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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传-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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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圣三年正月元旦,博罗大火,使苏东坡大为震惊。全城付之一炬。地方官对无家可归的百姓都有救济,临时搭有篷帐供灾民居住,并严防抢劫。官家衙署完全焚毁,全需重建。苏东坡恐怕那些官衙的积弊恶习又要发生。他怕官方在重建此一城镇时,又要乘机剥削人民,而地方政府会征用物资民工。他建议程之才令当地政府在市场公开购买,禁止征集民间物资,征用民工。他指出来,否则“害民又甚于火灾”。
  他站在惠州街上,看到使他十分痛心的事。看见农夫满车装着谷子去向当地政府缴纳捐税。因为丰收,谷价下跌,政府拒绝收取谷子。这正是苏东坡要管的事。他一探询,才知道政府要的是现款,因为谷价太低。农民必须在低价市场将谷子卖出,才能得到现款,可是农民须要缴纳的捐税现款却按粮价高时计算。结果,农民欠一个粮税,却得卖两斗谷子才够缴纳。苏东坡给程之才写了一封长信,内容雄辩滔滔,言词峻切,就仿佛以前上皇太后的表章一样,这样把此衙署积弊揭发无遗,指为向农民纯然勒索。他请程之才和当地的税吏和运输官举行一次会议,并建议当地政府当依谷物市价向农民征税。数月之后,他听说那三位官员已经决定向朝廷联合呈请,他十分高兴。
  他现在开始关心惠州城的诸种改善革新事宜。他还是一秉过去喜爱建设的天性,经过与程之才、几位太守与县令会商,建筑了两座桥,一个在河上,一个在惠州湖上。为兴建这两座桥,子由的太太捐出不少朝廷当年赏赐她的金币。在忙于进行这项工程时,他又做了另外一件事,特别受地方居民的敬仰,就是把无主野坟的骸骨重建一大家埋葬之。重新安葬之后,他写了一篇祭文,安慰那些无名死者。他相信,那些死者不是平民,便是兵卒。他颇以那些骸骨有些残缺不完,必须合葬为歉,只希望那些阴魂和睦相处,犹如一个大家庭一样。他又在城西修了一座放生池。这纯然是佛教思想,其基本观念是轮回思想,相信那些鱼也许前生是人身。鱼类一放入此一放生池内,则生命安全无虞。那个池塘即名为“苏东坡放生池”,直到清末,当地士绅百姓,还保持在节庆之日,去买鱼放生的风俗。
  他常对做些小事感到兴趣。一件新奇的东西,在几年之前很使他着迷,那时他正贬谪在黄州,那件东西叫做“浮马”,是插秧用的。插秧是累得腰酸腿疼的事,农夫必须在水田中涉水而行,整天弯着腰肢劳做。浮马就像在水面飘浮的一只小船,农人可以坐在上面插秧,用腿当做桨移动,马头正好用来盛稻秧。这种东西既可使工作进行快速,又可以节省劳力。他想把这种东西向南方推广应用。他对此事非常热心,在给朋友的信里他多次提到。他给一位太守送行时,曾经告说他要推广浮马的应用,并且说,为太守成功之道,在于“使民不畏吏”。
  苏东坡既已失去权力地位,又为当政者所不喜,壮年时致君于尧舜与改变帝国之命运等雄心壮志,已不复当年气概。如今只是惠州一国民而已,他的事也就是邻居翟秀才和林太太的事,这位林太太是酿酒的,总是赊给他酒喝。他的朋友是道士吴复古、陆惟谦,和罗浮的僧人。他在学者、太守、县令之中,也有不少朋友。
