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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千年来相会-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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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意。一时俱无语。
  《箜篌引》者,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于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子高还,以语丽玉。丽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丽玉以其曲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看似固执和愚蠢,但其间包含的,却是坚定的信念和执著的勇气、还有一份如火焰般疯狂燃烧的激情—惊滔骇浪在前,命运已然注定,渡河即是死亡,却依然勇往直前虽死无悔。“堕河而死,将奈公何?”—为了自己的梦想和愿望舍弃现有的一切,义无反顾地乱流争渡,蹈死而不顾—取舍之间,需要多大的勇气?能为信念和追求如此执迷不悔的,问世间、能有几人?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七十九节(2)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爱情在这一刻,是甘愿一生一世被放逐,热烈如赴死。
  阮若弱和李略在西郊山野里隐居的生活过得很惬意。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他们与世隔绝,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怡然自乐。
  阮若弱天天带着李略在山野里跑,砍柴不误别的功夫,时不时的采些野果野花回来。秋愈深,花愈少,最后采回大把莹白芦苇,插满小屋的窗台上,风来时轻轻拂动,好似一块窗纱。
  有一天,两人在山中七转八绕,绕到别人开垦的一大块绿油油的番薯田里,阮若弱马上走不动了,跟李略咬着耳朵道:“我想干坏事了。”
  李略听得一怔:“你想……干坏事,干什么坏事?”
  阮若弱左顾右盼一番后,确定四野无人,指着那块番薯田道:“我想偷两个番薯去烤着吃。”
  李略把那块番薯田看了半天,道:“这是长番薯的田吗?好像都还没长出番薯来吧。”他看不到番薯。
  阮若弱笑得打跌道:“小王爷,番薯是长在土里,要挖出来的,你以为是长在枝头让你摘就是呀!”
  李略情知闹了笑话,为了将功补过,弃是非观念于不顾,自告奋勇道:“那好,我去偷,你替我望风。”
  偷番薯战役打响了,阮若弱做“掩护”,李略“冲锋”在“前方第一线”。他头一回这样子偷偷摸摸,也是头一回挖这个东西,手脚不是很麻利。幸好无人干挠,太太平平地挖了两个极壮实的蕃薯出来,两人赶紧脚底抹油地溜。
  跑到山的另一侧后,正是一片枫树林,林中堆满厚厚落叶。现捡一些枯枝落叶,他们席地而坐烤起番薯来。阮若弱笑道:“人家是煮酒燃红叶,我们是烤番薯燃红叶,跟着附庸风雅。”
  李略不肯认同:“未必是附庸,煮酒是风雅,烤番薯一样是风雅,反正都是用得红叶。”
  “说得极是,”阮若弱拍着他的肩道,“我们两个也算是雅人。”
  李略却笑开了:“两个偷东西吃的雅盗罢了。”阮若弱也忍不住笑开了,两个人的笑声清亮,惊动林中鸟雀也随之啁啾鸣叫着。
  下了山回到家,家里居然有客。姚继宗不请自入,坐在屋里剥柚子吃,见他们两个进屋,忙招呼开了:“来来来,吃柚子吃柚子。”
  阮若弱笑道:“你倒是反客为主了。”
  姚继宗毫不含糊地道:“什么反客为主,本就是我家的屋,我家的柚好不好?”阮若弱这才想起自己才是客呢,住上几天,倒梦里不知身是客了。
  李略见他来,忙上前问道:“长安城里的情况怎么样?我爹他们还在四下追拿我吗?”
