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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尔流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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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句:
“走吧。”
南昕点点头,有些木愣着跟上男人的步伐,头却依旧朝姜莞尔这边回着。眼神里有一种无奈的释然,甚至有一种绝望。
就是她么。女人如是想到,心下坠了很长的距离,呼吸都短促起来。
完全没有察觉道那道锐利的注视,姜莞尔只觉得林沁牵了她的手,听到她担忧的询问:
“莞尔,莞尔你没事吧?”轻轻摇晃她冰凉的小手,林沁问的小心翼翼。
姜莞尔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带一丝孩气的茫然,问句不成问句:“他刚才说那个女人,是她的未婚妻吧。”
很想摇头否认,但无力欺骗,林沁只是低垂了头,安慰里不带丝毫信心:“莞尔,你不是说都过去了吗,就别想这么多了。”
别想那么多?她是很希望不去想,只是脑子里乱成一片,什么也摘不出来。
突然双手握住林沁的手,弯下身,把额尖顶在拇指,像个承受不了剧痛而崩溃的病人。她喃喃的说,声音细弱蚊蝇:
“林沁,我想离开,我想快点离开这里。”
林沁揽过她的肩头,一点肉都没有,几乎是一把骨头。她不禁微皱起眉头,责备也似的问:
“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瘦的只剩下副骨架了。”
姜莞尔缓缓抬起了脸,眼圈通红,却忍住了眼泪。女人很难看的挤出一个笑容,没撑多久,嘴角又耷拉下去。
“林沁。”她突然开口,问的有些艰难,声音远远近近,不很真实“能借我些钱么?”
“好,要多少。”几乎是想也没想,林沁爽快的应下,但看着姜莞尔沉重的脸色,心里知道并不会是个小数目。
“五十万。”姜莞尔眼神失焦,话说出口,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梦。
“五十万?”尽管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个词时,林沁还是没有控制住,叫出了声。面色有些担忧,她双手搭上姜莞尔的肩头,问的郑重其事:
“莞尔,你到底怎么了?过去也好,现在也罢,你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
姜莞尔眼神迷离,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向虚无缥缈的远方。林沁几乎以为对面的女人在梦游,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却看到她苦涩的一笑,坐了下来。
“沁。”姜莞尔把头偏向窗外,看到仲流年锃亮的宝马车耀眼在昏黄的灯晕里,像现在的他一样,华丽却不真实。
“沁。”她转回头来,抬眼看向被叫了名字还呆愣着的女人,“坐下来,陪我喝点酒。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么?”
曾经我以为,幸福的日子是过不完的。就像沙漏,一边的沙砾流尽了,转个头,又可以满满的从新再来。
小的时候,我很少见到父亲,母亲也常常不在家里。司机接我上下学,把我送到门卫手上,保姆变着花样做饭给我吃,哄着我睡着。
小学的时候,男生女生围坐一团,讨论家里的伙食。他们为妈妈做菜好吃还是爸爸做菜好吃,吵得不可开交。
那一天,有个虎头虎脑的男生回过头来,瞪着眼睛问的认真:“姜莞尔,你们家是妈妈做饭还是爸爸做?”
我茫然的和他对视,不加思索的回答:“我们家下厨的都是小阿姨。”
“小阿姨是什么?”七岁的孩子全不知阶级为何物,偏回头去询问同伴,一个早熟些的女孩咧嘴道:“笨蛋,这都不知道,就是花钱请了到家里干活的。”
“姜莞尔,你妈妈呢?她不会做饭么,做什么花钱雇别人?”
