪珠被挤落眼眶,却不说话。他忍不住将手偎上她的脸,回想那种细腻。苏离离蓦地一惊,侧身避开了。

祁凤翔放下手,却固执地追问:“是为了我们而哭么?”

苏离离拭去模糊的泪水,仍是不答话。

“恨我么?”她越是沉默,他越是想知道。

苏离离摇头。

祁凤翔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会爱我么?”

苏离离仍是摇头。

祁凤翔静静注视她片刻,问道:“那么现下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了,是么?”

“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点点头,良久叹息道:“既然如此,我心里不高兴,”语调带着三分惆怅,三分温柔,“所以那天喂你喝的药里,给你下了毒。”眼里还留着抹不去的爱怜横溢。

苏离离错愕地瞠视着他,见他脸上回复了那种难以捉摸的神气,她半晌一笑,却非真笑,“哈!我方才说过什么,你总是让我有点好感的时候就给我一个打击。”

祁凤翔淡淡地笑了,“什么时候我心里高兴了,就把解药给你。没给你之前,你只能每月服一次解药压制药性。”

苏离离霍然站起身,“你用我来威胁他?!”

祁凤翔竖起手指放在唇上,优雅不改,似想制止她的激动,半笑道:“不错。我怎能白白放了你呢?”

苏离离伸手按着桌面,“你说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你会对我好,好到你可以做到的地步;我不愿意你转眼就给我下毒,你这叫爱我?”

祁凤翔徐徐点头,“实是没有一个女人让我爱到如你的地步。”

苏离离微微摇头道:“爱一个人无论他怎样,都不会愿意去伤害他。”

“爱而不得者,另当别论。”

苏离离愤然道:“放屁!”

“我说错了么?”他虚心地问。

苏离离顿了顿,也谆谆教道:“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来权衡,都可以拿来利用,唯有感情不能。你拿感情来当筹码,也就只配得到那样的感情!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再来一百次我也仍然会走,因为这是你活该!”

她眉尖微蹙,淡若远山,是永远看不厌的萧疏墨色,七分的愤恨却藏不住那三分虚弱,一如她离开时的脆弱,握着他的手流泪。在言欢的绣房里,她无奈道:“我叫离离,就是离开这里的离。”

祁凤翔想笑,却默默肃了神色。人一生有许多时候,可以淡然地装扮;却总有那么几次,不能不动容触怀。四目交投,有激涌的情绪无处安放。他霍然站起身,将苏离离拉了过来。动作强硬而粗暴,捏在她手臂上,掐得用力,她却浑然不觉。

他隔得很近地看她的脸,她的脸上泪痕未消,像将要融化的蜡人,摇摇欲堕。祁凤翔眼中是难以阐述的情感,横波流滟,热烈而失落;苏离离僵硬着手臂,眼中有倔强与难过。他捧住她的脸,看了片刻,托着她的头,缓缓将一个吻印在她的眉心。

苏离离用力推他,避无可避,却不愿再将泪流得肆无忌惮。温存的触感让她咬紧了唇,有种濒死的难过,像洪水淹过了全身,像曾经温柔的对待瞬间迭加起来漶漫。她的抗拒令他索然,虽吻着她的肌肤,却仍如隔万里。

祁凤翔松开她时,神色已冷淡漠然。他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拖出了大帐,走得快而坚决。夜色中鹅毛大雪漫天飘飞,苏离离由他拽着,不觉得腿伤会痛,雪花会冷。一路走到大营中心营场上,人流往来,莫大指挥着手下山贼往营中搬运粮草。

清寒的空气里,木头站在一侧,卓然如夜,沉默轩疏。雪花飘到他的头发上,留恋地摩挲片刻,滑落在地。他听见身后脚步,回过头来,眼光一掠便凝结在苏离离身上。祁凤翔蓦然站住了,苏离离的精神渐渐凝聚起来,浮世大雪纷飞,聚散飘落,却有木头的坚定,是可以把握的真实。

她甩脱祁凤翔的手,奔了过去。木头一把将她抱住,像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家,苏离离伏在他肩头终于痛哭起来。木头微微错愕,凌厉地望向祁凤翔,祁凤翔眼中辨不清是狠是绝,默然转身而去。

不是因为不想要,不是因为抢不到,而是那个人的心不在这里。世间最容易执着的是感情,最不能执着的也是感情。他独自走着,便不用把别人的悲喜背成自己的悲喜,孤独,却无可畏(书)惧(网),所向披靡。

这一段路,祁凤翔将指甲捏进了手心,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木头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色渐渐和缓了一些,放下惊疑,抱了苏离离,轻抚在她背上,长空落雪中轻声哄道:“不怕他,有我在。”