  “明里是没有什么动静,甚至你逃跑的事情都被压下去了,对外还是说得在养病。看来你爹有所顾忌,不想把事情闹得尽人皆知,他们连阮府的麻烦也没有去找。倒是阮若弱,你那个唐朝的爹跑来找我要人呢。”
  “我这个爹还真是不错,虽然平时不怎么关心我,关键时刻还是骨肉连心啊!我那个娘,肯定又要哭哭啼啼好些天了。”阮若弱叹道。
  李略听得怔住,忍不住道:“我娘……一定也在伤心。”阮若弱看了他一眼,过去握住他的手,是无声的安慰。李略回她一个微笑。
  “拜托,有朋自远方来,你们别只顾自己对着笑,好歹也要招呼一下客人吧。”姚继宗故作不满道。
  “姚二公子,我请你喝碗菊花茶。”阮若弱于是殷勤待客,端上一碗茶水。晒干的菊花在水中重又冉冉盛放,一小朵一小朵或黄或白的小花沉浮在粗陶大砣里,格外细致好看。
  姚继宗啜上一口,啧啧有声:“嗯,居然有这么好的菊花茶喝,你们的小日子看来过得很不错。”
  “托福,还不赖。”阮若弱笑得很惬意,李略也笑得很舒心,显而易见他们对这种世外桃源般生活的满意。
  “只是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你们要早做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七十九节(3)
  阮若弱看向李略,他想了想,慎重地道:“在这里躲上一阵后,视机而动。如果爹追得不那么紧了,还是要离开长安。这里毕竟是京城,是爹的权势范围内,认得我的人也多,避得远些总是好的。离开了这里,我和若弱往别处去,也会一样寻找这样的山野之处栖身。我喜欢这样的日子,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乐趣。”
  阮若弱大投赞同票:“好,李略,以后我们不管走到哪,都还是过这样栖神幽谷养性山中的日子。生活越简洁,快乐就越纯粹。”
  “如此说来,你们竟要去做一对化外散人了,可怜我这个俗物,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纸醉金迷的长安城里苟活了。”姚继宗作垂头丧气状。
  “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和你联系的,你反正有钱又有闲,得空的时候,只管来探望我们就是了。”阮若弱安慰他。
  姚继宗收住笑容,黯然道:“真是舍不得你们俩,尤其是你,苏珊—我的战友。”
  阮若弱又何尝舍得离开这个大唐朝里唯一的“同胞”,然而时势所逼,不得不……“刘德华,我也舍不得你。”说得眼眶泛红起来,再说下去,竟要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了。
  此情此景,若是平时所见,李略肯定要吃醋,但此刻他也只是黯然。他深知阮姚二人的情谊非比寻常,此刻提到离别,必然要心乱神伤,他自己要离弃家人而去,又何尝不是离愁别绪满怀。于是干脆轻轻开门出屋,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但是门一打开,李略就怔住了,竹篱外四周都围满了王府侍卫,院子正中昂然站着的一人,正是他的父亲静安王。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八十节(1)
  静安王盯上姚继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天夜空中的吊篮里,影影绰绰地能辨认出有两个人,可以断定其中一个是阮若弱,那么另一个呢?是谁做她的帮手。起初静安王猜想是玉连城,他特意派人去查实玉连城当晚的举动。玉连城虽然曾经外出过,但子时后就回府了,显然他不在飞行物上。那么这个人是谁?
  王妃此刻却想起来了:“那个阮家姑娘,素日里和一个叫姚继宗的来往甚密,莫非是他出面帮的忙?”
  静安王有这一点线索,立马着人去打探。姚继宗当晚夜出是背着家人的,姚府里一干人等只当二少爷在屋里睡觉,一时没查到他什么把柄,竟似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只是静安王把运回府里的“神舟五号”,分开着人拿去出售油布、藤筐等地方查实是何人所购时,竟都众口一辞道:“这是一位姓姚的公子来特订的。”油布要格外厚韧,藤筐要格外结实,当时都是姚继宗不厌其烦反复交待过的,自然在这些掌柜的心里留下深刻印象。这话一报到王爷耳中来,他当然知道这个姚继宗并不清白了。
  静安王确定了姚继宗是同谋,却沉住气并不打草惊蛇,反倒十二分地谨慎行事。他从九门提督那里借调几个上等捕快,个个都是精于盯梢的好手,王爷亲自耳提面命,嘱咐他们一定要盯死这个姚继宗的一举一动,且不能被他察觉半分。他去哪里见什么人都要来报告,若是出城离京,更加不能耽误,须即刻禀报。王爷已然心知要找回李略,只能在姓姚的身上下足功夫了,而且不能有失,否则更无处寻人去。
  王爷押在姚继宗身上这步棋是押对了,而且布署也相当精密小心,姚继宗虽然不是个蠢人,但输在自以为没有暴露的麻痹思想上。他完全没有想到已经被人盯死了,前脚方一出城,后脚立马有人快报给了静安王,有人继续跟着他走。王爷得到消息,刻不容缓地带了人马紧随而来,把他们三人堵在屋里,逮了个正着。
  “爹……”李略失声唤出来,屋里正在伤离别的两个人听得一震,忙扑到门口来,看到外面那副兵临城下的场面,也都愣住了。
  静安王看着李略,终于找到他了,这么些天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担忧之心一放,恼怒之心顿起,恨恨地道:“你还认得我是你爹。”
  李略垂首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也很有些愧对生他育他的父母。静安王的脸色寒冷如严冬,一双眼睛更是冰雪凝结般,冷冷地朝着一旁的阮若弱扫去,见她布衣荆衩,容颜清丽,倒果然如玉连城所言,绝无半点狐意媚人之态。只是,怎么也把自己的儿子迷得如此不分轻重,竟然抛家弃国与她双双私奔。难道,其狐媚在骨?
