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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汉女-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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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不够安分的吗?你是后宫之主,怎么也要有容人之量,恩威并施才能拢住人心,懂吗?”皇后只还是不语,太后叹口气道:“还是个孩子脾气。”又转头对我道:“这些新人们,我瞧着只佟妃是个不错的,既有贵族闺秀的沉稳,又不小家子气,模样也是顶尖的,只是性子冷了些。”我点头笑道:“额娘的眼力是再也不错的。”皇后委屈道:“皇上最近宠着她,连你们都夸她,到底谁才是太后的亲侄女啊?”太后又是好笑又是气,推皇后道:“别跟我这闹腾了,端着那盘子酥酪给皇帝送去吧,有跟我磨的工夫,不如去好好拢拢你丈夫的心。”皇后命人端着往养心殿去了,太后起身道:“早起天凉爽些,咱们到园子里走走去。”我扶了太后出门,一路闲逛,不觉却走到了阿哥所,太后道:“既来了,咱们就去瞧瞧二阿哥吧,正巧你还没有见过呢。”清宫规矩,妃嫔产子,皆不许留在身边亲自教养,一来为防止后宫干政,二来惟恐皇子长于妇人之手,养成了软弱乖僻的性子,因而每有皇子降生,均分赐乳母和麽麽养在阿哥所内,平日母子见一面也是很难的,除非得了皇帝的圣旨,或是宫廷宴乐方得一见。我却不已为然,自古以来,深闺女子的见识未必就少于外头的男子,况幼小的孩子离了亲娘的照拂,未必性子就好到哪里去,再者,也有违天伦,但这些,都比不上祖宗家法。乳母小心翼翼的抱了二阿哥福全给太后瞧,太后将其搂在怀里,左右摇晃着,那么丁点的孩子也不怕生,裂开花朵般的嘴嘻嘻笑着,我伸手去抱,只见他长的粉嘟嘟的,眼睛尤其象了他的母亲宁嫔,滴溜溜的精圆,只有嘴角和下巴才象福临,我看了亦欢喜,随手解了身上的玉佩给他捏在手里,乳母忙跪下谢道:“二阿哥谢姑姑赏赐。”逗弄了一会,我和太后依旧往慈宁宫去,太后悠悠的道:“额娘这心里总是压着块石头,你惠姐姐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虽有宁妃生下二阿哥,可宁妃的出身到底低了些。”我知太后是为子嗣忧虑,也只得宽慰道:“额娘想的太远了些,日子还长着呢。”太后点头,又无意说道:“昨个儿苏茉儿说,后日宛宁会进宫来。”我听了心内一喜,只是不知太妃怎么许了她来,遂一门心思盼了后日快些到来。好容易到了后日,宛宁果然进宫来了,太后见我们只在一起咕咕哝哝,便说要歇中觉,命我们自便。我和宛宁携手回到清馥殿,这才细细打量她,虽仍然清瘦,到底精神比上次要好了多,微微安心,道:“太妃竟肯放你出来。”宛宁淡笑道:“你以为呢?还是博果儿说祖宗的规矩在那,就只我一人不进宫侍奉,说出去不好,太妃这才让我来的。”我恍然,笑道:“我说呢。瞧你气色倒好了很多。”她却温柔的抚着我的手道:“我知你受了很多苦,咱们相好一场,我没能陪着你解闷,心里到底不安。”我眼圈一红,强笑道:“好容易见了面,非要招惹的我掉眼泪才算吗?不说那些。”她叹气道:“你素来好强,也罢,日子久了总会好的。”我虽与皇后交好,但她究竟是孩子脾气,又是在安乐堆里长大的,有许多话就算说了她也不能体会,倒是和宛宁知心些。沉默一阵,我忽然想起来,笑道:“你说怪不怪?”宛宁笑道:“好端端的,这是哪里的话?”我拉她进了书房,将那幅江南山水图找了出来,把那日福临的话原原本本给宛宁说了一通,末了,笑道:“看画知人,这话我总算信了,他也未见过你,怎么就能说的这样通透?”宛宁听了大惊,随即脸色绯红,若有所思的盯着画不做声,我看了只觉奇怪,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那日福临也是这般盯着画瞧的,一时,我们各怀心思看画。半晌,宛宁强笑道:“太后也该醒了,我先去前头瞧瞧,你略歇歇,过会子用膳再叫你。”说罢,径直往前头去了,我见她只是失魂落魄的,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到底作罢,由着她去了。
第二十三章
