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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嫁-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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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小姐……”
  丁姀对夏枝使了个眼色,夏枝赶紧起身过去开了条门缝,小声道:“嘘……妈妈,小姐她晕船,正躺着呢!”
  “哟……晕船呐?”刘妈妈吃惊,“那可得仔细休息,我就不进来打搅了!”说罢三步一回头地往回走了。
  回过身露出一丝笑容,丁姀便让春草帮她脱了衣衫,窝进被子里。
  夏枝过来替他掖被,小声道:“请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把东西还给六爷了……”
  丁姀抬头随意打量她一眼,点了点头,未加评断。待躺下不久,便在船体摇摇晃晃之中睡了过去。梦中朦朦胧胧的,似乎想起这趟船是沿运河下去的,到了杭州府之后再行坐车走陆路,于是竟在梦中一点点地勾勒这个时代的故乡景貌,西湖、灵隐、吴山,城市街道慢慢转化成了古街楼拱,甚至是在博物馆里看过的清明上河图……一丝笑意挂在嘴边,梦中头一次觉得身心舒展。
  到了午后又起来一次,吃罢饭便跟夏枝她们坐在一起做几个漂亮的荷包。出来之前让美玉做了好些,还打了许多条络子,在南京的时候一部分分给了宝丫她们,故而到明州需要打点的还有欠缺,才紧着时间做。只是丁姀对这些不大趁手,打了一半的络子似乎有点走形,所以又蹙眉一节一节地拆了。
  边挑着线,边笑说道:“咱们走水路,便跟杭州近了许多,若有机会,你们可要好好地去逛一圈。回来也跟我说说街是怎么样的,那屋子又是怎么样的……那里有个西湖久负盛名,一定不能错过。”
  春草乐得笑她:“小姐说得这么真,可是去过了?”
  “哪里是,”丁姀淡淡笑着,“要去的话,也是梦里去的。”
  夏枝点头:“若能住一宿,便去瞧瞧,只不消二太太别来寻我们的事就成。”
  “那是我的主意,我一个人担了不行?”丁姀甩她一眼,捂着嘴净是高兴,“好好去瞧了看了摸了买了,回来时要讲给我听的,且是巨细靡遗,不准有落下的。”说罢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五两碎银,往她们面前一推,“呶,这算是盘缠,若谁说不得清楚的,还从你们的月钱里扣回来,二伯母可是求之不得呢!”
  两人笑得前仰后翻,各自捋过去一块:“要不怎么说就咱们八小姐怪,净给咱们丫鬟出这种难题。这事若搁七小姐那里才像话不是?”
  “谁呢背后说道我?”门外乍然传来丁妙慵懒的声音,也不敲门,就那么突然间传了进来。
  几个人的笑登时僵住,夏枝赶紧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果真是丁妙及如璧,便赔笑道:“哪里能说道七小姐,咱们正跟八小姐闹着玩呢!”
  丁妙曼妙地进来,懒洋洋地问:“哦?玩什么?”一望桌面上那几两碎银,一瞬展眉笑了,“难不成你们私下里也好赌了?”
  丁姀忙道:“这罪名可担不起,七姐快坐。”让开身,让丁妙坐了自己的位子,自己则坐到夏枝的凳子上。春草早已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那是什么?”丁妙眉眼生波,略略瞅了丁姀一眼。
  “回七小姐,八小姐是出了银两让咱们两个做功课来着。”夏枝道。
  “功课?什么功课?”丁妙扯了扯丁姀的袖子,雀跃道,“我正愁如璧不懂规矩,说出来是什么好主意,我让她也做一做。”
  如璧微微哼了一声表示不大爽快,心忖要说丁家合家上下谁最没规矩,能少了春草的不是?!
  丁妙笑了笑,春草急着凑上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说。丁妙听了直嚷要让如璧也去,说着就甩出五两出来,道:“不必给我省着,好吃好喝好玩的我统统要。”
  如璧吧唧了下嘴,惴惴地拿起银子:“可是二太太……”
  “那里有我,还能说道你们头上去么?夏枝跟春草都不怕了,你怕个什么劲?”
  丁姀一愣,没想到丁妙当真了,她可是跟夏枝她们闹着玩的,真给放出去被二太太知道,不光害夏枝春草受罚,连自己都难辞其咎。于是要阻止,还没说话呢,丁妙就甩过来一眼:“有咱们两个小姐担着这事,你们还愁没有好处?二太太若较起劲来,板子上了你们的身,你们就从咱们姐俩身上要回来,我绝不说一个字!”