我不知道原来在一个家庭里,母亲的形象,应当是举着菜铲挥汗如雨的。
而我的妈妈,总是修饰着无懈可击的妆容,身着板正的职业装,早出晚归,形色疲惫。
她说,她和爸爸要管理很多的事情,挣很多的钱,才能让我过的幸福。
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有一日放学,我问安宸哥哥。他仔细想了,笑吟吟的回答我:“大概就是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吧。”
我低头默然:那我应该是个容易幸福的人,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总是很少的。
特别是跟安宸在一起,我可以笑的很开。嘴唇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晃晃、齐整整的牙来。
他每天接我放学,雨天晴日,一天也不会间隔。渐渐的我们不再需要人接送。
两个人,每天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拖着步子回家。他买街边的小吃给我,我捧在手里不顾形象的鼓着脸大嚼。
树上的梧桐铃子结了又落,落了又结,沿街的小家小铺开了又关,换上新的招牌。日子疏忽的过着,一不留神就是十多个年头滚过。
我开始读懂母亲看着我们时,眼中盈盈不道明不掩饰的笑意;我开始发现安宸牵起我时,手心凉凉的细汗流经;我开始明白青梅竹马四个字背后,不言而喻欲盖弥彰的暧昧隐含。
我可以假装不懂,却躲不过安宸望向我时,越来越专注炙热的眼神。
终于有一天他请我不再叫他哥哥,他拉着我的手,问的小心而诚恳。而我感到的不是心动,而是对儿时纯真逝去的无力。
他走了,去英国留学。我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走过长长归家的路;一个人在灯下演算恼人的数学;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淘来的碟片。
安宸的信来的频繁,即使有时只是短短的一句“连着下了三天雨,屋子很潮”,或者干脆是“最近很困,想吃糖炒栗子”之类。
却还是透着浓浓的离愁和无奈。
我坚持在给他的信上“哥哥”“哥哥”的叫着,心里却受到失去他的巨大落寞蛊惑。
偶尔趴在窗台上看对面漆黑一片的空房子,考虑着是否要屈服在母亲运筹多年的“娃娃亲”计划里。
高考考的无知无觉,成绩却意外的理想。索性央求了母亲,就近入学,报下了市里的一所重本。
大学第一天就决策失误:送我的车太过招摇。导致同寝的女生们一眼便认定,我是腐化堕落的资本主义小姐。别扭了许久才算解决了人民内部矛盾,却还是被她们软磨硬套着套出了家庭背景和生辰八字。
后来夜谈的时候,我的销路问题一直是她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其实我从来没穿过什么招摇的衣服,早上又贪睡得很,连打理自己的时间也没有。常常是匆忙刷牙洗脸过后,顶着软塌塌头发梦游去教室,坐在靠窗口的位子上发呆。
却还是常常莫名其妙被人告白。
最戏剧的一次,是林沁告诉我。那天她笑趴在桌上,抓着我的胳膊,声音颇为骇人:“姜莞尔,你可真是贻害万年,害人不浅。”
“怎么了?”我从经济学原理里挣扎起来。这学期的课本居然是英文原版,满目的西洋字母爬的我头疼。
“你知道吗,有个大四的师兄,搞错楼层,把“华仔”的信箱当成你的,塞了一个星期情信。”
“华仔”是我们学校学生处的负责老师,50岁,男,地中海头型。以神出鬼没,笑里藏刀着称。
我干巴巴挤出个笑容,很想问问“他还好吧”,又觉得实在虚情假意,索性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教室里渐渐安静,只残留些沸腾式的隐隐骚动。林沁憋住笑在我脸上狠捏一记,同我一起朝讲台上望过去。
男生笔直的站着,双手随意的撘扶在讲桌,笑容恬然清淡:“大家好,我叫仲流年,是从法律系大三转系来的。”
你尝试过每一次心跳都不完全的感觉么?
那一天,整整一百分钟的上课时间,我的心跳都是缺了一半的。
终于又一次尝试到牵手的滋味,仲流年的包绕着我的,在校园里随意的晃。温存的触感经由每一处接连传递进心里,冬天也过成暖春。
“我怎么能这么幸福呢。”我捂着枕头倒在床上不顾廉耻的大喊。
林沁的护手霜、充电器、眼镜盒……一样一样源源不断的从下铺袭来:
“stttttttop,姜莞尔,你个花痴,有完没完。”
“我就是有感而发一下吗。”
“你感触也太多太频繁了吧!我算弄明白了,真正的祸害不是你,是你们家仲流年。哎,魔高一尺,大魔王高一百尺!”
呵呵,我们家仲流年,大魔王仲流年。
真好。
缩进被子里,我神经质的抽笑起来。
只是母亲不喜欢我和流年在一起,她心心念念的要撮合安宸给我,我只若不闻,连带的对安宸也冷淡起来。他的几封来信,我只回一句“奥,这样啊”。
姜莞尔,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心里明白这是对他不公平。只是对他公平了,谁来对流年公平?