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的热,一天之内殿里已经换了几次冰,哪怕坐着不动亦是一身湿汗,宛宁在前头给太后抄佛经,我懒怠的动弹,将侍侯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独自一人躺在由整块寒玉雕制而成的睡椅上,外头知了不住的叫唤,让人心烦气燥,我索性起身将身上的外袍褪下,只穿了薄纱般的小衣,顿觉凉爽许多,复又躺下,迷迷糊糊中却也睡下了。正睡的香甜,只觉一个软软的东西在碰触着自己,心内一惊,忽然睁开双目,眼前却站着一个粉妆玉裹的女娃娃,约有一两岁的模样,穿着淡绿的衣衫,露出嫩藕一般的白胖胳膊和小腿,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镶玉的璎珞,楞楞的瞧着我,显是被我吓了一跳,半天又咯咯笑起来,口齿含糊的冲我道:“姑姑。”我被她叫的迷糊,细细一看才瞧出这个孩子眉眼间赫然有些陈嫔的样子,放眼宫中,这般大的孩子也只有她一个了,于是试探着道:“淑慧?”她见我叫出自己的名字,欢喜的用胖胖的小手拉着我的衣襟,道:“姑姑,花,水。”我一时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忙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乳母呢?”她却只咕哝着:“花,水。”小手牵着我往门外走去,我无奈只得披上外衣,起身跟了她出去,走到殿门,一个乳母模样的女子匆匆赶了来,见了淑慧,忙拉至身侧,跪下道:“奴婢一时照看不周,打搅了四格格午歇,请四格格恕罪。”我见她满头大汗,又是焦急又是惶恐的,不觉温言道:“不妨事,下次可要经心,格格还太小,不可让她一个人乱跑。”乳母见我不怪罪,这才放下心来,忙道:“奴婢记住了,多谢四格格。”说着,起身欲带了淑慧离去,淑慧却一把甩开乳母的手,跑至我身侧,依旧拉着我的手,仰着头看我,嘴里念叨着:“姑姑,花,水。”我茫然着看着乳母,乳母见我不解,忙笑道:“刚才奴婢带格格在园子里玩,在浮碧亭里格格非要采荷花,奴婢怕有闪失,就哄格格非得有船才行,偏偏那么巧远处有一艘小船在水里,奴婢也没瞧清楚是谁在上头,可格格看见了船越发来了兴致,奴婢哄着说回去请示陈娘娘,可格格怎么说都不走,奴婢想着格格还那么小,一时呆在那里不动也无妨,便叮嘱了一通,回去请示娘娘,谁知一会工夫就不见了格格,哪想到竟跑到四格格这里来了。”我这才恍然,蹲下身来对淑慧笑道:“倒是个执着的孩子呢。”她只在那里拉扯着我闹着。乳母见状,恐我烦躁,忙伸手去拉她,我笑着阻止,道:“倒勾起我的兴致来了。”一边起身叫阿离,吩咐碧裳悄悄去前头请宛宁来,又命朱颜去内务府要了船来,乳母惊讶道:“四格格当真要去划船呢?”我笑道:“你可是不放心吗?一并跟了我去吧。”乳母忙笑道:“奴婢不敢,不承想今儿竟有这造化,奴婢谢格格恩典。”一时,朱颜回说,内务府马上就将船送至岸边,碧裳回来却说宁妃请了宛宁过去,问还要不要去请,我略一思索,她们好歹是姐妹,也许宁嫔是有什么话要和宛宁讲,再说,若真的去请,少不得连带着宁嫔一起请了,那就不能不去请皇后,这样一来,越发折腾起来,遂带了淑慧,阿离,朱颜碧裳并乳母往花园子里头去了。到了浮碧亭,果见一艘精致的画舫停在岸边,两个小太监持辑一人站船头,一人站船尾,碧叶连天,水波漾漾,水边到底清凉些,乳母抱着淑慧,我和阿离携手,朱颜碧裳跟在后头,小心登舟开船。画舫优游的在水中荡漾,只见玉溆花争发,金塘水乱流,淡淡清香萦绕于鼻,乳母拔起一支莲来,剥出莲子递给淑慧,她却乖巧,先送来给我尝鲜,我将莲子剥出,送到她嘴里,她又赖在我的身边不肯离去了,我搂她坐在身侧采荷花来玩。朱颜笑道:“奴婢的家乡也在水边,还有一支荷花的小调呢。”阿离道:“那还不快唱来听听。”朱颜笑道:“我那时还小呢,离家又这些年了,早就忘了,只记得每年这个时候,十五六岁的女子都下河去采莲,每家都有一艘小船,水里只见歌声笑声,直引的人心发痒,可惜我那会年纪小,父母不许我下河。”碧裳道:“偏你多话,引出咱们的乐子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说着,拿了荷花要给朱颜别在衣襟上,朱颜叫着往我身后躲,碧裳只是不依,两人追逐着嬉笑,画舫随之摇摆不停,阿离骂道:“这是在船上呢,还不快住手。”两人只是充耳不闻,碧裳跑到船尾,站在上面,笑道:“你倒是过来啊。”朱颜没有碧裳胆子大,只不敢上去,恨恨道:“我看你不要下来了。”碧裳见她追不上来,索性将鞋袜褪下,把脚放进了水里纳凉,优哉优哉起来。