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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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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党项人?!”
    叶悖麻并不象是在问耶寅,而更象是在自言自语。
    “是。”
    “为什么?!”
    耶寅左右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将校全部心虚的避开他锐利的目光。“想学贺兰家的,这城中只怕不少。功名利禄,谁不想要?”
    叶悖麻脸上不停地抽搐着,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毕露,目光慢慢变得如同野兽般的凶狠起来。
    “贺兰家别的人呢?”
    “都被抓起来了。”一个武官讨好似的回道,被耶寅冷冷地扫了一眼,他竟吓得一哆嗦,猛地把头收了回去。
    “不论妇孺老幼,全数押上城墙守城。”叶悖麻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说到“守城”两个字时,他似乎是要将这两个字都咬碎了一般。
    “父亲!”耶寅抬头望着叶悖麻,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无谓的残暴,无补于大局。”
    叶悖麻没有理会耶寅,他缓缓走回自己的坐骑旁边,按绺上马,向城楼走去。部将们连忙纷纷跟上。只有耶寅没有移动,他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在惨黄惨黄的天穹下,恍惚如一棵枯老的树干,孤独、倔强、无力的挺拔着,支撑着自己无法支撑的重量……
    耶寅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靠着一断焦木坐下,低声哼道:
    “黔首石城漠水边,
    赤面父冢白高河,
    高弥药国在彼方
    ……”
    耶寅很少唱夏人自己的歌,但此时此刻,却再无另一首歌,更能表达他心中的悲怆与无奈,还有深深地眷恋。
    李宪大营。
    中军帐中,只坐着李宪与王厚两个人。
    李宪皱眉望着帅案上面的书信,脑海中不断现出书信的内容。“某顿首启。冬序始寒,不审台候动止何似?四月奉诏,某与公分道并进,以讨不臣……赖祖宗之德,兴灵克捷可期。然某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既得陇,复望蜀!既得陇,复望蜀……”李宪轻轻摇着头,苦笑。
    王厚抿着嘴唇,半晌,方长长吐了一口气,叹道:“就是有些不甘心。”
    “然石越说得亦不算错,夏国一亡,西蕃确是不可不防。董毡老矣,然那个阿里骨,若不早为之备,终久必为后患。”李宪将石越的书信收起,起身走到一幅地图前,沉声道:“若果真如石越所言,党项败亡已是迟早之事,则灭夏之后,朝廷的确无法久驻大军,否则国帑空矣。”
    他拿起一根铁鞭,挨个指着地图上一个个地名,“平夏与兴灵,乃是西贼巢穴,他们经营百年,树大根深。且外有契丹觊觎,内有仁多澣之隐患,纵然平定,无重兵驻军,难以安宁……”他一面说着,一面苦笑。
    王厚早已起身跟至地图前,默默望着地图。
    石越的信虽然写得很文雅,却把事情说得很清楚。
    伐夏之役在军事上到目前为止的确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而且从战情通报来看,这些胜利也是建立在巩固的基础之上的。但在财政上,对于宋朝而言,却是一个灾难。灭掉西夏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从长远来看,对于彻底解决宋朝的冗兵与冗费问题,进而彻底解决财政之问题,都极为关键。这些道理,稍有见识的人,都不难看出来。然而这些好处都是比较长时间以后的。以现实的情况来看,无论是战争之前的准备;还是战争之中的转运;亦或是战争之后占领,宋朝已经为此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而且势必还将继续支付庞大的开支,在短期内却看不到多少收益。当战争还在进行的时候,无论财政有多困难,朝廷都会设法保证供给。但一旦战争结束了,问题就会暴露。如果还要并不宽裕的国库支付大量的军费来供给军队以巩固对西夏的占领,朝廷就难免变得斤斤计较,欠饷欠粮难以避免。为了尽量节省开支,也为了减少政治上的阻力,在西夏旧地的驻军也一定会削减。如此一来,为了避免分散兵力,宋军有限的兵力,一定会集中在平夏与兴灵两个重点地区。
    这样的后果,就是会州、兰州以及以西的地区,都势必成为宋朝势力薄弱的地区。如果西蕃势力借此机会大肆扩张,不出十年,必将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人的野心是随着力量的增长而增长的,今日的联军,一旦力量达到一定程度,谁敢保证说它不会是第二个西夏?
