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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秦帝国 第五部 铁血文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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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兄奇才,韩安敬服!”
    “言貌取人,猎奇而已也。”那具石雕似乎从来不知笑为何物。
    韩安面红耳赤,第一次无言以对了。
    此后与韩非交往,韩安执礼甚恭,从来不以太子之身骄人。时日渐久,闭门谢客终日笔耕的韩非,对这个谦恭求教的太子不再冷面相对,话也渐渐说得多了一些。几次叙谈,韩安终于清楚了韩非的来路去径:兰陵离学之后,韩非已在天下游历数年,回韩而离群索居,只为要给天下写出一部大书。
    “非兄之书,精要何在?”
    “谋国之正道,法治之大成。”
    “既执谋国之道,敢请非兄先为韩国一谋。”
    “韩非为天下设谋,一国之谋小矣!”
    “祖国不谋,安谋天下?”
    那一次,韩非良久无言,凌厉的目光牢牢钉住了年青的韩安。此后,韩安可以踏进韩非的书房了,后来又能与韩非做长夜谈了。韩安坦诚地叙说了自己对天下大势的种种想法,也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了父王谋臣班底的“谋秦救韩”之国策,期望韩非能够成为父王的得力谋士,成为力挽狂澜的功臣。不料,每逢此类话题,韩非便陡然变成冷峻的石雕,只铿锵一句:“术以存国,未尝闻也!”便不屑对答了。
    韩安不为所动,仍常常登门,涓涓溪流般盘桓渗透着韩非。韩安坚信,韩非纵然不为父王设谋,也必能在将来为自己设谋。但为君王,若无真正的良臣,是难以挽狂澜于既倒的。韩非乃王族公子,不可能叛逆韩国,也不可能始终不为韩国存亡谋划。身具大才而根基不能漂移,此韩非之能为韩国大用也。唯其如此,笃信奇谋的韩安要锲而不舍地使韩非成为同心救韩的肱股之臣。
    一次,韩非突兀问:“太子多言术,可知术之几多?”
    “谋国术智,安初涉而已,非兄教我。”
    “几卷涉术之书,太子一观再言。”韩非从铜柜中捧出了一方铜匣。
    回到府邸,韩安立即展卷夜读,连连拍案叫绝。几卷《韩非子》,几乎将天下权术囊括净尽,八奸、六反、七术、五蠹等等等等,诸多名目连号为术士的韩安也是闻所未闻。韩安第一次夜不能寐,五更鸡鸣时兴冲冲踏进了韩非书房,当头便是一躬。
    “非兄术计博大精深,堪为术家大师也!”
    “术家?未尝闻也!”韩非显然惊愕了,又陡然冷峻得石雕一般。
    “术为存国大谋,岂止一家之学,当为天下显学!”
    “太子之言,韩非无地自容。”
    “非兄何出此言?”
    “百年大韩,奉术而存,不亦悲乎!”韩非满脸通红,哽咽了。
    “非兄……”
    韩非第一次声泪俱下:“术之为术,察奸之法而已,明法手段而已!奉以兴国,何其大谬也!韩非本意,欲请太子一览权术大要,辄能反思韩非何以不奉权谋,进而走上兴韩正道!不意,太子竟奉权谋之道为圭臬,竟奉韩非为术家大师,诚天下第一滑稽事也!韩非毕生心血,集法家诸学而大成,却以术为世所误,悲哉——!”
    眼见韩非涕泪纵横,太子韩安无言以对了。
    此后,韩安不再提及权谋救韩,而是谦恭求教兴国之道,请韩非实实在在拿出一个能在目下韩国实施的兴韩之策。韩非极是认真,江河直下两日三夜,听得韩安一阵阵心惊肉跳。韩非先整个地回顾了春秋战国以来的大势演变,归总一句:“春秋战国者,多事之时也,大争之世也。大争者何?实力较量也!五百余年不以实力为根基而能兴国者,未尝闻也!”
