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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无名 by 夜雪猫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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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无名/作者:夜雪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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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曹沫,春秋,鲁,为国谋刺
专诸,春秋,吴,重诺轻死
要离,春秋,吴,断臂杀妻
豫让,战国,晋,残身毁容
聂政,战国,韩,士为知己
荆轲,战国,燕,地球人都知道

无名,架空,国籍不详,贪生怕死
昔日慕宴斋品评天下刺客,曾重金相请,邀其隔帘一叙,无奈无名其人惜命如金,拒不立传,曾掷书有言:“刺客当无名。”其字扭曲无体,疑为左手书。
慕宴斋排杀手榜时将其列于探花位,上书:无名其人谨慎多狡,行事天马行空,无章无忌,无理可循。因无具体事迹佐证,故列第三。

内容标签:女强 惊悚悬疑 江湖恩怨 穿越时空

主角:莫熙

【正文】

  刺客无名
  作者:夜雪猫猫

  接单用抽奖的方式?

  雨后初晴。
  一处江南私家宅院。
  正是新荷初绽之时,莫熙坐在湖心的凉亭里,观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情景,心情甚是愉悦。右手轻拈一块梅花糕,细细嚼了,又抿了口雨前,顿觉唇齿留香,不禁又暗赞一回。
  将这一期目录快速翻了翻,不过是些鸡鸣狗盗的业务,技术含量低,报酬还不够她去掬水阁喝一顿小酒的,便有些意兴阑珊地撩开了手。清风拂过,那册子沙沙而动,翻至有枫叶标记的一页停了下来,“萧玉,钱塘人,富贾,年二十,克妻……”右下角画了铜钱五枚。莫熙嘻嘻一笑,此人年纪轻轻却是个值钱的。默读两遍后,将那一页轻轻撕下,放到一旁煮开水的炭炉上,顷刻便成了飞灰。
  她轻盈一个纵跃便稳稳踏上小舟,那舟也无人摇桨,箭一般向岸边行去。
  钱塘。
  莫熙一路顺江而下,欣赏沿途风光。
  转眼已过了十来日,享受了一把公费旅游,上岸后便也不再耽搁,直奔宏元当铺。
  刺客守则第一条:客户是皇帝老子。
  莫熙暗自寻思着,按照自己这第36位的组织内部排名,轮到自己挑案子的时候,枫叶级酬金的应该已经轮不上了。本来么,大家伙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杀人又不是济世救人,还专挑疑难杂症上,回报率才是最重要的。再说,这组织经营方针就跟出租车公司似的,大家都是拿的提成,被剥削了大头,谁还不挑金贵些的软柿子先砍了。做掉这么个儒商,不跟切西瓜似的。这关键之处在于那一页末端的注解“死前需日夜惶恐。”杀人不过头点地,手起刀落,也就完事了。敢情这位客户是对肉票有深仇大恨。行,莫熙决定做一回好人,帮客户解决心理障碍,以消业障。
  莫熙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给店家,不是她对办公文件不尊重,实在是贴身藏着,不免被汗水所透。那伙计撇了一眼,转身往帘子后头去了,不一会拿着一本蓝皮册子出来。莫熙接过一看,封面上一排梅花小篆,“随园笔记,”应是出自女子之手。仍旧揣在怀里,晃晃悠悠地出去。刚才那伙计应该也是练家子,瞧着那双手,起码练过小擒拿。不禁感叹,如今的组织也向集团化方向发展了,行业遍及酒楼、商铺、青楼、当铺。大当家的果然天纵奇才。莫熙考虑要不要参个股,弄个合伙人当当。剥削人比被剥削强多了。资本主义不可恨,只要自己有资本。
