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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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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的策略很快见效,宋军不得不派出重兵护卫补给线,双方经常在镇戎军与平夏城之间作战,宋军一次战斗的消耗,有时候比较运送的补给还多。但还算幸运的是,西夏军对于宋军那种可以在地底下突然爆炸的神秘武器一直摸不着头脑,更不用说找到对付它的办法,因此对攻击宋军的营寨,显得十分的谨慎。
    但既便是如此,宋军也已经十分的头痛。十几万大军久驻于外,每日白白消耗掉的国家的粮食与财富,对于国家的财政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噩梦!
    相对这种窘境来说,区区一个武状元降敌的谣言,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更何况,谣言并非只在大宋流传。
    在西夏境内,同样也有一个谣言开始在流传,起先只是在民间坊间,但渐渐的,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将信将疑,并不自觉的加入到散播谣言的行列之中。
    萧关。
    一座民宅之内。
    悬挂在窗户上的苇帘上,忽然发出急剧的咕咕声,与此相伴的,是鸟翅膀的拍击声。一个黑衣童子走到窗前,轻轻抓起鸽子,解下绑在鸽子脚上的小竹筒,走进房中。
    “怎么?”
    “李清造成的压力太大了。”黑衣童子将小竹筒递给职方馆陕西房知事,笑道:“我敢打赌,这信里又是在说李清。”
    “李清的战法很高明。他永远不正面接战,除非神锐军列着整齐的方阵来保护补给,否则便他总有得手的时候,因为战斗的地点与战斗的时间,都是由西夏军来决定。高遵裕和种谊头痛,自也在情理之中。”陕西房知事一面打开竹筒,取出一张小纸来,看完之后,便取出火折点燃。
    “但是李清也有压力,不是么?”黑衣童子笑道:“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李清心怀故土,私通宋军,故意留情。西夏人几万大军,眼睁睁看着宋军在要害地带筑城,却不去拼命进攻,在西夏,也不是没有人怀疑的。”
    “梁乙埋首先便会怀疑。”
    “他昨天亲临萧关督战,李清也许离调回去不远了。”
    “该让他回去了。”陕西房知事搓了搓指节,淡淡地说道:“明天,找个富商,带一座座钟去贿赂梁乙埋的儿子,再送点东西给梁乙埋的爱妾。想办法,把李清调离前线。”
    “我会安排妥当的。”
    “一定要让李清明白,西夏人在猜忌他!”
    “我理会得。”黑衣童子笑道,“只不过李清走后,无论是梁乙埋还是梁乙逋领兵,都不过是白白的成全了高遵裕那厮的威名,咳,我还真是不甘心。”
    “你从何时变得如此恶毒了?”略带嘲讽的笑声,在房间之内响起。
第六集 哲夫成城 第07节
    “石帅!”丰稷脚步匆匆地走进厅中,抱拳一礼,便即说道:“平夏城军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相之先坐下说话。”石越用笑容安抚丰稷。
    丰稷谢过石越,找了张椅子坐下,侍剑早已端茶上来。丰稷接过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方继续说道:“高遵裕飞马来报,道是西夏换了主帅!”
    “啊?!”端起茶碗刚刚送到嘴边的石越,猛一听到这个消息,手不由一抖,竟将茶水泼了出来,他却无暇擦拭,只忙追问道:“换了谁?嵬名荣还是梁乙逋?”
