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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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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绝户对她吐出的每一个字、发出的每一个微笑都价值千金! 
  有一阵子,大约十来天时间,满天星忽然消失了。王绝户起初未加理会,继而眼光到处探寻着,最后竟有些心神不安了。终于,他向公司的人打探满天星的去向。回答说,走了,不在公司干了。王绝户就有些怏怏的,给客人预测时也常常走眼漏神。            
  一天,满天星又忽然回来了。人们就见王绝户那红通通的秃顶异常的亮,精神也格外好。当夜,王绝户就不行了。他一双老眼极力回避着眼前露着白晃晃胳膊大腿胸脯的满天星,心里拼命默念《命理三十六要》,妄图以此消解欲念,负隅顽抗。把持了约两个时辰,终是抵不住满天星的轮番进攻,于是心中那堵高墙轰然倒塌。那一晚,他的神志始终处于半昏乱状态。自然,接下来再测时,他那“三不测”的律条也就主动撤消了。满天星不辱使命,携了那笔重金仍回她的风尘世界。过后,公司里的人都说,满天星那一招医家称作饥饿疗法,兵书上又叫欲擒故纵,很少有男人过得了这一关。 
  王绝户大梦初醒,却也悔之已晚,只有仰天长叹:“天要亡我,奈何?”但王绝户是何许人也,一旦彻底清醒过来,他便做出了出人意外的反应:十多天后的一个上午,老头子毅然走进一个“衙门”——他也没细看是公安局还是工商局——将自己的丑事及公司的种种黑幕和盘托出……经有关部门审查,那家信息咨询公司涉嫌多种不法行为,被勒令停业,王绝户也属参与宣扬迷信人员,且有色情行为,但因举报有功,又念其年事已高,只给予口头教育,勒令返回小城。 
  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关王绝户的故事很快就在小城传扬开来。以阮红兵、魏老二为首的少数派高度评价王绝户,说他活得明白,得潇洒时且潇洒,又不乏骨气,该出手时敢出手。然而大多数是骂。有骂满天星的,说她做了鸡也是只瘟鸡,对一个风烛残年之人竟也下得了手。也有骂王绝户的,说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然,骂阮红兵的居多。而另有清醒派分析说,王绝户不是毁在那家公司手里,也不是毁在满天星手里,甚至也不是毁在阮红兵手里,他是活活地毁在他那患了白血病的孙子手里了——他命中该有此劫。总而言之,一世清高的王绝户自此算是走下了神坛,他那多年的道行也随之灰飞烟灭。 
  潘凤梅听阮红兵讲完王绝户的故事,就说:“你把王绝户给毁了。”阮红兵说:“这怎么能叫毁?是我教他活得更像个人了。”潘凤梅说:“你就作孽吧。”阮红兵还是不服:“我不给他弄这些个事,他孙子的医药费你给出?”潘凤梅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行,照你说的试试吧。” 
  王绝户的软肋算是教阮红兵给抓住了。为了孙子,老头子硬着头皮二度出山。他往返行走在小城的大街上,眼是直的,脸是呆的,听到招呼只懒懒地应一声“嗯”,这一声拖得很长,尾音悠扬着,似有千言万语含在里面。听上去,依旧是矜持,依旧是孤傲,可仔细咂摸,却多了些委屈,多了些无奈,多了些自嘲,还多了些任谁也说不清的情味。回小城后,阮大可曾探望过他。当时,两人相对无语。阮大可自言自语似的说:“我那孽子怎就成了你的克星呢?”王绝户一抬掌,示意阮大可什么都不必说。阮大可还是继续说:“我打了那孽畜。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王绝户淡然一笑:“我命里该有此劫,关别人什么事?”阮大可见老友脸上一副超然的神情,心里才稍稍安定些。 
  那个主管经济的副镇长不久因权钱交易、权色交易被司法部门查办,查办其间,潘凤梅自告奋勇出庭作证。也因此,在人们的心目中,潘凤梅的破罐子破摔就有了某种悲壮的色彩,姑且不论那破罐子摔得有无道理。 
  副镇长之职由蒋一雄和沈秋草的儿子蒋白风接任。小城人说,老蒋一世枭雄,儿子果然也不含糊。 
