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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古利萨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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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五月二号,同样是古利萨雷的节日。这一天中午,草原上举 行一种别开生面的足球赛——叼羊比赛。队员人人骑着马,不过争夺的不是 足球,而是一只无头的死羊。山羊的『毛』又长又结实,所以骑手们很容易从马 上抓住羊腿或者羊皮。

    草原上重又响起祝福声。大地重又响起擂鼓般的轰隆声。一大帮热心 的拉拉队员骑在马上狂呼『乱』叫,围着那些参加抢羊比赛的骑手们奔来跑去。 而古利萨雷再次成了这一天的主角。这一回,由于它名声在外,一上场就成 了争夺中的劲敌。但是,塔纳巴伊体惜它的精力,准备待到比赛结束时,到 “阿拉曼”时,才让它使出全部劲来。因为到那时将宣布自由争夺开始—— 谁灵活,快速,谁就可以把山羊拖回自己的村里。大伙儿都盼着这“阿拉曼”, 因为这是整个大会的压轴戏,另外,任何一个骑手都有权参加,谁不想碰碰 自己的运气呢。

    五月的太阳,这时已沉落到远方的哈萨克斯坦那边去了。那太阳,象 个大蛋黄似的,圆鼓鼓的,混沌沌的,甚至不用眯缝起眼睛,就可以直直地 看着它。

    黄昏以前,吉尔吉斯人和哈萨克人一直飞跑不息。骑手们在马上探身 向下,抢起死羊来。他们穷追猛赶,你争我夺,一会儿『乱』哄哄地扭成一团, 一舍地呐喊着,朝原野上四散奔去。

    直到草原上跳动着长长的五光十『色』的影子,老人们最后决定“阿拉曼” 开始。死羊被扔进场内。“阿拉曼!……”

    骑手们从四面八方冲向死羊,挤成一堆,谁都想从地上捡起死羊。但 是太挤了,要捡起羊来却不那么简单。马都气得呲牙咧嘴,象发了疯似的『乱』 转着,嘶咬着。古利萨雷在这场争夺战中一筹莫展。它多想立即飞到开阔的 草原之上,但塔纳巴伊却怎么也抢不着山羊。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 “截住,哈萨克人抢着了!”只见从骑者的圈子里,冲出一个哈萨克小伙子, 骑着一匹野『性』勃发的红鬃马,身上的一件军便服已经撕破了。他猛冲开去, 一手拽紧死羊,并用脚蹬夹住。

    “截住!截住红鬃马!”大伙儿喊叫着,穷追猛赶起来,“快,塔纳巴伊, 眼下只有你能追上他了!”

    马鞍下挂着晃『荡』的山羊,哈萨克人纵马朝太阳落山的方向疾驰。仿佛 是,再过片刻,他就会飞进这个烧得通红的太阳,化作一股红『色』的烟雾。

    古利萨雷真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老勒住缰绳。但是塔纳巴伊心里清楚, 必须让这位哈萨克的神骑手既要甩开后面追逐的人群,又要远离开赶来帮忙 的哈萨克老乡们。一旦他们的飞骑团团围住红鬃马,那么再费多大的劲,也 就无法夺下这头已经失了手的山羊了。

    只有单独跟他角斗,可能还有成功的希望。

    塔纳巴伊看准时机,让溜蹄马全速飞奔。古利萨雷的整个身子贴着地 面,那大地似乎要撞上落回了。于是,后面的马蹄声和呐喊声一下子落后了, 远去了,而眼红鬃马的距离越来越缩短了。那马,因为载着重物,所以赶上 它并不怎么困难。塔纳巴伊拨过溜蹄马,转到红鬃马的右侧。因为死羊由骑 手的腿夹着,正挂在马的右侧。瞧,两匹马已经并驾齐驱了。塔纳巴伊认马 鞍上弯下身来,想拽住羊腿,把羊夺过来。但是哈萨克人敏捷地把战利品从 右侧一下扔到左侧。两匹马继续朝太阳的方向飞奔。此刻,塔纳巴伊得稍稍 放慢速度,以便从左侧靠上去。很难驾驭溜蹄马,让它离开红鬃马,但最后 还是巧妙地绕了过去。可是这个穿着破上衣的哈萨克人又把死羊扔回到原来 的一侧。

