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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侠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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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也恰用得著说时迟,那时快的套话了!了因见那道金光出手,也急将右手一抬,胁下即时射出一道白光来,宛如摩空之龙,一掣就把金光绕住。金光短,白光长,金光看看抵敌不住了!
  那汉子索性把金光收回,正色向了因说道:“我看师傅不是没道德的人!为甚么这般助恶,也不问个情由?是他们倚仗人多势大,来欺负我,盗我的丹药!师傅是有道德的人,难道能说我不应该向他们讨回吗?”
  了因也早已将剑光收回,飞身上了石岩,向魏时清说道:“贤侄因何在此,与这人动手?同来的还有谁呢?”魏时清道:“师太不要听这厮的话!何尝是小侄等争夺他的丹药!”魏时清才说了这两句话,忽从山岩侧边,跑出三个和魏时清一般儿装束的人来。
  了因一看,也都认识是清处观笑道人的徒弟,在前面身长瘦削的,姓箫,名挺玉,走中间的是展大雄;走背后的是贯晓钟。三人自然认识了因,走过来向了因请了安,齐声说道: “求师太与小侄们做主!”
  了因合掌念声阿弥陀佛道:“你们都是令师尊打发来的吗?”
  贯晓钟上前一步,躬身答道:“不是师等差使,小侄等怎敢无端跑到这里来?只因师等于前月交下一纸丹方,命小侄等五人,限三个月内往三山五岳探齐。这山上有一苋绝大的过山龙,苗牵十多里,小娃等寻觅了四昼夜,方将根株寻著。五人同时动手,又掏掘了一昼夜,好容易才掘了出来。谁知刚掘出来,这厮就跑来强夺,硬说这过山龙是他祖师从海外得来的异种,在这山上培植了三个甲子,才长了这么大。这厮并说:他在这山上,已看守了好几年。像这样骗小孩的话,谁肯相信他呢?他便倚强动起手来,小侄等四人一面抵敌,一面教师兄张炳武先拿了过山龙,免得落到这厮手里!”
  了因点点头,合掌向那汉子说道:“你刚才说他们盗你的丹药,是不是就是这过山龙呢?”
  那汉子道:“是的!过山龙是我祖师刘全盛手栽的,到于今已是三甲子了。我专为看守这过山龙,才住在这山岩里,已有好几年了。如何能给他们盗去?”
  了因道:“你是刘全盛的徒孙吗?杨赞化,你称呼甚么?”
  那汉子见了因问这话,面上露出喜色来,忙答道:“是我师伯。我师傅是四海龙王杨赞廷;师太想必是认识的。”
  了因也点头笑道:“怎么不认识?你姓甚么?叫甚么名字?”
  汉子道:“我姓庞,名福基。师太既和我师傅认识,就得求师太看我师傅的面子,替我作主,勒令他们把过山龙交出来!”
  了因笑向贯晓钟道:“我看一株过山龙,也值不了甚么!他既这么说,贤侄就还了他罢!”贯晓钟不服道:“这座山不是刘家的,不是杨家的,也不是他庞家的。怎么好说山上的过山龙,是谁栽种的呢?”了因笑著望了庞福基。
  庞福基急忙分辩道:“确实是祖师栽种的!不然,我也不在这山上看守了。”
  贯晓钟向庞福基道:“不错!你既在这山上看守,我们一行五个人,在山上寻觅了四昼夜,掏掘掉一昼夜;这五昼夜,你往那里去了?怎的不见你出头拦阻?直待我们劳神费力的,掘到了手,你才出来说是你的呢?好不要脸!”庞福基没得回答,只求了因做主。
  了因笑道:“我是巴不得他们给你!不过他们的话,说得近情些;我于今若帮著你,问他讨回,他们心里也不服!我也对不起他们的师傅!即算这株过山龙,是你祖师栽种的,你看守不力,也不能怪人!何况就据你说:这株过山龙,经历了三个甲子,而你在这山里看守,不过几年,若他们在几年前来掘,你却向谁去追讨咧?我劝你放马虎一点儿罢,不值得为这些小事,伤了同道的和气!”