    所以石越特意写信给李宪,委婉地表示,战局与开战时已经不同,李宪部是否继续向兴灵进兵,已经不如开战之初那么重要,并希望李宪能够“见机行事”。
    石越的意思是很明白的,他认为折克行与种谔足以平定兴灵,李宪应当从长远考虑,设法替宋朝在兰会地区甚至更西的地区打下一个好基础,特别是要防止他们此时的联军——青唐吐蕃坐大。只不过石越说得很客气,他顾忌着李宪的面子与情绪。李宪的副帅身份与特殊地位,是石越不能随便命令他怎么样便怎么样的;而且攻下兴庆府,对于所有宋朝的将领们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李宪与王厚自熙河进兵,本来就没有赫赫之功,唯一的盼头便在兴庆府之战,石越也无法说不让他们打便不让他们打。所以,他在信中并没有对李宪提出任何强制性的要求,是继续按原计划进军,还是改变策略,由李宪自己决定。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没有人不希望是自己的军队第一个登上兴庆府的城头。
    折克行歼灭了梁永能;种谔不出意外,功劳薄上也将记下灵州城这重重的一笔。而李宪与王厚,无论是兰州还是会州,在折克行与种谔的功勋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对于李宪与王厚来说,唯一的机会便在兴庆府。
    没有任何功劳比得上将梁太后与秉常押送至汴京。这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彩头。
    “两天前,石越遣使说,若禹藏花麻未降,便以剑令其降。某整军与之连战两日,夺七寨,斩首数百,眼见着禹藏已遣使求和,忽又来这么一封信……”李宪忍不住发着牢骚。
    “太尉。”王厚忽然打断李宪,“末将倒有一策,可期两全。”
    “唔?”
    “禹藏狡诈多谋,数月来我军与之对峙,他从不肯交战,每每稍触即退,却恃着他熟悉地形,如附骨之蛆,始终在我军附近游荡,使得我军战亦不得,进亦不得,退亦不得。遣使说降,则又欲降不降,为首鼠两端之计。我军虽累胜,然终无大用。若如此僵持下去,只怕折克行、种谔辈将兴庆府打了下来,太尉尚未至青铜峡。而若我熙河军须取道灵州而入兴庆,脸上也没半分光彩。而今之计,莫若分兵……”
    李宪与王厚对禹藏花麻的确有点无可奈何。
    禹藏花麻与李宪、王厚“对峙”的策略,只能用“无耻”来形容。他从不与宋军正面对抗,而是广布斥侯,双方只要稍一接触,他立即逃窜,却随时与宋军保持三十里以内的距离。他也根本不考虑整个战局,甚至对于防守兴灵都没有兴趣——因为据情报表明,禹藏花麻的主力根本不在宋军的北面,而是在南面!也就是说,禹藏花麻只是远远尾随着李宪部向兴庆府进军。宋军从石越到李宪,派出过无数的使者试图劝降禹藏花麻,禹藏花麻对这些使者一律热情款待,殷勤地向石越与李宪回赠着礼物与书信,但无论你是威逼还是利诱,他都不做任何表态,既不说降,也不说不降。
    与其说禹藏花麻部是夏军,还不如说那是独立于宋夏之外的第三种势力。但饶是如此,禹藏花麻这么居心叵测地跟在李宪后面,李宪与王厚立时就束手束脚,二人战争开始时定下的策略,眼见着便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但李宪与王厚明知道禹藏花麻是在玩弄政治手腕,一时半会却也无计可施。
    因为梁永能还是有底线的,禹藏花麻却是没有底线的。
    “……太尉可依旧领兵北进,取青铜峡,趋兴庆。末将别率三千兵马,与禹藏相持,经营兰会……”
    李宪望着王厚,似乎颇有些意外。“王将军便舍得下兴庆府么?”
    王厚笑着摇了摇头,道:“命里有来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宪微微点头,转过身,用铁鞭敲打着地图,叹道:“无论招降或大破禹藏,挟威而进,则青铜峡固不足虑。今禹藏尚存,青铜峡之贼必据险死斗,我军前临天险,后有强敌,大局将定之时,当为万全之策。为贪一将之功而陷军于险境,非所以报国家皇上者。况且你我兵马本来便少,分兵之后,将军领区区三千之众,何以当禹藏?青铜峡未破,某亦不能与折克行比快……”
    “那太尉之意?”