  已是黄昏时分,街上的小贩大多正收摊回去。莫熙远远就看见“悦安”客栈的招牌。顿时再次思考起这个已经思考了一千遍的问题,她到底是穿了哪个无名写手的武侠劣作,自初中起就读遍金庸、古龙、梁羽生,自然清楚自己自出道起,遇上的人物都不是那些出身名门的,但再看眼前这块招牌吧,又没什么原创性。
  刺客守则第二条,保持真正的低调。
  刺客不是明星,被记住特征,再要是首尾不干净,那便不是六扇门捕快追捕的事,是组织内部绞杀。没有人愿意因为其他人的愚蠢牵连出自己。生存高于一切。
  莫熙的打扮再普通不过。青灰色的长衫,半新不旧,因长期日晒雨淋,那张脸也没有一丝时下女子追求的苍白晶莹。她本就无甚姿色,行动之间女态全无,虽身形相较粗壮男子孱弱了些,但钱塘文人甚多,她扮起男子来并不突兀。
  待小二送了茶水点心,莫熙关上门,开始研读那本随园笔记。
  册子并不长,前半部由碧落轩的桃花笺装订而成,看样式应该是三年前出品的了,后半部用的是普通的素笺。字体从一开始的小巧精干逐渐变得虚软无力。
  总体来说这是一本闺怨记叙抒情散文合集。册子的主人从待字闺中,至新婚燕尔,直到最后一篇观随园秋景》嘎然而止,住的都是同一个叫随园的地方。看来那位萧玉的第一任妻子刘氏,颇有些才情。
  她的名字里应该有个荷字,因开篇写到与萧玉初识于荷塘的情景。不过是才子佳人,金风玉露。只是这位刘小姐认为爹爹为她取荷为名印证了自己日后的姻缘,乃是天命定数,于情窦初开之时更添了一分旖旎情致。后来便是谈婚论嫁,如胶似漆郎情妾意。刘员外故去之后,刘小姐因两年无所出,为子嗣计,主动提出与萧玉纳妾,萧玉拒而不从,刘小姐感其情深,又深以自己抛头露面为愧。恰逢家中服侍父亲的一干老仆年老体衰需遣散回乡,府中新进仆役皆由萧玉做主,观其行事颇有章法。刘小姐悲痛之际偶感风寒,无力操持家中生意,便逐渐交由萧玉打理。
  莫熙心中冷笑,刘小姐直到香消玉殒都住在随园,可见萧玉是入赘刘家。观其笔迹渐弱,乃是气虚之兆,怕是逐渐掏空了身子,虚耗而死的,很有可能就是那碗日日不断以示未忘旧情的荷叶莲子羹。刘小姐死前一应日常用度已颇多克扣,否则她素来讲究,刘家未败,怎会连纸笺都供应不起。最后一篇中提到本想趁着气色尚好,再与萧郎去一次初见故地,派小厮往铺子里寻,却久不见回,只得强忍失望自行往园中观景,忆得片刻往昔。可见刘小姐香消玉殒前已行动受制,连个奴才都使唤不动。
  刺客守则第三条,人群才是最好的掩护。
  莫熙早早起来,简单梳洗了便往对街的聚闲楼去,选了楼上靠窗的热闹位置,点了一碗鱼片粥,两个香菇笋尖包,一碟酱牛肉,便坐着看景。干他们这行不比现代狙击手,冷兵器时代,要得手只有靠近距离接触。这就说明压根不存在别人观察不到自己,只有自己观察别人的落角点。殊不知远离人群才是最打眼的。
  “听说萧家又要娶亲了,萧家小郎年纪轻轻,连丧了两位夫人,前一位刘氏好歹过了两年,这一位王氏刚成婚不过三个月便被强盗所害,真真可怜。”这座茶楼名字取得甚为贴切,来的确都是闲人。说话的便是一个提溜着鸟笼的老翁,发须皆白,却仍中气十足。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按说那王氏小娘子死得冤枉,那贼子盗窃未成,偏偏被她撞上。”
  “萧家克妻的名声传出去萧小郎再想结亲可不容易啊。”
  “怕什么,从前刘家是巨富,全都归了萧家。还怕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儿?”
  “可现如今,改弦易张,萧玉的人脉毕竟比不上先前刘家经营的时候了,看光景已大不如前。”
  “听说从前,刘老爷是七皇子的门人,是皇商,这沾个皇字,自然是财源广进。”
  “你们知道什么,萧小郎前几日才出手一批粮食,有这个数……”那人比了比手,众人一片唏嘘乍舌。
  莫熙一边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边吃着早点,思量着蓝皮手札的来处。