  庞福基横眉怒目的,望著贯晓钟四人,欲待不服,又斗不过了因,只得忿忿的向贯晓钟恨了一声道:“我已认得你们这五只仗人势的贱狗了!你们能一辈子不落到我手里,就算是你们的造化!”说罢,掉头不顾的去了。就因这一番纠葛,已于无意中,为将来争赵家坪时,增加好几个劲敌!这是后话,后文自有交代。
  于今,且说了因见庞福基走后,向贯晓钟等叹息道:“我何尝不知道他是诈骗!只是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全盛是崆峒派的老前辈,徒子徒系不少,并很有几个了得的人物。崆峒和我们昆仑派,自雍正初年以来,直到现在,总是如冰炭之不相容的!我因不愿意为这点儿小事,加添两派的嫌隙,所以才劝你们把过山龙还他!其实明知不是他的,那里说得上还咧!不过你们费了几昼夜的心力,平白的教你们让给人家,本也不近情理!这虽是一点儿小事,其中也有定数!”
  说话时,天色已经晚了。贯晓钟等谢了了因救命之恩,正待告别。了因忽然吃惊道: “不好了!你们快看:那西南方两道剑光,一起一落的斗著,想必是庞福基那厮,趁张炳武独自下山,追踪抢夺过山龙去了!”贯晓钟等随了因手指的方向一看,约莫在十里远近,果有一道金光,一道白光,在那里奋斗。
  贯晓钟著急道:“师太!这怎么好?张师兄不是那厮的对手!我们就赶去帮助,也来不及了!”
  了因笑道:“你们尽管赶去,有我在此不妨事。快去罢!回清处观时,代我向你们师尊问好!”
  贯晓钟等那敢忌慢!答应著,向剑光起处,飞奔去了。赶了十来里路,只听得张炳武在树林中喊道:“来的可是诸位兄弟么?”
  四人连忙答应。窜进树林看时,张炳武正怀抱过山龙坐箸,对四人说道:“侥幸侥幸!险些竟没性命和你们见面了!那厮大约是斗你们四人不过,就追来和我为难,我一个人,却不是他的对手!看看敌他不住了;亏得从斜剌里飞来一道剑光,把那厮吓退了!我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疑惑!欢喜是那道剑光,救了我的性命;疑惑是猜不出那剑光从那里来的?我们同辈中,没有这么高的本领!”
  贯晓钟道:“那厮那里是斗不过我们四人!我们自你走后,同心合力的,和那厮斗了半个时辰,我们敌不住,恐怕白送了性命!喜得红姑曾给我一道丁甲符,急难的时候,可以借遁!但是我只两只手,不能挈带三个人。不凑巧魏贤弟离我远些,不得不把他留下;我们三人借遁先走,却又不忍远离。命不该绝的,终当有救!魏贤弟奔到岩边,恰好了因师太,走岩下经过;遂救了魏贤弟性命!方才救师兄的,也是了因师太。”
  张炳武听得,慌忙立起来,将过山龙交给贯晓钟拿了,恭恭敬敬的,朝著东北方,叩了四个头,算是拜谢了因救命之恩!五人自住他山采药不提。
  且说了因为这事耽搁了些时间,所以次日到朱继训家,略迟了点儿,几乎到潮州府差役之后。这日了因直入朱家内室,朱继训在背后追呼,了因只当没有听见。才一跨进房门,回头看时,众衙役已拥进大门了!恰好光明丫头听得外面人声,出来探看。了因就自作主张,翻身将中门关上,看门后有一条木杠,顺手拖过来,牢牢的把门缝顶住。再看旁运故著一扇很大的石磨,大的也是平日拿来靠门的。
  了因心想:“这门也还结实,有木杠项了已够?他们若是粗重东西撞碰,便把这石磨靠著,也无济于事!我何不将这石磨移上去搁在门框上?像这些吃人不吐骨子的衙差,就压死他几个,也不委屈!”旋想旋提起石磨二耸身就搁在门框上面了。
  光明不知道为甚么,吓得跑进去,向朱夫人指手画脚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朱夫人也听得外面喧扰之声,正要起身到中门口看看。了因已走了进来,朝著朱夫人合掌道:“尊府大祸已到眉端,贫僧是特来救夫人全家的!奈朱施主不听贫僧言语,以致此刻被潮州衙役,拘锁在前厅;即时就要进来,捉拿夫人和小姐!”话才说到这里,中门又被敲打得一片声响。
  了因接著说道:“夫人不要慌急!贫僧已将中门关好了,一时打不进来!只看夫人有甚么要紧的东西,早些检点出来,有贫僧在此,包管没事,尽可从容打后门出去!”
  任凭朱夫人平日如何能干,到了这种时候,又听说自己丈夫被衙投拘锁了,接连又听得敲的中门震天价响;那里还有主意,连话都不知道应怎生说了?只管痛泪交流,望著了因泣道:“师傅是那里来的?可知道外子为甚么事,潮州府要派人来拘他?”