    “好小子!”塔纳巴伊火辣辣地大叫一声。

    两匹马继续朝太阳的方向飞驰。

    再要冒险就不行了。于是塔纳巴伊把溜蹄马紧紧地贴近红鬃马,自己 扑过去趴到对方的鞍领土。那人想挣脱开去,但是塔纳巴伊死活不放。溜蹄 马的速度和灵巧使他差不多躺在红鬃马的脖子上了。他从右侧行动很是得 劲,他腾出双手,够着了死羊,使劲执将过来。一下子,他就把山羊夺过一 半了。

    “抓紧了,哈萨克老弟!”塔纳巴伊城了一声。

    “胡扯!老乡,我不放!”那人回答。

    于是开始了一场飞马上的争夺。两人扭成一团,犹如两只雄鹰撕食一 只猎获物;他们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象猛兽似的咆哮着,怒吼着,互相恫吓 着;他们的手指在一起,指甲里都渗出鲜血来了。扭成一团的骑手把两匹马 紧紧连在一起,它们并蹄狂奔起来,象是急急地去追赶那如血的残阳。

    感谢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的骑手们留下如此剽悍的竞赛!

    此刻,死羊落在他们中间。他们在两匹飞骑中间悬空拽着它。好戏快 要收场了。双方已经不再出声,只是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死命拽着山 羊,都想抢过来,夹到自己的腿下,然后挣脱出来,飞速跑开。哈萨克八年 轻力壮,他的一双大手,十分有劲。

    另外,比起塔纳巴伊来,他到底要年轻得多。但是经验,这是无价之 宝。塔纳巴伊出其不意,从马链中抽出右脚,顶住红鬃马的腰部。他把山羊 使劲往身边一拽,同时用脚猛蹬对手的马,于是那人的手慢慢松开了。

    “坐稳了!”得胜者又及时警告了对方。

    这一蹬,塔纳巴伊差点没有飞下鞍来,但他还是稳住了。欢呼声脱口 而出。他让溜蹄马来个急转弯,猛跑开去,把决斗中夺来的当之无愧的战利 品紧紧夹在马楼下面。而迎面已经有一大帮狂呼『乱』叫的骑手们飞奔过来。

    “古利萨雷!古利萨雷抢着了!”

    一大群哈萨克人冲上来重新争夺。

    “哎!截住塔纳巴伊,逮住他!”

    此刻最要紧的是避开再次争夺,让本村人赶紧把他围在中间,掩护起 来。

    塔纳巴伊又一次掉转马头,甩开哈萨克人,跑向另一方去。“谢谢你, 古利萨雷!

    谢谢你,好样的!”他心里默默地感谢着溜蹄马。因为古利萨雷就着身 子的细微的倾斜,忽东忽西地飞奔着,每回部躲开了后面的追逐。

    差不多贴近地面,溜蹄马又来了个急转弯,从一处很难过的地方冲了 出来,径直向前飞奔而去。这当儿,塔纳巴伊的本村人飞驰过来,在他的两 侧摆开,又堵住了他的后路,紧紧地围成一团,一起飞逃开去。可是,追赶 的人马又截住了去路,又得掉转方向,又得飞跑开去。一群群你追我赶的骑 手们,恰似一群飞雁忽然间扑腾着翅膀急驱而下,在广阔的草原上飞驰着。 四野里扬起团团尘埃,回响着阵阵喊叫声。有的连人带马摔倒了,有的从别 人的头上一跃而过,有的一瘸一拐地去追赶自己的马匹——但是无一例外, 个个兴高采烈,精神抖擞。比赛中谁也不用承担责任。本来嘛,冒险与勇敢, 原本是一对孪生兄弟……

