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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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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这位安抚使,和你的顶头上司,关系非比寻常。章惇在这个时候,如此示好于石越,摆明了便是在进行政治投机。但是他如此明目张胆,当着司马康的面玩这种把戏,却不能不让一向谨慎小心的石越佩服他的肆无忌惮。
    “不敢。”石越淡淡的回了一句。便听司马康笑道:“章大人真是顾虑周详——石大人,这是家父的一封亲笔信,特意让晚辈送到石大人手上。家父说,请石大人上船之后,再拆阅不迟。”
    “谨遵台命。”石越恭恭敬敬的接过司马康递过来的书信,放入怀中。
    章惇望了望天色,悠悠说道:“汴京城风雨欲来,子明还是快快上船吧。”
    “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在石越的船只离开渡口半个时辰之后,汴京城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渡口旁边,一个美丽的少女咬着嘴唇,呆呆的望着汴河那斩之不断的河水,不断的从远处流来,稍不停息,便向东方奔去。
    “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了出来……”一瞬间,再也忍耐不住,柔嘉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冲到大雨当中,抽出腰间的鞭子,拼命的抽打着渡口的木桩。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脸庞、衣服,但是此时此刻,什么都不再重要……
    两天之后。
    西京河南府,洛阳。
    因为遭遇了暴风雨的关系,端明殿学士、陕西路安抚使石越的座船,行了整整两日,才到达西京洛阳。石越到达的洛阳的那一天,晴空万里。
    “公子,前面就是洛阳城了。”李丁文挥鞭指了指前方,笑道:“富韩公已经知道公子这两日之内会经过洛阳。到洛阳后,应当先去拜会一下他。”
    “本当如此。”石越揽辔应道,一面观察四周的山川形胜,叹道:“洛阳居华夏之中,河山拱戴,难怪太祖皇帝欲迁都于此。”
    “洛阳东有虎牢关可以扼守;西有潼关为屏障;南有嵩山与伊阙为门户;北有太行与黄河为天险,兼之风景华美,山川明秀,自然是远胜于汴京。然而汴京四通八达之地,本朝立都于汴京,不过是利其漕运方便。久而久之,根深蒂固,迁者之议,已近空谈。”
    众人听石越与李丁文说起此事,都不由感叹不已。
    正边走边谈之时,忽见前方尘土高扬,马蹄轰鸣,众人不由相顾骇然。一干家丁与护卫官兵,都取出了手中的弩机。众人久闻洛阳之间,有一大盗横行,官兵累剿不灭,因此不爱讲排场的石越,这次破天荒的带了近百人同行。难道当真怕什么来什么?真在这洛阳城外,碰上了大盗?
    侍剑此时早已驱马上前,取弓在手,挡在石越马前。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
    几分钟后,那大队骑者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侍剑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数百骑奔驰而来,手心中不由冷汗直冒。石越表面上虽然冷静,但是汗衫却也全湿了。
    惟有李丁文却轻轻松了口气,笑道:“他们有旗帜,不会是盗贼。”
    石越闻言一怔,眺目望去,果然,队伍当中有四面旗帜高高举起,迎风飘扬,只是看不清楚写得什么字样。但是那些人越来越近,却可以依稀看来,是官兵装束。石越不由松了口气,说道:“是禁军。”
    众人也早已看清,一齐松了口气。正欲收起兵器,石越忽的心中一动,却举起手来,厉声说道:“暂莫松懈,待看实了再说。”众人心中一凛,原已放下的弩机,又抬了起来。李丁文意味深长的看了石越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须臾,那数百骑兵勒马停在离石越一行人约五六百米的地方,为首一人纵马出列,大声问道:“来者可是陕西路安抚使石学士?”
    侍剑驱马上前几步,厉声回道:“正是石学士官驾在此,尔等又是何人?”