  “嘎?”如璧整个人都傻掉了。
  夏枝跟春草也对望一眼,惊愕不绝。这可如何是好?丁妙居然把这等没头脑的事情当真了,二太太发现论其罪来,还不是她们八小姐扛?失了银子是小,让二太太动怒了就因小失大了。八小姐在外全靠二太太扶持,没了这个做倚可是寸步难行呐!一面夏枝就怪春草多嘴说上这些话,要不然丁妙怎会上心!
  丁妙兀自说完,就拍案定板了,说这事谁也挡她不住。
  丁姀无奈地嗟叹,是不是在闺中被困得越久,背地里的爆发就越是不按牌理呢?既是她这边定下了,她也不好再阻挠,让夏枝两个好生注意,届时可要在说好的时间回来。
  丁妙想是在舱里待得不耐烦了,上半天一个人左右手对弈,又加上没见到丁朗寅使她心中憋闷,故而一吃过饭就难得地来跟丁姀拉话茬。
  不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之后便没什么话题了,认为丁姀只会一答一腔委实没趣,就索性去二太太那里了。
  等人一走,春草就问:“小姐,咱们可真的要去么?”
  就连春草都知道那只不过是句玩笑话,为何丁妙却听不出来?丁姀不欲往别的地方去想,摇摇头:“到了再说。”也兴许到杭州不会停歇,直接去明州了也不定,一切都还有变数。所以不否决,亦没有答应。
  可却恰恰与她所想背道而驰,船一路顺水南下,到了傍晚就停靠在了位于余杭的码头了。漫天的夕阳烂漫景致让船上的人都欢笑开来,就连丁姀都大大地呼吸了一口运河沿岸清新扑鼻的河风。不过也未能施展开来,只有从连扳到走上岸的距离,之后便钻进了车。
  听着风擦过奔驰中的马车,察觉河水流淌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离城郭更为亲近了几分。丁姀仅仅拽进两个膝盖上的综裙,有些失落,亦有些兴奋。虽仅有一眼,但也满足了。
  晚饭没有在船上吃,而是到了余杭丁家的庄子上,庄上的长工早得了信,收拾了干净的床铺屋子,又遣散男丁暂且家去避避,只留了些女人做事。
  丁姀料想,二太太是有意查账去的,近些年这些外地的农庄都是父亲把的关,虽未出过什么大错,可毕竟那账本自己过目了才能够放心。这回既有这样的机会,二太太岂会放过?
  果然来到庄上不久,将她们两姊妹打点好安排在一个屋子里住,之后二太太便约了近地儿的几个庄子上的管事,在她屋里说事。
  只派了刘妈妈过来瞧瞧两人还缺什么的没有,让丁妙三言两语地给打发走了。一坐下来,她就开始惦记今日下午在船舱里说的事,直推几个丫鬟出去。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姊妹的战场
  
  丁姀道:“那好看的景致都离得远,我看还是算了。这两日的路程赶得十分紧,也让她们几个好好歇息才是。”
  丁妙倏地又掏出五两摆到几人面前:“这么的可是够了没有?我不说什么,你们自己打算着办。有我的一份,便也有八小姐的一份,知道么?”
  这是拿来堵她嘴的?丁姀心知劝不下,只好说了几件余杭的特产让她们寻了来就罢。丁妙这才肯依,趁着刘妈妈也不在,就让庄子里的人备了辆车,赶着去了。
  二太太跟管事的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到亥初才命人摆饭,可夏枝如璧她们却还不及回来。丁姀心里焦急,可丁妙却云淡风轻地:“急什么?也不是不回来了。咱们让人把饭摆到屋里怎么样?这样母亲就不会问什么了。”
  丁姀咬唇犹豫了一下:“这样……也好。”
  于是让人把饭传到两人屋里,刘妈妈也随行而来,问道:“小姐们是不舒服吗?二太太着奴婢前来瞧瞧有没有事,怎么今晚把饭摆屋里来了。”
  丁姀道:“这里地方小,碰见了闲杂人不好。”
  刘妈妈略微沉吟,点头连连称是:“还是八小姐想得周到,奴婢就这么回太太去。”说罢果真去了。
  夏枝春草如璧三个买了几包超山梅子,几饼径山的粗茶,杂七八的另又买了些零嘴,有油纸包的羊肉、块糖,再一些把玩的小玩意,还有当日丁姀吃过的龙须糖。总之林林总总地抱了整一个包裹。因是些土家的东西也不见得有多精贵,三个人加起来的十五两银子仅用了一二两。私下又琢磨着,瞧见有丝织铺,便挑了几张素色的丝绸帕子,打算回去之后自己往上添点什么。
  一切都打点好,方觉时辰已经晚了,忙慌慌张张地往回赶,一面忐忑一面又兴奋,自小到大别说事丁妙跟丁姀两个小姐了,几遍是她们这几个小丫头片子也没有做过这等出格又刺激的事情。于是推推搡搡,你追我赶一路打笑着回来,快到了那庄子的松木门前,远远地便看到有个人影背手而立,长身微昂,衣带飘楚。
  几个人忙吓得躲到一边,呼吸促乱不敢去细看。渐渐地平复了情绪,夏枝才头一个慢慢探出头去,借着月光缕缕谢落,满地银纱素裹里,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当下骇地把头又缩了回来,胸脯大起大伏,脸上四肢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陡转炽热。
  春草嘀咕道:“谁呀把你吓成这样?”刚也要出去瞧,被夏枝给一把拉住了,“别去。”语气里隐隐有些哀求。
  春草一愣,心里更加好奇了:“怎么许你瞧就不许我瞧?你不让我瞧,我便偏要瞧!”