  只是扫了她一眼,王爷便不再看她了。他的眼光看定李略,沉声说道:“略儿,如果不想我为难你这两个朋友,以及他们的家人,就老老实实跟爹回去。”姜到底是老的辣,静安王完全不跟李略多费唇舌,知道这会跟他讲大道理是无济于事,但真叫几个人去抓他走又未免场面难看。于是摆个选择题在他面前:你自己二选一,走还是不走?不走的话,潜台词你自己去想。
  被父亲将上一军,李略整个人完全僵住了。这个选择题,看似有得选,其实根本没得选,他如何能够,让父亲“难为”阮若弱和姚继宗,甚至波及他们的家人?
  阮若弱和姚继宗也听得心头发震,他们都是聪明人,能听得出静安王话中暗藏的要挟,不,甚至不是暗藏,是赤裸裸的要挟。阮若弱还犹能镇定,毕竟她早从王妃那里感受过恫吓之辞,心理有所准备,姚继宗却失声喊出来:“你这是在恐吓,大唐朝没有法律了吗?”
  静安王眼光如霜刃射向他,冷冷地道:“律法?是我们李氏皇族的律法。”姚继宗张大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封建社会里,虽然场面话说得漂亮,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实质上统治者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律法只适用于平民百姓,达官贵人基本上可以视律法于无物。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八十节(2)
  静安王并不肯多给李略时间,他转身出院翻身上马,再指着身边一匹骏马朝儿子厉声喝道:“略儿,上马。”
  李略咬紧牙关,别无选择地,一步一步、迟疑缓慢地走,如踏在刀尖与火焰之路,步步痛彻心扉。小小的一个院落,往日里不过三两步就能窜出去,他此时却走了足有三两分钟的时间,仿佛是将死之人不甘心走上黄泉路,苦苦拖延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终于还是捱不过这一刻,他走到了马匹前,颓然上马。直到此时,他才看向阮若弱,眼眶里已经凝满了泪,像树梢上摇摇欲坠的雪。他的眼神委顿痛楚,一种深刻的绝望;他的手把缰绳握得死死的,紧到指骨节都在发白;他的身子在抖,如同此刻秋风中的树叶般瑟瑟地抖着。有多爱就有多不舍,这情意深沉丰美如大地。
  阮若弱迎着他的目光,心里的滋味,就如同被人强灌了一碗苦药,从嘴苦到心,苦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不是不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咫尺间的天南地北,霎时间的花缺月残。曾经深爱如斯,那样令人感觉如同飘摇直上十三重天的幸福,此刻却跌回现实的坚硬地面上,摔得如此狠、痛、绝望,仿佛已经粉身碎骨,一种无人知晓的粉身碎骨。
  静安王已经扬起马鞭,朝着李略的座骑一挥,马儿一声长嘶,带着李略疾驰而去了,他自己也跟上去,一队人马旋即都紧随离开。马蹄声声,击破山野的宁静,也打破了他们这个自由自在一时间的小天地。而李略,从疾奔的马背上回首看向阮若弱的李略,已然泪流满面。
  仿佛心里被重重地击上一锤,阮若弱的眼泪也溅出来,她忍不住追出几步,朝着李略遥遥喊道:“李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王母娘娘以仙凡殊途为由,划下一道天河,隔开了相爱的牛郎织女,他们年复一年隔河遥对,相思相望不相亲,却始终无怨无悔。知此情感此意,秦观于是写出了这样凄美悱恻的句子: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亦是一种不得已的退而求其次。不是不愿意朝朝暮暮长相厮守,而是银河如此浩瀚不可跨越,只得遥遥相守。而李略和阮若弱,一对有情人被分隔在现实之河的两端,亦是一般无异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李略走了,茅舍还是原来的那间茅舍,山野还是原来的那个山野,旧时天气旧时衣,情怀却不似旧时。阮若弱没办法一个人在这个两人世界的故地呆下去,一景一物都教人触目生情,感触无限,简单收拾一下,她和姚继宗一块下了山。
  “现在要怎么办啊?”姚继宗觑着阮若弱神色渐定后问道。刚才李略走了,她哭了个肝肠寸断,这辈子他还没见人这么哭过,一时忍不住要想,也许是自己做错了,不该帮他们俩牵红线,这会鸳偶难成,反倒搞出一桩爱情悲剧来了。