    那人顿时喜笑颜开,翻身下马,小跑过来,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下官骁骑军第一营第三指挥指挥使史洪,奉令率部前来恭迎石学士大驾。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恕罪。”
    李丁文见石眼脸上有不解之色,忙低声说道:“骁骑军第一营至第三营驻扎西京附近,第四营第五营驻扎在京师与西京之间。他们是最早整编完毕的禁军之一。”
    石越点点头,驱马上前几步,高声问道:“你既是禁军将领,如何敢擅离职守?我不过路过洛阳,本朝无此远迎之礼。”
    “回学士话,因为最近西京地面不太平,我们第一营各指挥奉命分遣各路巡逻,以保障学士一行安全。下官所部并不曾离开防区半步,学士所行路线,正好是我们第一营第三指挥的防区。这是下官的福气。”
    “福气?”便是连李丁文,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请学士前行,下官与儿郎们为学士护道。”
    李丁文见石越犹疑,笑道:“客随主便,只要不曾乱了规矩便行。御史们若要弹劾,姑由他们一回。”
    石越知道洛阳官员借口盗贼横行,摆出偌大排场来迎接自己,必定有富弼的授意——须知道河南府的现任长官,大部分是石越特意安排的富弼的故吏与亲戚。大宋朝任何人的面子他都可以不卖,但是富弼的面子,他却不能不卖。当下微微颔首,朝史洪说道:“如此有劳诸位了。”
    “不敢。”史洪立时退回阵中,眨眼的功夫,他属下的三百骑兵便分成三路,一都在前,一都在后,一都在两旁巡梭,把石越一行人拥簇在中间,浩浩荡荡向洛阳城的东门走去。
第三章下
    走了约二三十分钟左右,洛阳那高大的城墙,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啊?那是什么?”甚少大惊小怪的侍剑忍不住发出惊呼之声。石越与李丁文、陈良、刘道冲,以及所有一行近百人,都被眼前之情景惊呆了。
    数以万计的人,整整几万人,拥簇在洛阳城的东门前,翘首望着石越一行的到来。这是石越从未想像过的壮观场面,他忍不住小声的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似乎是在欢迎公子。”李丁文微笑道。
    “我不过是路过洛阳……”
    “也许正因为这样才让他们如此热情。”
    “会不会太张扬了一点?”石越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似乎不是公子所能控制得了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丁文的话,忽然,便听到史洪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高声喊道:“石学士来了!”
    顿时,平静的现场沸腾起来。城楼上鞭炮声响起,人们争先恐后的踮起双脚,努力看着骑着一匹白马进城的石越,一面还大声的议论着自己的观感。不知是谁最先拿起绣球抛向石越,顿时便有无数的手帕、香囊抛向石越,瘁不及防的石越被这些东西弄得尴尬不已,还不好意思躲避,只能一直保持笑容硬生生的忍受着这些飞来的“暗器”。好在史洪的骑兵很快发现了这个状况,立即排成密集的队型挡在了石越的两旁。
    “子明。”
    “韩国公?!”
    富弼出现在石越等人眼前之时,连李丁文都竦然动容。须知富弼自从退隐西京后,别人若想见他一面,都是千难万难,不料他竟然会亲自到东门迎接石越。
    “子明光临洛邑,竟让西京出现前所未有的盛况,真让老夫大开眼界。昔日王相公过洛,洛阳万人空巷,但是他亦不曾受过这许多绣球与手帕。”富弼亲热的挽着石越的手,迎他入城,一面不忘调侃着石越。
    石越郝颜笑道:“劳动韩国公大驾,晚辈心中难安。本当晚辈上府请安的。”
    “你远来是客——来,子明,这位是……”富弼一面给石越介绍洛阳的主要官员与名流,包括嵩阳书院的山长、《西京评论》的社长等等。
    入到城中,却见城中街道早已清道,但是两旁观看的民众却一点也不曾减少。还有不少商家,主动在门口焚起了香案,以示欢迎……
    石越知道自从王安石变法以来,西京洛阳聚集了一大批郁郁不得志的旧党大臣。因此,西京洛阳,在某种意义上,是旧党的老巢。自己和旧党关系一向良好,和富弼更有特殊的交情,而且以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受到百姓的欢迎也并不奇怪。但是如此大张旗鼓的欢迎,却让自知受到皇家疑忌的石越有点忐忑不安起来,这不是更加增添了皇家猜忌自己的理由么?
    他看了一眼和自己显得亲密无间的富弼,却见富弼满脸的笑容,不断的在马上向百姓点头致意,似乎全然没有想到过这一点,石越心中不由奇怪起来——富弼难道会不知道自己出任陕西路安抚使的真正原因?