  他虽然不能做官,他还可以做个热心公益的国民。广州为广东之省会,近在咫尺,太守王古也是他的朋友。苏东坡因为知道广州有瘟疫流行,就写信给王古,提议筹备一笔基金,做创立公家医院之用,就和以前他在杭州所力的一样。广州人和杭州人一样,也是以饮水问题为苦,疾病易于流行也与此有关。他认识一个道士,那个道士有一套引山泉入广州城的完整计划。广州城内有一口好井,只能供官家用。不过,广州城七里之外,在一个比广州尚能新居多的地方,有了良好的泉水。苏东坡把那个道士的引水计划向王古提出,并且建议建设水管引泉水进城。水管可用大竹管做,此种大竹子在广东东部生产甚多。在山泉所在地须要建一石头水库,用五根大竹管从此水库引水到广州城中另一石头水库。苏东坡对水管的制造,说明得十分详细,因为他在故乡曾经见过。竹管接口处用麻缚紧,外面涂上厚漆,以防漏水。每一段竹管要开一小口,以竹撅堵塞,倘竹管之中有闭塞不通,便打开此小口检查。他估计约有一万根大约即可敷用。但是这些大竹管必须时常检查,也要按期换新,就如同现代铁道的枕木一样。必须有官吏时常视察,每年必须从广东东部采购此种大竹筒备用。他怕给他朋友招不必要的麻烦,他告诉王太守切莫让人知道是他出的主意,因为当权派对他厌恶。但是王太守后来却因“妄赈饥民”之罪而被革职。
  第二十六章 仙居
  苏东坡在惠州的生活,谁都知道是和朝云的爱情相关联的。苏东坡去世之后,他在白鹤峰的住所经后人辟为“朝云堂”。王朝云是杭州姑娘,她所生的婴儿夭折之后,苏东坡在第一次放逐北归的途程中,真是使人黯然神伤。从那时起,朝云就一直和苏东坡生活在一起,现在又随同他放逐出来。秦观赠她的诗说她美如春园,目似晨曦。她到惠州时还年轻,才三十一岁。苏东坡那时五十七,虽然二人年龄不同,而情爱无殊。朝云聪明愉快,活泼有生气。苏东坡一生的几个女人之中,朝云最称知己。她爱慕苏东坡这个诗人,自己也很向往他那等精神境界。苏东坡对朝云在他老年随同他流离颠沛,不但把感激之情记之以文字,并且写诗赞美她,这些诗使他们的热情化为共同追寻仙道生活的高尚友谊。
  苏东坡总是称朝云为“天女维摩”(表示纯洁不染之意)。在佛经里有这样一个故事:在释迎牟尼以一个森林的圣人身份住在某一小镇时,一天,与门人讨论学间。空中忽然出现一天女,将鲜花散落在他们身上,众菩萨身上的花都落在地面,只有一人身上的花瓣不落下来。不管别人多么用力去刷,花朵硬是沾着不掉。天女问他们:“为何非要把花瓣从此人身上刷落?”有人说:“花瓣与佛法不合,故而不落。”天女说:“不然,此非花瓣之过,而是此人之过。已然信佛之人,若还有人我之分,其言行必与佛法相违背。如能消除此种分别,其生活自然合乎佛法。花瓣落在身上而脱落下来的众菩萨,都已消除一切分别相。正如恐惧,若心中不先害怕,则恐惧不能入袭人心。若众门徒贪生怕死,则视听嗅味触各感觉,才有机会骗他们。已经能争服恐惧,则能超越一切感觉。”
  苏东坡携眷到惠州那年,给朝云写了两首词。其特点在情爱之中夹杂有宗教情感。第一首是到后半个月内写的,他称赞朝云,说不像白居易侍妾小蛮,因为小蛮在白居易老时离开了他,而是像通德,她终生陪伴伶玄。他颇以朝云的孩子夭折为恨,他把她比做天女维摩的敬拜佛祖。她抛却长袖的舞衫,而今专心念经礼佛,不离丹灶。一旦仙丹炼就,她将向他告辞,进入仙山。那时她不会再如巫山神女那样为尘缘所羁绊了。
  在第二首词里,爱情升华达到宗教程度,更为明显。其中感情与宗教交织而为一。那首词是:
  〖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著点,更夏文生采。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好事心肠,著人情态。闲跑下敛云凝黛。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寻一首好诗,要书群带。〗
  朝云对道家长生术也感兴趣。在惠州,苏东坡觉得到了应当认真炼丹之时。在惠州那一段时期,不论住在河的左岸或右岸时,他总把自己的书斋叫“思无邪斋”,中国读书人给书斋起名字,总是用几个字表示他的人生哲学。苏东坡的思想已然发展到不但喜爱淳朴的生活和纯洁的思想,而且到相信纯洁的思想才是淳朴生活的基础。控制自己的心神做为长生不老的不二法门,是儒道佛三教结合的结论。他在“思无邪斋记”里所言,并不在此。文内称他专心在小腹下部修炼丹田之气。这篇文章是一篇韵文,是他的得意之作,但用的是道家法术的神秘文词,译成英文而不加冗长的注释,是不易看懂的。简短说来,他说到吸收饮食的元气、草木的精华,再藉铅汞之助,就可以培养元力。还要再辅以日精月华的吸取。他要炼制的是“思无邪丹”。他相信而今是正当其时,他在一段杂记中说,白居易也曾试过炼制仙丹,但未成功。白居易曾在庐山建一草堂,其中有一丹炉,但是那座丹炉及丹锅在他接到朝廷任命为官之前一日坏掉。这就表示长生不死与享荣华富贵,是不可同时兼顾的。所以人必须决定还是在热闹场中过此一生,还是逃离此红尘世界而求长生。现在苏东坡相信自己已经向过眼云烟般的繁华梦告别,希望能求得长生不老之术。
