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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乾坤-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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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翦横波之所以令宫绮筳弹奏《梅花三弄》,却也是另有一番用意。

——“桃花四象阵”纵然千般杀机、万般厉害,然桃花却终究是轻薄之物,其姿纵使艳丽,也不过是轻狂舞于春风。然梅花斗雪吐艳,凌寒留香,乃二十四番花信之首。其铁骨冰心,疏影清雅,越是风欺雪压,越要迎霜怒放。因此翦横波才要用“梅花三弄”的曲子来配合飞天舞,从而压制住“桃花四象阵”的阵阵杀机。

吴凤楼的凤钗似是无处不在,范龙荮的刀光亦充斥了院中的每个角落……晏春眠则更是神出鬼没,忽左忽右,配合着祝水流的指法。一时之间,“桃花四象阵”的威力便如同狂啸而来的龙卷风一般,“桃花杀”四姐妹所散发出的罡气、劲气和杀气充斥了整座安乐寺。

宫绮筳已弹到了青鸟啼魂处,翦横波便在这琴音之中翩然起舞,真如飞天之仙子,于四人之间周游灵动。

只见她随音而舞,端如天女,便如初融之冰雪,又似初绽之梅花,舞动着天下之飘逸清灵。而披帛挥出之时,却又散发出无数罡气,与“桃花四象阵”之气交互碰撞,顿成纠缠不下之局面。

宫绮筳一面弹奏,一面暗暗在琴音之中化入内力,与翦横波的“飞天舞”之力暗暗融合。每当“桃花四象阵”中有所异动之时,“梅花三弄”之音便会大增,将“桃花杀”压制下去。

——这一曲,当真是酣畅淋漓,那一舞,则更是人间绝影。

——“桃花四象阵”已经在这一曲、一舞之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自别西川海棠后,初将烂醉答春风……”

——桃花依旧。

“江北不如南地暖,江南好断北人肠……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

——梅花仍盛。

翦横波便在这“桃花”和“梅花”的争斗之中,舞尽了江南。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荣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十八 翦横波飞天破四象 宫绮筳抚琴震桃花

“桃花杀”四姐妹的“桃花四象阵”,除了依据东西南北之星宿方位外,另外还包含着伏羲先天易理。排阵之时,端的是奥妙无穷,威力极大。若非如此,“桃花杀”的声名又怎能威震江湖?此时“桃花四象阵”已然布开,吴凤楼四姐妹站立的方位,原是按八卦之中以二合一的四卦,复暗合四行,将中央戊土之位留给给敌人。敌人一但被此阵包围,自然而然便陷身于中央戊土的位置之上,成为了“桃花杀”攻击的中心。

——被困之人,出手则需极其谨慎,否则一旦失手,便会陷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桃花杀”便会各依方位变化而依次循环出手,此进彼退,环绕不息,令阵中之人首尾难以兼顾,逐渐陷入死局。

——因此,破解此阵的唯一方法,便是将四方之人分别击败,只要一方有缺口,“桃花四象阵”便会不攻自破。

'TXT小说下载:345文学…345wx'此时,宫绮筳的琴曲已到了“风荡梅花”之处,飘逸清雅,令人心醉。然而,只有弹琴之人才知道其中的苦处。

原来,宫绮筳将内力蕴于琴音之中,相助翦横波对抗“桃花四象阵”之举,却比翦横波施展“飞天舞”应敌更加凶险数倍,稍有不慎便会真气走岔,气血逆行。因此,他只得小心翼翼,一面弹琴助舞,一面暗自调息。

—书—翦横波的飞天舞流转自如,翩然若鹤翔凤舞,飞花落雪,于腾挪飞转之间,裙裾便如一朵花盛放于空中,整个人却如云朵一般若俯若仰,若来若往。真气散布之处,晏春眠和祝水流已觉胸口滞涩。

宫绮筳虽然一面弹奏一面调息,对四周变化却仍密切关注,他见祝水流和晏春眠在翦横波的“飞天舞”之下已经各自流露出疲惫之态,当下将琴揽在怀中,右手不停,左手却突然挥掌推出,直取站立在其身后的晏春眠。

晏春眠一惊,却不敢怠慢,轻轻闪动身形,避开了宫绮筳这一掌。只见她纤腰轻摆,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媚惑之态,挫腕扬掌,一股极其强烈的劲风直向宫绮筳撞去。

她掌劲推出之时,吴凤楼、范龙荮和祝水流三人却也同时出手,只不过不是攻向宫绮筳,而是袭向正在空中的翦横波!