“要是岳母大人不喜欢你,你敢不敢娶我?”有一次,我靠在仲流年肩上问,双腿悬空摆动着,一下一下撩着脚丫子。
“她老人家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这么仪表堂堂道貌岸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他装傻似的回问,语气似笑非笑。
我们从来避谈经济上的问题,总是打马虎眼一笑而过。
那天我却有些孩气的执着,鼓着脸,不管不顾的说:“我小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亲事,那男生现在在法国。他家很有钱,又同我们家是故交,我妈可是满意得很。”
头侧的肩膀紧了紧,仲流年却仍然笑着回答:“只要你喜欢我,愿意嫁,我就敢娶。”
被他吃定的态度惹得有些恼了,倒好像我是嫁不出去硬塞给他,于是嘴硬:“其实我觉得,嫁给他也不错啊。毕竟从小就像哥哥似的,对我百依百顺。连我初中时的作业,都是他……”
话音未落,一旁的支撑突然消失,男生利落的跳下了花台,垂首站在我面前。我一下子失了平衡,就要朝一边歪倒过去,却被他两手夹了双肩,坐正。
流年认真的看进我眼里,像是要一下子把我的肺腑看穿:“莞尔,我一定会让你妈妈接纳我的。相信我,别着急,好吗?”
除了红着脸使劲点头,我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回答了。
因为他的唇,已然紧紧的贴在了我的嘴巴上……
幸福的沙漏一直旋转的很好,它带走了安宸,又将仲流云送进我的生命里。从此所有的快乐都是加倍再加倍,所有的辛苦都不值一言。
直到有一天,沙漏无声的碎了,一切都停滞于灾难,再流动不起来。
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是大四第一学期的一个早晨。
正是秋天。东方泛白时,还残留着黑夜褪去的如水凉意。
母亲的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带着明显而浓重的鼻音。她在电话里不肯说明,只是叫我快点打车回家,不要耽误。
明明急得很,却不是派车来接,而是叫我自己打车回去。我也来不及去想这细微的征兆,直觉是家里人病了,胡乱套上衣服便出了门。
推开家门的时候,迎接我的是一桌子白白红红的单据文件。家里雇的人一个也不在,只有母亲一个缩在沙发一角的毯子下面,像只受了伤的猫儿。
急急忙忙过去揽她起来,她泪眼婆娑的望了我一眼,扑到我怀里嘤嘤的开始掉泪。
从小到大,从没见过母亲如此崩溃,而我也从她断断叙叙的诉说中,弄清了事情的大概。
清晨微醺的光束,突然照不进心里。
母亲说,父亲在美国迷恋上了赌博。她早已知道,却没有阻止。
无力阻止,无意阻止。只因她与父亲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只有名义上的维系,不再有感情上的交集。
谁知父亲越玩越大,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不仅家财耗尽,就连公司的资产,也被他挥霍殆尽。
他向高利贷借款填补亏空,可一拿到钱,又想去赌了翻本。终于一无所有,被人追债,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
直到昨天,他的车被发现,连人带车冲破了护栏跌落在公路下沿。
据说父亲死前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是方向盘失控冲下山崖的。
具体是不是自杀,不得而知。
而这一切一切急转直下的剧情,直到昨晚,母亲才刚刚知晓。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我们从金屋银屋里娇养的花,变成了沙漠里干涸渴水的草。
厚重的窗帘被拉上,整个屋子是沉沉的黑。外面逐渐热闹的清晨与我们无关,我和母亲在无边的黑暗里肩并肩坐着,为彼此取暖。
其间我有一搭无一搭问出一个问题,她恍着神气若游丝的回答。
父亲的借钱的高利贷公司,老板是个华裔,手下的势力一直蔓延到中国大陆。我和母亲早已被他们盯上,不还钱,下场不堪设想。
房子车子抵押给银行,家具卖掉;母亲清算了银行的存款,又把国内公司的资产转进账户里。
她打过电话给安宸的父亲,对方愿意收拾公司的烂摊,对高利贷的事情却不愿插手。
墙倒众人推。即便是故交,能做到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
一直这么理头绪到了晚上,母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趁着公司这会儿没人,要去处理点事情。
“我陪你去。”我擦擦脸上的泪水,也披了衣服要跟在她后头。她却摆摆手叫我留下:
“你小姨那边也在帮我们筹钱,一会儿可能来电话,你好好守着。”
“可是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别怕,妈妈不会做傻事。”
一句话说出来,我们心中都是恶寒。默默的点头,我垂着双手看她穿衣穿鞋。
母亲一向干练自信的背影,一个下午,竟然苍老了许多。领子还翻在里头,她就急急忙忙开门出去。
一个人瘫在沙发里,我又安静的发了会儿呆。掏出手机来看时间时,才发现一天里收了十条短信,十几个拨入电话,竟完全无知无觉。
沁:莞尔,一大早跑哪去了,没事吧?