*

莫大的人马扎营在十里外,布置严整。木头算着粮草给了祁凤翔,多出来的都屯在莫大营里。时常有难民经过,困饿不起也施舍一点,虽是陈糙米,能不饿着就好。于是便有难民盘桓营外,男的愿来入伍,女的愿来煮饭浆衣。木头择优而录,令李师爷造册,一应营务按行伍要求。

第三日雪停,阳光映着薄雪,一片银妆素裹。木头一早快马到了祁凤翔大营,立马辕门,径入中军。祁凤翔正站在地图前,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图。

木头摸出一支玳瑁簪子,递过去,“这是你那天给我的。”

祁凤翔接过来,拿在手了看了看,问:“那支呢?”

“离离那里的,她可能忘了,我也没问她要。”木头答得轻巧。

祁凤翔看着簪子,忽然想起那个典故来,乐府诗有所思》里,讲男女定情,男子送了一支双珠玳瑁簪给女子,后来男子负心,女子将簪子砸毁焚烧,当风扬其灰。爱与恨都是一线之隔。仿佛是一个隐喻,他本是怀着几分调戏之心送这簪子给她,却忘了故事本身的结果。祁凤翔握了簪子,微微有些发怔。

木头打开背上的包袱,取出那个乌金的匣子,“她倒是说把这个给你。”

祁凤翔看着桌上的匣子,从怀里摸出一把同样乌金的三棱钥匙,手悬到半空时却停了停,轻轻把钥匙放到了匣子上。两人都瞪着那匣子不语,半晌,祁凤翔忽地一笑,问:“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唔——”木头沉吟片刻道:“……有点好奇。”

祁凤翔犹豫了片时,也笑道:“我也挺好奇,但是我现在不想开。”

“为何?”

祁凤翔默然半晌,决断道:“这样吧,钥匙还是放在我这里,匣子你们收着。若我有朝一日平定天下,四海归服,再来看这天子策,让它名符其实。”世人碌碌,只因所求有限。祁凤翔独有一种淡然笃定,半是决心,半是从容,因其所求宏大。

木头会得他意,道:“好,待你功成之日,奉上为贺。”

祁凤翔拈着那钥匙轻点在桌面上,道:“你当真绝了功业之想,不愿位居显赫,万人之上?”

木头扶案,默然想了想,道:“我从来都未想过位居显赫,只因我家世过去已经够显赫。”

“不错,你父亲是异姓王,我父亲只是边疆守将。”

木头双目濯然,“功业之想大多一样,目的却有不同,有的人只为御敌平寇;有的人为了权势地位。我取前者,你要两者,本就不同。人世功名有忧有乐,我不堪其忧,你不改其乐,更是迥然。你不必猜疑什么。”

祁凤翔摇头而笑,“又自作聪明,我猜疑你就不会这么简单放了离离。要说看透人心,你不及我,你只胜在坦率无求。无求故而不失。”

他说到苏离离,木头声音清定道:“她说你给她下了毒。”

祁凤翔眉头一皱,转瞬又舒展开来,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不怕么?放心,我不想跟她同归于尽,下没下毒都死不了。”

木头如有所思,觑了他一会儿,倾身向前,低声道如此如此。

祁凤翔冷睨了他半晌,“你这不是拿我做恶人么?”

木头道:“恶人你反正都做了,也不妨多做一会儿。”

祁凤翔咬牙切齿地一笑,正要说话,木头抢先道:“我来是想问你,赵无妨怎么解决?”

祁凤翔沉吟道:“他才在雍州失利,只怕要往回逃,必须分兵切断他的退路。”

“然后?”

“最好是围在石泉一带。”祁凤翔皱眉。

木头也皱眉道:“围点打援不合适。你的战线已经拉长,时间就不能拖久。否则南边的北边的都有可能从冀州下手,把你和欧阳覃分割包围。最迟一个月,要把赵无妨解决了。”

祁凤翔道:“我有一个想法。”

木头道:“我也有一个想法。”

祁凤翔笑道:“你说。”

“我从赵无妨左侧,你从赵无妨右侧,穿插包抄,合兵在他背后,正面让李铿带兵压过来。三面包围,我们三路切割他的人,最好不要围城对峙,能消灭多少消灭多少,让他势单力孤,最后好解决。”

祁凤翔附掌道:“正合我意。那如果梁州有援军呢?”

木头想了片刻,道:“梁州背后是益州,你可以想想法子?”