只见吴凤楼的凤钗急颤,眨眼之间已经变了几十下狠招;范龙荮的刀光盘旋,刀锋凌厉,倘若被此刀扫中,只怕性命堪忧;祝水流的指风是却丝丝如缕,缠绵不绝……三人各出绝招,一齐向翦横波汇集攻来。这三人一齐出手,武林中任何一人,也不敢轻掠其锋。翦横波的“飞天舞”虽然已得翦峨眉之真传,但在如此强敌环伺之下,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她虽然年纪尚轻,毕竟也已是一派宗主,虽然性命攸关,却仍能临危不乱,不待三人招数袭到,便及时身形一拔,有如飞天向日,一跃又起了四五丈之高。

此时,宫绮筳躲过了晏春眠的一击,已经退回原地,琴音仍如鸣泉泄玉一般流出。吴凤楼见此情形,心中一动,当下笑道:“宫少爷的琴技当真高超,于此时此刻仍如金玉之声,妾身佩服得很!”

其余三人正蓄势待发,忽听吴凤楼对宫绮筳说话,心中却已各自明白,翦横波的“飞天舞”之所以能与“桃花四象阵”斗得旗鼓相当,无非是得了宫绮筳的琴音内力相助,眼下只要先将宫绮筳除去,“飞天舞”的威力便会顿减一半,四人既已心照不宣,当下便各自出招,一齐向宫绮筳攻去。

翦横波人在半空之中,见宫绮筳为了将内力调和于琴音,已是独力难支,眼下却实已陷入了万分危急之境,便将气息一沉,身形登时如一朵莲花般降下。半空中披帛出手,袭向吴凤楼。同时左掌急挥,一股极强之掌劲挟卷如狂飙,向范龙荮拍去!

吴凤楼正在全力出手对付宫绮筳,忽见披帛已至眼前,只得挫腕撤钗,同时身形向后一仰,双足轻轻蹬地,倒纵出了两丈开外。

宫绮筳见状,却哪里肯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当下竟然不顾范龙荮、晏春眠、祝水流三人各出奇招,欲将自己置于死地,却将身凝住,右手中指拨弦,一股极其内劲已随着琴音而出,向吴凤楼遥遥袭去!

而另一侧,范龙荮已然一刀向宫绮筳挥出,翦横波那一掌袭来之时,范龙荮的招式却已用老,虽然未能得手,却也不及收回,当下只得亦是左掌挥出,硬接了翦横波一掌。二人交掌之际,虽然悄无声息,但半空中的翦横波却身形一晃,左臂发麻。而范龙荮的情形更坏,竟然被那一掌之力,震得退后了五六步,好在她武功极高,尚能稳住身形,但胸口却仍是觉得一阵血气翻涌。她心中不禁大惊,忙暗自运气,压制住胸口翻涌的血气,不由得对翦横波又是重新做了一番估量。

晏春眠和祝水流见范龙荮那边情势不妙,而吴凤楼却更是凶险万分,此时想要撤招援手,却已是救援不及,不若先杀了宫绮筳再说。当下出手竟无丝毫转圜之余地,二人一掌一腿,刹那间已经沾上了宫绮筳的衣袍!

翦横波见此情形,披帛疾出,欲将二人之攻势挡上一挡,然而她出手毕竟较晏祝二人晚了片刻,因此只来得及缠上祝水流的右腿。她将披帛一扯,整个人却借着祝水流那一腿之力在空中转了个身,而祝水流却被她那蓦地一扯之下几乎摔倒。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吴凤楼一声哀呼,早已被宫绮筳那股内劲击中,身形登时如飞花一般飘出,口中鲜血激喷而出,其余三人见状大惊,范龙荮和祝水流忙抢身上前将其扶住。

而晏春眠的一掌却也已击中了宫绮筳。宫绮筳闷哼一声,硬受一掌,“梅花三弄”却也就此截然而终。晏春眠只觉得对方胸口处反弹出一股内劲,直震得自己右臂一麻。她不想宫绮筳内力竟如此深厚,琴音袭击吴凤楼之际,仍有如此深厚之真气来应付自己。当下却“咦”了一声,目中流露出一股惊异不定之神色。

翦横波轻轻落在地上,左掌扬处,直取晏春眠。晏春眠见适才范龙荮在她那一掌之下已然倒退了五六步,便不敢硬接这掌,只是再不与宫绮筳纠缠,纵身倒退,与吴凤楼等人合至一处。

至此,“桃花杀”四人之中,二人受伤,一轻一重——“桃花四象阵”已破!

