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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爱晚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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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呸呸,不要乱说。对了医生不是说你应该出去走走吗,今天发工资了,咱们去逛街吧!销品茂在大减价呢。”
    薛葵也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但逛商场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销品茂?那里空气不流通,很闷,逛久了脸都是红的,缺氧。”
    “那我们就去晶颐,反正很近。”
    薛葵想起自己曾经陪辛媛在晶颐逛足一天。
    “算了。还是去销品茂吧。”
    两人说走就走,锁住门的时候薛葵啊呀一声。
    “我忘带电话。”
    “算啦算啦,如果有人要找你,可以打我的电话嘛。”
    沈西西回到家中,直接去楼上书房查奥迪R8的各种相关资料——她喜欢里努力维斯和裴勇俊,如同她此刻迷恋奥迪R8里那只手的主人。小y怡情,大Y伤身,她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后回来的江东方也是心事重重,见客厅里黑着灯,还以为沈西西没有到家,便慢吞吞换了拖鞋,挪进客厅,将自己摔倒在软绵绵的沙发里。
    他明明知道磷三十二放射有限,远不如一包烟的危害大,但不知道为何此刻心中充满悲壮情感——换了是谁在他身后,他都会出手相救,不限于蒋晴。
    但为什没是薛葵?
    薛葵当年做这类实验,事先相当谨慎,同他一起去上操作培训,两人一起拿全班最高分,犹不满足,又做一次预备实验,觉得万无一失,便开始着手正式实验。跃跃试的他觉得自己是男生,当有绅士风度,于是想要对薛葵说他来做就行了,偏偏许达在旁边起哄。
    “都准备翰?来来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送薛组长和江师弟去做放射实验。”
    他当时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真的就劈哩啪啦地拍起手来。薛葵立刻冷冷丢下一句。
    “很亢奋?你不用去了。看文献吧。”
    她就是这样。一旦他做的不够好,或者出了丑,就会直接恶毒地叫他什么都不用做,看文献去。她的实验桌上堆着小山一般的绊,他总是被埋在那里,一个人看文献。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养成了习惯,知道自己惹她生气了,立刻自动自觉地伸手去拿一份来阅读。薛葵不喜欢对住电脑屏幕看文章,总是一份份打印出来,一份份做好批注,他看的时候可以先看她的笔记,一串串中英文加的解释,简单明了,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
    后来他看文献比她快了许多,可以自己先做注解,但是他看完了还是原样放回去,生怕薛葵不再落笔;他也自己搜索文献,打印出来放在桌上希望她能够称赞自己勤力——呵,薛葵并不吝于称赞他,也不吝于为他争取权益,实验室座位紧张,空间也不大,她曾经不知从何处搬来桌椅,见缝插针地放在冰箱旁边,给还只是小师弟的他一个位置。
    他那段时间总是背对着她默默看文献,然后她会走过来,用食指戳戳他的背。
    “江东方。该做实验了。”
    他从未如此地思念薛葵。他拿起手机给薛葵打电话。六声之后,无人接听。他不依不饶地继续打,继续打。
    沈西西觉得饿了,才发觉江东方居然还没有回来带她去吃饭,她摸下楼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微弱灯光,看见江东方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她一时温柔满溢,悄悄地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背,正要撒娇,江东方突然一下子跳起来,抱住了她,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她的嘴。
    两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沈西西温柔地回吻着他,觉得江东方今天有些不一样,可是不一样在哪里,她被堵住了嘴,说不出来。江东方因为常常做实验的原因,四肢都很结实有力,沈西西摸着他滚烫的胸膛,晕乎乎不知怎地就想起那辆奥迪R8里的神秘男子。
    换做那人的臂弯,又该是怎样的魅惑迷人。
    沈西西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但是控制不住。当江东方的劲儿上来时,她惊醒了。
    “不行……老公……不行……”
    沈西西的娇嗔,立刻仍乱的江东方回到现实。
    他懊悔得只想去死——这是沈西西啊!江东方,你在想什么?
    你又能想什么。
    “对不起。我忘记你在生理期。”
    沈西西怜爱地摸着江东方的脸,附在他耳边轻轻道。
    “老公,我爱你。”
    江东方更紧地抱住了她。
    “老婆,我抱着你坐一会儿,好不好?”