    落山的太阳只『露』出个边缘,天快断黑了。但是,“阿拉曼”在颇有凉意 的苍茫暮『色』中继续进行,飞奔的马蹄把大地擂得打颤。此刻,已经没有人再 喊叫了,已经没有人再追赶了。但是,沉溺于狂奔疾驰的骑手们,仍然在继 续驰骋。散成一线的飞骑,伴随着万马奔腾的节奏和乐声,象一排乌黑的波 浪,从一个山『色』冲上另一个山包,滚滚向前。

    是否此情此景才使得骑手们个个全神贯注,默默无语呢?是否此情此 景才产生了哈萨克的东不拉1和吉尔吉斯的科穆兹2那低沉呜咽的琴声 呢?……

    1哈萨克民间弦乐器,形状象半个西瓜加上长柄,有四根弦。

    2吉尔吉斯的一种民间弹拨乐器。

    已经快到河边了。河面在一片黑糊糊的灌木丛后面闪着幽暗的银光。 离河已经不远了。过了河,进了村,比赛就结束了。塔纳巴伊和他四周的骑 手还是紧紧地挨在一起飞奔。古利萨雷围在中间跑着,如同护航舰簇拥下的 主力舰一般。

    但是古利萨雷已经累了,已经系极了:这一天太过艰难了。溜蹄马已 经精疲力竭,它身旁的两个神骑手紧紧抓住它的马劾。不让它倒下。其他的 人在后边,在两侧掩护着。塔纳巴伊。而塔纳巴伊已经趴倒横在马鞍前的山 羊身上了。他的头东歪西倒的,他好不容易才支撑住,没有从马鞍上掉下来。 此刻,如果没有旁边护卫的骑手,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溜蹄马,都已寸 步难行了。可能,在从前,人们带着捕获物选定时的情景就是这样;可能, 人们去抢救被俘的受伤的英雄时就是这样……

    瞧,河到了。瞧,那牧场,那宽宽的砾石浅滩,在夜『色』中已经隐约可 见了。

    骑手们飞马冲进水里。河水象开了锅,立即变混浊了。黑乎乎的水花 四下飞溅,马蹄声震耳欲聋,骑手们忙把溜蹄马拉上岸来。结束啦!胜利啦!

    有人从塔纳巴伊的马鞍上拖下死羊,跑进村子。

    哈萨克人停在河对岸。

    “谢谢你们参加了赛马!”吉尔吉斯人向他们喊道。

    “祝各位身体健康!咱们秋后再见!”他们围着话,随后掉转马头,回去 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塔纳巴伊正在人家作客,而溜蹄马同别的马一起拴 在院子里的马桩上。古利萨雷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疲累不堪,也许只有驯马 的第一天有那么点劲头。

    不过与今天相比,那就算不了一回事了。这时候,屋子里正七嘴八舌 地议论着它呢。

    “来,塔纳巴伊,咱们为古利萨雷干一杯。要没有它,咱们今天可赢不 了。”

    “是啊,那匹红鬃马壮实得象头狮子。小伙子也挺有劲,将来准是他们 的神骑手。”

    “这没错。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古利萨雷为了不让人截住,象根草似 的贴着地面飞跑。瞧那情景,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还用说。要在从前,勇士们骑上它,可单骑入阵,袭击敌人。那不 是普通的马,那是神话中的跌风驹。”

    “塔纳巴伊,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它去找母马呢?”