  究竟苏东坡对在肚脐之下炼丹田之气以求长生,是抱着何等程度的严肃态度,则颇不易言。他是个观察锐敏的人,虽然他也玩玩丹汞的道家神秘法术,他已然看出来,健康之道在于遵从合乎常识的几条简单规则。在他给患有肺痨病的陆道士的一封短信里,他说:“科中散云,守之以一,养之以和,和理日济,同乎大顺。”再辅以山中道士所得的卫生环境与运动锻炼,与现代在疗养院中病人所能享得的利益,即是饮泉水、晒朝阳,等等养生之道。
  另有一条奇怪的办法,朝云也与苏东坡共同合作实行,以求长生。大概从绍圣二年(一○九五),苏东坡开始独自睡眠,不再亲近女人。苏东坡在给朋友的一封信里说:“养生亦无他术,安寝无念,神气自复。”另给张耒的一封信里,他说自己已经独宿一年半,觉得颇有得益。他说节欲之难,犹如弃绝肉食开始吃素,并以下列方法劝人:比如,决定不吃肉时,不要决定此后永远不再吃肉。可先试戒三个月,自然易于实行。三个月之后,可再延长三个月,如此继续下去。
  朝云在宗教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况。她在尼姑义冲的教导之下,已经皈归佛教。对男女“云雨”一事,佛教有其独特的态度。按佛理所示,吾人凭感官所见的世界,都属虚幻,其终极的真实则是“佛”。人的意识则被知觉习性所包围。人若想到解脱,必须打破知觉的习惯,逃避感官世界的幻觉。苏东坡和朝云(她现在可以算是苏东坡的妻子了),不管儒家怎样看法,现在可以说都是佛教徒。他俩一同创建放生池,根据苏东坡说,朝云很乐于行善,这是佛教谆谆教训的。
  但是苏东坡还要更多严肃。在绍圣二年(一○九五),后半年,他患痔疮甚为严重,失血甚多。他自己治疗。他不但遍读中国医书,而且常把旁人分别不清的药草写文字说明其异同性质。关于痔疮,他的学说是这样,比如身内有虫啮咬,治疗之法,是“主人枯槁,则客自弃去”。一切普通食物他全不吃,连米在内,只吃不加盐的麦饼和玉蜀黍饼。如此数月,暂时痊愈。
  这时,他对炼丹的成功可能渐趋怀疑。他觉得自己感情太容易激动,不容易修炼成仙。他给子由写信,论到朱砂保存的方法,说子由性情平静,修炼较易成功。《山海经》是中国古代述说远方怪异的书。苏东坡写诗论到《山海经》时,他说:“金丹不可成,安期追云汉。”即便炼成长生不死之药,又有何用?只要练习深呼吸以控制元液足矣,而他已开始练习了。
  他对来日如何,全然没有把握。他刚一到达,说要以惠州为家。可是他却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被派往何处。他若能一直在惠州住下去,他自可把孩子们全家自宜兴迁来。在绍圣二年(一○九五)九月,朝廷有皇家祭祖大典,按习俗,应当实施大赦。那年年终,他听说元佑诸臣不在大赦之列。这消息至少有镇定剂的功效,使他觉得心情更为安定。他写信向程之才说:“某睹近事,已绝北归之望,然中心甚安之。未话妙理达观,但譬如原是惠州秀才,累举不第,有何不可?”又在给至交孙勰的信里说:“今者北归无日,因遂自谓惠人。”给曹辅的信内说:“近报有永不叙复旨。正坐稳处,亦且任运也。现今全是一行脚僧,但吃些酒肉尔。”
  现在一切既已确定无疑,苏东坡决定自己盖房子住。那年年底,他给王巩写了一封长信。他说:“某到此八月,独与幼子三庙者来,几百不失所。某既弃绝世故,身心俱安,小儿亦超然物外。非此父不生此子,呵呵。子由不住得书,极自适,余无足道者。南北去住定有命,此心亦不念归。明年筑室作惠州人矣。”