  萧家玉郎

  这几天,钱媒婆的腿可都跑断了,钱塘但凡有未出阁姑娘的人家她都去了个遍,萧家的门槛来来回回差不多被她踏破。可总没有好信儿。萧家虽是巨富,可这商贾两字,但凡沾着点书香的人家便不愿轻易结亲,更何况萧玉有克妻的名声。
  只这一天钱媒婆哼着小曲儿,顶着日头,那一团儿白面似的脸上挂着汗,也顾不得擦,便马不停蹄往萧家去了。
  “您是不知道,这位陈小姐是刚举家从京城来的,陈家祖上当过京里的大官,如今全家都没个男丁,一家子女眷才回的钱塘老家。陈小姐虽是庶出,那模样气派可都不差半分。绝对错不了。”钱媒婆打一照面,一口唾沫星子便溅上了萧玉那张白面书生脸。
  萧玉也不多听她啰嗦,给了五两银子只说再看看,便打发走了登时怏怏的钱媒婆。
  “大爷,要不我亲自去打听打听?”在周管事看来便是有七分真,也尽够了。
  萧玉点点头,心思却已转到刚刚脱手的那批粮食上。这批粮总量很大,前两年的账本遍寻不着,但据知情的伙计讲这批货一直是往各地下家分流着小批量出手的。他早觉着刘老头年纪大了,办事畏首畏尾,便是在本地大批量出货,压低了粮价,凭着价格优势,垄断本地市场,省去了运费仓储费,走量就可净赚巨利。他自接手了这批粮食,便在短短几个月间脱手给了本地商户,狠狠赚了一票。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少年得志的意味。
  萧玉正歪在美人榻上看账册,外头报派去海宁王家报丧的回了。萧玉懒懒着道“叫他进来吧。”
  萧玉见他面上有些个古怪,也不在意,就着刚沏好的碧螺春喝了一口。
  “见着王家人了?”
  “爷,您说怪不怪,王家那院子如今已经住了新的人家。问搬去了哪儿,人家也不知道。他们搬家也没差人跟先奶奶说一声儿啊。”
  “许是想着安顿好了再派人来报信不迟。既然这么着,咱们只等他们来人。”萧玉有些伤感道。王氏德容言工那是无一不出挑的,又是新婚,正蜜里调油的时候,便遇上了这档子事儿。真真应了那一句红颜薄命。
  刚想说什么,又听周管事回来了,便摆手让他出去。
  周管事打帘进来的时候一脸喜色,萧玉便知这事有戏,心头一热。
  果然,周管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那陈小姐确实是个好的,早几年在京里尚未出孝不便说亲,如今虽年纪大些,也就十八芳龄。陈家没有男丁,正想找一门姻亲,女婿为半子,也可支撑门户。
  萧玉听了有些意动。萧家三代单传,到他这一辈连父母都去了,独留他一个,如今他也应该考虑子嗣了。
  萧陈两家可谓一拍即合,很快交换了庚帖,过了定,又择了良辰吉日。
  婚礼那天,萧家让轿夫带着新娘子足足绕了两圈,很是吹吹打打热闹了一番。
  萧玉应酬完宾客,回到新房已经有点头晕,但心里着实欢喜。挑了盖头,新娘子玉颜俏丽,水灵灵的眼睛瞥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萧玉只觉得自己魂儿都被勾走,待要再细看,却怎么哄也只肯侧身微微抬头,瞧着越发挠心。萧玉胡乱除了喜袍便压了上去。
  第二天,小夫妻两个睡到日上三竿方才叫了丫头进来服侍。萧家无长辈,新妇无需向公婆敬茶,倒也便宜。萧玉知道进来的是陈氏的陪嫁丫头,以后或可收用,不免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大失所望,那丫头除了白净,无半分可人之处。暗道这陈家倒是心疼女儿。
  再向陈氏看去,她正由丫头服侍着穿里衣,见他呆看,便颠了他一眼,萧玉想到昨夜陈氏的温柔小意,不禁身子酥了半边。
  两人梳洗好,便在房里用早饭。萧玉自免不了动手动脚,陈氏脸皮薄,将丫头遣了出去,亲自服侍。
  萧玉道“叫夫君娘子什么的没个闺中趣味,娘子在家中可有小名?”
  陈氏自小在京城,口音却颇得几分江南女孩儿的软糯,温声道:“家里头都叫我莲儿。”
  萧玉听了顿时咯噔一下,那象牙雕蜻蜓戏荷花筷子险些握不住。半晌方道:“娘子闺名为兰,怎得小名叫莲儿,可有个来处?”
  陈兰笑得温婉:“小时候常常在自家荷塘采莲子呢。家里便这么叫了。”
  萧玉已经食不知味,只勉强道“娘子小时候定然淘气。”却并不改口叫她莲儿。