  了因道:“犯的不是灭门之祸,也用不著贫僧来救了!请快点儿收拾走罢!”朱夫人忽侧耳听外面道:“哎呀!老爷在外面叫光明呢!”
  了因连连扬手道:“不管叫谁,门是不能开的!一开门,就全家俱灭了!”
  恶紫这时吓得拉著朱夫人的衣,只是发抖!光明也抖做一团!
  了因见了这大小三口儿的情形,就只索自己动手;将箱笼都抱下来,扭断了上面的锁,把衣服都倾出来。了因的意思,并不是寻觅细软贵重物品,为的是恐怕朱维训有甚么造反的凭据和名册,落到衙役手里,必至拖累多人!但是倾翻了几口衣箱,尽是衣服以及金银首饰,并没别的物事。
  了因正在翻箱倒产的时候,众衙役已抬著石块,在外面撞中门。了因料想中门木虽结实,也经不得几撞,等他们进来再走,便不能不开杀戒了!后门大约是有人把守的;且趁此时,借遁光离开了这是非场,再作区处!了因才一手握住朱夫人的手,一手将光明、恶紫两只小手,合做一块儿握了,喝声:“闭了眼!”瞬息已遁出了潮卅城。路上自无可留连,直将三人领到水月庵住著。朱继训殉难后,了因将尸首也是运到了水月庵。
  朱夫人为儿子已急成了病,这番家中更遭此惨变,又把丈夫死了,真如火上添油!那须几日工夫,朱夫人也就在水月庵身殉朱继训了!临死时候,握著了因的手泣道:
  “师傅是活菩萨!只恨我没福,虽有活菩萨,也挽不回我的薄命!不过寒舍既遭此惨劫,我就留了这条命在世间,也实在太没有趣味!我如今丈夫遭难,儿子不知存亡下落,我死了岂不乾净,所不能瞑目的:就只觉得丢下这个又小又弱的女儿,无依无靠!承师傅的恩意,说与小女有缘,愿收作徒弟!
  “师傅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我岂有不愿意之理?只因我以为年轻人出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不曾令小女拜师。并且小女当周岁的时候,她父亲抱在外面,遇著一个游方和尚见了,曾摸著小女的头顶说道:‘可惜是个女儿!若是男子,将来长大,真贵不可言!便是女子,也很不凡!好生培养,不可躇蹋了!’因先夫不信僧道,不愿跟那和尚攀谈,却抱了进来。
  “那和尚的话,虽不见得有凭准,但我总存心想为小女,择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婿,如今是已成为虚愿了!惟有将小女交给师傅,一切终身大事,都听凭师傅作主!光明丫头,虽不是我家的骨血;然自从她到我家,我不曾将她作丫头看,她的命运,也和小女此刻一般的苦;就和小女一同交给师傅,由师傅作主就是了!”
  朱夫人付托了这番话,才瞑目而逝。葬事自是了因办理。从此恶紫、光明二女就在水月庵做了因的徒弟,原不曾落发。智远和尚在衡山救了朱复和胡舜华,也是带到这水月庵来将胡舜华交给了因,智远自带箸朱复到别处教练本领去了。
  朱复和朱恶紫,在患难中由散而忽采,聚而复散,自有一番悲喜情状。只因无关紧要,用不著破工夫去写他。光阴迅速,转眼过了十年。但是在下写到这里,却要另从一方面写来了。看官们不要性急!
  且说广西桂林有一个姓唐的文士,名叫采九。家中有十多万的产业。唐采九少年科第,二十六岁就成了进士,人品也生得飘逸出群。广西、广东大户人家有女儿不曾字人的,都争著托人到唐家说合。唐采九的父母,因儿子的年龄已大,又已成了名,不便干涉儿子的婚姻。
  唐采九存心非得才貌俱绝世,又曾亲眼看见的,否则宁肯一辈子不娶妻!因此因循到二十六岁,尚没成亲。
  这时正是清明佳节,唐采九独自间步到郊外踏青。芳春永昼,花草撩人,微风舞蝶,弱柳穿莺。唐采九是抱著满腔情思,无处使用的人,对著这惹人春色,心中总不免发些遐想。信步行来,不觉已走到离桂林城十里以外,两腿渐渐有些力乏了!正待回头向归途上走,只因脆弱文人,一气走了十来里路,不能不拣个地方,坐著休息休息。透在路旁一块青石上坐下来。
  刚坐了没一会,忽有一个五十来岁,下人装束的人,匆匆走来,向唐采九突然问道: “先生可是姓唐么?”