  次年三月,苏东坡开始在河东四十尺高的一座小山的顶上盖房子,离归善城的城墙很近。经过周期性的战事与破坏,这栋房子倒一直保存到现在,人都称之为“朝云堂”。在苏东坡的作品里,这栋房子叫“白鹤居”,北望可见河上风光,河水由此折向东北流去。这栋房子占地约半亩宽,后面为山所限,前面地势陡然下陷,当初设计此房子时,必须适应那有限的地皮,所以一头宽,一头窄。在城墙那边早已有了两栋小房子。一家是翟秀才,一家是酿酒老妇林太太。这两家既是苏家的近邻,也是好朋友。苏东坡掘了一座四丈深的井,林翟两家也颇为受益。另一方面,苏东坡却可以赊酒喝。后来,他又从此被调走,但还不断给此老妇寄送礼品。
  苏东坡盖的这栋房子十分精雅,共有房屋二十间。在南边一块小空地上,他种了橘子树、柚子树、荔枝树、杨梅树、楷杷树、几株桧树和桅子树。他告诉帮他物色这些花木的那位太守,要给他找中等的树,因为他已经老大,不能等小树长大,大树又不易移植。倘若树大,苏东坡就告诉朋友在移树之前,先要标出范围。中国人移树的方法,是先所一条主根和一条中根,再用土埋起来,这样让树先渐渐适应。在第二年,另一面的主根也须研断,再用土盖好。第三年,在树的四周围标好了方向之后,再将树移植,栽种之时,必须留意仍然合乎原来的方向。苏东坡的思无邪斋,现在是在白鹤峰上,另一间房子他名之为“德有邻堂”。孔子在论语里说“德不孤,必有邻”,这个堂名便是由此而来。这两个堂名都是四个字,而普通都是用三个字,苏东坡以四个字做堂名,居然开创了一时的风尚。邻人的房子在他的房子后面的东北,完全被苏东坡的房子遮蔽住。他的前门向北,正对河流,数里乡野的美景,一览无余,白水山和更为遥远的罗浮山的庞大山脉,也可望见。
  房子上梁时他写的诗,描写从房子各方面所见的景色。上梁就等于奠基,是附近邻居的一件大事。所有邻居都带着鸡和猪肉前来道喜。写来供一般民众唱的喜歌,一共六节,起头都用“起锚了”或是像莎士比亚诗里的“嘿喉”等声音:
  〖儿郎喂!东拉梁!
  儿郎喂!西拉梁!〗
  六节歌都是由东西南北四方描写风光,再加上向上看与向下看。东方山上,一个寺院依偎在乔木参天的树林之中。在春季,苏东坡享受甜蜜的春睡时,他能听见寺院传来的钟声。向西俯视,可以看见虹形的桥梁横卧于碧溪之上,每逢城中太守夜间来访,他可以看见长堤上灯光明亮。在南方,老树的影子映入深深的清溪里,在他的花园中,他自己种了两棵橘子树。最美的风景是在北面,河流往城镇婉转流去,正好抱山麓而过。岸上附近,有一个垂钓佳地,他可以一整上午在那儿消遣,忘记了时光的逝去。
  他祈求上苍降福,祈求农民粮食满仓,祈求海上风平浪静。乡间空气清洁,农民可以常保健康,五谷丰登,林太太能有酒赊给他喝。最后为一切朋友祈福,愿大家享福气,寿命长。但是,他自己又遇到十分痛心的事。在绍圣二年(一○九五)七月五日,新房子尚未竣工,朝云得了一种瘟疫,竟尔身亡。他们住的是虐疾地区,她得的可能是虐疾。苏东坡的儿子过并未在家,出外去运木材,朝云直到八月初三才埋葬。因为她是虔诚的佛教徒,她在咽气之前还念《金刚经》上的谒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按照她的心愿,苏东坡把她安葬在城西丰湖边的小山邻上,离一座佛塔和几个寺院不远。坟墓之后,山溪落下如瀑布,水流入湖中。坟墓在一个隐僻的所在,山坡分数条岗棱自高而下,犹如衣裳的折纹。墓后是一带大松林。站在墓旁可以看西方山岭后的塔尖,往左右两三里,有几座大寺院,游客可听见黄昏的钟声与稷稷的松涛。邻近寺院的僧人筹款在墓上修了一座亭子,用以纪念朝云。
  埋葬了三天之后,在八月初六,夜里风狂雨暴。第二天,农人看见墓旁有巨大的足迹。大家相信是有佛来伴她同往西方乐土去了。八月九日,夜里要念经超渡亡魂。在典礼开始之前,苏东坡和儿子一同去细看那巨大的足迹。
  苏东坡对朝云的情爱,不但记在墓志铭上,还表现在朝云死后不久苏东坡写的两首词上。在《悼朝云》那一首里,他以朝云的幼子夭折为恨,不幸岁月无情,抛人而去。他只能诵小乘佛经以慰亡魂。朝云生在世上,想是要还前世欠下他的一笔债。现在转瞬之间,她已不在,也许是进了极乐世界。佛塔去此坟墓不远,每日黄昏她可以去听经访道,以慰岑寂。