流年:小懒虫,不是说好一起吃早饭的,又没起来床吧?算了,我孤家寡人用膳完毕了,你继续会周公吧。
流年:都十点了,还没起呢?马上要上课了……
流年:林沁说你早上接了电话回家了?出什么事了?
沁:你跟流年打个招呼啊,他找你找得急死了。
流年:怎么不接电话?姜莞尔,你没事吧?
流年:莞尔,你别吓我,接电话!
流年:莞尔……
……
不用看也知道,拨入电话里有几个林沁,其余全是流年的号码。
我木讷的盯着盈盈闪烁的手机屏幕,手指机械式的打出几个字“我家里出了点事,今天不回学校了”。
拇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取消。
几秒种后,屏幕的背光灭掉,又是彻头彻尾到窒息的黑。
我把头深深埋入膝盖。
流年当时刚刚拿下了托福和GRE的成绩,果不其然的,与满分相差无几。
紧接着一系列事情,是选学校,申请奖学金。对于他来说,不拿全奖,出去的机会就等于零。
那一阵子他很忙。两篇毕业论文要写,实习的工作要做,兼职又不能丢下。我也常常不忍心占用他更多的时间,无事的时候,就趴在一旁静静看他敲论文。
看着看着,就恍恍惚惚逛进梦乡里。睡眼朦胧时,被他捏着鼻子叫醒,他眼睛笑得弯弯的,下巴搭在我手上,轻声问:
“怎么你看我学习,却比我自己还累?”
我撅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天睡五六个小时还龙马精神?我朝九晚九的休养生息,还是一天到晚犯困。
他看我怏怏的不回答,淡笑着摇摇头,合上书起身:“走吧,去啃午饭。”
路上我们手拖着手,我很认真的偏头问他:“流年,以后我们到了美国租房子时,你做饭我打扫卫生好不好?”
他乜我一眼,挑眉问:“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看得见却吃不着实在是一种煎熬。”我如实回答,随即,饿瘪的肚子应景般哀号了一下。
男生狠狠捏一下我的手心,仰面朝天,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时候我们计划的很好,。他拿了全奖出去,我参加学校的交流项目,随后就走。我有时担心的问他:“要是我们有一个人去不了怎么办?”他就微笑着握紧我的手,眼神执着的说:“事在人为。”
学校的名单下来,我排在倒数第二,居然还有小小的住宿折扣可拿。
可喜可贺。
于是约好了今天下午去市西的湖上游船,算是庆祝。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的约会过,我对这天翘首期盼了很久,恨不得掐着指头数秒渡过。
正赶上流年刚领了月度分红,于是有机会,带着我小小的奢侈。
可是此刻,这一切原本戳手可及的小小幸福,却显得如此遥远。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就坐到了东方破晓。因为拉着窗帘,对时间一时失去了概念,直到听见母亲的高跟鞋踩在门口,才恍惚知道已是清晨。
母亲的样子,比走时更憔悴一些,原本梳理的还算整齐的头发,此时显得凌乱而干枯。
明显是奔波了一夜的样子。
高跟鞋也顾不得脱,女人歪倒在沙发里,伸手将两张机票甩在桌上,疲惫的合上双目:“明早的机票,咱们飞法国。”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讷讷的开口:“这么急?那……那家怎么办?学校怎么办?”