  唐采九点头问道:“你是那里来的?问姓唐的干甚么?”
  那人听得喜孜孜的请了个安,立起来垂手说道:“幸亏小的走得快,不曾错过!敝东人就在前面!特地打发小的来,迎接先生去,面谈两句要紧的话!”
  唐采九觉得很诧异!暗想:我并不认识这人,他东人是谁,我更不知道,莫不是他认错了人么?随向那人说道:“姓唐的人很多。贵东人要你迎接的,必不是我这姓唐的。我今日出来闲游,并不曾和人约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走到这里来!贵东人从何知道,打发你来此迎接?”
  那人摇头道:“不错,不错,一点儿不错!敝东人在前面恭候。先生一见面,自然就知道不错了!”
  唐采九转念:今日是清明节,同学、同年到郊外间游的多。或者是他们故意布这疑阵,和我开玩笑,也未可知!不妨姑且跟著那人前去,看看究竟是谁?岂知走了半里多路,依然没到。因即立住脚,问道:“你说就在前面,怎么走了这许久还没到呢?我的腿早已走得酸痛了!你说出来罢:你东家是谁?他要会我,何不到我家去?”
  那人也停了脚道:“原来先生的腿走不动了!小的倒会医治。”说著,弯腰在唐采九的腿上,摸了几摸;在他自己腿上,也摸了几摸,提起脚就走。
  作怪!那人一提脚向前走,唐采九也身不由己的,提起脚跟著走,那人走得急,唐采九也不能缓,正如水浒传上所写李逵被戴宗捉弄的一般!唐采九心里明明白白,只是不能自由自主的停著不走。这一来就不由得慌急起来了!
  不知唐采九跟著那人,跑到甚么地方?且待第二十六回再说。
  施评
  冰庐主人评曰:此回入唐采九传。开首便说非得才貌绝世,又曾亲眼看见的女子,宁肯一辈子不娶妻云云。以下文章,均从此数语写去。读者幸弗被作者瞒过。
  第二十六回 古庙荒山唐采九受困 桃僵李代朱光明适人
  话说唐采九身不由己的,跟著那人飞跑,心里又是害怕,又是著急,不住的向前面那人喊道:“请你停一停!你教我怎么,我便怎么!”那人不但不答白,连头也下回的,越走越急。
  唐采九气得在后面乱骂,这人也只作没听见。唐采九明知此去,凶多吉少,翻悔不该闲游到这么远!但是他心里尽管这么悔恨,两脚仍是下停留的,向前奔波!
  一会儿奔进一座大山,那山树木青葱,岩石陡峭。那人穿入树林,蹿岩跃行,如履平地。唐采九看了,吓得心胆俱碎:惟恐失脚从岩石上跌下来,必至粉身碎骨!一边跟著跑,一边心中打算,看准前面一株大点儿的树,即张开两手,准备那树挨身擦过的时候,拚命一把将树抱住!无奈心里虽这么打算,刚一转眼,那树已飞也似的过去了!有几次不曾抱著,也就知道是抱不住的了!
  上到半山之中,就见有许多参天古木,拥抱著一所石砌的庙。远望那庙的气派,倒是不小!石墙上藤萝曼衍,看不出屋檐墙角;估量那庙的年代,必已久远。唐采九到了此时,也无心玩景!那人离庙不远,才放松了脚步。唐采九也不由己的跟著松了。
  那人仍用很敬谨的词色,回身对唐采九说道:“敝东人就在这庙里,恭候先生!请先生随小的来!”那人说毕,仍用手在唐采九脚上,抚摸两下:登时觉得两腿,和寻常一般了!唐采九自料不得脱身,只得硬著头皮,跟那人进庙。
  看庙中殿宇,甚是荒凉,好像是无人住的!那人引唐采九穿过几重房屋,到一所小小的房间。那房间却打扫得精洁,虽没甚富丽的陈设,然床下的被帐,全是绫锦;非富贵人家眷属,断不能有这种铺盖!
  那人进房,让唐采九坐下,说道:“先生辛苦了,请将息一番,小的再去禀报敝东!”
  唐采九道:“我无须乎将息!看贵东有何事见教,快请他出来罢!此刻天色已将向晚,我还得趁早回城里去!”
  那人诺诺连声的应是。退出房去了。不一会,仍是一个人转来说道:“实在对不起先生!敝东人适才因事下山去了:大约不久便要回来的!只好请先生宽坐一会儿!若先生身体乏了,不妨在这床上躺躺!”