    接着,韩非又整个地回顾了春秋战国的兴亡更替,归总云:“春秋之世,改制者强。五霸之国,无不先改制而后称霸。战国之世,变法者强。七大诸侯,无不因变法而后成为雄踞一方之战国!变法者何?革命旧制也!弃旧图新也!唯其如此,兴盛国家,救韩图存,只有一条路,变法!”
    之后,韩非又整个地回顾了韩国历史,最后慷慨激昂地拍着书案说:“韩人立国百年,唯昭侯申不害变法被天下呼为劲韩,强盛不过二三十年矣!昭侯申不害惨死,韩国又回老路,此后每况愈下,不亦悲乎!韩拥最大铁山而不能强兵,韩据天下咽喉而毫无威慑,个中因由何在?便在不思强大自己,唯思算计敌国!敌国固须用谋,然必得以强大自身为根基!不强自己而算敌,与虎谋皮也,飞虫扑火也!图存之道,唯变法也,此谓求变图存!不求变法而求存国,南辕北辙也,揠苗助长也!”
    心惊肉跳的韩安久久没有说话,只长长一声叹息。
    “太子奉术,终究亡韩。”韩非冷冰冰一句。
    “非兄之言不无道理。然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太子是说,不存韩则无以变法?”
    “非兄明断!”
    “韩非以为,不变法无以存韩。”
    “非兄差矣!”韩安这次理直气壮,“尊师荀子云,白刃加胸则不顾流矢,长矛刺喉则不顾断指,缓急之有先后也!今秦国正图灭周,后必灭韩。韩国若灭,变法安在哉!”
    “太子差矣!目下韩国变法,正是最后一个时机。”
    “秦国兵临周室,韩国还有时机?”韩安又气又笑。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也!”韩非一拳砸在案上,“四年之内,秦国连丧三王,已经进入战国以来最低谷。此时吕不韦当政,克尽所能,也只有维持秦国不乱而已,断无大举东出之可能。太子试想,只要韩国不儿戏般撺掇周室反秦攻秦,吕不韦便是出兵洛阳灭了周室,也不会触动韩国。非秦国不欲也,时势不能也!”
    “非兄是说,秦国目下无力东出?”
    “然也!”
    “韩国或可无事?”
    “太子,韩非乃王族子孙,何尝不想韩国强大也!”韩非痛心疾首,“当此之时,正是韩国最后一个变法机遇!十数年之后秦国走出低谷,韩国悔之晚矣!”
    “非兄可否直接向父王上书?韩安一力呼应。”
    “邦国兴亡,匹夫有责,何况韩非!”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那次慷慨激昂之后,韩非说到做到,连续三次上书韩桓惠王,力陈天下大势与秦韩目下格局,力主韩国捕捉最后机遇,尽速变法强国。韩非上书如巨石入池,立即激起轩然大波,新郑庙堂大大骚动起来。世族大臣无不咒骂韩非,骂韩非是不娶妻不生子的老鳏夫,骂韩非是与当年申不害一般恶毒的奸佞妖孽,骂韩非折腾韩国当遭天谴!其攻讦之恶毒,使素称公允的韩安大觉脸红。无论如何,他是认真读了韩非上书的,尤其是韩非的最后一次上书,至今犹轰轰然回响在韩安耳畔:
    强韩书
    韩国已弱,不能算人以存,而当强己以存。谚云: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是故,强国易为谋,弱邦难为计。智计用于秦者,十变而谋不失;用于燕者,一变而谋稀得。何也?非用于秦者必智而用于燕者必愚,固治乱强弱之势不同也。今韩国之弱尚不若燕,安得以智计谋秦而存焉!亘古兴亡,弱邦唯有一途:屏息心神,修明内政。此越王勾践所以成霸也!夫今韩国若能心无旁骛而力行变法,明其法禁,必其赏罚,削其贵胄,尽其地力,使民有死战之志,则韩自强矣!果能如此,敌国攻我则伤必大,虽万乘之国莫敢自顿于坚城之下。此,申不害变法而成劲韩之名也!此,韩国不亡之大法也!今,韩舍不亡之大法,取必亡之小伎,治者之过也!智困于内而政乱于外,则亡国之势不可振。韩非涕血而书:谋人不如强己,谋敌不如变我。韩国若不能审时度势奋然变法,十数年之后,亡国之危虽上天不能救也!
