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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 (2)-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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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她连那叫沧元的男子长怎样都没瞧见——
  紧抓著车窗的手指有些虚弱,糊掉的视线勉强落在沧元的身上,惊喜地瞧见他慢慢转过身来,像要回答话
  再撑一下、再撑一下就可以看……见……了……窗幔从指间滑落,整个身子无声息地倒在马车上。
  月光清楚地照亮了余沧元冷峻的脸孔。
  “又怎么了?”他问。
  “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那只是风声,你太敏感了。”
  “可能吧……沧元,你太实事求是了,任何事情都会被你合理化,说不定会错过了你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东西呢。”
  那男人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不会是她,所以还是不要发现她吧……马车内,她残存的神智乱七八糟地想著,虽不知她的未来归向是何方,但现在发现她,依那叫沧元的冷酷的语调,难保不会再将她送回那对老夫妇那儿啊,她可不想再过著那种每天被人用白眼看待的日子,而且——连洗澡都不能,上个茅厕都被人很嫌恶地对待……她不想臭一辈子啊……
  “……此去偏北……不知道他过得还好吗……”
  是了,偏北……就是与梦中那男人住的地方一样啊,所以她才故作不知地让那对老夫妇送上车,她想离那梦中男人近点……哪怕只有近一点点也好,也许就有机会遇见他了吧?
  虽说,天下之大,与梦中男子相遇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想去,就是想去啊!
  她有预感,只要有机会见到他,她会想起过去的,会想起她是多么乐天知命的好姑娘。
  什么沧元、司徒寿、鸣祥,或者禳福……听到这些名字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但他们嘴里的义爹……总让她心里不舒服起来,还是……她也有个令人讨厌的义爹,而梦中的那男人就是她的义爹?
  一思及此,还来不及有任何的感受,沉重的迷雾终于拖下她的神智。
  在昏睡前,她只有一个想法——
  吃了迷药,眼睛张不开、耳朵听不见,但嗅觉依旧。
  好臭啊……
  真的真的很臭。
  如果有人在此时此刻还敢不嫌臭地接近她,这种人肯定是爱她到入骨,她可以嫁了,没有什么挑剔对方的了。
  钦,能不能给她洗个澡呢?
  至少,给她半年没有碰过水的身子擦个澡吧?
  在马车里不见天日地过了几天呢?
  她只隐约记得不停地摇晃,醒来就有饭吃,吃了饭明知会睡著,她还是吃了;宁愿睡著也不想无聊地发呆,猜想自己的未来会有多凄惨……
  如果有一技之长也就罢了,但她十指嫩皮无茧,连绣个花都不会,双腿又残废,说得坦白点,卖到妓女户可能都没有人愿意要……沦落到街头乞讨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说到底,身子残废也只有由富贵人家才能活下去吧?那……她的未来会何去何从呢?
  偏北、偏北……那梦里的男子真有其人吗?!
  是她太天真了吧?
  追著那微弱的希望,期待能够天降奇迹地在往北的路途中遇见那梦里的男子……先不要说她成天关在不见天日的马车里,就算撞著了他,只怕也是错身而过,何况,万一……那只是个梦呢?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美梦呢?
  从那半年没有人寻她来看,她是真的被恶意遗弃了吧?她不相信由自己的性子恶劣到被人丢弃的地步,那么,会被遗弃就是因为自己的残废——
  说得难听点,就算她再乐观再知命,一辈子的残废,出入都要赖著人,谁会愿意照顾她?
  谁知道她所梦见的那些话是不是出于虚构的?真有人会这样真心待她吗?
  在马车上的日子,就这样一直翻翻覆覆地胡思乱想,一会充满希望、一会儿又丧气到真想叫出声,让那个叫沧元的庄主决定她的未来好了。
  这日,昏昏沉沉地醒来,马车不再摇晃,外头一阵喧嚣,她撩起颊畔汗湿的长发,挣扎地摸索。
  没有饭菜?她好饿呀。
  微弱的光从正面方慢慢扩大,搞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有人正要拉开马车的门。她心一跳,知道揭晓她命运的时候到了。
  “啊?”外头小翠惊叫。
  “叫什么?小翠,你吓死人吗?”