吴凤楼被宫绮筳内劲击中之后,口吐鲜血,脸色惨白,由祝水流和范龙荮二人扶着起身。她向翦横波道:“太虚阁的飞天舞果然名不虚传……领教了……不过,你却也莫要得意……今日若非是有‘绮筳公子’相助于你……你……早已死在我们手上……”

她将目光转向宫绮筳,惨笑道:“宫少爷好厉害的功夫……今日吴凤楼伤在你的手里,倒也不算冤枉……”她说着说着,只觉喉中发甜,一口血又涌上来,却被她强自压了下去。祝水流见她神情极其痛苦,连忙握住她右手,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吴凤楼,助其恢复。她和范龙荮一左一右地将吴凤楼扶起,范龙荮向晏春眠冷冷道:“算你这丫头命大!三妹四妹,我们走罢!今日丢人也丢得够了!”

她二人搀扶着吴凤楼转身离去,晏春眠原本也已经跟随在后,她刚刚走出几步,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将身回转过来,侧了半边娇颜,向翦横波笑道:“横波妹子,我们姐妹今日虽然是受雇前来杀你,但做姐姐的却着实喜欢你得紧……今日虽然在你这里折了面子,却也不算什么……只是姐姐有几句话要叮嘱于你……却不知你是否能听得进去?”

翦横波见她虽然落败,却仍是对自己言笑晏晏,实是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道:“晏姐姐请说,小妹洗耳恭听。”

晏春眠抿着唇,先向宫绮筳斜斜睨了一眼,目中似笑非笑,不知何意,“横波妹子的功夫虽然厉害,然而世间却有一样东西比你的‘飞天舞’要厉害千百倍……你可知道是什么?”

翦横波摇了摇头,“小妹愿闻其详。”

晏春眠微笑着,缓缓道:“那便是人的心……尤其是……某些人的心……”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一直凝视着宫绮筳,仿佛是要在他的脸上盯一个窟窿出来。

宫绮筳却坦然自若,丝毫不以为意,他适才受了晏春眠一掌,此时只见面色微微发白,却不知内伤如何。

晏春眠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便朝着翦横波和宫绮筳二人一笑,跟在范龙荮等三人身后,飘然而去。

翦横波望着四人远去之背影,细细思量晏春眠适才言语,一时之间竟是出起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身旁“诶哟”一声,将翦横波的思绪打断。她转头一看,却见宫绮筳已经不知何时坐倒在地,面色淡金,竟是受了极重内伤!

十九 太虚美人因故避客 忘忧公子以茶论棋

太虚阁。

两名侍女见翦横波入内,便要将帘子挂起,翦横波却道:“不用,我不进去。”

其中一名侍女洛洛疑惑道:“小姐不是来看这位宫少爷的么?”翦横波却沉下脸道:“我只是来看看他的伤势,并不是来看他这个人的。”

她果然隔着帘子向内看去,只见榻上之人的面色已经由淡金转为蜡黄,窗外射进的日光在他的脸颊上投下了一抹淡淡的阴影。但见他虽是在昏迷之中,却仍然神态安详,便如睡着了一般。

这洛洛最会察言观色,当下忙道:“宫少爷一直未醒,不过我们已经给他服下了‘太元散’……谢先生说了,他不过是真气消耗太过所致昏迷,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她口中的谢先生,却是太虚阁中的医药供奉。

翦横波自袖中取出一颗药丸,递给洛洛,“给他服下。”自己却转身离去。

洛洛望着她的背影,冲着另外一名侍女小婵吐了吐舌头,轻声笑道:“别看咱们家小姐对这位宫少爷冷冰冰的……原来……”小婵打断她道:“原来什么!你呀;就知道胡乱瞎猜……快把药给我,研化了好叫他服下!”

…………………………

宫绮筳醒过来的时候,小婵却刚好将药丸研成了药汤。她见宫绮筳醒了,便对他道:“宫少爷,你醒的正是时候!药好了,快趁热喝了罢!”

宫绮筳环顾室内,见整间屋子布置雅洁,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却仍是问道:“有劳姑娘。敢问此处是什么地方?”

小婵还未说话,嘴快的洛洛却已笑道:“这里是太虚阁。你受了内伤,是我家小姐将你带回来的!”

小婵瞪了洛洛一眼,洛洛撅起了嘴道:“本来就是嘛!”

宫绮筳见小婵将药碗端到自己面前,要喂自己服药,却笑道:“不必劳烦姑娘。在下自己来便可。”

小婵却道:“宫少爷你伤势未愈,还是由奴婢喂你服药好了。”她虽然口中自称奴婢,神情间却仍是淡淡地,与说出来的话殊为不称。

宫绮筳当下只得依从。他将药服下之后,小婵便收拾了药碗等物,要和洛洛一同离开。宫绮筳见状,忙道:“在下还有一事要劳烦姑娘!”