    “都不是。是梁乙埋亲自为帅。”
    “梁乙埋?!”石越与李丁文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又是惊愕,又是讥笑。
    “正是。临阵换帅,换上的又是自诩会用兵,刚愎自用的梁乙埋,平夏城无忧矣!”丰稷也难掩自己的激动。
    “西夏并非没有可用之将,但是身居上位者却喜欢越俎代庖,若不致败,是无天理!”石越感叹道。他一向主张治国之道,在于上下各安其位;宋朝之所以武功不显,绝非兵甲不精、士卒不练,也绝非没有将帅之材,更不是因为“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导致大宋武功不足真正的原因,是大宋王朝那个“将从中御”的传统,皇帝与中枢太喜欢对前线将领指手划脚,而偏偏自大宋朝建国以来,只有宋太祖一个人懂得军事,连宋太宗也不过是个庸材而已。这个传统一直到熙宁十年,也没有消失,所以石越才会力主在枢密院成立枢密会议,就是希望在皇帝不可能放弃“将从中御”的传统这种情况下,给皇帝一个懂得军事决策的参谋机构。如果“将从中御”不可以避免,那么枢密会议的决策,总比皇帝闭门造车想出来的决策,要好得多。但是平心而论,石越也能理解皇帝为什么喜欢指手划脚,石越就是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想对高遵裕指手划脚的欲望,这中间,还有李丁文不断的提醒。否则,石越很难想象自己会那么毫无保留的信任高遵裕。
    事情有时候就是如此,你不信任他,但你却必须信任他。如果你选择了信任,你可能会付出代价;但是如果选择不信任,你有更大的可能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如何选择的。
    特别是需要自己去选择的时候。
    因为人们总是习惯于把不稳定的因子控制在自己手中,却常常忘记,这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但也不可以高兴得太早。”李丁文即刻冷静下来,向二人泼了盆冷水,“梁乙埋既然亲自统兵,就会调集更多的兵马,向平夏城发动猛攻。高遵裕与种谊是不是坚持得下来,还很难说。战场上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总之是件喜事!”石越早已习惯于李丁文的乌鸦嘴,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愉悦。
    “既然梁乙埋已经离开讲宗岭,那么讲宗城那边,是不是可以准备动手了?”丰稷心里,实则比石越更高兴。如果平夏城能克捷,那这个胜利,在军事上可以与王韶开拓熙河、种谔复绥州相提并论,甚至更有过之。如果在讲宗岭再来大胜一场,那就意味着大宋的军事力量,在西线取得全线胜利!丰稷敏锐的注意到,双方的战略态势正在发生微妙的改变。这正是大宋有识有为之士,所孜孜以求的。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胜利来完成。
    “暂时不必慌忙。”石越笑道,这时候他才记得把茶碗放回桌上,“再给西夏行文,用辞更严厉一些,指责他们修筑讲宗城是对大宋的挑衅。”
    “我们在筑平夏城,却说人家修讲宗城是挑衅”丰稷充满恶意的想道,“还真是不讲理啊!”
    但是石越似乎没打算和西夏人讲理,“同时,让环庆诸州加强防御,收缩对西夏的渗透活动,要给西夏人造成一种印象,我们的精力正放在平夏城,无暇在此再起战端,不过是在讲宗岭问题虚辞恫吓,要显得色厉内荏。”
    “是。”丰稷答应下来,似乎是在调整情绪,沉默了一会,方用凝重的语气说道:“还有一个坏消息。职方馆陕西房的密报,熙宁六年癸丑科的武状元文焕,很可能降敌了。”
    “文焕降敌?!”
    “不错。据说李清将文焕带回了兴庆府。陕西房已经向枢院报告此事,并且已请示枢府要不要刺杀文焕,以惩戒来者。”丰稷的脸色非常难看,毕竟武状元降敌,实在是让大宋大丢颜面的事情。在平夏城战局僵持,饱受压力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情,来自政事堂的压力只怕会进一步升级。丰稷在心里,已将文焕这个“逆臣”骂了不知多少遍。
    不料石越却是一脸愕然,问道:“为何要刺杀文焕?!”
    “文焕一家,世代食朝廷俸禄,文焕本人,是皇上钦点武状元,无论是文家还是文焕本人,皆深受国恩,事至危难,不能以死报国,已是可耻。居然还投降西贼,岂非死有余辜?下官以为,当着陕西房立诛文焕,以惩戒天下的叛臣逆党,使人人知忠勇之士,死后能入忠烈祠,受国家祭祀,享万世芳名;而不忠之徒,纵一时求生,亦会死无葬身之地,身败名裂!”丰稷一脸激愤,侃侃而谈。
    “不对!”石越听到一向儒雅理智的丰稷,口出极端之言,不由有点目瞪口呆,但是他不能不大摇其头,反驳道:“纵然文焕投降西夏,也并非是他的过错。更不可因此处他死刑!”