  “没……张大哥,我……我来帮忙卸货……”
  卸货?果然是到了目的地了。她的下场会是——
  “一个丫头能搬得动这些酒桶吗?”男人笑道:“你去帮忙别的吧。”
  “可是……”
  再可是,只怕她被发现了,那叫余沧元的庄主一定知道小翠脱不了干系,到头来,说不定会被强送回救命恩人身边啊,
  她可不要再回去那种地方啊,快走,快走吧,小翠你可别笨得留下来啊!
  “小翠,天气都有点冷了,你怎么满头大汗?”
  “啊!”小翠惊跳一下,旋身脱口:“凤小姐……”
  “嘘,叫龙少爷。你是怎么啦?这种粗重的活儿让男人去做就好了……”凤鸣祥心细如发,注意到她过度的慌张,微眯眼,沉声问道:“里头有什么不该在的东西吗?”
  “没……没有……”
  显然小翠的惊惶失措将在远处打点的余沧元也吸引过来。只闻冷静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严厉的声音响起
  “里头藏了东西?”
  没有人回应,只听见断断续续的泣声。
  马车里的她闻言,也好想哭了,这姓余的口气严厉到达二十岁的人都会被吓哭了,她不能再奢望他开慈善院养她了。
  “沧元,你把她给吓坏了,就算她私藏什么东西在里头,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是不,小翠?”
  “谁知她在搞什么花招。小张,把车门打开!”
  车门慢慢被打开,日光从木桶间的夹缝里钻进,她直觉地缩起身子,避开外头窥看的视线。
  “没什么嘛!是咱们多心了。”凤呜祥随意地瞧了眼堆满车内的桶子,料想身家清白的小翠不会在马车里动什么惊天动地的手脚,最多只是藏一些一个丫鬟不该有的玩意儿。
  余沧元显然不相信,上前先行卸下堆放在上头的木桶,她直觉地吓了一跳,将瘦小的身子更蜷缩在角落里。
  她在紧张什么啊?
  反正迟早都会被发现的,迟早都要决定她的命运的……只是,她真的很不想被迫回那对老夫妇那儿啊!
  那叫余沧元的,一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如果求他给她一个安身之处,他可能直接挖个坟,叫她这没用的人跳进去等死吧?
  将要知道她的未来了,心里害怕得要命,因为知道现实就是现实,而自己躲在这里制造的美丽幻想,绝不会实现。
  见一双手伸到自己面前的圆桶,正欲搬下时,她屏息了。
  “余庄主!”亲热有余的声音响起。
  那双停在半空中的手再差一点点点就可以碰到她很久没洗过的脸了。
  “陈老板?”余沧元微笑道,低声对凤鸣祥解释:“他就是负责这一带酒厂的头儿,我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趁著余沧元的视线落在凤鸣祥身上时,马车里,她悄悄地探出一双眼睛,瞧见这些日子来载她的大庄主。
  果然好严厉的长相啊,虽然在微笑,但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跟她梦中那男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啊,梦中那男人始终站在阴影之下,她根本瞧不清他的脸,怎会知道这大庄主的脸并非梦中那男人?
  心中隐隐再有感,只要让她看见了那张脸,她会想起过去的一切——只是,想起过去好吗?让她遇见那个人的价值足够跟知道过去的痛苦划上等号吗?
  这念头极快地闪过,又听余沧元笑道:
  “陈老板,让您老出来接咱们这些后生晚辈,真是教咱们受宠若惊!”
  “哪儿的话,余庄主才当上天水庄的新任庄主没多少个日子,可能力一点也不弱于那原来因急病去世的老庄主,所以才会让当总管的您继承一切啊。”
  那口气有些带刺,余沧元也不打算跟这种人浪费自己的情绪,只皮笑肉不笑地转向小张:
  “你跟小翠先去前辆马车,将要送给陈老板的礼物拿出来,小心别碰撞到,那易碎的。待会再回来卸下这些酒桶。”
  他的声音愈飘愈远,她挣扎地爬起来,从桶后探出一双好奇的眼,瞧见她这辆马车门是打开著,却再也没有人注意这里了。
  她再微探出一些,注意到不少人忙著卸下货物,身上穿著是统一的衣服,应是余沧元手下的长工。
  她的视线充满兴趣地落在这个看似不大的城镇,人来人往的,穿著都有些厚,带些乡土的气息,这里应该是属于乡间一带的小城镇吧?