淑慧这会倒老实起来,许是水中凉爽,竟犯了困,乳母忙将她接了过去,搂在怀里轻轻拍着,阿离轻声道:“格格要不要也眯会?”我笑道:“难道你也要那样抱着哄我不成?”阿离和朱颜均是扑哧一笑,阿离嗔怪道:“我是一片好心,格格不领情便罢。”我微微一笑,望着那无边的碧水出神,桂林的漓江水象一块上好的碧玉一般,清透碧澈,儿时的我也常随了母妃在水中泛舟,母妃亦是南人,每逢盛夏,母妃总是用襦软的南方音调唱着家乡小曲哄我入眠,那声音总是能穿透夏日的暑闷,给我带来一枕好梦。正陷入沉思,只听碧裳一声惊呼,回过神来却见碧裳赤脚站在船板上,身侧一艘画舫急弛而过,隐约看见船内只有两人,一个淡蓝身影,另一个还未待看,画舫已经消失在连天荷叶之中,碧裳紧盯着那艘画舫,象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神色惊骇慌乱。朱颜好笑道:“这又是着了什么魔障了?”碧裳醒过神,叫道:“格格,那船上。。。。。。。。。。却又突然停住了,见我们都不解的看着她,呆了半天,方强笑道:“那船上,好多荷花啊。”阿离道:“疯丫头,这水里的荷花也很多,也值得你那样叫?”碧裳傻笑着不语,我心里却存了份疑惑,此时却也不好细问,暂且撂下不提,但心中放了件事情,终是没了兴致,过了半晌,命了小太监回返。淑慧依然在睡梦中,乳母抱了她自回去不提,我带了阿离,朱颜碧裳回宫,碧裳象是有什么心事一样,欲言又止,我命了阿离和朱颜出去浇花,只留了碧裳在身旁侍侯。沐浴后换了衫子出来,碧裳仍是呆呆的坐在外间,我挥手命小宫女出去,一边轻声唤道:“碧裳。”碧裳回转过来,急忙进来帮我打理湿发,我状似不经心的问道:“今儿咱们遇见的那艘船不晓得是谁在上面,开的那样快,倒象是存心避了人的。”碧裳手一顿,只是不做声,我又道:“你坐在船尾上,那么高想必瞧清楚了。”碧裳手中梳子应声落地,上好的翠玉生生摔成了两半,碧裳跪在地上颤抖着,我深为惊骇,平日里我向对她们宽厚,莫说是只碧玉梳子,便是再珍贵的物件,我也从未因为这个发过脾气责骂她们,想来碧裳确实看到了什么。正待问时,宛宁掀了帘子进来,见了这个情景,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我还未开口,碧裳却抢着道:“回福晋,是奴婢不小心失手把格格的碧玉梳子摔断了。”我疑惑的看着碧裳,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得道:“越大越不经心了,拿在手里也能扔了去。”宛宁道:“摔了再说也晚了。”又对碧裳道:“你主子拿你们当姐妹看的,再不会为了这个骂你呢。”碧裳道:“是,奴婢下次再也不会了。”说着,从地上起身,换了把梳子为我梳着,宛宁却从她手中接过梳子,笑道:“我来伺候你吧。”我忙道:“那可不敢,还是我自己来吧。”宛宁却执意如此,我也只得依了她,碧裳退了出去,镜中的宛宁低头为我梳理长发,象是姐姐一般那样温柔,目光专注且怜爱,宛宁,如果今日是在江南,恐怕会是一汪碧水中最美的景致,一袭蓝衣,飘逸绝伦,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舟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说的该是她这般柔的象水样的女子吧。目光落在她的蓝衣上,影影绰绰的象是在哪见过,还未待细想,宛宁已经把长发用白玉簪挽住,笑道:“走吧,太后等着咱们过去用膳呢。”说罢,携了我的手出去。
第二十四章
因着天气闷热之故,太后也无甚胃口,胡乱用些晚膳就让我们散了。回到清馥殿,我和宛宁草草收拾了一番,打发宫人们退下,便歇息了。窗下草丛中蟋蟀不停的鸣叫着,直叫人心烦,我闭了眼睛,手中轻轻摇着一把轻羽罗扇,只听的睡在外侧的宛宁唤道:“贞儿。”我答应了一声,仍旧闭着双目,静等她的下文,耳边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幽怨到了骨子里一般,我睁开眼睛,宛宁正斜斜的靠在床楞上盯着窗外若有所思,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肤色透明且白腻,象是上好的象牙在幽幽闪着光泽。半晌,我轻声道:“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仿佛有满腹的心事。”