    这次不仅仅是丰稷,连李丁文、侍剑都惊住了,“怎么可能不是他的过错?难道身为人臣,可以投降敌国么?”若非石越是丰稷的上司,兼之又是丰稷素所崇拜的人物,丰稷早已要破口大骂。
    “当然不是他的过错!”石越细心解释道:“我读过战报,文焕是力战而竭,方才被俘。他已经为朝廷,为国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被俘不是他的过错。他不投降,是他对国家的忠贞;但是即便是他投降,只要没有出卖我大宋的机密,危害到大宋的安全,他也不算对不起大宋。文焕不过一指挥使,掌握机密不可能太多,所以构不成什么威胁。对于曾经为大宋奋勇战斗的人,我们不可以随意处死。”
    “不对!”丰稷显然无法接受石越的观点,不由高声争辩起来,“忠臣死于王事!文焕不能死节,已是不忠。投降敌国,便是附逆,附逆就是逆臣,人人得而诛之!石帅熟于经典,人称明达,岂可有此妇人之仁?大丈夫岂能无操守气节?我丰稷虽然不材,若异地而处,有死而已!”
    “并非只有死节的人才是忠臣。”石越无可奈何的望着丰稷,他能理解丰稷的思想,但是在他心中,却的确认为,即便文焕投降,文焕也无可指摘。但是他很快知道,连李丁文与侍剑,也是站在丰稷一边的。从二人的眼神中,分明可以感觉出他们都认为自己为文焕辩护,根本是莫名其妙。
    石越的这种思想,与中国的传统道德,是背道而驰的。
    “若不能死节,怎么可以称为忠臣义士?忠臣义士,未必会为国家朝廷牺牲生命,但是那只是没有遇到时机罢了!如果必须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忠臣义士,又岂会退缩?下官不敏,却以为所谓忠臣者,文死谏、武战死!六字而已。”丰稷满脸通红,声音高亢,显是心情十分激动。“若文焕只是一寻常士卒,我尚能勉强接受他们被俘甚至降敌,但这也已经是使宗族蒙羞之事。不过朝廷当有仁爱之心,不必苛求。但文焕却是食君禄、受国恩者,如今苟且偷生,投降敌国,若不除之,日后大宋朝志士,皆要羞提‘武状元’三字!”
    石越不料丰稷越说越是上纲上线,似乎文焕不死,天理不容,而李丁文与侍剑神色之间,都有赞赏之意,不由大感头疼。
    明智的办法,是不必再为文焕辩护,这样的话,就不必要与一种强大的价值观念斗争,如果自己附和一下,甚至会加深人们对自己的好感。普通百姓会看个热闹,感叹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士大夫阶层也一定有人会欣赏自己的爱憎分明。
    但是这样做,是使一条生命陷入绝境。
    而且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欣赏的年轻人。
    从陕西房提出诛杀文焕的建议开始,大宋惟一能救文焕的,也许就只有石越一个人了。
    除了石越,没有人会同情他。
    他会身败名裂,会被石越一手主导创建的职方馆追杀至死。
    但是这个人,却是曾经为了这个国家奋勇力战的战士!
    石越沉默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选择
    为文焕辩护,有很大的可能,只是徒劳,反而可能会招致整个社会的反感。而石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站在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立场去为文焕辩护
    但是任其自然么?
    于心何安?!
    石越并不是一个可以做到为了政治利益而漠视他人生命的人。
    这一刻,石越忘记了自己的形象,他就坐在椅子上,低头托腮,皱眉沉思起来。丰稷与李丁文、侍剑面面相觑,三人只见石越的手指有节奏的不断敲打着桌面,咚、咚、咚
    但是,这一次,即便三人心中对石越都有着程度不同的尊重,但是他们若扪心自问,却也无法接受石越的观点。
    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投降敌国之人,自然就是叛臣!
    这些,在三人心中,是不证自明的。
    所以,他们甚至不知道石越为什么要为文焕辩护
    汴京城。
    “咚!”一只制作精美的太原铜制茶具被摔到了地上,崇政殿旁的一座偏殿内,赵顼的脸色紫青,双眼几乎要冒火,诚惶诚恐站在大殿中的,是枢密使文彦博、都承旨曾孝宽、卫尉寺卿章惇,还有一个被特旨召来的职方馆知事司马梦求。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颅,生怕皇帝把自己当成出气筒。
    “朕钦点的武状元,居然投降西夏!大宋朝第一个降敌的武状元!”赵顼咆哮如雷,紫金龙袍无风抖动,“诸卿,诸卿说说,要朕以后用何面目去主持武举?”
    殿内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这还不算,石越的奏章!他鬼迷心窍不成?!居然敢说文焕无罪!”赵顼抓起一本奏折,一把摔到地上,恶狠狠地说道:“降敌无罪,何为有罪?!”