    李宪背对着王厚,悠悠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看来你我终究没有那个福份。”
    王厚没有接李宪的话,在心中默默念着:“灵州、兴庆……”
    西平府府衙。
    叶悖麻再一次认真打量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耶亥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宋人的震天雷对夏军所造成的损伤远不及猛火油,但是老天爷从来都是个势力眼,只爱雪上加霜,耶亥在守城时,偏偏就被震天雷所伤,所幸不过伤及皮肉,并无大碍。但这几日下来,平素生龙活虎的耶亥,也已经显出几分疲态。他的目光只在耶亥身上停留了一下,便移到耶寅身上。他的二儿子,目光深幽得让人感到心里发寒,甚至连叶悖麻也不愿意与他对视。
    “西平府守不住了。”半晌,叶悖麻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说完之后,仿佛整个人都要垮了下来,双手使劲抓紧椅子的扶手,挤出一丝笑容,继续说道:“一两日之内,宋军必然发动总攻。他们要在下雪之前攻下西平府,我们不可能再守得住……”他用眼神制止住欲要说话的耶亥,转头望着耶寅,“你曾经劝我诈降,但我不能答应你。”
    “我们选择不多了。”
    “若我叶悖麻都降宋,无论是真是假,兴庆府都会丧失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叶悖麻沉声道,“我虽然不认识石越,但他所作所为,却听闻不少。那种假投降的雕虫小技,瞒不过他这等奸滑之人。仁多澣自以为老谋深算,只怕反中石越圈套。我大夏自唐中和年间割据定难军以来,享国已有二百年,自太祖神武皇帝起,也有八十年。若果真天数已尽,断非人力所能挽回。自古以来,有哪一朝哪一国能不亡的?事到临头,也没甚么好说的。不过列祖列宗都是英雄豪杰,纵然亡国,也要亡得轰轰烈烈,不可有辱祖宗之威名。”
    耶寅望着叶悖麻,又看了看耶亥,终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我奉令守西平府,这等大城,准备周详,竟守不了三四日。我无能误国,只好以死相报,但却也不得不为将来打算……”
    “父亲……”耶寅有心要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只觉得一种无可挽回的悲哀。耶寅早就预见到灵州是绝对守不住的,但他也想不到,不过两三天的时间,灵州城就真真正正地走到了绝路。草料场被猛火油击中,也许只是一个意外,但这种意外,却格外地打击着人们的士气。难道真的连老天都站在宋人一边么?耶寅痛苦地想道。
    叶悖麻没有看耶寅,也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城中还有数千精壮战士,今晚你们兄弟便率领他们连夜渡河,先到静州,保护皇上退回兴庆,听候太后分派。”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一下,看了耶寅一眼,方道:“将来是战是和,是守城还是西狩,自有太后与皇上决断。尔等不得擅作主张。耶亥,你看好你弟弟。”
    “还不如决一死战!”耶亥双眼通红,粗声道。他性格寡言少语,此时也不肯多说什么,只是简短的回答。
    耶寅斜眼瞥了耶亥一眼,他自然不知道秉常已经被迎回兴庆府,这的确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在耶寅看来,天地间也绝没有留着父亲赴死,而儿子独存的道理。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耶寅扑通一声跪在叶悖麻面前,道:“父亲既不肯用我之谋,儿子宁愿留在此城,与宋人决一死战。”
    “什么决一死战?!”叶悖麻拍案怒道,“留着你们在,难道便挡得住下一次宋人的主攻?”
    “未必。”耶寅沉声道:“死守自然必输无疑,但如果我们反击呢?”
    “反击?”叶悖麻不觉反问道。
    “不错!宋军正是不可一世之时,未必能料到我们会偷营。我曾经观看宋军军容,泾原所来之军军容严整,不可轻犯,但是环庆所来宋军,却有数营不及其余宋军。便在今晚二更,父亲可挑选精壮敢死之士,悬槌而下,击其薄弱。另遣两支奇兵先出潜行,待城中号角声响,一支多举火把,布疑阵,自北而来,诈为援兵大至;另一支至四更时分,掘开七级渠与诸渠灌,引水淹营。趁宋军慌乱之时,父亲再亲率大军出城,胜负一夕可定!”