    当天晚上。韩国公府。
    小客厅中只有石越、富弼、李丁文三人。
    石越注目那幅旌鹤降庭图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韩公,今日之事,会不会太过于张扬?晚辈现在身处嫌疑之地……”
    富弼似乎早已知道石越必有此问,不待他说完,已经微笑道摆了摆手,转目注视李丁文,笑道:“先生可知道老夫何以如此大加张扬,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子明深得百姓之爱戴,元老之器重?”
    李丁文略略欠身,回道:“在下亦觉疑惑,不过在下知道韩公之安排,必有道理。”
    富弼得意的捋了捋胡须,笑道:“朝廷之事,老夫大体已是知道。皇上让子明安抚陕西,为的是三个字——不放心。”
    石越黯然点头,叹了口气。
    “但是子明也要看到,皇上却是一片成全之心。”
    “晚辈已经知道,司马君实在晚辈离京之时,写了一封书信给我,已点明此意。”
    “朝中暗潮涌动,有人妄想身居九五,若子明在朝中,则子明是必争之人,皇上是聪明之君,皇上既怕子明你立场不坚定,又怕你立场过于坚定。因此迫不得已,才把子明你放到陕西来。”
    “这……”石越与李丁文面面相觑,皇帝怕他立场不坚定倒也罢了,怕他立场过于坚定,却未免有点匪夷所思。
    “依老夫的猜测,则宫中必有人向皇上进言,猜忌子明你。大抵之言,无非你过于自爱,矫情近伪;又或者万一有不测,主少国疑,而子明又过于年轻之类。而子明平素谨慎,必然于内侍宗室,皆不敢得罪。若皇上知道此事,必然会怀疑这些猜忌之语,终会传到子明你的耳中。因此,既便皇上本来无疑你之意,此时却也不得不疑你。皇上担心的,是怕你听到有人进言,因此立场不稳,铸成大错。但这些话,皇上却不能向你明言。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本无贰心,因为被猜忌,反生出贰心。老夫料来,这才是皇上所不放心你的。”
    石越与李丁文听到富弼的这番分析,不由暗自叹服。
    “因此,若子明你处处小心谨慎,堤防这,堤防那,你越怕惹疑忌,皇上就越是要疑你。因为皇上就是在怀疑你认为皇上在疑你。自古以来,君臣之间,最难善始善终。因为每个皇帝有不同的才华与性格,你若以为韬晦便能让皇上信任你,那你便是大错了。大丈夫,要审时度势,对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对策。所以,老夫才不惮御史弹劾,大张旗鼓迎你入城。一来让朝廷知道你的声望,二来释皇上之疑。至于那些猜忌你子明太年轻太能干的人,不管他是谁,子明你都管不了,也不用管。因为这种猜忌,你怎么样都躲不掉的。你只要让皇上放心你就行了,因为只要皇上在一日,皇上就不会怕你能干,不会怕你年轻,皇上就怕你不能干不年轻!”富弼若有所感的叹道:“——这个道理,老夫用了近十年时间才明白过来。”
    石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富弼行了一礼,谢道:“晚辈谨受教。”
    富弼微笑受了这一礼,又道:“但所谓过犹不及。子明你亦不必刻意张扬。老夫替你张扬,与你无关,你受了便是。若是你自己,谨慎惯了的,如今要反其道而行之,也不可以太过了。凡事皆须适度。这个就要看你自己去把握。”
    “是。晚辈理会得。”石越自从回到宋朝以来,还从未对人如此恭敬过。连李丁文都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聆听富弼的建议。
    “方才我又说皇上又怕你立场过于坚定,子明可知道是为什么?”
    “还请韩公赐教。”
    “原因亦很简单,皇上怕你步王介甫的后尘。”
    “这?从何说起?”