  夏枝气得浑身筛糠似地:“要死了,叫你别瞧就别瞧,哪里要什么许不许的。快别瞧了,咱们从后门进去……”说着一手一个,拉扯着两个人往后门去。
  春草心里“咯噔”了一下,夏枝这副害臊的表情,莫不是丁泙寅追过来了?
  如璧只冷眼瞧着,并不说话,被夏枝一扯身子就跟着她跑。
  三人正跑着的光景,耳边便已传来前门开门的声响,接着是“桄榔”一声阖门,也不知丁泙寅究竟有没有进去。
  在后门叫了个正在柴房外劈柴的粗婆子开门,三个丫头一溜烟就到了丁姀她们的屋,连口气都没顾得及喘,夏枝就靠在丁姀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丁姀本是见着她们回来心头总算落了块石头,可是被这句话一惊登时从床上跳了起来,脸上刷地一下全白了。
  丁妙正兀自笑颜连连,一包一包地拆她们带回来的东西,这边挑一颗梅子尝,那边又把块糖往嘴里送。拆开了那包红焖羊肉,羊肉鲜香的热气熏开,让她舒心地笑出声,忙就徒手抓了一块放在嘴里嚼。这等有失闺秀风范的不雅之举毫不遮掩,看来真是高兴坏了。
  丁姀目光一暗,拉紧夏枝的手道:“不必慌张,兴许并非特地来的,只是南京那边有事也不定。”本是分道扬镳一方北上一方南下的,现在该安分守己北上的人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连丁姀自己说这话都觉得虚地脱力。
  丁妙的眼梢瞥向丁姀,笑道:“八妹,这些可是这几个丫鬟特地去买了来的,你不来尝尝?”拉了拉羊肉的油纸,“这个可得吃热腾的,冷了就不好吃。”
  丁姀僵硬地笑了笑:“哎,就来!”说罢拉着夏枝到了桌前坐下,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如果丁泙寅真的是因夏枝而来的话,过不多久二太太就会着人来唤夏枝。她擎在手掌中的筷子忍不住有些打颤,身子冰凉异常。不是她不想让夏枝跟丁泙寅,而实在不是这种情况之下。倘若丁泙寅再为夏枝与二太太起冲突,他再吃几板子无所谓,重要的是她连夏枝都保不住了。上回已经赔上了个巧遇,难道这回真要把夏枝送走?
  这无异于断她手脚呐。
  但愿丁泙寅理智一些,可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八妹这是怎么了?”丁妙翘首斜睨,一番冷嘲热讽似地,“怎么夏枝一回来你就魂不守舍的了?莫不是夏枝在外惹了什么事吧?”
  “夏枝一向乖巧,能惹什么事,七姐想多了。”丁姀慢慢道,实在无心去应付她。
  丁妙一把抓来身旁的如璧,挑过羊肉的手上残留的酱红汁液都浸到了如璧的袖子上:“你说说,你们在外碰见了什么,能把夏枝跟八小姐吓成这样的?”
  如璧皱了皱眉:“回七小姐,奴婢们在庄子外碰见了六爷。”
  夏枝心愕,她瞧都没去瞧上一眼,怎么就知道是丁泙寅?一口冷气灌入胸肺,跟丁姀两个意识到,这恐怕跟丁妙脱不了干系。
  丁妙这才松手,如璧粉红的袖口上就留下两个深深的酱油色指印。她一面对丁姀云淡风轻地笑,一面朝羊肉努了一眼:“妹妹怎么不吃了?这么一大包我一个人可不吃了,要不咱们请六哥进来分担分担?”