    耶寅的话刚一说完,叶悖麻腾地便站了起来,双目炯炯,凝视耶寅,连连赞道:“好!好!成王败寇,在此一举!”说罢霍然转身,对耶亥说道:“你暗中派人在城内各处堆积薪木,若能大破宋军,一切休提。若其不然,便一把火烧了这西平府,引兵北走。”
    ……
    整天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烟灰的太阳终于开始西沉。宋军的攻城炮也停止了攻击,震天雷的爆炸声渐渐稀疏,夜幕缓缓落下,天地间也随之慢慢静寂下来,除了偶尔能听到城外宋军大营中的犬吠之声,灵州城内外都显得很安静。
    终于,更夫敲响了锣声。
    一更到了。
    耶亥提着一坛酒,挨个地给站在他面前的三百名身着黑衣的死士倒着酒。他与耶寅不同,宋朝能够吸引他的,只有一样东西——酒。给最后一个人的碗中倒过酒后,耶亥将酒坛摔到地上,“哗”地一声,酒坛便被掼成一地的碎片。耶亥大步走回队伍前面,提起一个酒坛,撕开封泥,大声道:“这是上路酒!喝!”
    说罢,举起酒坛,咕噜猛喝了一大口,一把便将酒坛砸了。那些死士们也跟着他一口干完碗中的美酒,一齐将碗摔得粉碎。
第二十七节(续完)
    二更锣响。
    夜幕笼罩的灵州城头,从宋军难以观察到的几个死角处,悄悄地放下了数以百计的黑影。黑影们弓着腰,利用夜色与地形的掩护,躲过远处宋军巡逻士兵的观察,悄悄地向着目标中的几座宋军军营靠近。
    很快,耶亥与他的敢死队们几乎都已经可以看得清宋军营寨中夜间巡逻守望的脸孔了。但那些在夜间警戒的宋军对眼前的危机,却依然毫无觉察。耶亥望了一眼宋军的旗帜,在心里哼一声:“骁骑军!”他心里更加放心,宋朝的西军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但是象骁骑军这种从繁华锦绣之地出来的宋军,他从心眼里感到轻蔑。耶亥与宋军作战经验丰富,他知道宋军守营的经验非同一般,比如西军的传统,就是非常重视狗。每支军队都会喂养大量的战犬,这些战犬被用来协助宋军守营、包围、追击,在不得已时还可以充当军粮。在战犬的帮助下,夜间用少数精锐部队偷袭宋军本应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耶亥面前的这支骁骑军,显然并没有这个传统,营中几乎不闻犬吠之声。也许这个什么骁骑军的都指挥使,在心里将狗与鹰仅仅只是当成一种宋朝贵人打猎游玩之时的宠物了,而彻底忘记了那些贵人嬉戏的时尚,有许多原本就是从战营里学去的。
    既然如此,就要让他为这种遗忘付出代价。
    如果能设法在他们的马厩点上一把火……
    耶亥一面领着部下潜行,一面在心里暗暗计算着。
    这是孤注一掷。
    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经验与判断力。
    忽然,耶亥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他俯头看过去,原来有几块大石头,稀稀落落地摆在前面。耶亥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不安,他举手示意部下们停下来。
    他小心一面掩藏着自己,一面打量着这几块平淡无奇的石头,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耶亥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对他喊着:“绕开它,绕开它……”
    “难道是什么奇门遁甲之术?”耶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面继续谨慎地观察。
    这里距骁骑军的大营已经不到一箭之地,尽管宋军的栅栏看起来还算是中规中矩,但外面却没什么陷阱的痕迹——这些宋军气势汹汹而来,根本也没有想过要守营吧……
    更何况,骁骑军还是一只骑军部队。
    已经没有时间过多思考了,总不能被几块石头吓倒,耶亥克制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决定继续前进。但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先命令一个侍禁领着几十个人先行。
    等得不耐烦的部下快速地穿过了那几块石头。
    “轰!”
    “轰!”
    在一瞬间,耶亥只觉得眼前巨大的火光一闪,气浪卷起沙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扑倒在地上。
    炸炮!