  “还能怎么办?一切到此为止。我注定只能是李略生命中的歧路桃花,是他走过的一个蒹葭四月。”阮若弱闷闷地答。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玩完了?”姚继宗听得发怔。
  “是,一切都玩完了,只因现实如此不可逾越。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段感情会多么艰难,但忍不住还是要抱以希望,一点侥幸的希望,就好像一个人花两块钱去买彩票,期望可以中个五百万一样,赌得是一种侥幸的概率。这一注摆明十赌九输,我却还是要孤注一掷,此刻输了也只能愿赌服输。”阮若弱说着说着苦笑起来,“其实和李略的私奔根本就是一场偷欢,从现实的枷锁里偷溜出去,享受片时欢娱,迟早要回到现实里去。所以在山里的日子,我并不和他计划未来,只是开开心心去过每一天,得快乐时且快乐。因为我太清楚我们没有未来。”
  “难道……再没有他法可想了吗?”姚继宗听得发怔,却犹不甘心地问道。
  “还有什么法子可想?我们虽然是两个现代人,文明程度要高出这些古代人很多,但这是他们的世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我们还不是强龙,怎么斗得过他们呢?正面交锋完全没有胜算,迂回作战方式就是逃,而逃,也不过就是为自己多争取一点两情相悦的时光罢了。李略这次被抓回去,再脱不了身,侯门深似海,从此我这个阮娘是路人了。”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八十节(3)
  姚继宗听得怔忡,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两人闷闷地在山路上走,山径九曲十八弯,他们的心事却更要曲折几分。
  阮若弱又回去了阮府,二姨娘一见女儿失而复得,一把抱住哭得稀里哗啦,勾动她自己的满腔伤心事,于是母女俩抱在一起哭。阮老爷本来还想着要训斥她几句不告而别的话语,一见她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唉声叹气。阮夫人本来还想说上几句闲话,阮若凤却在一旁猛拉她的衣袖不让她说,再想一想她自己那个还在外面流浪的儿子,阮夫人也忍不住要叹气,再说不出不好听的来。三姨娘又忙着劝慰,劝了二姨娘又劝阮若弱,总算都劝得止住了泪。再送阮若弱回房去,她这一天也真是乏了,倒在床上便睡去,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都是李略,两个人依然手牵着手在山林里自由自在的跑。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李略被带回王府后,留仙居都不让住了,静安王直接押他进了自己和王妃住的浩然馆,在侧屋厢房里住下。吃一堑长一智,王爷这回一定要死守住他。李略半点抵触都没有,不言不语,木头人似的随静安王安顿,仿佛被父亲带回王府的,只是他的一个躯壳,无知无觉的躯壳。
  王妃起初见儿子找回来了,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又哭又笑,又是责备,但她嘀嘀咕咕地说上一车话,儿子却一个字都不回她,终于觉出有些不对劲:“略儿,娘在跟你说话呢。”
  李略置若罔闻,眼神飘浮如絮,完全没有着落处。这一刻,他的精气神仿佛如失手坠地的瓷器,摔成了碎片,碎得无法再拼凑成形。王妃越看越心惊,一个劲地想引他说话,哪怕发脾气都好,但无论她说什么,李略都没有反应,最后不得已,她试着说道:“略儿,你还想娶那个阮若弱做妻子吗?”这句话仿佛是招魂的术语般,陡然一震,李略魂魄来归,黯然无光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他定定地看住母亲,无限希翼。
  王妃几乎无法招架他那样希翼的眼光,无限渴盼,仿佛荒年濒死的人在渴盼一点能够赖以生存的口粮。王妃从儿子的眼光中,突然读懂了,那个女子对他的重要性—然而,她作为母亲的立场虽然在心软,作为静安王妃的立场却不得不咬牙坚持着,她软语温言对儿子劝道:“略儿,忘了她吧,你们有缘无份。你是娶不了她……”
  “够了!”李略声嘶力竭地大喊出来,“不要再说了!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他一面说一面冲进内室去,把房门重重关上。