    “陛下息怒。”司马梦求虽然品秩卑微,但此时却不得不壮着胆子说话。
    赵顼霍然停了下来,凝视司马梦求,良久,伸出手来,指着司马梦求,厉声道:“卿若为朕提来文焕人头,朕便可息怒!”
    “陛下!”司马梦求跪倒在地,朗声说道:“臣敢不为陛下分忧?!但臣有下情禀报,请陛下容臣说完。”
    赵顼逼视司马梦求,停了一会,方缓缓说道:“卿有何事?”
    “臣尝读《太史公书》,读至《李陵传》,每每都折腕而叹息。若当时汉武帝不族李陵全家,焉知李陵不能为汉朝立下不世之奇功?”
    “卿欲效司马迁为李陵说情之事?!”赵顼怒声道,这话语之中,已带威胁。
    “臣不敢!”司马梦求再拜叩首,泣声道:“臣只是为陛下忧惧!”
    “朕有何忧?朕有何惧!”
    司马梦求抬起头,大胆迎视赵顼,朗声道:“万一陕西房的报告有误,文焕并非降夏,或者文焕降夏,另有隐情,而陛下错杀忠臣,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陛下宁不悔乎?!”
    “陕西房是卿之属下,是否有误,卿反而不知?”
    “陛下明鉴,细作不能保证他所有的报告都是准确的。文焕世受国恩,陛下钦点为武进士及第第一名,臣以为此事,不可不谨慎查证。陕西房知事此时正筹画大事,同知事经验不足,若有误判,累及陛下知人之明,臣等死不足惜,却连累陛下,受后世之笑。此事关系甚大,臣不敢不言于陛下!”
    “若是如此,卿速令陕西房去查明!若文焕果有苦衷,朕岂不能容他?然若他贪生畏死,辜负国恩,降于敌国。职方馆不能诛之,朕亦当向秉常索回文焕,明正典刑!”赵顼恨恨说道,“石越尤为不识大体,若是降敌,岂可谓之无罪?着令石越罚俸一年,以为惩戒。身为朝廷大臣,岂能如此妄言?”
    “陛下圣明!”章惇待皇帝话音一落,立时沉声应道,又说道:“司马梦求虽然言之成理,然而除恶不可太慢,慢则祸大而不易除之。臣以为当立下期限,从速查明此事。卫尉寺也可以判罪定刑,昭示天下,使叛逆者知惧。”
    司马梦求忙欠身说道:“陛下,兹事重大,兼之陕西房事务日繁,臣敢请旨,许臣暂离汴京,去一趟兴庆府。若文焕果真降敌,臣当立诛之;若文焕果有苦衷,亦请陛下许其报效国家。”
    “准奏!”
    “谢陛下!”
    司马梦求此时已是迫不得己,职方馆事务之烦,一日重过一日,本来他也无暇离京,但是这件事情,要真想查明文焕是不是别有隐衷,又岂是旁人可以查清的?文焕如若是假意降敌,若非司马梦求亲至,他又岂会信任旁人?
    当然,本来区区一个文焕,哪怕他是武状元,司马梦求也没多放在心上,大宋的八品武官多的是,哪值得他来一一操心。但是此事不知道为何,石越却非常不明智的插了进来,虽然石越的观点,司马梦求无法苟同,但是事已至此,在司马梦求看来,如果能证明文焕不是真心降敌,那么石越至少还可以消除此事的负面影响,甚至得到一个“知人之明”的美誉,并且在大宋朝的武官心中,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易地而处,司马梦求却是知道,大部分武官,是并不想战死的,那些慷慨死节者,有一部分固然是为了道德理想而心甘情愿就死,但另一部分,却是被道德所逼。相比起投降、被俘要受到的污辱与歧视,甚至累及到家族的声誉,自然还不如战死的好。毕竟,在当时来说,大部分人都很重视自己的家族。这次文焕被传降敌,事情尚未得到证实,整个文家都已经抬不起头来,许多的亲朋戚友,以前以有一个武状元的亲友而骄傲,现在却是羞于提起。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种社会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深入人心,石越却公开上奏章表示质疑,请求朝廷宽容对待那些力战被俘后降敌的将士,却是触犯了整个社会的忌讳。这件事若是在五代十国时期,也许是平常之事,但是这是整个社会的精英阶层大谈气节、大讲华夷之防的时代,也是一个统一国家建国一百年以后的时代,一个深受国恩的武状元,向夷狄投降,大宋朝只怕难以宽容地对待他!