洛洛奇道:“什么事啊?”只听宫绮筳笑道:“太虚阁的灵药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在下已经觉得较先前好得多了……有劳姑娘向贵阁阁主通禀一声,就说在下的伤势已经大为好转,求见阁主一面,以求致谢。”

洛洛还未来得及说话,小婵却已道:“宫少爷不必客气。我家小姐先前已经吩咐过了,宫少爷的伤势不轻,这几日还请在此‘莫愁居’中静养。至于致谢一事,却是不忙。”

她说完了这几句话,拉了洛洛便走。宫绮筳见这丫鬟的脾气秉性行事谈吐,竟然和翦横波如出一辙,当下不由得大摇其头,心中暗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太虚阁之中连这么一个小小丫鬟都如此傲气。

他在“莫愁居”之中一连住了三日,都没有见到翦横波之面,待到第四日上,却终于又忍不住向那两名侍女探问可否与阁主一见?不料小婵这次却笑道:“宫少爷问得不巧,我家阁主昨日收到一位故人之请,今日一早便前往姑苏去了。”

宫绮筳闻言不由得大失所望,便又问道:“不知翦阁主何日方回?”这次却是洛洛抢着对他道:“我家小姐临行之前说她要在姑苏盘恒一段时日……还说宫少爷的伤势这几日便会大好,倘若在太虚阁住得不耐烦了,还请公子自便。”

——这分明便是下逐客令了。

宫绮筳面色一变,但他毕竟是世家公子,怎肯在下人面前失态?当下却微微一笑道:“你家阁主还真是想得周到……”小婵亦笑道:“宫少爷说得很是。我家小姐外间看去虽然冷淡得很,但却是最知礼的。”

宫绮筳看着这笑得如同一只狐狸的丫头,却恨得牙根痒痒,又不好发作,只得仍是勉强笑道:“姑娘说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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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

此际正是夏末秋初,暑气未退之时,池上莲花仍然开着,而水气之中氤氲着的清凉却早已耐不住酷暑的消磨,散到半空去了。

三层楼上,有一雅室。此刻,室中正有二人对弈。楼外蝉声交响,楼中之人却似浑然不觉。

室中有一小案,案上却陈列着各色茶具,如茶则、茶匙、茶漏、茶荷……到茶匙、茶针、茶海及闻香杯等物,不一而足。

室中茶炉之内,火苗窜动,炉上汤瓶之中隐约发出如满载大车一般之吱呀声响,此时,水却已到了二沸。

原来,茶道兴于前朝。那个时候盛行的是煎茶,亦名煮茶。煎水烹茶的用具乃是茶釜和风炉。茶釜就是用生铁铸造的茶锅。风炉,则是铜铁铸造的鼎形茶炉。这两种物件均小巧玲珑,可置于案头,用来烧水煮茶。敞口的茶釜,便于用眼睛观察水开的程度,称为目辨。

据茶圣陆羽所著之《茶经》中云:“一沸如鱼目,微有声。”此时可加入适量的盐;“二沸缘边如涌泉连珠。”此时便应量取茶末放入漩涡中心;“三沸如腾波鼓浪”,这时将二沸时舀取备用的水倒入茶釜中止沸,以育茶的精华。随即分茶入碗,供人饮用。

到了时下,流行的却是点茶,亦称为抹茶。煮水器改为用小巧的瓶,亦名汤瓶。用来生火的茶炉,则改用竹炉、砖炉等。以汤瓶煮水,只能依靠听觉来把握判断水的火候,称为“声辨”。如远处蝉鸣为一沸;如满载大车吱呀声响为二沸;如松林涛声,似涧流喧闹为三沸。煮水点茶则“当用背二涉三为合量”,即将二、三沸之际的水冲入加有抹茶的茶盏中,用茶筅搅打后即可饮用。

见水已至二沸,翦横波却先将手中的棋子放下,亲身点了两盏茶。水雾热气氤氲之中,亦见光影浮动,直衬得她如水雾中的仙子一般。

对面的白衣少年接过翦横波递来的茶盏,看了一眼棋盘,但见局中星罗宿列,云会中区,网布四裔,合围促阵,交相侵伐,六军之际也。又见黑白二子各啸歌以发愤,运变化以相符,黑子似戏鹤之干霓,[345wx小说网·www。345wx。com]白子却如狡兔之绕丘,当下摇了摇头,道:“这局棋……却是难以拆解了。”

翦横波道:“谈公子棋力之强,横波当真是生平仅见。若不是我虚长几岁,早学了几年手谈,只怕今日竟会输得一败涂地。”

那白衣少年淡然道:“翦阁主何必过谦,小弟不过是雕虫小技耳……只是阁主这一局棋却似是走得太急……”

翦横波原本正在品着盏中香茗,忽听此言,身形似是一凝,“谈公子何以见得?”