  吃罢饭,萧玉不放心生意,仍旧往铺子里去了。陈兰也不拦阻,亲自替他换了衣裳,送到二门。
  晚上回来,见陈兰仍是一派温婉殷勤,萧玉便也柔了神色,这原也不怪她,不过是巧了。
  “萧郎,莲儿亲自做了一道菜,萧郎定要尝尝。”陈兰一边布菜,一边吩咐丫头端汤递水。
  萧玉倒也喜她贤惠,强压下乍听那句萧郎的心惊肉跳,入了席,见菜色摆满了一桌,二人食用颇有些浪费,却念及她是新妇,自小家里又是金尊玉贵惯了的,不免讲究些,便也不提。
  待他亲手动筷子挑了那一道荷叶粉蒸肉吃了,却惊得站了起来。
  “萧郎不喜么,是莲儿手艺不精了。”陈兰见他如此反应,不免有些委屈,眼圈也急得红了。
  萧玉心里此刻已震惊莫名,荷叶粉蒸肉本是杭州名菜,会做并不稀奇,只是这味道怎地一般无二。抬眼向陈兰看去,见她眼圈微红,便又心软,许是刘氏自夸的,并非她自创,又或是这方子早就传了出去。如此想着便稍稍安心,重新落座,故作镇定地又夹了一筷子。
  陈兰见了立作欢颜,道:“这道菜本无甚特色,只是这里头的甜酱是莲儿自己制的,外头断没处买去。”
  哪知话音刚落,萧玉如遭雷击,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陈兰皓腕,面上已作狰狞阎罗,厉声道“谁派你来的,说!刘家不是死绝了么,是谁,没得给爷装神弄鬼!”
  陈兰被他疾言厉色吓得哭了起来,一时梨花带雨,哽咽难言,好不可怜见儿的。
  半晌方渐渐收了声,嗫嚅道“爷说的什么,莲儿怎得一句不明。”
  萧玉听她自称,越加烦躁,只狠狠将她甩在一旁,气冲冲走了。
  陈兰即刻收了泪,嘴角一弯,施施然坐下来用饭。
  萧玉疾步走到书房,已经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便是刘氏身边最亲近的丫头也已经死了,这些闺房私话万不会传出去的。但若说是巧合,便也太过了些。想到一个可能,他顿时浑身一僵,冷汗津津而下。
  这么一想,萧玉自是万难躺回那女人身边去。便一连睡了几夜书房,白天仍旧去铺子里,底下人见他们新婚便分房而睡,自然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触他霉头。
  如此浑浑噩噩过去几日,萧玉终究按奈不住,叫了陈兰贴身丫头来问。
  来的正是洞房花烛次日他打量过的那个。
  那丫头听自家姑爷问的都是陈兰平日饮食起居,生活习性,问得细致入微,脸上笑出一朵花儿来,答得越发仔细。她容色平常,口齿却甚是伶俐,讲得绘声绘色,有条有理。
  周管事心下暗喜,两口子哪有不闹的,有道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大爷这是心里念着新奶奶呢,怕萧玉面上不好看,迁怒于他,便不敢多听,悄悄出去了。却不见萧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捏着青花瓷杯子的手也抖得厉害,茶水溅出几滴,匀在他月白的衫子上。
  萧玉思虑一日重过一日,好几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了里衣。不过几日便瘦了一圈,容颜憔悴,不复俊雅。
  这一日,萧玉晚上去万老爷家吃酒,喝得有些高了,回来的时候习惯性往西跨院走去。
  见着屋子里的陈兰不免清醒了几分。陈兰玉指纤纤,执着一只莲花玉碗,面上带着三分笑,缓缓道“萧郎可知,莲儿最爱便是那荷叶莲子羹。萧郎可要用些?”
  萧玉剩下的几分酒意也惊得没了,只瞪大了眼睛看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娘子自用吧。”
  哪知陈兰将碗往地上一掷,“啪”得一声脆响,已是粉身碎骨。“萧郎自然是不敢喝的。”那声音尖刻飘忽,萧玉惊魂未定,再看陈兰,忽见她七孔流血朝自己扑过来。口中言道“萧郎莫怕,你我二人可做一对阴间鸳鸯,前世种种莲儿便可不放在心上。”每缓缓吐出一个字,便向他逼近一步。
  萧玉大叫一声向外头奔去,紧接着,陈兰在屋子里只听到扑通一声。片刻后便是周管事大声呼救“不好啦,大爷投水啦。”陈兰也不理会,趁着夜色,往书房去了。