她将脸转过来,赫然两道泪痕,我不禁有些着慌,她素来是极能克制容忍的,今日竟不知为何,忙握了她的手道:“快别这样,心里若有什么不痛快,和我说说,排解排解就好了。”她又是一声长叹,片刻才道:“有时候觉得人的一生真是荒谬。”好端端的,突然感叹起这个来,我知必有因由,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相问,一时竟楞住了。宛宁又道:“要想求个圆满总是不能的。”我听了不由心头一震,什么才是圆满呢?事事遂心,一切如愿吗?唉,也许只有前世积了大福的人才能得享吧,又或是有着大智慧,能超脱自己的人。:“我自幼喜欢圆形的饰物,如戒指儿,手镯,那总是能让我有种完满的感觉,可事事总无完满,完满的也不过只是那些饰物罢了。”我复又躺下,摇着扇轻轻道,扇底坠着颗夜明珠,在暗夜里发出莹亮的色彩,随着扇子晃动闪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华,仿佛开在静夜里的奇异花。宛宁沉默了半晌,忽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似有些慌乱的道:“贞儿,我有件事儿想和你说。”我被她唬了一跳,定下心神方道:“你说吧,我听着呢。”她却一直沉默着,直等的我犯困起来,方听她道:“唉,恨不相逢嫁时,我今儿才明白那是怎么的苦,算了,早些歇了吧。”第二日一早,我醒来之时,身边已经不见了宛宁,阿离一边服侍我起身,一边道:“福晋一大早就起了,这会子在前头伺候太后呢。”我点头,忙着收拾了往前头去,用过早膳,太后道:“你去皇后那瞧瞧,说昨儿传了太医来请脉呢,不知是怎么了。”我应着出去,到了坤宁宫,朵云在宫门外接了,我瞧着门外站了不少御前太监,悄声问道:“皇上在这里?”朵云抿着嘴笑,道:“如今两个人也不见面就吵了,这不,皇上听说我们这位昨夜传了太医,一大早下了朝就过来了,这会子还在里头呢。”我又道:“又不是孩子了,哪能还象以前呢,你们主子是怎么个病,太后打发我来瞧瞧呢?”朵云忙道:“倒没有什么大毛病,只说胸闷的慌,懒怠进食,太医来看了开了方子,说疏散疏散就得。”我安心下来,笑道:“那我就不进去了,别惹人不待见,回头跟你主子说声就完了。”朵云笑着送我出门,一路回去,太阳竟已经出了老高,明晃晃的叫人心焦,疾步走到御花园,特捡了高大花木底下的阴凉地,倒不觉那么重的暑气,遂放慢脚步,不料听到假山后有两个女子说话的声气,本以为是小宫女在那偷闲说私房话,声音却又有些熟悉,一时好奇,从假山洞里看去,竟是佟妃,另一个则是她的表姐,岳乐的新婚福晋佟佳蘅芳。我一时竟有些无措,不想在这会子遇见了她,若见面必是极尴尬的,本想暂避一时,待她们走过去之后再回宫,却不料她二人竟坐了下来,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奈何一动,怕是就被她们察觉,我倒说不清楚,反被她们误以为是故意偷听,也只得躲在假山后头。只听佟妃道:“这样热的天,怎么这会子进宫来了?”佟佳蘅芳道:“我们那位爷马上不是要得胜回京了吗?太后前些日子赏了些东西,我今儿该来谢恩呢。”佟妃淡淡道:“也亏得你这般性情,安郡王新婚第二日即请旨带兵剿匪,似乎也太过分了些,你也由着他。”我这才晓得,原来岳乐竟不在京中,回来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刻意不在我面前提及他,我竟不知他竟在成婚第二日就离京而去了。佟佳蘅芳笑道:“不由着他又能怎么样?难道我要和他大吵大闹吗?”佟妃笑道:“当然不,我若是姐姐,就跟了他一道去。”说着,竟咯咯笑了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这样略带孩子气的笑声,与平日的冷漠判若两人,说话的语气亦不象素日的沉稳。佟佳蘅芳亦笑起来,道:“还是这样顽皮,我倒是想,可又实在怕了车马劳顿,急什么,他总是要回来的。”又道:“那位四格格你瞧如何?”我心内一紧,只不知佟妃说些什么。佟妃淡淡道:“在太后跟前这些年,早被调教的跟水晶人一般。在这宫里,是难得的一个通透人,只可惜了。”佟佳蘅芳道:“可惜了什么?”佟妃道:“可惜了幼年失怙,命途多舛。”佟佳蘅芳沉默了半晌,道:“郡王未离京之时,胡宫山去了趟府里,两人一时醉了,你道我们那位爷竟念叨起什么了吗?他只来回在嘴里道,说他自己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我听了又是好笑又是气。”