    “好。”
    一对小夫依偎在一起,静谧无语;过了一会儿,江东方亲亲她的脸。
    “你饿不饿?”
    沈西西点点头,又摇摇头,搬弄着他的手指。
    “我已经好净有去实验室了。孟教授该说我了。”
    “没关系。你不用操心毕业问题。”
    “可我还是想做一点事情。”沈西西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声细语道,“薛师对我说,药用肽还可以做一点后续实验,我想,我还是继续去苏医生那里取样吧。”
    孩子逛街那是非天崩地裂不能停止。一楼一楼杀上去,薛葵算是知道为什么盘雪的腿又直又细,全是逛街逛出来的。明明是要买外套,又在靴子专柜流连忘返,逛完了,咦,旁边的化妆品在做促销,盘雪的睫毛又浓又密,连专柜都谄媚着上来问是哪家的睫毛膏,她十分得意。那专柜舌如巧簧,又转过来对薛葵推销一款腮红。
    “这位皮肤真好,又白又嫩,如果两颊再添一点点颜就更漂亮啦,你男朋友会更喜欢你的喔。”
    薛葵就抓住盘雪的手,故扮天真地问:“你真的会更喜欢我吗?”
    盘雪嘿嘿地笑:“我怕你太好看,被别人抢走了。不许买。”
    专柜脸都僵掉了,两个人大笑,薛葵想想还是道歉。
    “不好意思,我只是买不起。”
    两个人都在研究所里孵实验,只要面孔干净清爽就行,何必涂脂抹粉,给谁看呢。
    她大病初愈,觉得耳清目明,故而十分活跃,盘雪也感觉出来了,本来担心她身体扛不住,现在也不担心了,笑嘻嘻地同她讲:“薛葵,你一定能马上找到男朋友。”
    “我不想找。”
    盘雪心想,大家都是二十八岁,怎么会不着急终身大事。
    薛葵想的却是,我要出国了,找什么男朋友。
    说不定她的将来要重新规划,三十岁的博后,大约只能对着一个更老的男博后,一起实验,一起生活,依然是要在现实里做一对平庸无奇的夫。
    “唉,我家里逼我去相亲。”盘雪叹道,“又约去金碧辉吃意粉。”
    薛葵的心便有点揪揪地痛,强颜道:“慢慢地常不要怕。”
    盘雪见她在看一件男式运动衫,便打趣道:“还说不想交男友,那为什么看这个。”
    薛葵笑笑,同她一起走开去挑选相亲时要穿的正装。
    她想,她曾经是只能穿这种衣服的。
    自从和卓正扬摊牌以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同何祺华的事情,越难受于卓正扬的即刻消失,过去就越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何祺华对她有企图,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从十五岁开始,他看她的眼神哪里是在看一个孩子。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很漂亮的牵牛,于是一路摘下来放在帽子里,何祺华的车缓缓地尾随着她,一直看她,一直看她,她跑,车也开快,她慢慢地走,车又放慢速度,怎么也甩不掉。她想起临睡前嚼着的口糖,早上往往黏在头发上,怎么也撕不下来,必须剪掉一大绺头发才能解脱,令人无比娃又无比沮丧。
    可是没有人会相信。如果大家都在场,他根本不看她。如果大家没有注意到,他就会对她笑,笑得如同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慢慢朝她笼过来,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抖调害。她只希望姬水二汽快点熬过最艰难的时光,薛海光和沈玉去格陵出差,就有人半砸她家的窗户,她关了灯躲在被子里,一片黑暗中听见院子里的乖乖在狂吠,方最后变成哀嚎,还有男人的笑声,肆无忌惮,她只能捂住耳朵说乖乖别怕,乖乖别怕,葵葵别怕,葵葵别怕……
    她知道乖乖是沈玉龙杀的。因为他要和工人同一阵线,以得到他们的支持。姬水玉龙建厂,他又拉了薛海光和其他人一把,好像一切恢复正常了,她依然是不愁吃穿的小公主,那些对她发出过威胁的人也好像忘记了所有的恩恩怨怨,谄媚地对她笑,沈乐乐还说表,我要出国了,你陪读,好不好?