  黄雀在后

  次日,整个钱塘都在议论着昨夜萧府的惨剧。都言萧家小郎撞了邪,才娶了小娇娘不足一月,好端端的却投了自家的荷塘。那水原也不深,不过半人高,可偏偏淹死了人。半年里头两条人命,萧府顿时成了凶宅。
  萧家没了主子,府里的奴才一时没了主张。陈氏强自振作,端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做主发还奴契,又给了两倍的遣散安置银子,一时满府几十个仆役作鸟兽散。又过了几日,萧宅低价脱手,卖给了一户做茶砖生意的人家,却是由管家先行打点,主人还在路上。不久陈家便来了人,接回苦命的女儿,阖家搬迁不知去向。街坊邻里不以为怪,都道陈氏于异地改嫁,方能不为钱塘名声所累。
  夜凉如水。
  萧府。
  一个娇小的身影踏月而来,轻快地穿过园中亭台画廊,向主院疾行而去。此人甚是轻盈,腰肢一弯便从开着的窗户翻身而入。
  入得室内,径直向雕花拔步千工床走去,轻轻一跃,极熟念地打开其中一个暗格,取出放零食吃嘴的水晶嵌匣,在木板上轻敲两下,又往其余个个暗格,以看似凌乱的顺序敲一至三下不等。这一串动作做得快而精准,没有一丝迟疑。忽地卡塔一声,原先放小食的暗格木板自动移开,露出夹层来,里边静静躺着一个扁扁的方布包,飞快取出,正要揣入怀里,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
  女子柔软的身子瞬间僵硬。
  这时房间里已亮起了灯。到了这会,她反倒镇定下来,果断回头,看向来人。
  那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只是平时那乐呵呵笑起来略带谄媚的表情此刻却透着一丝阴冷,正是周管事。
  周管事是刘家在裁减老人的时候由萧玉补进来的,女子显然认得他,表情微微一僵后,冷笑道:“你是哪边的人?”
  周管事嘿嘿一笑,道:“就凭你还想跟殿下讨价还价,早两年还好说,如今却是由不得你。”
  “我爹爹为了让七殿下放心已自尽了,你们就不能放过刘家。”
  “当初刘家有胆子收了那七百万担朝廷拨给西北大军的军粮销赃,还想着能富贵绵长么。”周管事冷冷讽道。
  “刘家为七皇子做了不少事,都留了一手,五殿下想必会感兴趣。”
  周管事倒有些佩服起眼前的刘彦荷来。三年前计诱孑然一身的萧秀才,不动声色把刘家明面上的生意让他接手,防着五皇子事后嗅出味儿来,未雨绸缪找个现成的替罪羊。却不想七皇子抢先翻脸不认人,想将刘家抛出去,丢卒保车。刘老头为了保住女儿,不得已自尽。情势危急之下,刘彦荷还能阵脚不乱,先施苦肉计,裁了刘家老仆,暗中照看刘家暗处的营生。恰好,萧秀才因刘老头死了,便起了歹心,她将计就计使了个金蝉脱壳,诈死离府。萧玉心里有鬼,即使诈死有破绽,也不会留心。只是装死容易,要夹带那几本账册出府却难。是以干脆按兵不动。她等了足足一年,估摸着风声小了,才找了“客栈”出面,并非为了报复萧玉,只是想把水揽混,她好取回这几本账册,做保命符。此刻见情势逆转,当机立断就准备向五殿下投诚。可谓心机、城府、狠辣、果断都占齐了。
  周管事沉吟不答,忽然一个分筋错骨,拧断了了刘彦荷的脖子。抄起那个绸缎布包,便消失在夜色中。
  此举不光刘彦荷措手不及,在暗处看了一场好戏的莫熙也十分错愕。
  她凝神静听,果然西面来了一队人,一共六个,都是内家高手。她微微一笑也往夜色中去了。莫熙自来以轻功为傲,她的身法说是如雾如电也不为过。转眼间便已到了喧嚣闹市。选了一家装潢富丽些的酒楼坐了,点了一道荷叶粉蒸肉,果然味道与她按照刘彦荷写在手札里头的方子做出来的不大一样。
  次日,艳阳高照。
  莫熙往宏元当铺取了银票,便在街上闲逛。
  钱塘的街市很有地方特色,有店面的铺子沿街相对,中间一溜儿都是小摊。她慢悠悠地往前几日刚刚光顾过的碧落轩钱塘分号走去。
  这边的伙计极有眼色,因为来的顾客多为读书人,很有几分傲气,不喜伙计自夸,他们等闲也不上前搭话,只在一旁察言观色,真正有购买意象的才会说道一二。
  “这位小哥,您要不要试试我们今年刚出的桃花墨,研墨的时候您就知道它的妙处,有一股子淡淡桃花香气。”
  “这个前些日子已买过了,给介绍款最普通的。”
  “好来,您看这款,连咱们碧落轩的印记也没有,用起来却是半分不差的。”伙计看他衣饰普通,料是囊中羞涩,也不点破,从善如流,推荐上了。
  莫熙丢下两串钱出来,掂了掂手中的墨,满意地一笑,雇了一辆驴车,往城门去了。
  刺客守则四,不该讲究的地方别穷讲究。
  一开始她并未疑心刘彦荷诈死,虽这手札的来处颇为蹊跷,如刘彦荷的贴身小婢得了去,为自己主子报仇倒也说得通。这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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