  “略儿。”王妃急急地想跟进去,房门却被反拴了,只听得里面劈哩叭啦乱摔东西的声音。摔着摔着室内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寂里,却隐隐约约的,传出哭泣声,极压抑极压抑的哭泣声,如一根细细透明的蛛丝儿荡在风中,不易为人察觉,却如何逃得过母亲的耳朵呢?王妃立在门前,不由得怔住,心里被搅得酸楚难当。李略从小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大概从他懂事起,王妃就再没见他哭过。记得他七岁那年刚开始学骑射,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折了小臂都咬紧牙关不落一滴泪,那样倔强坚毅的儿子,这一刻却像个无依无靠的幼童般躲起来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次……他显然是真真正正地伤了心!
  头一回,静安王妃在心里自己问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想要为着他好。可是,却让他这样伤心难过,从来没有过的伤心难过。不由自主地,静安王妃脑海里回响着李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却并不快活。”还有阮若弱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是,您是为他好,但他却并不开心。父母多半都是这样,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儿女身上,还要口口声声曰:我是为你好。但是儿女要不要这样的好,很待商榷。”
  把这两段话在心里反反复复的思量来思量去,静安王妃心中一阵迷茫,难道……真的错了吗?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八十一节(1)
  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从深秋到初冬,竟是一场鹅毛大雪拉开了冬的帷幕。
  阮若弱的心情和天气一样凄惶,整日里凭栏短叹、对月长吁,眼空蓄泪泪空垂。失去李略她觉得心一下子就空了,空旷如寸草不生的荒漠。没有山青水秀鸟语花香,一派了无生趣的凄凉。这些天来她的日子活脱脱就是李清照的那阙《声声慢》现实写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姚继宗天天跑阮府,有事没事地逗她说话儿:“别这样子闷闷不乐的,笑一个嘛。”
  “别理我,烦着呢。”阮若弱眼皮都不抬。
  “你怎么回事呀,跟换了个人似的,没精打采愁眉苦脸,这可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阮若弱了。”
  “以前的阮若弱死了,被多灾多难的爱情杀死了。”
  姚继宗长叹道:“人果然不能谈恋爱,一谈恋爱,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判若两人。”
  “错了,不是不能谈恋爱,而是不能谈太过伤筋动骨的恋爱,谁谈恋爱谈成我这样身心俱疲的,都得变。我现在特闹心!快闹心死了!!”
  “早知今日,我当初真不该撺掇着你俩好。都怪我对后果估计不足,判断严重失误,结果搞得你们成了劳燕纷飞的下场。”姚继宗失悔道。
  “虽然是劳燕纷飞,但毕竟曾经比翼双飞过,我不后悔的。一生之中,我真真正正地爱过一回,那样可遇不可求的爱,错过固然会很伤心,然而曾经拥有过,也算差可告慰了。”
  “小说里电影里电视里,灰姑娘式的女生遇上白马王子似的男生,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现实中差别怎么这么大呀!简直是在误导。”姚继宗悻悻然。
  “因为真实的生活里,很多美好的愿望无法实现,所以只能在虚拟的世界里去编造圆满的故事,这其实就是一种人类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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