  仍然没有人发现她,也许,到最后会被发现,是因为她身上的臭味呢。
  眼珠子转著四周,忽然瞧见有名男子背对著自己往前面走去,身上扛著不少兽皮,像是要去贩卖,让她的眼光难以移开。
  ……我打猎为生……养你,好不好?小姐……
  “钦,原来我舍不得移开视线,是因为同是打猎人啊……”所以才会一见打猎人,就会心生好感吧。
  那人突然停住。
  她吓了一跳,以为他听到自己在说话了……不可能吧?好远的距离呐,就算是顺风耳,也难以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啊。
  还是自己的目光太专注,差点烧破他的背,所以他才停下来?
  “我在胡思乱想了……早知方才该出声的,就不用再揣测自己的下场了。”她哀声叹气一番,正要认命躲回马车内,忽地瞧见那男人极快地转过身来。
  连避都来不及避,就与他打了个照面。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头晕目眩,脑中无数的画面闪过,让她差点乾呕起来。
  那男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一双黑眼直勾勾地望著她。
  远处又响起了杂音,有人在吆喝著把马车里所有的东西都卸下。
  她心一惊,直觉向他伸出手,低喊:
  “把我带走。”
  那男人闻言,快步地奔来,身手俐落地将她打横抱起来,一点犹豫都没有,彷佛她身上的异味只是两、三天没有清洁过而已。
  “快走,不要跟他们撞上!”她心惊肉跳地喊道。
  那男人连回头看一眼余沧元或凤鸣祥都没有,双手紧紧抱著她温热的身躯,几乎用跑的离开这城镇。
  “兄弟!你不卖啦?喂喂!抱个女人跑了,兽皮掉了都不要吗?搞什么啊,还卖不卖——”
  凤鸣祥不由自主地回过头,顺著那抱怨者的目光瞧去,瞧见一个男人熟悉的背影,她微讶,脱口:
  “是他吗……:他抱著谁?”
  “谁?!”余沧元回过身。
  “我是说,我好像看见破运了……”而且还抱著一个女孩。那女孩是谁?
  “哦?”
  “不如我们顺路去探探破运吧?”她心里总觉怪异,破运只会抱一个女人,而那女人早死了。“我记得他提过他家乡是在这里,如果要找,是可以找到的。”
  “半年前他连句话都没有留就走了,存心不再联络,何必再见?”余沧元显然对见破运没有特别的想望。他淡淡地说道:“有时候见了人,反而更伤心,对他也没有好处。”
  “可是方才我瞧见……”
  “啊!”小翠忽地尖叫。
  余沧元眯起眼:“又是她!”快步往小翠走去,注意到她呆呆地瞪著马车内,顺著她的视线,余沧元探身进马车内,抓出一条很旧的毯子。
  “藏了一条毯子有什么好叫的……”灵光乍现,他怒斥:“你把庄里的马车当什么了?里头藏人!藏什么人?想害谁?”
  又严厉又肯定的猜测让小翠吓得失了魂,双腿虚软地跪倒在地,叫道:
  “奴婢绝没有想害庄主或者龙少爷的出息思,是……是……对,是前几天奴婢发现有个乞丐又冷又饿,所以让她躲在马车里取暖,三餐有剩的就送给她吃,除此外就再也没别的了……”
  “是这样吗?”
  “是真的!”
  “是双腿不便的人吗?”凤鸣祥忽问,引来余沧元惊诧万分的目光。
  “啊!少爷怎么知道?”小翠脱口。
  “果然!”方才那像破运的男子就是抱著一个姑娘。“是男的还是女的?差不多几岁?”
  “呜祥,你……”余沧元一头雾水,这种问法分明是在怀疑禳福未死。
  凤鸣祥举手阻止他发问,认真地看著小翠:
  “你老实说,不要隐瞒。”
  只是藏个人,有这么严重吗?还是凤小姐要弄清楚她这个婢女有没有足够的资格待在她身边?没有一家的小姐会让心狠的丫鬟留在身边的,她只是遵从母命丢弃一个无法行动的姑娘而已啊……
  “是……是个男的!还是小孩子!所以奴婢才一时心软,抱他上了马车,方才就是瞧他突然不见了,心里一急才喊出来的!小……少爷,您原谅奴婢吧!”