    “眼下它就跟在母马的屁股后头转了。还早了点。到明年开春,正是时 候。今年秋天,我得好好放放它,养得它膘肥体壮……。

    喝得醉醺醺的人们坐了很久很久,回想着白天阿拉曼的详情细节,历 数着溜蹄马的种种长处。而古利萨雷站在院子里,因为汗出得太多而唇干舌 燥,不得不咬着嚼环。它非得饿到天明。但此刻倒不是饥饿在折磨着它。它 直觉得肩背酸疼万分,腿好象不是自己的了,蹄子烧得火辣辣的,而脑海里 却一个劲地响着赛马时的嗡嗡声。它仿佛听到骑手们还在呐喊,仿佛觉得群 马还在后头追赶。它不时打着寒噤,虽然打着呼唱,却一直警惕地竖起两只 耳朵。真想到草地上躺上一会儿,或者到牧场上眼马群一起散散心,游『荡』一 番。可是主人却被人留住了。

    不久,塔纳巴伊摇摇晃晃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身上发出一股强烈 的辛辣的气味。

    这在他是少有的情况。一年之后,溜蹄马不得不跟另一个人打上交道, 此人可是一天到晚发出这种气味。它可是恨死了那个人,很死了那种讨厌的 气味了。

    塔纳巴伊走到溜蹄马眼前,拍拍它的脖子,把手伸进鞍垫下换了『摸』, 说:

    “凉了一点儿了吧?累了吧?我也是他妈的累死了。你别斜着眼睛瞧人, 我是喝了点酒,那是为了祝贺你。是节日啊。再说,喝得也不多。我的事, 我心里有数。这点,你可注意。就是在战场上,我也知道分寸。得了,古利 萨雷,你别斜着眼睛瞧人。咱们马上就回马群那里去,好好歇上一歇……”

    主人紧了紧马肚带,跟屋子里出来的人又交谈了几句。大家翻身上马, 各自回家去了。

    塔纳巴伊在沉睡的山村街道上策马独行。四野里寂静无声。窗户都黑 了。隐隐约约传来田野上拖拉机的隆隆声。一轮明月已经高高地悬在群山之 巅,各处的花园里盛开的苹果树沐浴在洁白的月『色』之中。什么地方有只夜莺 在婉转歌唱。不知什么原因,夜莺孤零零地独自啼叫,歌声在整个村子上空 回『荡』。它歌唱着,又细心聆听着自己的歌喉。歌声更然而止,过不多久,夜 莺重又开始啼鸣。

    塔纳巴伊勒住了溜蹄马。

    “真美!”他大声叹道,“多静哪!只有夜写在啼叫。你懂吗,古利萨雷, 啊?你急着想回马群,而我……”

    他过了打铁铺。从那里本该走村子最外头的一条街折到河边,再从那 里回到放牧马群的驻地。但是,主人不知为什么掉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 去。他来到中间的一条街。

    走到街尽头,在住着那个女人的院子前面停了下来。跑出来一只小狗 ——就是那只跟小姑娘寸步不离的小狗。小狗叫了一声,就摇起尾巴来,不 响了。主人在马鞍上默不作声,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后来他叹了口气,犹 豫不决地扯了扯缰绳。

    溜蹄马便朝前走去。塔纳巴伊拐了个弯,下了坡,朝河的方向走去。 等上了大路,就催赶起马来。古利萨雷早就想尽快回到牧场去了。马驮着他, 沿着一片草地跑着。到河跟前了。马蹄得很,敲击着河岸。河水冰凉彻骨, 哗哗作响。到了浅滩中央,主人突然间拉紧缰绳,猛地勒转马头。古利萨雷 晃了一下脑袋,表示主人搞错了方向。他们没有必要再返回去。这么一来, 还得走多久?但是主人没有理它,反给了它一鞭子。古利萨雷可不喜欢挨打。 它气呼呼地咬着嚼环,很不乐意地服从了命令,朝后转过身来,驮着他重又 走过草地,走上大路,又回到了那个院子跟前。

    在院子前,主人又局保不安起来。他把马笼头忽儿往这边拉,忽儿往 那边扯,叫你都弄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就这样,主人和它站在院子外 头。其实,大门是没有的。

    所谓门,就是一个歪歪斜斜的门框子。小狗又跑出来,又叫了一声, 又摇起尾巴来,不响了。屋里静悄悄的,黑糊糊的。

    塔纳巴伊跳下马,牵着溜蹄马进了院子。他走到窗子跟前,用一个手 指敲了敲玻璃窗。

    “谁在外头?”里面传出了人声。

    “是我,贝贝桑,你开开门。你听见了吗,是我!”