    “子明你若立场过于坚定,两宫太后,子明你敢保证你不会至少得罪一位?”富弼含笑问道。
    “这……”石越与李丁文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了。
    “皇上日后还要倚重你改革图强,王介甫为两宫太后所不喜,于是反对者更加坚定。前车之鉴,皇上岂可不防?这种争权夺位的旋涡,但凡沾上了,要不树强敌,除非是强敌全死了。但是偏偏皇上要做仁爱之君,这些人最终绝不会如何。若子明你立场过于坚定,到时候就会招人忌恨,于改革图强之大业,颇有妨碍。这是皇上一生志向所寄,皇上却是会要尽量避免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辈可谓茅塞顿开。”
    “老夫宦海沉浮几十年间,做过三朝皇帝的臣子,至今也不是很懂帝王的心思。不过此次身在局外,反倒看得格外清晰。子明与潜光先生皆是不世出的人杰,切不可当局者迷。朝中之事,子明不妨暂且丢到一边,看看皇上怎么样运筹帷幄。子明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样在陕西路做出政绩来,让关中这个天府之国,重现汊唐风采。到京兆府后,子明就会知道,陕西路安抚使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本朝最难治理的一路,也就是陕西路了。内政不修,边患频频,以范文正公之英材,成绩亦非常有限。老夫希望子明能给大宋带来一个惊喜……”
    “此事还要向韩公请教……”
    同一天。汴京。
    昌王府。
    王府中一片忙乱,自王妃以下,没有人想到,皇太后竟然会亲自前来“探病”。
    “你们不必乱了,哀家不过看看自己的儿子而已。”高太后望着一脸惊慌的跪在自己面前的昌王妃,淡淡的吩咐道:“你带哀家去。”
    “这怎么敢?臣妾已经让人去唤大王了。”昌王妃胆怯的垂下头来,不敢直视高太后。
    “怎么?你连哀家的话也不听了么?”
    “臣妾不敢。”
    “那你前面带路。”
    “是。”昌王妃心惊胆战的领着高太后,向赵颢的“病房”走去。高太后一向宠爱赵颢,而且对于立长君似乎也抱着一种默许的态度,甚至还会不经意的放任赵颢去做一些事情。但这次赵颢装病,却是高太后所“不知道”的。而且高太后突然来“探病”,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也让人大费思量。
    昌王妃故意领着高太后在昌王府内多绕了几道弯,才到了赵颢所住的精舍。
    赵颢早己由两个仆人搀扶着,跪在门口等候。高太后见赵颢虽然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神情憔悴,但是一双眸子却依然炯炯有神,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径自进屋,在一张椅子上坐了,柔声说道:“让昌王进来,哀家要和他说几句话。”
    “是。”不多时,赵颢被扶了进来。病怏怏的说道:“母后。”
    高太后点点头,向内侍、宫女与王府下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是。”瞬间,所有的人都退出了精舍。
    高太后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赵颢,温声道:“你的病可以好了。”
    赵颢心中一震,不过他却并不害怕被自己的母亲识穿。他膝行至高太后的膝头,泣道:“母后,孩儿是迫不得已。”
    “哎!”高太后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并非孩儿敢有非份之想,实是此时孩儿不宜离京。自古以来,主少臣强,社稷多危。孩儿是不忍坐视太祖太宗皇帝的江山社稷,落入他人之手。”
    “你当真是如此想?”高太后的目光中,说不清是怀疑还是信任。
    “孩儿若有半句虚言,天地不容。”赵颢仰面望着高太后,赌咒发誓道:“孩儿亦盼着皇兄大好,也好少操这份心。若为此事,让母子相疑,兄弟生隙,孩儿纵是死了,也带着罪过。”
    “你能如此想,那还有可恕之处。”高太后幽幽说道,“哀家最担心的,是你们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为后世所讥,为天地不容。”
    “孩儿若有此心,叫天诛地灭。”
    “若说你与佣儿,一样是与哀家骨血相连的,一个是儿子,一个孙子,哀家又岂敢厚此薄彼。哀家这几日,半夜常常惊醒,担心你侄儿将来会如德昭一般,难得善终。”高太后的语气黯然。德昭是宋太祖的儿子,宋太宗即位后,本说要传位给他,最后却被逼死了。此事是天水之朝皇室的一大忌讳。