“家?”母亲哼了一声,唏嘘道,“哪还有什么家?这房子,晚上就会有人来收走。我把这些年来的积蓄,连带公司的周转资金,都打在了高利贷的账上,总算是把他们给稳住了。”
“莞尔,现在除了你,妈妈什么也没了。”她突然睁开眼,通红的眼眶里又湿润起来,“我们要尽快的离开,晚了,事情会更麻烦。”
虽说公司最大份额的股份,始终持在姜家手里。但母亲如此悄无声息的将资金转移,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我们母女二人此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索性安宸的父亲已经着手派人前来处理后事,也吩咐母亲趁早带我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再加上母亲所凑得钱,还不能完全填补父亲欠下的空洞,因而虽说暂时稳住了讨债的不来骚扰,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剩下的一点儿钱,等我们搬到国外,再慢慢还上。”母亲突然拉过我的手,轻轻抚着,像在安慰,“莞尔,等我们到了你小姨那,会想办法让你接着把书读完的。相信妈妈,好吗?”
她的眼神,那么诚恳,又那么无助。我说不出拒绝来,却也不知道如何答应。
沙发一角的手机,适时响起。母亲看着我的眼神加深了一些,握着我的手也狠狠抓紧,仿佛害怕我会一下子被那号码的主人带走。
“是他吧。”她平静而虚弱的问。
我不置可否的伸手拿过电话,目光扫上屏幕。
“是安宸。”回答是同样的波澜不惊。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究竟是失望更多,还是放松更多,我自己也分不清楚。
母亲点点头,表情终于缓和。
“莞尔?”电话那边的男生,声音温暖而焦急,小心翼翼的叫我名字。
“安宸……”含含糊糊的吐出这两个字来,眼泪突然再次汹涌。原本经过一夜的沉淀,已然冰凉寂然的泪腺,蓦地又变滚烫。
仿佛眨眼回到儿时,与他无忧无虑牵手的日子。
有一回我起得晚了,早饭来不及吃。上午上课时,突然就胃痛不已。
安宸接到我的电话,考试也放到一边不管。连走了好几个班,才借到热水袋,急忙忙跑来医务室看我。
我那时痛的什么都顾不上,紧抠着他手背“呜呜”的大哭大叫。他一边忍着咧嘴喊痛的冲动,一边把热水袋按在我腹上,对我好言好语的安慰。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是胃病,还是心疾。
他甜软温和如蜜糖般的哄护,都是一剂强劲的镇痛剂,无偿安抚我受伤的神经。
耐心等着我情绪稳定了,安宸又向我保证一定会为我办好大学的事情,嘱咐我尽快的与母亲一起去法国,他会在那边等着我。
这个越洋电话打了将近一个钟头,对话很少。大部分时间是我小声抽着鼻涕,他在那头不做声默默的听。
因为每次安宸打来,都是用的单方付费,所以我从来不曾在意过通话时间的长短。
道了再见,我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母亲目光深邃的端详着我的表情,突然欣慰而无奈的笑道:
“我始终觉得,你跟安宸,比跟我这个当妈妈的还亲。”
我愣了愣。若在平时,听到这种说辞的我肯定会立马不耐烦的顶回一句:“哥哥妹妹都是这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现在,我突然哑口无言。心口流过的阵阵暖意不忽视,那是安宸清亮磁性的中音遗留下的回响。
原来只是与他说说话,惶惑就能磨灭掉不少。
我没有回答母亲不算问话的问话。因为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仲流年。
从昨天早晨事情发生,到现在几乎已有定局,我不曾与他通过电话,不曾回过他一条短信。不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是对他说不出口。
而是突然很害怕。
也许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中,已然有了某种无法言喻的预感,已然看到了某个不可挽回的结局。
“莞尔,妈妈希望你能变得成熟一些。”母亲不再看我,而是探身,收起了桌上的机票,拿在手中轻轻摩挲,“有些选择,对所有人都好。”
“喂?莞尔?”电话那头,流年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只叫了我的名字,就噤声不再开口。
刚刚放开的心突然又紧紧揪起。
不过普通的一句招呼,却让我恍然发觉:原来一天的分离,已然让我这么想他。
“恩。”
听到我的回答,男生仿佛是暗暗松了口气,问话仍然简单而轻柔:“在家呢?”
“恩。”
“怎么了?”
怎么了,他问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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