  小城人经常能看到蒋白风沉思的样子。他并非故作深沉,而是在琢磨一件要紧的事,这件事关系到小城兴衰,也关系到他个人仕途的升沉荣辱。 
  近几年,随着经济改革向纵深发展,也伴随一些官员对“形象工程”的热衷,某些事物就渐渐升温,房地产呀,旅游度假村呀,文体娱乐项目呀,及名目繁多的招商引资,把一向优游闲适习惯田园生活的乡野百姓搅得心也活了,眼看着别人将一座破败的寺庙略作修整,再竖起个神秘古雅的牌子,供满肚子怀旧情结的有钱人瞻仰,每到旅游季节甚至能蒙来一些老外当冤大头。如此这般就可成为“经济增长点”。人家的小日子就富得流油。——想想看,一样的乡镇,看人家大把大把地捞,盖楼房,置小车,心里不可能平衡。小城周围的几个乡镇几乎都已揭竿而起,别墅、酒楼、娱乐中心、高尔夫球场,呼啦啦冒出来。汪家堡开发的那个十里荷风庄园最近火得不行,省城好多达官显富都在那里安营扎寨,小城也有几个阔佬投奔了去。 
  形势就显得特别逼人,逼得一些不甘人后的官员绞尽脑汁地想辙。            
  这天下大势,主管经济的副镇长蒋白风看得清清楚楚。下一颗子落在哪里?他知道。别看他二十啷当岁,大孩子样的一张脸儿,心思深着呢,他能挫败几个强劲的对手登上副镇长宝座,是有道理的,不仅仅因为上面有人替他说话。 
  前几天,他和省城一家大企业商谈,要在小城建一处健身娱乐中心,不料那家是私营企业,算盘打得很精,蒋白风觉得没有多少游刃的余地,便毅然放弃了。他脑子转得快,总结经验后,将眼睛盯在了国营企业这块又肥又好啃的大锅肉上。 
  他这次没有轻易出手。他心里清楚,此番成败关乎他一步登天或一落千丈,是他人生棋局中的胜负手。他出去转悠一遭,频频接触一些国营企业的头头,接触当中他并不十分留意对方财力雄厚与否,而是特别留心当权者的性格好恶及一些琐碎的生活小节。经过一番极严密的筛选,最后选中省城一家叫东方饮料厂的大型国营企业,初步商定在小城建一座豪华度假村。 
  这家企业的头头是个满脸油光的胖子,虽沉浮商海多年,但肚里文墨有限,他大咧咧地对蒋白风说:“咱这个未来的度假村,名字一定要响,我看就叫大富豪度假村。”蒋白风说:“不雅。”胖子说:“度假村不就是个玩嘛,要那么雅干个?”蒋白风笑道:“如今的有钱人玩的就是个雅,这叫高层次。”胖子一愣,觉得眼前这个学生娃还真不简单,想了想,就说:“那就叫东方度假村,这回够雅吧?”蒋白风沉思片刻,说:“不如叫东方欲晓度假村更有品位。”说完给胖子背诵了一段毛泽东的名篇:“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又扼要地解说一番。胖子惊奇得大睁了眼,上上下下地看着蒋白风,嘴里连连说:“不简单,不简单呐。”当时蒋白风就趁热打铁,掏出准备好的草拟协议教胖子看,希望他能一锤敲定大局。胖子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从整个八十年代磕磕绊绊走过来,经历些风浪的,他拿过协议细细推敲,很快便指出协议中有几款内容还须商量。蒋白风一听,胖子说的正是自己最为担心的那几款,便觉得自己稍有鲁莽,还是小看了眼前这个貌似大咧咧的人,就说:“再商量,再商量。”言语之间便想出一个差不多是十拿九稳的破敌之策。 
  在此之前,蒋白风已访遍周围的乡镇,凡有开发项目的他都设法访出人家的底细,最后他发现,人家几乎都有一样东西——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这东西小城没有。云峰山和月明湖并不归小城管辖。没有也要迎头赶上,甘为人后是不行的。那意味着执政者无能。他斟酌再三,终于决定下出那步棋——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一步险招,也可说是一步邪招。这枚重要的棋子便是小城一枝花潘凤梅。他知道,这步棋走好了可鸿图大展,走不好也许就和前任一样丢掉乌纱帽。是险棋也要走,是邪招也得用。蒋白风想,不敢冒险干脆别入仕途,在官场上混天磨日最没意思。 