    沈玉龙对她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记她,沈玉龙带她看这个世界,怂恿她带着自己的朋友一起出来玩,她是沈玉龙的外甥,是所有这些叔叔伯伯的小辈,但那些人的笑,和何祺华一模一样。张寒和叶澜澜去过一次,再也不肯去,劝她也不要去,可是她不能不去。她不去,别人就看出来了。她只能装傻,装着高兴,装着不懂人事,她的笑容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甜,知,随和,温柔,天真,随便点单。有人说沈总的外甥真是漂亮,做学问可惜了。她笑一笑,同那人碰杯;又有人说葵葵来唱歌,你不是最爱唱这首歌么,她抓起话筒就唱“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何祺华的司机来接她,她是揣着水果刀下楼的,可是到了跟前,她又改变了主意,无比顺从地上车,因为从此可以只应酬何祺华一个。但是事情发展失控,她胆怯了,恨不得在自己面孔上划几刀,又没有勇气,她只有不停地吃,吃到吐为止,何祺华来格陵想要带她走,她穿的就是这样一件男式运动衫,看着他的震惊面孔,是何等的快意。何祺华不会娶一个两百磅的人,沈玉龙也不会叫一个两百磅的人去陪酒,她终于再世为人,婚约一取消,她便要把那一年的荒唐全部节制回来,仿佛毒瘾的戒断治疗一般,难受,反复,挣扎,还有旁人的白眼,讥讽,但她反而从未如此的平静,想通了很多事情,她要做她自己,十五岁那个听见乖乖大叫,然后跑下去抱它亲它的薛葵,终于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直到冯慧珍再次企图自杀,开车突然撞向路障,结果死到临头又后悔,硬生生地转弯,车的侧面撞凹了一大块。
    沈玉在副驾驶座上,失去了一条腿。她不得不草率地毕业,立刻栅作,安定下来。
    盘雪看中了一件鹅黄双排扣束腰小外套。
    “薛葵,我去试衣服,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薛葵点点头。亿柜台上,微微觉得脸发烫,有些气喘,她想起自己夏季时也来这个柜台买衫,导购拼命建议她买那件高腰淑裙,她坚持买了雪纺。
    有人要看她身后陈列的衣服,朝她靠过来,她立刻让开,可是那人继续靠过来,她又低着头让开了,那人的胳膊伸过来,撑在她身侧,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望进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去。
    她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绷直每一根神经,反射般地咧嘴一笑。
    笑得真辛苦。
    卓正扬心想。与其让她这样为难,还不如不现身。可是她同她朋友在化妆品专柜前面打打闹闹的时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怎么渐渐地她的脸越来越潮红,完全是发烧的症状,反应都变得无比迟缓,垂着头,有气无力。
    他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脸——难以置信短短一个月她居然会瘦成这样。薛葵哆嗦着直发抖。
    “卓正扬!”
    苏仪叫儿子去付款,一去杳无音信,她只好一路喊着一路正来,结果就看见卓正扬正同一个孩子说话,再看,那孩子不是薛葵么?
    “薛葵!真巧啊!咦,你脸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薛葵赶紧同苏仪打招呼,“就是有点累。逛久了。”
    “唉,这里的空气特别不流通,逛久了就是容易不舒服,”苏仪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薛葵,“你们……算了算了,还是我介绍一下吧,薛葵,这是我儿子卓正扬,卓正扬,这是薛葵,楚护士长的高中同学。”
    她特意这样介绍,结果发现薛葵的脸一下子就转成苍白了,虚弱地笑着。
    “这世界可真小。”
    “正扬,原来你早就认识薛葵了啊,”苏仪转而问儿子,“怎么认识的?”
    卓正扬听见薛葵气息微弱,只想赶快结束这场谈话。
    “她是展开的朋友……”
    “哦,送展开十万个为什么的就是你呀!”苏仪哈哈大笑,“那小子的确应该接受一点文化教育。”
    苏仪说的话薛葵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茫然地去望盘雪,后者还在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得不行,薛葵喊了一声盘雪,她才赶紧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咦,卓总,真巧啊!”
    盘雪突然发现,卓正扬的唇角也是微微上翘的,和薛葵的一模一样。
    苏仪心想,怎么又来了一个,这个看起来也不错嘛:“薛葵,这位是?”