    韩安多次想劝说父王认真思谋韩非上书,可一看到父王的阴沉脸色,一想到韩非尖锐刺耳的词句,每每便没有话了。其时,父王正与一班谋臣全神贯注地秘密谋划协助洛阳周室合纵攻秦,要使洛阳成为拖住秦国后腿的绊虎索,使秦国不再“关注”韩国。韩桓惠王君臣很为这一谋划得意,将此举比作当年的冯亭出让上党移祸赵国之妙策,期望一举使韩国久安。因了如此,尽管老世族们对韩非骂骂咧咧,韩桓惠王却是大度一笑道:“诸位少安毋躁,韩非上书,士子一时愤激之辞而已,何足道哉!待秦军铩羽而归,再与竖子理论不迟。”在满朝一片骂声笑声中,太子韩安始终没有说话。
    如此这般,韩非上书做了入海的泥牛,再也没有了消息。
    也是奇怪。未过三月,一切都按照韩非的预言来了。
    洛阳周室的“大军”在秦军面前鸟兽散,周室宣告正式灭亡。韩国非但丢失了此前割让给周室的八座城池,援军十二万也尽数覆灭!若非吕不韦适可而止,蒙骜秦军攻下新郑当真是指日可待。太子韩安万般感慨,期待父王与朝议悔悟改口,自己能支持韩非变法。可韩安万万没有料到,韩国世族元老们竟将种种惨败归罪于韩非,莫名其妙却又异口同声地处处大骂:“韩非妖巫邪说诅咒韩国,终致大韩之败!”
    “韩非乃申不害第二!不杀不中!”
    韩安心下不忍,一力来说父王,请求举行朝会认真会商韩非上书。
    “韩非,书生也!”
    韩桓惠王一副久经沧海的老辣神色:“韩非不见谋秦之功,何其迂阔也!你去问他:若非韩国出让上党而引起秦赵大战,秦国能入低谷么?韩国不鼓动周室反秦,秦国能成为山东公敌么?谋秦弱秦,宁无功效乎!”一番斥责数落,韩桓惠王最后说,“韩非要变法,也好!先叫他交出承袭的祖上封地。能交出封地,算他大义真心!你说,他能么?”
    韩安没了话说,只有踽踽去了韩非府邸。
    “韩国若能变法,纵然血溅五步,韩非夫复何憾!”
    听太子将前后因由一说,韩非大为愤激,当时拉起韩安便要去见韩王,愿当即交出那三十多里封地。韩安生怕出事,死死劝住了韩非,只自己立即进宫,对父王禀报了韩非决死变法之志,说韩非对交出封地没有丝毫怨言。
    不料,父王又是一副老谋深算的神色:“不中!韩非对祖宗封地尚不在心,能指望他将韩国社稷放在心头?”韩安愕然,可仔细掂量,觉得父王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只好请求父王至少要任用韩非做大臣。韩安的说辞是:“韩非为天下大家,身居韩国而白身,天下宁不责韩国轻贤慢士乎!”韩桓惠王思忖良久,方才低声道破玄机:“子不知人也。韩国庙堂幽暗久矣!韩非若强光一缕,刺人眼目,慌人心神,举朝必欲除之而后快。果能用之,除非如昭侯用申不害,使其有生杀大权而能成事。今用而无生杀大权,宁非害此人哉!”父王的话使韩安心惊肉跳,但他还是不能赞同父王,力主任用韩非以存韩国声望。
    “子意用为何职?”