  开发度假村一动就是成百上千万,这要冒极大的风险,除蒋白风外,镇里其他几个主要头头也心知肚明,但不知道这风险究竟有多大。机关里有的老油子说:“这事弄不好关系到身家性命,在这种事上栽跟头甚至丢了性命的还少吗?”这话说得不错。前任主管领导雄心万丈,在中心广场建起一座酒楼,可面对庞大的投入资金,逼得只好以开展色情服务来招揽顾客,恰好赶上扫黄风头被人举报,遭有关部门查处,生意一蹶不振,眼看着成了小城的一个经济黑洞。殷鉴不远呐。——说到底,祖宗八代都是种田人,没弄过这么大的摊子,好家伙,几百上千万!搞砸了,对外来投资者而言固然是灭顶之灾,可作为合作方损失也是巨大的,闹不好就是小城的千古罪人。当蒋白风把开发东方欲晓度假村的具体方案亮出来后,几个镇领导都疑虑重重,不知该赞同还是该反对。一个年长些的直摇头:“白风,还是稳妥些吧,守着咱原有的摊子,虽说没有大发展,可也没有大闪失。咱这手上托着全镇几万口子的饭碗呢。”蒋白风笑笑,说:“不用怕,哪有怕见财神爷的?”年长的镇领导便把脖子伸得老长,脸凑近蒋白风问:“真有端着钱笸箩给咱送上门的?”蒋白风认真地说:“差不多吧。”那几个都不明白:“人家疯了?”小城人的眼光蒋白风是了解的,知道一时说不清楚,便慢悠悠地说:“也许是疯了。”那几个眼神就迷茫起来,见蒋白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是满脸新官上任的豪壮,都说:“那就试试吧。”算是稀里糊涂地同意了蒋白风的方案。蒋白风又告诉他们:“过两天东方饮料厂的厂长要来镇里实地考察,到时一切由我全权安排,请各位相信我。”几个镇领导点着头,不知道蒋白风要演一出什么戏。 
  两天后,东方饮料厂那个胖子厂长单人独骑开辆桑塔纳来到小城。 


  镇几大班子主要头头已先一步赶来,都坐在镇长办公室里商量接待事宜。正商量着,却见蒋白风和胖子走进来,逐一介绍后,蒋白风将胖子领进他的副镇长办公室。这边的几个人嘀咕说,待会儿准有个座谈会,好把镇里的各方面情况跟人家介绍一下,接着该去参观几个镇办企业。几个人在那里按惯例编排着接待程序。多少年了可不都是这样的套路? 
  不一会儿蒋白风走进来,什么接待呀洽谈呀一个字都没提,只淡淡地说了句:“傍午时都去红梅饭店。”那几个愣眉愣眼的。“那——座谈会呢?参观呢?”蒋白风笑着说:“免了。”“那——洽谈总不能免吧?”蒋白风摸摸下巴,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也许就免了。”那几个完全堕入五里雾中。有一个又说:“就是吃饭,也该是光明大酒楼,怎么也轮不上红梅饭店吶,在那里荒村野店的是不是惨了点儿?”蒋白风意味深长地笑笑,觉得再不点破,那几个算是醒不过腔了,就说:“我当然知道光明大酒楼好,可问题是——那里有小城一枝花么?”“哦——”那几个如梦方醒,相互对视一眼,都笑了,就知道小蒋早有这步棋,而且不用问,他已和潘凤梅达成了某种默契。那年长些的笑着对蒋白风说:“潘凤梅牙口老了点儿吧?”另一个就说:“那女人见过世面,人又活泛,年龄虽说偏大,要是好生拾掇起来,小丫头片子也未见得有她那么招人儿。”又一个接上说:“白风这步棋真绝了,可以说是一炮闷宫。不然的话,去光明大酒楼,就几个大男人淡不拉叽的喝寡酒,能有什么结果呢?”蒋白风说自己要和客人出去转转,临走又具体交代一番。他交代的事仍与以往的接待程序不沾边儿:去红梅饭店进一步落实酒筵事宜,研究如何将菜肴的色香味提高档次;去财会那里每人支取三千元“特别费”,以备饭后搓麻之用,并且最后看谁输得多,输得越多任务完成得就越好。 
  因那几个摸着了蒋白风的心思,故此,心领神会之间,情绪和行动都顺畅了许多。            
  蒋白风带着胖子坐着镇政府那辆奥迪,绕小城周边悠闲地转来转去,冲着云峰山的一带山峦和云雾里那苍鹰样的最高峰指指点点介绍着,胖子厂长就打哈欠,一对肿眼泡要睁不开的样子,说:“这地方好啊,弄套别墅住着,青山绿水的,还不就是个吃喝玩乐?人活一回呀。”蒋白风不接他这个茬儿,只冲他龇牙一笑。又到月明湖岸边走了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蒋白风说:“今天午饭咱就在一家平常小店里吃,也许乡野小菜更有风味。小店老板娘号称小城一枝花,别看人已经四十出头了,那可是——哎,老兄,这方面你是专家,看了就知道了。”胖子一听来了精神,就问是些什么名目的乡野小菜,老板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待蒋白风开口,又卖弄起他那些个美食指南和女人经来,一套一套的。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讲他这些年吃酒店的种种口福和艳遇,直说得满脸油光可鉴。蒋白风为他嗯嗯啊啊地凑趣。两个人就说相声似的你逗我捧,一路驱车,直奔红梅饭店而去。到了饭店,那几个镇领导已在雅间候着。 