祁凤翔大笑道:“越发说到了点子上,我正要让应文出使益州,约他们合击赵无妨,令他首尾不能相顾。事不宜迟,大家分头动作吧。”

木头回到莫大营地时,苏离离正和莫大说着什么。隔着厚棉帘子的帐子里,苏离离轻轻打个呵欠,歪在椅上,无奈道:“莫大哥,这样子是不行的。”

木头自外而入,奇道:“什么不行?”

苏离离眼睛一亮,坐起身来,嬉笑道:“你问他。”

莫大焦躁踌躇,挠头道:“我……我想……想跟莫愁……”

木头已明其意,一面解下包袱放好,一面却一本正经道:“想跟她做什么?”

莫大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求亲。”

苏离离已经笑得弯了腰,木头也忍不住笑道:“你们认识也不短了,又无父母长辈,谈婚论嫁自然得很,你这副样子倒像才认识上她似的。”

莫大一脸苦相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们就没提过。”

苏离离嬉皮笑脸道:“既没提过,那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反正两人在一处。”

莫大瞅着她,半晌假笑道:“我知道你们……哼哼……哼哼……”

木头皮笑肉不笑地走近,问:“我们怎么?”

莫大犹豫半晌,不敢以身抗暴,闭目道:“没什么没什么,可我该怎么跟她说呢?你们是过来人,给我出个主意。”

苏离离将眉一轩,“谁过来了,我可没过来,谁过来了你问谁去。”

莫大转向木头,“兄弟,你要帮我。”

木头忍着笑道:“我也没求过亲,是她跟我求的。”

苏离离闻言作色,欲要反驳又不好反驳,忍了忍,转而笑道:“不错,我没费什么劲儿,就把木头娶进了门。你就直说,莫愁,我要娶你。”

木头脸色一暗,闷闷道:“你不会说,让离离说也成。”

莫大似下定了一个决心,握拳道:“不,我得自己跟她说。”

木头点头道:“这就对了,拿出你挖坟掘墓的勇敢,打家劫舍的果断,现在就去跟她说吧。”

“现在?”

苏离离赞许道:“现在云开天晴,大地回春,正是求亲成婚的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莫大哥千万要把握。”

莫大被他二人一推一抬,也点头道:“好,好,我去,我现在就去。”说罢转身掀帘子出去了。

苏离离将脚靠近地边的柴火,微笑地看着莫大的背影。木头一把抱住她,惆怅道:“今后我们开棺材铺要叫江记。”

苏离离露齿一笑,断然道:“不行。”

木头正色道:“出嫁从夫。”

苏离离晓之以理,“你自己也说自己是上门女婿,得听我的。”

木头犹豫了一下,“那叫江苏记……”

苏离离望着他玩笑时的样子,淡淡一笑,没了斗嘴的兴致,攀着他手臂,将脸贴在他肩膀摩挲了两下,懒懒道:“说这些也太远了,我还不知道活不活得到那时候呢。你去怎么说?”

木头见她面有忧色,道:“天子策他暂时不要。”又解劝道:“我昨夜把你脉,只是有些虚寒未除,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苏离离愁道:“哼,不要老娘还不想给呢。他说这种毒韩先生解不了,不发作起来也看不出。我怎么这么命好,这样奇怪的毒都让我中了,就是中不了京城第一投彩行的蒙彩。”

木头搂着她的腰,“不如让莫大哥送你回三字谷,让韩先生看看。”

苏离离想了想,道:“你不跟我回去?”

木头摇了摇头。

“祁凤翔威胁你?”

木头仍是摇头,“我还是想杀赵无妨。”

苏离离沉默半晌,轻声道:“木头。”

“嗯。”

她抬起头,“我不欠他的。”

木头一愣,明白她意下所指,道:“他到底没有为难你,这个情我领。”

苏离离提醒道:“他给我下毒。”

木头犹豫了一阵,缓缓道:“他有那么蠢?给你下毒能得到什么?世上哪有什么毒可以吃下去还跟常人一样?”顿了顿,又解释道:“当然,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你还是回三字谷去看看好。”

苏离离看了他片刻,低低道:“好吧。”

她手指抚摩着他的衣襟,将额头抵在他下巴上。两人默然相拥,各怀心事,万般的情由萦绕心底。

木头,倘若祁凤翔真的给我下毒,你怎会善罢甘休,还与他一起商议除掉赵无妨?我知道你怕我不安全,想让我回去。可你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你啊。

姐姐,程叔待我们的好谁也不会忘,赵无妨不除,此生也不安心。祁凤翔没有给你下毒,但他未必没有这样想过。我助他一臂之力,是谢他放过你,也是偿我旧时之志。

仿佛万叶千声在身边零落,苏离离抬起头,柔柔地一笑:“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会陪着你的。”木头清明的眸子渐渐涵满笑意,他俯下头轻啄着她的唇。苏离离猫一般眯起眼睛,细碎亲吻。木头平日算得上沉默温顺,一俟亲近,即刻狼变,按着她的头用力吮了上去。

只听“嗳”的一声,两人忙分开,同时扭头看去,莫大站在门口咽了下口水,莫愁站在旁边有些尴尬。

苏离离挣开木头,怒道:“你做什么呀?!”