    “御史,掌察核百官。”
    “你去说,只要韩非做这个官,立即下书。”
    果如父王所料,韩非冷冰冰地拒绝了。
    “不能除旧布新,岂可同流合污!”
    就这样,韩非始终没有在韩国做官,却始终都是韩国朝野瞩目的焦点。举凡庙堂会商,大臣们必以骂韩非开始,又以骂韩非终结。骂辞千奇百怪,指向却是不变:韩非与申不害一路妖孽,鼓动妖变,韩国劫难临头!若非韩非好赖有个王族公子之身,太子韩安又与其有交,只怕十个韩非也粉身碎骨了。在此期间,韩桓惠王与太子韩安及一班世族老臣又谋划出一则惊人奇计,这便是后来声名赫赫的疲秦策。这一奇计的实际章法是:派天下第一水工郑国入秦,鼓动秦国大上河渠,损耗秦国民力,使其无军可征而不能东顾。
    韩非闻之,白衣素车赶赴太庙,长笑大哭,昏死于祭坛之下。
    “非兄,尝闻苏秦疲齐颇见功效,韩国何尝不能疲秦哉!”
    韩安闻讯赶来,不由分说将韩非拉出太庙。陪着韩非枯坐一夜,临走时,他实在不能理会韩非的愤激之心,便小心翼翼地用苏秦疲齐的史实,来启迪这个在他眼里显得迂阔过甚的法家名士。不想,韩非苍白的刀条脸骷髅般狞厉,打量怪物一般逼视着困惑的韩安,良久默然,终于爆发了。
    “东施效颦,滑稽也!荒谬也!可笑也!怪癖也!苏秦疲齐,是鼓噪齐王大起宫室园林,以开腐败之风,以堕齐王心志!韩国疲秦,是使不世水工大兴河渠,安能相比也!割肉饲虎,而自以为能使虎狼饥饿,何其怪癖也!先割上党,号为资赵移祸!再割八城,号为肥周退秦!而今又为秦国大兴水利,分明强秦,竟号为疲秦!亘古以来,何曾有过如此荒谬之谋!国将不国,怪癖尤烈!如此韩国,虽上天不能救也!韩国不亡,天下正道何在!”
    “危言耸听!于国何益,于己何益?”韩安沉着脸拂袖去了。
    那是韩安与韩非的最后一次夜谈。
    从此之后,韩安再也没能走进韩非的书房。
二 韩衣韩车 韩非终于踏上了西去的路途
    郑国渠成,一声惊雷炸响当头。
    新郑君臣惊慌失措,朝会之日脸色青灰无言以对。韩国庙堂难堪的是,韩桓惠王虽然死了,可新王韩安与朝会大臣人人都是当年疲秦计的一力拥戴者,而今秦国河渠大成,还公然命名曰郑国渠,韩国显然是高高搬起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可偏偏没有一说可以开脱,岂非在天下大大丢脸!众皆默然之时,丞相韩熙铁青着脸吼叫了一声:“郑国奸佞!叛韩通秦,罪不可恕!”于是愤愤之声大起,一时将郑国骂得狗血淋头。末了举朝一口声赞同:立即拘押郑国全族,并派秘密间人入秦警告郑国:若不逃秦,便当自裁,否则立杀郑氏全族!