    而且司马梦求也是从心底里认为:这样的人,只是贪生怕死的败类而已!
    司马梦求跟随石越几年,素知石越行事,一向谨慎而目光长远,这时候忽然知道石越为文焕辩护,立时就想到石越必然另有极深的政治意味,虽然自己并不认同石越的这一观点,但是自己与石越,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是休戚与共,石越亦是自己实现抱负的寄托者,所以,他也只有站在石越一边的立场,来替石越灭火。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料到,石越只不过是在坚持自己的价值观而已。
    因为石越认为,政治虽然主要看成败,但是政治也需要讲是非的。哪怕某些坚持在政治上会显得幼稚,但是也必须坚持。
    癸丑科武状元文焕降夏的流言早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汴京,而石越的奏章虽然没有明发邸报,但是因为这是一份普通的奏章,并没有刻意保密,竟然也不知怎么便流传了出来。
    顿时,初入夏季的汴京城,一片哗然。
    这份奏章似乎从一个侧面,证实了武状元文焕降夏的谣言,而《皇宋新义报》刊登了对陕西安抚使石越罚俸一年的处分,又从侧面证实了这份奏章的真实性
    引起争议的,不是文焕的投降——尽管这件事情未经证实,各大报纸的编撰们本着谨慎的态度,没有进行正面的攻击,但是字里行间,已是显露出极度的轻蔑与谴责。这一点上,除了《海事商报》尚未得到消息,尚无反应外,《新义报》、《汴京新闻》、《西京评论》的态度,都是出奇的一致。真正有争议的,是石越的奏章!
    整个汴京城,上至禁中政事堂,中至士绅学子,下至酒楼街头,都在议论石越这篇惊世骇俗的奏折——后世称为《论宣节副尉文焕无罪札子》。
    没有人想到石越会为区区一个宣节副尉辩护,更没有人石越会提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主张——“若力战而竭,被俘亦可谓之英勇;苟无所害于社稷,困于穷途,不得已降敌,亦不必视为叛臣!此辈虽少节义,然已无负于国家。”
    难以接受!
    这是整个汴京的第一反应。
    但是上这篇奏折的,却是石越!几乎已取代王安石,被称为“孔孟之后第一贤人”的石越。是学贯古今又能推陈出新,言人不能言,道人所不及道的石越;是在大宋士林中举足轻重的石越!
    你可以不同意他的观点,但是你无法不重视他的观点。
    这就是石越在熙宁十年,在大宋思想界真正的地位。
    “子明这是什么意思!”桑府后园中,桑充国望着眼前扔得乱七八糟的报纸,百思不得其解。王倩挺着大肚子,由几个婢女扶持着,站在一旁,听丈夫大发牢骚。她在这五月份,便要临盆。
    “真是不通之极!投降敌国,还能是无害于社稷?忠君报国,是大丈夫的本份,若然不幸被俘,自当死节,又有什么不得己而降敌的?分明便是贪生畏死!子明这时候说这样的话,不怕打击军中士气么?谁还会愿意奋勇杀敌啊?而且这明明就是在授人以柄!朝中的政敌,正愁找不到机会攻击他呢”桑充国一肚子的怨气,连珠价的发泄出来,“建忠烈祠的是他,鼓吹气节,明华夷之防的是他,说降敌无罪的也是他!朝野之中,有多少人对他嫉妒、不满、怨恨,以前是找不到半点机会来攻击他,如今倒好,自己把机会送上门去,这两日,报馆收到的指责子明的文章,堆积如山!你说要我怎么办?”
    王倩静静的望着桑充国,眼睛眨动,柔声道:“桑郎以前从不犹疑,如今为何却迟疑起来?”
    “夫人有所不知,你看《新义报》,三个状元郎各有高升,陆佃也被排挤出局,眼下主笔的,全是吕惠卿的门生,此番已然是夹枪带棒,不过因为《新义报》是朝廷所办,言辞多少有所顾忌;《西京评论》完全无法接受子明的观点,但是富弼与子明的关系,实在是非比寻常,因此《西京评论》虽然批评,却也是极尽委婉之能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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