方才的情形让莫大看得有些血热,转头叫道:“莫愁!”

莫愁吓了一跳,怪道:“你到底要说什么?非得把我拉到这里来。”

莫大一经看见她面庞,又开始结巴:“那个……外面人多。”

木头皱眉道:“别跑题。”

莫大连忙点头:“是是,他们刚刚指教我了……不是,是我想说。”

苏离离抚额,“说重点。”

“好!”莫大一把拉住莫愁的胳膊,“我们成亲吧!”

苏离离小声道:“他这也说得太直接了。”

木头说:“嘘——”

莫愁震惊地看着莫大,两人瞠视着谁也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莫愁低声道:“那年你杀老大王救我,兄弟们就要你娶我,你为什么不肯娶?”

莫大挠头,“我……我救你确实不是那个……我当时是没那么想过……”

莫愁突然扭捏起来,低下头握着自己双手,更低声道:“……要是换个人,等你想起来,早嫁了好几年了。”她捂住脸哽咽道:“我等了三年才听到你这句话。”

莫愁笑着,却涌上了泪意,瞟见了苏离离嬉笑的神色,身子一扭,跑了出去。

莫大蒙了,“哎……她这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木头无奈地摇头,苏离离失笑道:“你追过去接着问问就知道了。”

莫大踌躇了片刻,飞一般奔了出去,苏离离拉着木头的手道:“莫大哥这人,某些方面也太不明白了,说好了叫心无邪念,说坏了叫呆若木鸡。”

木头一笑,“他要是明白,也不会这么多年看不出你是女子。”

是日午后,人马饱食,祁凤翔也不多耽,拨了三千轻骑兵给木头,自己领了三千走了。他临走来到莫大营外,苏离离远远站在帐门边,手掀了帘子看他二人说话。祁凤翔仍是那身铠甲,微微从马上倾下身来,不知与木头说着什么。头盔上的白缨垂下来,被风拂到颊边。轻浮的飘穗与他笃定的目光相融合,鲜明生动。他不可能没有看见她,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木头最后点了点头,祁凤翔直起身掉转马头去了。木头俟他去远,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兵符,镏金闪耀,是权力的光芒,昔日的旧乡,三千人马的责任。沉默中有许多往事浮光掠影般划过。

木头将兵符揣进怀里,回头见苏离离慢慢走过来。他迎上去站定,苏离离问:“你什么时候走?”

北风把她鬓角的一缕碎发吹乱了起来,木头伸手给她理到耳后,道:“我也马上就要走,莫大哥那里我说好了,明天让他送你回三字谷,送到了再回来。”

苏离离点点头,“你万事小心。”

木头给她一个沉定的眼神,“好。”

苏离离又想了一会儿,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一一说起。半晌方道:“我在三字谷等你。”

木头道:“好。”

苏离离又站了一会儿,却找不着话来说。木头缓缓拉了她手,笑道:“放心。”

“你这么大个人了,不比当初落难到我门前,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莞尔一笑,“你忙你的去吧,我去睡个下午觉。”

木头点头,“照顾好自己。”苏离离应了,先转身回去了。莫大自打中午跟莫愁表白,一下午就没正常过,两人都疯疯癫癫的不见人影。苏离离回去床上躺了,却一点也没睡着,转侧良久,耳听得骑兵马蹄声出营,她爬起来直追到营门口,但见一路绝尘。

苏离离愣愣地望了一阵,傻笑了笑,慢慢回转身来。身后有人叫道:“妹子,大妹子。”她站住四面看,营外围栏边,一个黄麻短衫的妇女,头上裹着头巾,欲辨而未明地打量她。

苏离离细认了片刻方认出她是云来客栈的老板娘,叫道:“大嫂。”

第十九章 请君同入瓮

苏离离细认了片刻方认出她是云来客栈的老板娘,叫道:“大嫂。”

老板娘这才敢挨上前来,三分愁苦,三分笑容,道:“真是你啊妹子,我看见这些兵就怕,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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