    韩安没有想到,那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朝会。
    此后不到一个月,秦韩形势发生了惊人变化。新秦王不可思议,将郑国当做富秦功臣并对韩国大动干戈。王翦、李斯接连胁迫韩国,秦国关外大军又跟着猛攻南阳郡。眼看南阳危在旦夕,韩国重臣纷纷逃回封地不出,新郑的老世族重臣只留下了一个封地在就近颍川郡的丞相韩熙。万般无奈,韩安只有服软,与丞相韩熙会商,将郑国族人送到了秦军大营,并承诺日后绝不滋扰郑氏与郑国方才了事。
    期间,韩安登门求教,韩非只冷冷一句:“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后来李斯风风火火来韩,坚持要亲见韩非。韩安大为不悦,却又不能拒绝赫赫强秦的这个炙手特使,便密派老内侍告诫韩非:务必斡旋得秦国不攻韩国,若能建存韩之功,韩王便以韩非为丞相力行变法!老内侍回报说,韩非听罢只长叹一声,一句话也没说。韩安不禁狐疑,派出一个机敏的小内侍化身派给韩非的官仆,进入韩非府邸探听虚实。
    李斯与韩非的会面是奇特的。
    李斯坦诚热烈,韩非冷若冰霜。李斯滔滔叙说入秦所见,一个多时辰,韩非始终如石雕枯坐一言无对。李斯满怀渴望地邀韩非一起入秦,韩非却淡淡地摇了摇头。夜半之时,李斯怏怏告辞。韩非却说声且慢,从大柜中捧出一方竹匣郑重递给李斯,又肃然一躬道:“此乃韩非毕生心血也,赠予秦王,敢请斯兄代转。”李斯惊愕愣怔地接过竹匣道:“非兄!大作已成?”韩非点头道:“正本足本,唯此一部。”李斯道:“非兄不愿入秦,却将大作孤本呈献秦王,愿闻见教。”韩非道:“我书非呈献也,赠予也。”李斯道:“非兄不识秦王,却将秦王视做友人赠书,诚趣事也。”韩非冷冰冰道:“韩非不识秦王其人,宁不识秦王之政乎!秦王为政,韩非引为知音。法行天下,韩非攘一臂之力,此天下大义也,识与不识何足道哉!”李斯不禁肃然一躬道:“非兄胸怀见识,斯愧不能及矣!然我终不能解;非兄既引秦王为大道知音,又何敬而远之哉!”
    韩非久久没有说话。
    李斯只得告辞去了。
    小内侍回报说,李斯走后,韩非孤魂般在后园林下游荡了整整一夜,一阵阵长哭一阵阵大笑,又一阵阵疯喊:“天不爱韩,何生韩非于韩也!天若爱韩,何使术治当道也!天杀韩非,夫复何言!术亡韩国,夫复何言!”
    凄然之下,韩安顾不得韩非冷脸,踏进了那座久违了的空旷庭院。
    韩非已经没有气力拒绝韩安了,也没有气力对韩安做蔑视之色了。
    相对终日,韩非只坐在草席上靠着书柜闭眼不言,苍白瘦削令人不忍卒睹。韩安一则唏嘘一则责难,非兄糊涂也!毕生大作拱手送与虎狼,岂是王族公子所为哉!韩非只哼了一声,连眼睛也没眨一下。韩安抹着眼泪追问韩非何以错失良机,不向李斯提说秦国罢兵存韩之大计?韩非依旧冷冷一哼,连眼睛也不眨。韩安情急,跺脚嚷嚷起来,非兄也非兄!非我即位不用你变法国策,用不了也!我欲用非兄为相,可宗室重臣勋旧元老家家死硬反对,教我如何是好?世族大臣有封地有钱粮,我能奈何!韩安的步子又碎又急,陀螺一般围着韩非打***。死死沉默的韩非终于爆发,甩着散乱的长发一阵吼叫,世族宗室里通外国!韩国耻辱!社稷耻辱!韩安拭泪叹息道,秦国挥金如土,三晋大臣哪个没受重金贿赂?
    “蠹虫!一群蠹虫!”
    韩非一声怒吼,颓然扑倒在案爬不起来了。
    韩安急召太医救治。老太医诊脉之后禀报说,公子淤积过甚,肝火过盛,长久以往必致抑郁而死。韩安一阵唏嘘,抱着昏迷了的韩非大哭起来。其时,新郑的世族大臣已经寥寥无几,在国者也是惶惶不可终日,谁也顾不得咒骂追究韩非了,绕在韩安耳边聒噪的谋臣们也销声匿迹了。清冷孤寂的韩安闲得慌闷得慌,便日日看望韩非,指望韩非终究能在绝路之时为韩一谋。然则,韩非再也不说话了,连那忍无可忍的吼叫都没有了。
    “哀莫大于心死也。”
    老太医一句嘟哝,韩安浑身一个激灵!