  唐采九不觉生气,说道:“贵东人究竟是谁?我与他素昧生平,是这么把我弄到山上来,究竟为的甚么?并且既把我弄到这里来,他就应该在这里等,为甚么刚巧在这时候,又下山去呢?我那有工夫,久在这里等他?他知道我,必知道我的家;有甚么话跟我说?请他随时到我家来罢!”说著起身要走。
  那人笑著拦住道:“先生可快将要回家的念头打断!小的奉敝东的命,将先生请到这里来,非再有敝东的命,决不敢私放先生回去!”
  唐采九道:“岂有此理!谁犯了你家的法,要听凭你家看管!你知道我姓唐的是甚么人?敢对我无礼!你心目中还有王法吗?”
  那人由著唐采九发怒,只是笑嘻嘻的说道:“先生不要拿王法吓人!小的从来只知道遵奉敝东的话,敝东曾吩咐了:不许和先生多说话。小的在这里和先生多说,已是不应该了!一那人说完,几步退出房,随手将门带上,听得外面反锁了。
  唐采九这时就更著急起来,追到房门口,伸手拉门,那里拉得开来呢?槌打著,叫喊著,只是没人理会!只得仍回身到床沿上坐箬,思量如何始得脱身。看房中只一个小小的窗户。窗格异常牢实,不是无力文人,可能推攀得动!除门窗外,三方都是石墙,无论如何,也不能凿坏而遁!
  闷闷的坐了一刻,天色已黑暗了。唐采九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正打算叫喊那人来,问:究竟将我关在这里,有何用处?即听得房外脚步声响,随著从窗格里,透进灯光来:呀的一声门开了。那人双手托著一个方木盘,盘中有一盏油灯,几个大小的碗,约莫碗里是吃的东西。那人就窗前几上,将盘里的东西搬出来,果是很精洁的饭菜。
  那人恭恭敬敬的说道:“敝东不知因甚事,在山下耽搁了,此刻还不曾回来。这种饭菜,实不成个敬意!只因荒山之中,取办不出可口的东西!先生请胡乱用点儿,充充饥罢!”说完,提起木盘要走。
  唐采九连忙拖住木盘,说道:“我有话问你:你东家姓甚么?叫甚么名字?把我关在这里,有甚么用处?你若不说出来。这来历不明的饮食,我饿死了,也不能吃!”
  那人道:“敝东不曾教小的对先生说,小的死也不能说出来!敝东回来和先生见了面,先生自然知道了!”唐采九还待问话,那人已夺回木盘,两步退出房,拍的一声响,把门关了。
  唐采九气忿不过!欲待不吃这饭菜,肚中实在饿的挨不住!料想饭菜中,毒药是没有的,没奈何只得吃了,倒觉得十分适口。夜间不再见那人进来,疲乏到不堪的时候,也只得在床上睡了。
  第二日早,那人送洗漱的水进来。唐采九问话,仍不肯答。这日送进来三顿饭菜,都很精美,菜中有许多野兽的肉,唐采九平生不曾吃过的。唐采九吃得心里非常纳闷!一连是这么监禁了四昼夜,吃了便睡,睡醒又吃。
  送饭菜的那人,起初两日,虽不大肯说话,然总是满面带笑,露出很高兴的样子。第三、四日的脸色,就变得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了,仿佛心中有甚么不了的事。不过对唐采九敬谨的态度,仍一些儿没有改变!唐采九住了几日,不见有甚么危险,畏惧的心思,渐渐的淡了!明知问那人的话,是问不出来的:也就懒得再问。
  第五日,唐采九起来了大半日,不见那人送洗漱水来。肚中饿了,饭菜也没送来。高声向窗外呼唤了一会,没人答应。唐采九到这时,就不由得更加著急起来:祸福即能置之度外;眼前的肚中饥饿,是不能挨忍的!侧著耳朵向窗外,看听得著甚么声息没有?听了半晌,总是静悄悄的,万籁俱寂,绝不像是有人迹的地方!
  直听到天色黄昏了,才陡然听得有一阵很细碎的脚声,朝这房里,越走越近:门开处,跨进房的,果是一个妙龄绝色女子,也是用双手捧箸一个朱漆盘,进房将盘安置在几上,即头也不抬的,退出去了。
  唐采九平生第一次,遇见这样绝色女子,又在患难之中,出其不意;正应了西厢记上的 “眼花撩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去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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