    屋里点起了灯,于是窗子里透出昏暗的亮光。

    “你干什么?都这么晚了,从哪儿来?”贝贝桑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 身白衣裙,敞着领子,黑黑的浓发被在肩上。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 息,还有某种奇妙的花香。

    “你别见怪,”塔纳巴伊小声说道,“赛马赛得太迟了。我累马也乏得要 命了。马得好好歇上一歇,可牧场太远了点,这你也知道。”

    贝贝桑默不作声。

    她的一双眼睛忽然闪亮了一下,随后又熄灭了,如同月光下急流里的 石子。溜蹄马盼着她走过来搂搂它的脖子,但是她没有这样做。

    “真冷,”贝贝桑祉动一下肩膀,“嗅,你站着干什么?进来吧,既然是 这样的话。

    咳,你呀,亏你想得出来。”她轻轻地笑了,“瞧你在马上那副局促不 安的为难劲,叫人心里也不好受呼!瞧你象个孩子似的!”

    “我马上就来。先把马结挂了。”

    “挂在那边土墙的角落里。”

    主人的手从来没有抖得这么厉害过。他慌里慌张地摘下马嚼子,费了 不少工夫折腾着马肚带:松了一边的带子,另一边的却给忘了。

    他跟她一起进了屋,不久,窗里的灯光熄灭了。

    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过夜,这对溜蹄马来说,实在很不习惯。

    月『色』正浓。古利萨雷举目朝院墙上头张望,它看到夜幕中高耸的群山, 沉浸在一片『乳』白『色』的、蓝幽幽的月光之中。它警觉地转动着耳朵,细心察听 着动静。灌渠里的水,淙淙作响。远方的田野里传来拖拉机的隆隆声,不知 谁家的花园里,还是那只孤独的夜莺在啼啭。

    从邻居家的苹果树上纷纷落下的白『色』花瓣,悄没声息地落在马头上, 马鬃上。

    天『色』微微有点亮了。溜蹄马倒换着蹄子站着,把身子的重量时儿文在 这条腿上,时儿挪到那条腿上。它站着,耐心地等着主人的到来。它当然不 知道,往后它还得在这个院子里站上好多次,度过短暂的黑夜,一直等到天 明。

    天蒙蒙亮时,塔纳巴伊走出屋来,一双暖乎乎的手给古利萨雷套上了 笼头。这时刻,连他的手也被发出那股奇妙的花香来。

    贝贝桑走出来送塔纳巴伊。她依偎在他的胸前,而他使长时间地吻着 她。

    “胡子扎人,”她小声低语,“赶紧走吧,瞧,都天亮了。”她转过身,准 备进屋去。

    “贝贝桑,你上这儿来!”塔纳巴伊叫她,“听着,你得搂搂它,跟它也 亲热亲热。”他朝溜蹄马点头承意,“往后,你可不能委屈了我们两个!”