    便在此时,可恶的秦国特使姚贾又高车驷马来了。姚贾向韩安郑重递交了秦王国书,敦请韩国许韩非入秦。韩安没有料到,秦王国书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恭敬,说只要韩国许韩非入秦,秦韩恩怨或可从长计议。那一刻,韩安的心怦怦大跳起来,眼前陡然闪现一片灵光,韩国有救了!然则,韩安毕竟是天下术派名家,深知愈在此时愈不能喜形于色,遂淡淡一笑道:“敢问特使,若韩子不能入秦,又将如何?”
    “秦王有言:韩不用才便当放才,不放不用,有失天道!”
    “秦王何知韩不用才?”
    “韩国若能当即用韩子为相,另当别论。否则,暴殄天物!”
    “也是秦王之言?”
    “然也!”
    秦国的胁迫是显然的。韩安的心下也是清楚的。韩安所需要的,正是胁迫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特定情势。韩国一不能用才,二不能变法,三又不能落下轻才慢士之恶名。更要紧者是韩国必须生存,而不能灭亡。当此之时,韩王安能有别一种选择么?一夜揣摩,韩安终于认定:韩非是挽救韩国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韩非力说秦王,必能使韩国安然无恙。如此思谋,韩安是有事实依据的:小小卫国之所以能在大国夹缝中安之若素,全部根基便在于秦国维护这个老诸侯;而秦国之所以维护卫国,根本原因便在于卫国是商鞅的故国,又是吕不韦的故国。韩安与六国君臣一样,虽然也常常百般咒骂秦王,可心下却都清楚秦王嬴政求贤若渴爱才如命,厚待功臣更为天下士人所渴慕。秦王敬仰商鞅,能将卫国置于秦国势力之下而不触动,何以不能因了韩非而维护韩国?对于韩非的分量,韩安还是明白的。韩安确信:只要韩非入秦,在秦王心目中定然是商鞅第二!韩非若能身居秦国枢要,秦王岂能不眷顾韩国?只要秦国眷顾韩国,岂不绝处逢生?如此存亡转机,父王一生求之不得,今日岂能放过?
    韩安思谋清楚,一脸愁苦地走进了那座熟悉的庭院。
    那间宽大清冷的寝室,弥漫着浓烈的草药气息。韩安一进屋便恭敬地捧起药盅,要亲手给韩非侍药。可那名衣衫破旧的老侍女却拦住了他,说公子一直拒绝用药,无论谁走到榻前都有大险。病人何险?分明你等怠慢公子!韩安一声怒斥,便要上前。吓得老侍女扑地跪倒抱住韩王连连叩头说,公子枕下有短剑,谁要他服药他便刺谁!韩安大惊,既然如此,何以满室药味?老侍女说,这是万不得已的法子,我等只有将草药泼洒地上,公子日日吸进药味,或能延缓公子性命。韩安一声长叹,搁下药盅轻步走近榻前,只见韩非双目微闭气息奄奄一副行将气绝之相,心下顿时冰凉。想到韩非若死韩国生路将断,韩安悲从中来,不禁扑地拜倒放声痛哭。
    蓦然之间,韩非喉头咕的一声大响。
    韩安没有抬头,哭得更是伤痛了。
    “谁在哭,秦军灭韩了?”终于,韩非梦呓般说话了。
    “韩国将亡!非兄救韩——”一声悲号,韩安昏倒过去。
    及至老侍女将韩安救醒过来,韩非那双明澈的眼睛正幽幽扫视着韩安。韩安顾不得许多,又大声号啕起来,似乎立即又要哭死过去。韩非终于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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