  “是男的吗?”凤鸣祥喃喃道。
  余沧元低声:“你怀疑她没有死?”见她不看可否的神色,苦笑道:“你心思极细,性子又多疑,不管你怀疑什么我都可以明白,唯独她……如果她真没有死,为何要躲在马车里不见咱们呢?只要她喊一声,就能与咱们重新生活,不是吗?”
  “这倒是……”不知道为什么,脑中老是停留在那像破运的男人抱著一名女子的景象。“你真的不想去找破运?”
  余沧元摇摇头,转身离开。
  凤呜祥回头看了看那早已没有熟悉背影的街道。
  “如果一个没有死……另一个也不会死……两人死过一次的命运会一样吗?会不会因为一样,她才不愿见咱们,怕连累了我们?还是,是我多想了……”
  是多想了,凤呜祥忖思道,义爹的死是亲眼所见、亲手所埋,难道还会有假?
  刚才,那只是……一个很像故人的背影罢了。
  第二章
  过去。
  “住手!住手!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会打疼自己的!”少年扑上去抓住那使力拍打自己双腿的小手,见她抵抗,乾脆用力抱住她那小小的、软软的,如精般的身子。
  “打疼?我的腿连感觉都没有了,还会疼吗?”
  冷淡到几乎空洞的声音出自她的唇间,若不是听出那是她特有的稚气童音,他更要以为那是别家的小女孩。
  他才离开几个月啊,怎么天地都变色了?以前那个有点活泼、有点爱故作大人样儿又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去了哪儿?
  她的腿又是怎么废的?
  “小姐,”他试图安抚她,道:“现在你的腿……是有点不方便,但只要有名医……”
  “你真的认为只要有名医,我就能再走路吗?”
  少年正要给予肯定的答覆,突然发现她直勾勾望著自己的眼神里再无任何感情,他心一颤,轻喊:
  “小姐……”
  “这就是我的命了,不会再改变了,上天的注定……谁能改呢?”
  那已经不单是丧气的话啊,分明是一种执著的认定,是谁给她这种消极的观念?是谁能在他离开庄园的一个月里,让她彻底地改变?
  “说得真好,福儿,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想法,连义爹都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啊!”
  门口传来的愉悦,让少年顿时一僵;他向来就极为提防禳福她义爹,一见此人就遍体生寒,因此才留下来守著他的小小救命恩人。他始终不明白啊,不明白为何小姐会对这种人全然的信赖与崇拜?
  思及他的小小恩人,他心中微讶她连头也没有抬地瞧向她义爹
  难道她的打击真这么大?连她崇拜的义爹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心情吗?
  “小姐,你义爹来了……”他柔声说道,正要扳正她软软的身子,忽然感受到她小小的掌心有些汗湿,她的眼里闪过刹那的怨恨,随即死寂一片,不再燃起光芒。
  怨恨是针对人的,对谁?!
  倏地,少年望向她义爹,终于明白她的腿是怎么断的!
  终究,他还是让他的小恩人陷进她义爹的魔掌之中了。
  现在。
  “……抱……”
  “不,不是报恩!”
  他回神,低喊,随即浑身一颤,像是想起什么,缓缓垂首注视自己怀里温暖的躯壳。
  那躯壳的主人,正抬头望著自己上如往昔的淡漠,彷佛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住进她的眼瞳里——
  果然是禳福!
  “你要抱著我多久?”
  沉静的面容开口了,让他为之一愣,不由得脱口:
  “你会说话?”不是幻影?还是幻影更具体了?浓眉大眼闭了又闭,确定她的存在是真实,而非日复一日的虚幻。
  “我已经行动不便了,若再是哑巴,那可真是苦惨我了。”她微微一笑:“天都黑了,你先放下我吧。”话方落,整张脸就被迫埋进他的胸膛之间。
  淡淡的男人味扑鼻而来,有点熟悉、安心,不会难闻,只是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差点闷死在他的气味里。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他的激动难以形容。
  会高兴她没有死,而不会追究她没有死的可怕后果,也许只有他了吧?