    “我同事。”薛葵低着头,眼前骤然发黑,又慢慢地恢复光亮,“盘雪,这位是苏医生,卓总的妈妈。”
    于是一堆人就在那里说好巧好巧,拥拥,薛葵从始至终盯着地板,胸腔里一阵阵的刺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十分不规律,便紧紧地靠着橱窗,不让自己倒下去。偶尔抬起头来,什么也炕见,茫然地笑着说是啊,好巧。
    “那我们去楼上的茶座坐下来慢慢聊嘛,薛葵,你说好不好。”
    她艰难回答。
    “好。你们先去,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间走,她想她绝不能倒在这三个人的面前。要死也死在洗手间里。她低着头慢慢地走,尽量保持正常的姿态,每一步都在耗尽她最后一丝气力,她耳朵里嗡嗡作响,转弯了,她终于扶着墙滑了下去,最后的意识是有人从后面快速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妈妈……我要死了……”
    “不会。不会。”那人紧紧地捉着她的手,贴着她的脸,声音直发抖,她被拦腰抱起,蜷曲着,靠近那人的胸膛,“我们马上去医院。”
    她没听清最后一句话。她不知将被私哪里去,她只希望那里没有卓正扬。
第十三章
    仿佛回到小时候。
    她曾经出水痘。傍晚散步的时候还兴高采烈,抓着父母的手,穿过护城河上的桥洞,来回奔跑,引得回音阵阵——她最爱这种游戏,瞬间变得十分强大,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
    结果半里就发起高烧,周身不适,丘疹一阵阵地发出来,又肿成水疱,结成痂盖,恐怖异常。沈玉按着她的手,把指甲剪得光秃秃,免得她抓伤自己。她自小身体健硕,不常生病,就算生病,也很少走到打针吃药这一步,这水痘来势汹汹,闹得她胸闷恶心,咳嗽嘶喘,喉咙里如同冰浸火烧一般,吞咽困难也就算了,还吃什么吐什么,吐得稀里哗啦,一片狼藉。
    她皱着脸对沈玉感叹。
    “妈妈,我好痛苦。”
    沈玉颈作笑话对医生讲。
    “小丫头片子,哪里知道什么叫痛苦。学了个生词就乱用,真是。”
    确实。未曾看过人间百态,谁敢说自己懂得什么叫痛苦。命运总是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一浪地打过来,想要叫她永世不得翻身。但她至今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已是幸运。旁人年少轻狂,锦衣玉食,可以玩颓废玩消沉,她玩不起。她只能从下水道里仰望星空,小小一隅,安身立命即可。
    可为什么卓正扬就是不肯放过她?甚至还要闯入她的梦里,令她痛苦并欢喜着。梦里,她竟是被卓正扬送去医院,一股氯仿混着苯酚的熟悉味道,盘雪和苏医生忙乱的脚步声,叫她不要怕,又叫卓正扬别慌,医生同她测血压和心跳,大约在说病不够,到走廊上打点滴去——小姑娘再爱,怎可生着病还拼命节食,要不要命了?
    薛葵晕晕沉沉地靠在卓正扬的肩膀上,吊一支葡萄糖,他的大衣裹住她全身,内衬一层瞳,十分温暖舒适,她稍微好过了一点,眼前仍是一团漆黑,口齿不清地说着谢谢。
    因为是做梦,她的灵魂在日光灯下飘来荡去,看见卓正扬紧紧地搂着她,下爸着她的头顶,仿佛要把生命力源曰断地输私她身体里去;没一会儿,他又心痛于她一直虚弱地说着谢谢,就下头来轻轻地蹭她的鼻尖和脸颊,又在她唇边吹气,十分暧昧而温柔。
    “嘘。嘘。不要说话。”
    她一直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轻弱的人,所以才要绝然同卓正扬一刀两断,以免后患无穷。如今贪图一丝梦境中的亲昵,竟不想醒来。明明知道盘雪和苏医生就在面前,现实生活中,不该同他这样亲密,引人误会,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任地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袖子里,感受他肘弯处的体温——反正只是做梦,无需负责,如同他在底特律那段时间,每日煲电话粥,明明知道是饮鸩止渴的做法,也不能停止。
    卓正扬也一如那时宠溺她。她的脚趾冻得瑟瑟发抖,不安地挪来挪去;他注意到了,立刻脱下她的鞋子,用围巾把她的脚层层包裹起来,搁在自己腿上。
    薛葵便凑上去亲他的面颊,以资奖励;他反应很快地转过脸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一句话说得又危险又魅惑。