佟妃叹道:“也不怪他,这么些年,就算是旁的东西早也长在了心里,更何况,是个那么样的妙人呢。”佟佳蘅芳笑道:“你倒是想的透彻,我也随了他去,他只管在他心里长着也罢,生根发芽也罢,如今,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他心里好歹有我一席之地的,我总是遂了心愿嫁了他的。”我的眼泪,突然就不争气地流下来了。那样明白的话突的摆在眼前,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只觉冷彻心骨,那又怎样,任我撕心裂肺般的痛也是回不来了,我和岳乐,不过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佟佳蘅芳又道:“皇上待你究竟如何,我冷眼瞧着,他和皇后也并无外间传言那样糟糕的。”佟妃轻笑:“你问我吗?他高兴了就来,不高兴去其他地方就是,我能如何?至于皇后,似乎这些日子对她突然好了起来,我也不知为什么。”言语间极是冷漠,仿佛从未将帝王的恩宠放在心上。佟佳蘅芳道:“你就不该进宫的,帝王从来薄情,你又这般性子,不肯服软做小的。”佟妃道:“嫁给皇帝,本就没有寻常夫妻的情分,若再要一味邀宠,争来抢去,就更没意思了。”说罢,两人起身,又小声说着些什么往前头去了。我楞楞站在假山下,直到连隐约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才恹恹往慈宁宫走去。太后见我这半天才回来,不禁问道:“怎么去了这样久?”我推说在园子里喂鱼耽误了时辰,太后见我精神不好,也不再问,只命我下去歇息。一日里终是无趣,到了夜间,微微有些凉风,月色却很好,太后突然来了兴致,命人在院子里摆了在冰中湃好的鲜果子,又打发人把皇上,皇后,宁妃,佟妃一干人请来,大家见太后欢喜,俱忙不迭的凑趣,只我打不起精神来,一转眼,却是不见了宛宁。我见众人皆不甚注意,起身从廊子里往寝殿走去,在小花园中转了一圈,怎么也不见宛宁的身影,正自疑惑,却见一个明黄色的人影穿过长廊,径直往蔷薇丛中走去,仔细一瞧,不是福临又是谁呢,心中越发不解,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往这边来了,不觉跟了上去。皓月当空,只见福临步履匆匆,倒象是赶着赴约一般,走了一段石子路,在一片紫薇花丛中,福临停住了脚步,我紧紧跟上去,眼前的一幕却叫我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二十五章
一片淡蓝色的翠微花(紫薇花的一种)中,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背对着我正虔诚的对月祈祷,福临放慢脚步,轻轻走至她的身后,竟张开手臂从后面环住了那个女子,女子仿佛受惊一般,忙挣脱开去,一边回身给福临行礼,福临忙不迭的扶她起身,女子起身后微微退后,与福临隔开了一段距离,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楚她的脸庞,却又莫名的有些熟悉。福临似是叹了口气,绕至她面前,轻柔的将她搂在怀中,这次她没有再拒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月光下,我清楚的瞧见福临眼中浓浓的怜惜和眷恋,那是我从来未见过的,他未曾这样的瞧过皇后,更没有瞧过任何一个后妃,如今这个不知是谁的女子仿佛凝聚了他所有的柔情。只见福临低头在那女子耳畔喃喃细语,那女子先是点头,后又摇头,突然离开了福临的怀抱,想是要走,福临却紧紧的拉住她,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一般。我却再也无心看下去,只觉脑子乱的厉害,这一幕若让宫中任何一个人看到,势必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我慢慢往回走,迎面走来一个人,一不留神和我撞在了一起,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阿离,这才放下心来,阿离见我魂不守舍的模样,忙拉着手问道:“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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