  她唇畔含笑,正要推开他死命的拥抱,解释一切,忽地有人喊道:
  “破运大哥!你快要闷死她啦!”
  紧抱她不放的男人闻言,立刻松开她,让她得以吸气,也让她有机会看见了那站在门口的少女。
  那少女,显然是附近的姑娘,打扮得十分纯朴乾净,憨憨又可爱的小睑在瞧著她时,流露出疑惑跟些许的不开心。
  她心里微讶,视线瞟到这少女端进屋的饭菜,轻“呀”了一声。
  半年可以发生很多事,破运会成亲,她不该觉得吃惊才是。
  成亲,应该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吧?至少,他如愿地脱离了过往的生活,还拥有了适合的妻子与生活。
  “破……”
  她才发了一个音,那少女的声量就大过她,叫道:
  “破运大哥,之前我跟爹瞧见你抱著这姑娘狂奔,叫你你也不理……她是谁啊?你这样抱著她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对她的名声不太好吧?”
  瞧见他是下午左右,像是有鬼在追一样,谁叫也不理的,现在都天黑了,若不是姑娘家要矜持,她早想过来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平日冷淡的破运能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偷瞄破运大哥怀里那女子,蓬头垢脸的,她悄悄地松口气了。
  “小姐行动不便,自然需要我服侍。”他冷淡答道,同时走进那简陋得可以的内室。
  内室里只有一张木板床,窄窄的,除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小姐,委屈你了。”他轻声说,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
  她未及回话,又听见那少女不可思议地掩鼻喊道:
  “小姐?她?这个脏到很像路边乞丐的女人?”
  这一说,破运才发现禳福一身的狼狈,像是多日未曾梳洗过。怎么可能呢?她明明坐在余沧元的马车里,不是跟著他们一块来北方吗?
  “是天水庄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他们这样待你?”
  “我……”迟疑地望著他一会儿!又瞧向那略带敌意的少女,最后,袖中的小手抚上无力的小腿肚,她怯怯道:“我该认识你吗?”
  破运愕然地瞪著她。
  “破运大哥,你是不是遇错人啦?”
  “你叫破运吗?”禳福露出好奇的笑颜:“你真的认识我吗?会不会认错人了?”
  他慢慢摇头,微颤的大掌慢慢抚上她软软的颊面,轻声道:
  “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她闻言,不由得心头一跳。明明是简单易懂的话,为什么他说出口像藏有玄机一样?
  直觉想要避开他专注的视线,但仍是连眼也不眨地对著他讨好地笑道:
  “我连自己也记不得了……你真的真的认识我吗?”
  “你连自己也不识得?”
  她乖顺地点点头。
  “什么都忘了?所以,连我也记不得了?”见她又点头,他一时难以消化这天大的消息,一时间只能愣愣地看著她怯然的笑颜。
  他的小姐不曾露过这样的神情,至少,在被她义爹弄断双腿后就再也没有露出真心的笑容过,她也不曾在一天之内主动说过这么多的话——是真的忘了过去?
  侥幸未死,却遗忘过去,这表示什么?
  “你真的真的认识我?也许,你只是错认?”她不死心地问道。软软的脸上有些无助与好奇,像极他尘封记忆中那个如糖般的小姑娘。
  “瞧,破运大哥,她也说你认错人了,对了,不如将她送回你说的那个什么庄,让他们去认好了……”
  远处有模糊的说话声,他不想听也不要去听,眼里只剩下禳福。
  “嗯?如果你真的不认识我,那可不可以……呃,让我洗个澡,再赶我走呢?”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破运几乎是痴痴地看著她有“人味”的表情,直到她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紧紧地、不赚脏地握住她的手。
  “我没有认错人!”他哑声说道。
  她一愣。
  “你叫禳福,曾经是我的小姐。”
  她闻言,淡淡一笑,心里已然有底。“曾经”是吗?这里并非她流浪的归处,她不会怨他,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路要走。
  正要开口请他送她出去,忽然瞧见他的脸庞极为紧绷,汗微渗。
  “你叫禳福,我叫破运。你真的连一点记忆也没有?”见她点头,他虽安心,但声音仍微有颤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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