    “薛葵,你怎敢说你不爱我。”
    她呵呵直乐。她几时说过不爱卓正扬?做梦或生病的时候,她坦荡得很。她生平只爱两种东西,一种是别人四,一种是自己一眼看中的,而卓正扬,就是卓红莉送来的一见钟情。对,她第一眼就了那个穿T恤一脸阴郁的男子,她想的是卓主任大概也有穷亲戚,穷亲戚又郁郁不得志,格差,脾气坏,闷头闷脑,中途落跑——可是他身上的气场就是这样吸引她,毫无理由。
    如果他真的只是平凡人一个,她当然要拼命点头,愿意同他交往直到结婚生子,一起变作秃头男和黄脸婆,在浮躁生活里相濡以沫,可惜兜兜转转大半年的时间流转过去,才发现他们中间隔着无数沟壑,千变万化,层出不穷。
    冷静如她,自认没有摩西劈开红海的神力。
    打完吊针,她被送回去休息,苏医生,盘雪和卓正扬站在门口小声地说话;过了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什么光亮也没有了,她感觉一沉,有人在她身边躺下。
    “葵葵,睡吧。”
    呵,梦还没有结束,真好。如果永远不醒来,最好。
    但她不是睡人,没人给她永远沉睡等待王子亲吻的权利。薛葵恋恋不舍地闭住眼睛,抱着枕头,翻滚了几下,才觉得不对劲——她的哪有这么大这么软,还有一股陌生而冷冽的味道。
    她秘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爿黑暗,但这种空阔感绝对不属于她和盘雪的那间蜗居,等她适应了黑暗,发现头柜上有台灯的轮廓,她探手过去,才碰到灯座,触摸式的台灯就亮了。
    薛葵傻了眼。
    房间里暖气十足,她穿着自己的棉质睡衣,抓着那张从小陪伴她的襁褓,躺在一张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大上。头柜上除了台灯,还有电子闹钟,几本汽车杂志,同一只黑的金属相架。
    她拿起相架,那里面的一家三口齐齐站在北方陆军军学院的门口,冲着她笑,笑得十分舒心。
    卓正扬竟然也是会这样笑的。站在苏医生和卓红安中间,笑得如同朝阳一般灿烂,还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气质。
    她捧着相架,愣愣地看着一身戎装的卓正扬,半晌才明白过来,抖着手把照片放回原处。
    她想她知道这是哪里。
    而这个认知,快要杀了她。
    卓正扬正在书房修改设计图。
    卓开同GEautomotive有技术合约,为迎合亚洲市场,下次史密斯先生来格陵时,卓开必须拿出更完的重卡内部设计。具体工作卓正扬同设计部一班同事已经做的七七八八,还差双前桥系统做一点小小改进就十分完善,本来今天星期五,他应该去厂里,但是为了照顾生病的薛葵,他请假把所有资料带回家里工作。
    展开最近的心思全在那只大水族箱上,小孩子一旦有了新奇的玩具,就会变得聚精会神,乖巧听话,所以没有追问卓正扬为何突然请假,也没有注意到工作至上的卓正扬最近变化甚巨——这种变化本来是足以让展开不顾形象,坚决抱住卓正扬的腿,不许他请假的。
    他正在分析FMEA矩阵图,突然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因为周遭安静,所以啪嗒啪嗒听得十分清楚,他皱起眉头,看见薛葵的睡衣在书房门口一晃而过。
    他断定她没有穿拖鞋,正要出声教育她的邋遢无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薛葵穿着厚重睡衣——上面还印着一朵朵的向日葵——一脸复杂地站在门口,她严肃地看着穿白衬衫,套粉红手织毛衣的卓正扬,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打量着她。
    她也打量他——两人同时觉得对方的装扮十分滑稽可笑。但这种场合,嘲笑彼此显然十分不合时宜。
    “醒了?”他看她容光焕发,知道是打针吃药起了作用,于是又将心思转移到工作上,“穿好拖鞋,稍微等一会儿。”
    她如蒙大赦,劈哩啪啦光着脚丫子就跑了;过了一会儿,卓正扬想,还是先吃饭吧,免得饿着她了,于是摘下眼镜,关了电脑,走出书房,正要打开卧室的门,发现她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薛葵啊了一声,有点口常
    “别、别进来,我在换、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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