那白衣少年眼望棋盘,微微沉吟道:“汉代马融曾为围棋作赋,其中有句云‘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拙者无功兮,弱者先亡。自有中和兮,请说其方,先据四道兮,保角依旁。缘边遮列兮,往往相望,离离马首兮,连连雁行。踔度间置兮,徘徊中央,违阁奋翼兮,左右翱翔。道狭敌众兮,情无远行,棋多无册兮,如聚群羊。骆驿自保兮,先后来迎,攻宽击虚兮,跄绛内房……’又有句云‘乍缓乍急兮,上且未别,白黑纷乱兮,于约如葛。杂乱交错兮,更相度越。守规不固兮,为所唐突,深入贪地兮,杀亡士卒,狂攘相救兮,先后并没。上下离遮兮,四面隔闭,围合罕散兮,所对哽咽……’谈某见这一局棋之中,阁主的棋势虽然凌厉,但却失之于浮躁……我这黑子虽然对你之白子包围情势颇紧,却尚未论及存亡……然阁主却弃本部于不顾,单枪匹马,孤军深入,又是为何?”

他说完此言,便抬眼向翦横波看去。翦横波用一双玉手捧着茶盏,半晌方幽幽道:“横波身负血海深仇……自是和谈公子的心境不同……”

白衣少年看了她一会儿,也拾起茶盏品了一口,忽道:“这莫非便是金陵所产之栖霞茶?”

翦横波颔首道:“正是。”

白衣少年悠然道:“人云‘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正如对弈一般,皆需心平气和……其实,天下间又何止是品茶对弈二事忌浮忌躁……”

翦横波凝视他片刻,叹道:“横波何尝不知?只是时机稍纵即逝,不得不出此下策。”

白衣少年右手持盏,左手指棋,道:“今日之形势便如眼下之棋局……”他见黑子气多,白子气少,便又道:“阁主莫非是有所忌惮?”

翦横波微微一笑,笑中却略略带着一丝愁容,然而颜色之间却更是神光离合,引人痴醉。

白衣少年见此情状,却道:“小弟虽不知内中详情,却有四字奉上——‘当局者迷’……还望阁主略加斟酌才是。”

他将茶盏放下,向翦横波笑道:“棋已残,茶已尽,谈倦这便告辞了。”

二十 酒逢知己千杯不醉 话遇破绽半句嫌多

那酒鬼见何经天的确是个爱酒之人,且又胆量甚豪,居然丝毫不畏酒中是否有毒,却已牛饮一坛,便笑道:“想不到我们适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眼下却又成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了……你这一坛酒下肚,可曾喝出这是什么酒?出自何处?”

何经天又开了一坛子酒,正要饮下,忽然听此一问,倒是愣住了。他生平品酒无数,几乎可算是喝遍大江南北,却从未喝过如此好酒,连忙问道:“这个……在下委实难以辨别……此酒绵柔之中隐隐带着刚猛,且其中滋味之多,实在是何某生平仅遇……敢问先生,此酒何名?又是出自何处?”

那酒鬼听了,哈哈大笑道:“谅你也没喝过如此好酒!”他脸色忽转神秘,向何经天低声道:“你可听说过东海之滨有个酿酒极佳的酒坊么?”

何经天想了想:“东海之滨?东海之滨有什么地方酿酒极佳么?何某怎么未曾听说过?”

那酒鬼见他一脸疑惑,便笑道:“也难怪你没有听说过……那地方早已经关门不做生意了。”

何经天闻言,却忽道:“先生说的莫非是昔年山东有名的‘说点酒坊’?”

酒鬼点头赞道:“算你有些见识!”

何经天却疑惑道:“可是在下听说‘说点酒坊’早已在二十年之前便关门大吉了……原先的主人也早已不知下落……先生这些酒难道都是往年的存货?”

酒鬼大笑道:“好小子!居然连这事情都知道!”何经天苦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因为嗜酒如命,曾经在七年前前往东海之滨寻找那‘说点酒坊’的踪迹,却未有所获,只是听那边人传说这事而已。”

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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