    “孩儿绝不敢做这种事。天幸皇兄无恙,自然更好。若有万一,孩儿亦不过为了江山社稷,替侄儿守几年江山,待他成年,定然把皇位归还给他。若有负此言,让孩儿死后不能归宗庙。”
    他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高太后又如何相信?但是赵颢胸中的热切,她又岂能不知?高太后摇了摇头,道:“最好是你皇兄没事,都是一样的儿子……若有万一,哀家知道也阻不了你的心,但你能做到哪个地步,全看你的造化。群臣拥戴你,哀家亦不阻你;只是若你要逼宫夺位,哀家却也不能容你。只是万一你事成,哀家也不为孙儿求什么皇位——那是害了他。只让他有柴家的尊荣,便是你的仁爱了。”
    赵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若孩儿敢加害佣侄儿,便让我死后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罢、罢。”高太后心烦意乱的站起身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也不再听赵颢多说什么,便出门回宫了。
    某府。
    “仙长可知富弼给皇上献了药方。”
    “那是数日之前的事情了,我见从太医那里抄来的药方,无非是阿胶、当归、黄连、防风、毛姜之类,未必见效了。否则禁中早有消息传出来。”
    “这倒也是。”
    “大人放心,皇上之病,显然己经到了大渐之期了。连续处分朝廷重臣,摆明了是给新皇留人用了,把石越外放陕西路,更是做了等新皇亲政后再大用的打算。这明明是防止石越在新皇新政前,官做得太大。奖赏司马光、文彦博、杨士芳,这几人是给新皇登基保驾的。禁中也开始封锁皇上的病情外泄,而班直往讲武学堂的培训计划也暂停——今天早上,还得到消息,八百里加急前往各地,召富弼、王安石等七八位元老重臣入京,事情已经一目了然……”
    “嗯。”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此成王败寇之时,大人当速下决断。皇上摆明是了支撑不下去了。但是若不能在富弼与王安石等人进京之前早定大局,待这一班元老重臣入京护卫幼主,一切都晚了。外有富弼、王安石、文彦博、司马光等人在朝堂上护主,内有狄咏、杨士芳统率侍卫,满朝大臣,谁敢有异意?就算是两宫太后,也抵不了这一干人的声望。大人可还记得英宗时,韩琦一人,就敢逼太皇太后撤帘之事?”
    “但是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人,你已经没有反悔的地步了。自古以来,行此大事者,最忌的就是犹豫不决。大人即便现在去告密,前途也已经毁了!你与我家大王,是在一条船上了。”
    “我只欲谨慎……”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纵然知道不够周详,也不能等到富弼、王安石等人进京。何况,大人也不需要很明显的支持我家大王,只需要大人一封奏章,请求皇上为社稷计,早立储君。由此在朝中掀起讨论立储的话题。到时候,自然有人与大人呼应。”
    “是啊,若是一直风平浪静,又如何会有机会?”
    次日。
    自这一天起,石越离开西京洛阳,走陆路前往京兆府长安。
    自这一天起,赵顼陆续接到数十封奏章,请他早立储君,以安天下之心!
第四章上
    这一天是熙宁十年正月二十二日。自从上午起,开封府的天空就阴霾不开,到了中午,彤云更密,天空仿佛就压在人们的头顶上一般。傍晚时分,竟是飘下了雪片,满空中白茫茫的,伴着凛冽的寒风,银浪翻搅。
    李向安捂着双手,在睿思殿外面四处走动着,检查各处值勤的内侍与侍卫有没有因为寒冷的天气而偷懒。虽说外间都传说皇帝就要不起,禁中也是一片紧张,但是承平的年代里,普通的内侍和侍卫们的警觉性,始终是有限的。若不勤加督促,保不定就会出什么乱子。
    他转了一圈回来,跺跺脚,抖了抖身上的雪片,忽见大雪之中,有几个人举着琉璃灯笼向睿思殿走来。李向安心中一愣,暗自奇怪,不由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个天气,这个时分,宫门早闭,来人又会是谁?须知内宫若来,必然早有内侍前来通知的。
    他朝一个内侍呶呶嘴,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那内侍应了,虽然不情不愿,却不敢拖延,戴上斗笠,提了一盏宫灯,迎了上去。李向安远远望见那个内侍近了那群人,却是跪了下去,又引着那群人向睿思殿走来,心中顿时一松。不多时,果见那群人走近,李向安定睛望去,竟是怔住了。原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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