  红梅饭店隐在一小片垂柳后面,地理位置很是幽静,外面看起来极一般,里面可就显出精致来。正堂有十来张桌,样样都很洁净。迎面墙上一幅泼墨山水,是小城最有名的画家的作品,有那么点李可染的意思。屋顶吊着莲瓣形的彩灯,窗帘镂着图,那图也还耐看,四个窗帘上分别绣着魏碑字,合起来是“红梅报春”,据说当时潘凤梅请教李雪庸,得到的四个字是“暗香袭人”,潘凤梅嫌太文气,便改为现在这四个字。餐桌是能转的。地板上的拼图红绿相间,很张扬。雅间的装饰就不同了,完全听取了李雪庸的建议,上下周遭一派古色古香。 
  说起来,像这种小店,装饰讲究,菜肴可俗可雅,老板娘活泛有趣,在许多乡镇也是必备的一景儿。哪里的基层干部若是提供不出这种可供重要人物消遣的去处,多半是要受同行耻笑的,会被说是“整不明白”,轻则办不成个事,重则客人来了少情没趣的,碰上是个领导,惹恼了,乌纱帽许就戴不稳。你想,没这等去处还了得! 
  蒋白风陪胖子厂长进了雅间,见各处打扫擦抹得异常洁净,偌大的餐桌上已满满地摆好了碗碟杯筷,桌上排列着茅台和精装伊人酒。胖子那眼光霎时就亮了,口中叫好不绝。蒋白风忙招呼胖子和几个镇领导依次坐了。 
  正待捉筷,一个服务小姐从厨间捧了一大砂罐鳖汤来,潘凤梅扭着腰身跟在后面。来在桌前,潘凤梅上前接过汤罐,稳稳地放到胖子面前,然后两手抱在胸前,笑盈盈地站在一边,看着胖子。那胖子不错眼珠地盯着她,又是一迭声的喝彩。只见潘凤梅把那头脸和脖颈统拾掇得白白净净,一件卡腰上衣又短又露,前胸凸得很厉害,下身那薄料裤子也紧绷着圆滚滚的大腿,臀和胯都夸张地炫耀着丰满,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风情,是能要男人命的那种。蒋白风就向胖子介绍着潘凤梅。胖子从潘凤梅身上移开眼光,看着蒋白风叹息道:“真不得了,这小城,藏龙卧虎啊。”蒋白风笑着说:“咱这是鸡窝里藏着的一只金凤凰。” 
  几个镇领导其实也都惯熟这场面,便随帮唱影地顺着话音儿说笑起来。 
  蒋白风主持着喝头一巡酒,说了一大套开场白。那胖子嘴里嗯嗯啊啊胡乱地应着,眼却斜斜地乜着一边站着的潘凤梅。头杯酒喝罢,他伸出手请潘凤梅也坐下一起吃喝,笑着说:“这么漂亮的美女,哪能教站着?简直是罪过。”潘凤梅故作羞涩地推脱半天才坐。几个镇领导见潘凤梅像个小姑娘似的扭捏着,便觉奇怪,都忍不住笑。潘凤梅看到蒋白风给她使眼色,就给胖子和自己斟满了酒,起身去敬胖子,说:“菜做得不好,请多包涵。”胖子受宠若惊,连忙喝下那杯酒,说:“这乡间小菜好吃极了,我这人就爱吃这口儿粗粮野菜。”说完夹了一大坨野蒿,蘸些辣酱塞进嘴里咔哧咔哧猛嚼,然后涎着胖嘟嘟的一张油脸望着潘凤梅笑。一桌的人便都去夹那野蒿,霎时间只听一连片的咔哧咔哧响。 
  言谈就格外融洽,却没有谁提起东方欲晓度假村的事。 
  蒋白风恰到好处地调解着筵席上的节奏,潘凤梅则不时地向胖子厂长抛媚眼,接住胖子说出的笑料搭几句风言浪语。酒过数巡,潘凤梅那两腮就艳得如桃花一般了,白脖颈也隐隐透出羞红来。蒋白风见还剩一瓶茅台没喝,再劝,胖子却无论如何也不喝了,一双肥厚的大手紧捂着杯口,拿眼死死看住蒋白风。几个镇领导还怕怠慢了财神爷,都端个酒杯,齐齐地站起来苦劝。蒋白风向那几个摆摆手,说:“酒是好东西,适量喝提神活血,过量则伤身损寿。”就不教再劝。那几个一时有些茫然,尚未转过其中的弯弯绕儿,便讪讪地坐了。 
  潘凤梅光在一边笑。 
  只一个多钟头,酒筵就结束了。蒋白风对那几个镇领导说:“你们几位先在这里喝茶,我找个僻静处教客人休息一下,回头再着着实实搓它八圈。”说完带胖子走出去,被潘凤梅领到一个更精致的雅间,这里有台电视机,还有一张宽宽大大的沙发。 
  潘凤梅忙着沏茶。蒋白风见胖子直个眼看走来走去的潘凤梅,就说:“我想起来了,年前有个朋友送我一包上好的龙井,一直放在家里没动,我去拿来尝尝。”说着便出去了。            