  丁姀冷冷看着她:“你早知道对不对?”
  丁妙一脸无辜,支起手肘托住尖瘦的下巴:“这话怎么说,我又不是未卜先知,还能知道六哥能找到这里来不成?”
  “……”丁姀倏然起身,“七姐,夏枝只不过是一个丫鬟,你何苦如此对她?”
  “啧啧……八妹,夏枝是不是丫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谁的丫鬟。何况她脑筋极好,我可保不准她又给你出什么主意,一时失策害了你的。”丁妙懒懒看着她,目中晶莹,轻轻勾勒的嘴角泄露了一丝得意,“八妹,我这是为你好。你需知道,咱们这回去的可是舒公府祖宅,那等府第的人家自来规矩就多,来来往往的贵胄之士自然也不乏。夏枝这丫头在家就知道勾引主子,到了外头起步更加要使起狐媚子的手段,勾引起那些个官家子弟了吗?这可害人不浅呐……”
  “你住嘴!”丁姀怒止她。
  “小姐!”夏枝春草惊骇,忙各自拉住丁姀。
  看这脾气向来甚好的八妹突然敢对自己瞪起眼珠,丁妙差点笑得前仰后翻,随意捞了一颗深绿的腌制梅子送进嘴,津津有味地道:“八妹,七姐再提醒你一次,什么人能说什么话,这叫规矩。你让我住嘴,可是想没想过你是什么身份?三祖母不过是某家柴房里德烧火丫头,因在宴上躲懒在花园中散步,才被赴宴的祖父看中,论起来夏枝你可得向三祖母多学学这功夫。”
  丁姀咬牙忍住眼泪,自己虽没见过亲生祖母,可也断不能让人如此污蔑。半晌,冷冷蹦出来一句话:“我今日因循序齿长幼有序称你一声七姐,你这番话却不光光侮辱的是我的祖母,连咱们的祖父都不干净了。若有一日咱们在盛京再次相遇,你猜猜二伯父听到这番话时,会怎么样?”
  听着丁姀说话的口气不对,两个丫鬟忙要捂她的嘴,可被她给躲了开。
  丁妙一听,绷紧了身子,自知父亲因对祖父有愧,虽做不到此生不为官,但一直秉持着兄友弟恭的家风。如若知道自己大放厥词对祖先大逆不道,还不狠狠教训她?一面咬住下唇对丁姀虎视眈眈。早在她回家来的第一面起,她的神态表情不敢喜形于色不敢动怒更不敢出声的模样就落进了她心坎。她原本倒以为这八妹是个软柿子,怎么捏就怎么样,万万不会冲撞到她。何况,她亦只是小小教训她一下,让她南下安分守己一些。何况夏枝素来是碍她眼的,因为太知分寸,在丁姀身边出谋划策省不得有朝一日会算计到她头上,恰又让她知道她跟丁泙寅有染,岂不是给了她一个可以剔除她的机会吗?
  让丁泙寅追来余杭,确是她的主意,当然要在这庄子上落脚,也是她央母亲的。母亲向来疼她,怎会不依?可倘若不是丁泙寅太过痴情,又怎会让她得逞?这一切都是较真的结果,与她何干?横竖事已至此,再来讨说法岂不是晚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隔绝
  
  兀自哼笑着,两两敌视,屋里一阵擦枪走火的气氛,三个丫鬟都似僵住了一般,唯恐稍微动一动就把战火烧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啧啧啧……”丁妙摇头,“我倒没有想到,原来八妹南下也是为了这个。你也是为侯府去的吧?有朝一日在盛京相遇?你颇似信心十足,就那么肯定自己能嫁进侯府?”
  丁姀一愣,丁妙自始至终都以入侯府为目标吗?可是丁婠却似从未考虑过侯府这门亲事。心底下一辗转,便懂了——舒七爷可比侯爷高了一辈,届时就算丁妙是如愿嫁给了赵以复,那辈分上还是差上丁婠一截,而自己在这场纷争里却始终是块磐石,有时候是垫脚的,有时候又是拦路的。
  想清楚这点,登时全身不自禁地战栗,丁婠比她想得更为深远,竟从一开始就已分析清楚了整个局势。所以她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目送着她们出丁家吗?