    那些石头一定是提醒自己人注意的标记。
    耶亥终于想起了这个东西。
    但是,一切都晚了。
    宋军的号角声、喊叫声仿佛突然之间冒了出来,在寂静的夜晚中是那么的刺耳难闻。弓箭手们迅速地集结起来,向着炸炮被引发的区域射出密如蝗雨的箭矢。
    耶亥甚至连头都无法抬起来。
    但他分明能感觉到,火光越来越明亮,而从大地的震动中,他也能知道,宋军的骑军出营了!
    “完了!完了!”两声巨响后,灵州城头,一直注视着宋军军营动静的叶悖麻立即堕入绝望的深渊当中。
    站在他身后的耶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停地摇头,“变了,变了……”
    一切都变了,战争的模式已经开始改变。
    也许改变还不够大,但是已经足够让一支曾经强盛一时的军队,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西夏军队的失败,西夏国的覆亡,都不过是一次改变的注脚。
    “你们想做什么?”叶悖麻的怒吼,把耶寅从痛苦中震醒过来。
    便见几名武官领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向着他们涌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几名亲兵刚想要拔刀,嗖地几声,便已被射死。
    “景思明,你想造反么?”叶悖麻瞪着领头的武官,厉声吼道。
    叫景思明的武官冷笑道:“造什么反?!宋朝是来帮皇上复辟的!你才是造反!”
    “小人!”叶悖麻怒吼着拔刀,两支长枪已刺到他胸前,景思明望着叶悖麻,笑道:“叶悖麻,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西平府本就已经守不住,现在耶亥死了,城中精锐尽出,再这么负隅顽抗,一城军民,都会被你害死。况且替梁乙埋守城,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我是替大夏国守城!”叶悖麻双眼似欲喷出火来。
    “是么?但是大夏国的国王,却被权臣所控制。叶将军你若果真是忠臣,为何不举兵救驾?说得比唱得好听,我看你才小人。”景思明旁边,一个年轻的武官对着叶悖麻冷嘲热讽。
    耶寅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他一面冷静地观察着事态,叛乱的夏军数量非常多,他们显然已经控制了城门,有人已经举着白旗骑马出城,很快,一支至少数千人的宋军骑军,随着叛乱者向灵州涌来。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景思明旁边这个武官说完话,耶寅忽然感觉到此人极为面熟。他转过头去,凝视此人半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你是文侯的旧部?你怎的到了灵州?”
    那人回视耶寅,笑道:“二公子好记性,在下谢夷,与二公子曾有一面之缘。梁逆作乱后,在下辛苦投奔景将军麾下栖身,身为重犯,自不敢登门拜见,多有得罪。”
    “果然主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叶悖麻冲着谢夷啐了一口。“事已至此,要杀便杀,你们这些小人,降了宋朝,也不会有好结果。”
    “那叶将军就说错了。连慕泽那等人都有好结果,我等自然不必担心前程。”谢夷好整以暇地笑着,他犹想劝降叶悖麻,“事已至此,叶将军何不趁早弃暗投明。”
    “我叶悖麻岂会背主求荣!”叶悖麻恨声骂道,一口痰吐到谢夷脸上,一把抓住一杆枪头,狠狠地扎进胸窝当中。
    “不识时务。”景思明对着叶悖麻的尸体骂了一句,转过身去,盯着耶寅,森然道:“谢郎,斩草须除根。”
    “这等百无一用之人,谈儒论道,怕他何来?大人不如留个活口,交给种将军去发落,也好显得大人诚心。”
    “也好,将他绑起来。”景思明也是素来看不起耶寅的,再不多看耶寅一眼,上前将叶悖麻的首级割了,交给部将,安排道:“封好印信,连同此头一道送至种帅帐前,从此我们都是宋人了!”
    景思明身后,耶寅怨毒的眼神,让谢夷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吕渡。晓风卷开天边的黑幕,露出深窈微白的天空。河岸的野草在风中微微颤动着,黄河两岸,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三十里外的灵州城发生的一切,这里还无人知晓。把守渡口的夏军依然举着火把来回巡视,监视着河面与南岸的一举一动。
    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事的。把守吕渡的王颂师,从未想过坚固的西平府,会在短短几天内就失陷。而盐州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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