  歪在沙发上的胖子立刻来了精神,挺直腰身,满脸猴急的样子,便要往起站,恰好潘凤梅捧了一杯热茶走过来,将茶杯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刚说出个“请”字,胖子就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潘凤梅呢,一来与蒋白风早有默契,二来本性难移,再加上几杯酒下肚,心里闹腾腾的,便假意挣脱几下,两人就在沙发上放开胆子闹起来。那胖子是自打见了潘凤梅就酥了骨的,早就焦躁不堪,直到泼命般的折腾过两番,才大汗淋淋地歪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喘。潘凤梅的头发给胖子揉搓得乱蓬蓬的,大裂着怀,贴身的内衣被拥到脖颈上,鞋子也东一只西一只。潘凤梅系好裤带,捋展内衣,扣上外衣扣子,胖子就去帮她穿鞋。潘凤梅用手理着头发,说:“我可不是白教你玩的呀,我这也是在工作呢。”胖子听了,愣一下,随即哈哈一笑:“对,是工作,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革命工作。”说着又把潘凤梅搂在怀里。 
  一个多小时后,蒋白风约摸里面的两个男女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了,这才掂着一包茶叶赶回来,连连冲胖子道歉,说回到家正赶上他妈心口疼的老病犯了,他伺候着吃完药,又陪着坐到这么久。胖子就跷起大拇指,夸蒋白风是孝子。 
  蒋白风喊来那几个镇领导玩麻将牌。那几个轮番上阵。潘凤梅在胖子身后充当狗头军师。因蒋白风事先交代只许输不许赢,几个人便输得屁滚尿流。蒋白风假装输得急了,连连喊怪,说平时也算打遍小城无敌手呀,今天咋弄得这么惨?那几个镇领导也屡屡犯低级错误,竟连自摸的牌也打出去了,惹得胖子和潘凤梅嘲笑不止。胖子情场赌场双双得意,那份神气劲儿,连出牌的样子都很是优雅,每打一张都发出咔咔的脆响。蒋白风看了暗暗冷笑。 
  八圈过后,蒋白风笑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机会咱再见个上下吧。”就散了牌局。潘凤梅帮着胖子拢一拢账,竟赢了五千多块。胖子分出一沓儿,潇洒地往潘凤梅手里一拍,说:“媳妇,拿着!”这边的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胖子也跟着笑。潘凤梅看看手里的钱,又从胖子手中抽出几张,一股脑全塞进屁股后头的裤袋里。 
  半个月后,东方欲晓度假村项目正式签约,合同书和蒋白风草拟的那一份没有多大出入,只象征性地改动几处字句。潘凤梅因表现出色,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补贴费”。 
  事后,潘凤梅很是后悔了一阵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就答应了蒋白风。 
  潘凤梅这个人本来是少有后悔事的,尤其在男女情事上,她一向的想法是,做了就做了。但最近她在那个下台的副镇长和胖子厂长身上,确实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觉得自己若就这么一路地滑下去,离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会越来越远,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她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阮大可。 
  自阮大可给老龚看病以后,潘凤梅的心里就放不下他了。那个宽大厚实的身影老在她眼前晃。慢慢的,这心思凝结成一个坚定的信念——迟早,她要与那人结合在一起,腾腾火火地过几年好日子。她起这个念头,自然有利益的驱动,乾坤混沌汤的价值是小城人谁都看得出来的。那是一份丰厚的衣食本钱呀,有谁不想活得滋滋润润的?不过,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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