  乍然想明白一切,可是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上了南下明州的路!她的胸口闷得呼吸不到一丝新鲜空气,目光发酸发涩,一股恨意从银牙里旁生。
  “八妹?吓傻了么?”丁妙见她发呆,不免再想奚落她几句,“眼下你需好好斟酌斟酌夏枝的去处……啧,已到了这个时辰,六哥也快到了吧?”说罢在盆里净了手,跟如璧两个娉婷出去看好戏。
  “小姐……”夏枝想不到丁妙拿她做文章,万不该自己与丁泙寅扯上关系,心里懊丧地几乎要去撞墙。再看一眼丁姀为自己悲愤交切,“扑通”一声跪下,“小姐,若因奴婢之事连累小姐,奴婢心里难安,还请小姐带奴婢前去领罪吧!要生要死要赶去窑子还是浸猪笼,奴婢都无怨无悔。”
  春草似被吓傻了,到这时方醒悟过来,一把拽起夏枝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拎起来:“走,咱们去找二太太理论,这事情终究是六爷一个人自作多情在一边脑热的,如今从南京追到这里,又能**什么事情?合着那爷们的腿脚又不是长在咱们身上,他要来,咱还绑着他不成?这倘若要追究其责任来,还是二少奶奶那边出的错,谁叫她没把人看住?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她就不知道追吗?”
  夏枝不及站稳,又跌倒在地,被春草拖着爬了几步,便哭得创痛十分再挪不动,一个劲地摇头:“不不,此事怎么能怪二少奶奶……这,何况咱们出去的话,六爷怎么办?他……他,难为他不计较我容貌瑕疵,他这么痴情真心待我,我怎么能因自己的私心去毁了他?你可要知道,六爷虽是二老爷子嗣,可却是个庶出的,二太太一发不高兴起来,还能有他的好日子吗?呜呜呜……”
  春草脚一蹬,气得脸色转黑,指尖对着夏枝的鼻子就道:“那便由着他,把你给毁了?你这软心肠什么时候不好慈悲慈悲,偏到这节骨眼上拿出来?难道就由你让二太太给打发出去?送回姑苏,就跟那秋意一样,连影都不知道打发到了哪里去?夏枝啊夏枝……究竟是八小姐待你恩重?还是六爷待你情深呢?你可不要害了咱们小姐……”
  夏枝一时语塞,泪涕交加,身子隐隐发抖。
  丁姀跟丁泙寅之间,似乎一下子变得难以取舍。
  丁姀低低一笑,缓缓坐了下来。适才一时失去理智跟丁妙争执了几句,倒让她明白过来,自己不争不夺无欲无求,对丁婠来说是可以入过墙梯一般利用的,而对于丁妙来说,她本心高,所以就更容不得有人比她还要恬淡自如,唯恐那安静的背后暗藏着漩涡,所以她要先发制人。所以……她无论怎么做都是错!而来这趟明州,更是错上加错!
  而且夏枝……她怕已经喜欢上丁泙寅了吧?看那取舍不决的模样,我见犹怜,这才是更要命的。
  春草正骂得喋喋不休,丁姀沉默了一阵,忽而道:“晚了,睡吧……”
  两人惊愕,双双诧异地看着丁姀。
  丁姀温温地一笑:“外面的都是二伯母的家人,我们在这里才叫外人,她们既有她们的事情要解决,我们便可两耳不闻窗外事。夏枝……你不必太过担心六哥,他还需上京,二伯母不会难为她的。我们心里既无愧,就照睡不误!”
  “可是……”夏枝欲说什么,但很快被丁姀一个眼神平息了下去,知道自己在这时候是最没资格说话的。
  二人服侍丁姀上床,又把桌上摊开来的东西该丢的丢掉该收起来的收起来,拾掇妥当摆下地铺灭灯各自钻进被窝。
  黑暗里,三人气息间歇起伏,春草焦躁地左翻右躺,把动静弄得些许大。夏枝则侧躺,偷偷看着丁姀的侧脸,凝眉泣涕,愁眉紧缩。
  丁姀眼睛只是微阖,等适应了黑暗后,便能清楚看到夏枝正望着自己。便略略将脑袋别向内侧,避开她的目光。
  正是三个人欲睡还醒的朦胧时候,粘在窗子上的人影像一股流水似地划过,脚步放得极轻,鬼鬼祟祟地往堂屋里过去。
  堂屋这会子正烛火交映,二太太一脸铁青像石膏一般在太师椅上坐镇,一旁的下首丁妙遮帕打哈欠,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跪在二太太面前的丁泙寅,泄于嘴角的一丝冷笑自始至终都不曾退却。心想道,丁姀这会子可正在屋里记得团团转想对策吧?不过看母亲今日这态度,似乎是没得转圜的余地了。兴许被遣回家的可不仅仅是夏枝一个人,估计连丁姀都不见得待得下去。
  再打了一个哈欠,刘妈妈就回来了。匆匆从把脑袋扣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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