    “啊,我都忘了,”她笑盈盈地说,“瞧,一身苹果花。”她一边喃喃地说 着些亲切的话语,一边用那双奇妙的手抚磨着它。那手是那样柔软,那样敏 感,如同那匹额际有颗星星的小红马的嘴唇一样。

    过了河,主人哼起歌子来。随着他的歌声,走起来特别舒坦。真想快 快跑回牧场,跑到马群中间。

    在这些五月的夜晚,塔纳巴伊交上了好运。正好轮到他夜里值班。这 样,溜蹄马就开始了某种夜间的生活方式。白天,它吃草、休息;到了夜里, 主人先把马群赶到谷地,之后骑上它又朝那个院子急急跑去。一大清早,天 还黑糊糊的,他象输马贼那样,抄着那些无人觉察的草原小径,又急急奔回 留在谷地的马群身旁。主人先把四散的马群赶到一起,点了匹数,这才安下 心来。溜蹄马感到着实为难。主人急急忙忙两头来回跑着,天黑黑的,又没 有路,每天夜里这么奔跑,可不轻松。可是主人却偏偏喜欢这么干。

    古利萨雷盼的却是另一回事。要按它的心意,它最好一刻也不离开马 群。它慢慢地思情了。原先它同那匹领群的公马和睦相处,可是后来,因为 它们何时追逐一匹母马,它们之间的冲突就一天天频繁起来。溜蹄马不时伸 长脖子,翘起尾巴,在马群面前弄姿作态。它响亮而婉转地嘶叫着,变得烦 躁不安,时不时咬着母马的大腿。而那些母马,显然是喜欢它这么干的。它 们都依恋着它,这引起了头马的醋意。溜蹄马大大地消瘦了,因为那匹公马 又老又凶,是干架的能手。可是溜蹄马情愿烦躁不安,情愿躲着领群的公马, 也比整夜站在别人家院子里强。在这里,它常常愁苦地思念着那些母马。它 长时间地倒换着腿,踢着蹄子,只是到后来才慢慢安定下来。谁知道这样的 夜间奔跑要持续多久,要不是发生了那桩事故的话……

    一天夜里,溜蹄马照例站在院子里思念着马群。它在等着主人。慢慢 地,它开始打起吃来了。马笼头上的缰绳高高地系在房檐下的一根木梁上。 这样一来,它就无法躺下了:只要它的头一耷拉,嚼环就会掐进两边的嘴角。 可它还是止不住地瞌睡。空气中万分沉闷,乌云布满了天空。

    正当古利萨雷蒙蒙眈呢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之间,它听到树枝剧烈 地摇晃,树叶哗哗作响,仿佛无数人突然袭来,在肆无忌惮地砍林伐木似的。 狂风扫过院子,把只空『奶』桶吹倒了,滚得咯咯直响。绳子上的衣服掀起来, 刮跑了。小狗哀哀尖叫,急得东奔西窜,不知何处藏身才好。溜蹄马气呼呼 地打了个响鼻,竖起耳朵,屏住气息,一动不动地站着。它抬起头来,朝院 墙上空张望。它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令人可疑的越来越黑的夜空,盯着草原的 方向张望,——某种阴森可怕的隆隆声正从那边滚滚而来。转眼之间,夜空 象伐倒的林子一样僻啪『乱』响,雷声轰鸣,闪电把乌云撕成条条碎片。暴雨倾 盆而下。

    溜蹄马象挨了重重的一鞭,扯着拴住的缰绳猛冲开去,绝望地嘶叫了 一声,表达了对马群的担心。在它内心深处,激起了保护同类的本能。这种 本能召唤它前往救援。于是它象发了疯似的,拼命扯着笼头,咬着嚼环,拽 着鬃绳,竭力想摆脱掉把它死死地困在这里的种种束缚。它急得团团转,用 蹄子刨着土,不停地嘶叫着,希望能听到马群的回应。

    但是只有暴风雨在呼啸,在怒吼。唉!要是此刻能够挣脱开这根拴着 的缰绳,该有多好!……

    主人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衬衫冲出屋来,在他身后,是那个女人,也穿 着一件白衣服。

    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在暴雨下立即变成黑糊糊的了。在他们水淋淋的 脸上,在他们惊恐万分的眼神里,掠过了蓝『色』的闪光,同时,在漆黑的夜空 中闪现了一下房子的一角和被风吹得砰砰作响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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