  苏东坡以前曾经写过三首极其精妙的词,记松风阁畔的梅花,足以显示他的诗才。那年十月,梅花又盛放,他写了一首词,显然是以梅花象征长眠于地下的朝云。那个象征至为相宜,因为月下梅花一向认为是白衣仙女,隐约朦胧,绝与尘世俗态不同其格调。这首词的用语,既像是写花,又像写他心爱的女人。那首词是:
  〖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花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常嫌粉污,洗妆不退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丰湖过去一向是苏东坡喜爱的野餐处所。朝云埋葬之后,他不忍心旧地重游。他已经找圣洁之地把朝云埋葬,他二人共同开辟的放生池,就在下面,芳魂一缕,举目下望,也可少得慰藉。
  从现在起,苏东坡一直鳏居未娶。房子在次年二月竣工,果园也已种上果木,水井已经打好,长子迈已经把过和自己的家眷迁来惠州。次子适则和他的妻儿仍留在宜兴,因为苏东坡对他抱有厚望,希望他专心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同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来的是三个孙子,两个是长子的,一个是三子的。大孙子已经二十岁,已然成家。二孙子符,也到了娶妻的年龄,苏东坡给他安排,娶了子由的外孙女,就是他亡婿王适的女儿。
  盖这栋房子,几乎把苏东坡的钱花光了。现在就指望迈微薄的薪俸。迈,在运用了些关系之后,获得南雄附近的县令职位。
  正在苏东坡以为可以晚年在惠州安居下去之际,他又被贬谪出中国本土之外去了。他的新居落成之后大约两月光景,他接到远谪海南岛的命令。根据一个说法,他曾写了两行诗,描写在春风中酣美的午睡,一边听房后寺院的钟声。章惇看到那两句诗,他说:“噢!原来苏东坡过得满舒服!”于是颁发了新贬谪的命令。
  第二十七章 域外
  海南岛那时是在宋朝统治之下,但是居民则大多是黎人,在北部沿岸有少数汉人。苏东坡就被贬谪到北部沿岸一带去,这中国文化藩篱之外的地方。元佑大臣数百个受苦难折磨的,只有他一个人贬谪到此处。朝廷当政派为防止元佑诸臣再卷土重来,在那一年及以后数年,决定惩处或贬谪所有与前朝有关联的臣子。苏东坡贬谪到海南岛不久,司马光后代子孙的官爵一律被削除,好多大官都予调职,其中包括苏子由和范纯仁,调往的地方不是南方就是西南。甚至老臣文彦博,已经九十一岁高龄,也没饶过,不过只是削除了几个爵位。打击苏东坡最甚的就是凡受贬谪的臣子,其亲戚家族不得在其附近县境任官职。因为苏迈原在南雄附近为官,现在也丢了官职。
  现在苏东坡所有的,几乎只有那一栋房子了。按照他名义上的官阶计算,朝廷三年来欠他两百贯当地的钱币,按京都币值计算,是一百五十贯。所欠的官俸既未发下,苏东坡写信给好友广州太守,求他帮忙请税吏付给他。这个朋友王吉曾经听苏东坡的话兴建过医院,周济过贫民,可是不久即以“妄赈饥民”的罪名遭上方罢斥了,前面已然提过。苏东坡的欠薪发下与否,已不能稽考。
  他现年六十岁,这是按西方计算。到底以后他还流放在外多久,颇难预卜,生还内地之望,甚为渺茫。两个儿子一直陪伴到广州。苏造在河边向他告别,苏过则将家室留在惠州,陪伴他同到海南。为了到达任所,苏东坡必须湖西江而上,船行数百里到梧州(在现代的广西),然后南转,从雷州半岛渡海。他一到雷州,听说他弟弟子由在往雷州半岛贬谪之处,刚刚经过此地。据揣测说,苏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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