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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侠传-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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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去,与平常人家房屋的悬皮屋梁一样,看不见有铁皮包钉的痕迹。陆小青这一头冲上去,只冲得“哗喳”一声响,屋瓦冲碎了一大块,纷纷往房里掉下,悬皮屋梁一条也不曾冲断。悬皮屋梁既不曾冲断,身体便不能冲到屋顶上去,凌空没有立脚之处,也跟着碎瓦掉落房中,反冲得头顶生痛。只好揉擦着头皮,叹道:做梦也想不到我一条性命,会断送在这红莲寺里。这红莲寺既是这般一个万恶的地方,而外面的声名,平江、浏阳、长沙数县几百里的人,莫不异口同声的称赞,二十多年来不曾败露过。不见得这二十多年中,直到今夜才被我看出了破绽。听那老贼秃刚才对我是佛眼相看的话,可知平日对于识破寺里机关的人,也不知用闷香迷翻杀了多少。知圆和尚在我家“放焰口”,台塌没将他跌伤的时候,我就疑惑他不是个寻常的老和尚,无如那时称赞他是活菩萨的人太多,使我不敢疑心他来历不正,大家又都说他是读书人出家,我因此才没拿着当一回事。于今方知道这寺里和尚其所以敢于作恶,毫无忌惮,就是仗着各有一身武艺。那老贼秃已动手杀我,却无缘无故的,忽然叫了声“哎呀”,将劈下来的刀掣回去不杀了,并即时窜了出去把房门关闭。这种离奇的举动,虽猜不出是甚么用意,然听他出门的时候所说的那几句话,可见他不是好意。不待说就要再来对付的。
  那当家的知圆和尚,能不提防在几丈高的台下跌下来,面不失色。那种本领,便不是我赶得上的,若是他亲自来和我动手,我赤手空拳的,拿甚么东西抵挡他呢?于今逃既无望,终不能坐以待毙,总得找一件可以拿在手中当兵器的东西,人多动起手来,方不至因短手上当。
  陆小青心里想着,两眼向房中搜索,虽没有灯光,看不大明白,但是窗外的月色光明,反射进些儿光亮来,可以看得见靠窗一张方桌,是很坚牢的木料做的,四条桌脚,更是粗壮。心里很欢喜:折两条桌脚下来,可以马马虎虎的当兵器使用。刚待扳翻桌子将脚卸下,只是还没动手,陡听得有许多脚步声,在外面石坪中走得响。因是十分寂静的深夜,万物都和沉沉的睡着了一样,甚么声息也没有,所以虽相隔不近,响声都能听得进耳。那响声一步近似一步,且来得非常急骤,不待思索,就料定是知客老和尚叫来的帮手。那里再敢怠慢,一手将桌子掀翻,“喀喇、喀喇”
  两声响亮,两条桌脚也在陆小青双手中握着了,打算当门立着等候,只要外面和尚一开铁门,就用毒龙出洞的身法,出其不意冲杀出去。才一霎眼,便听得脚声已到了房外,好像有几个走进了中间吃饭的房里,有几个走到了窗户外边。两处都卿卿哝哝的说话,只不见推开铁门。陆小青异常着急,恐怕那些和尚从窗眼里放闷香进来。心想:守在这房里,横竖免不了是一死,与其落到这些贼秃手里,不如拼命再向屋瓦上冲他一回。冲出去了是我的造化,冲不出去,就冲得脑浆迸裂而死,也强于死在贼秃手中。遂仰面朝屋瓦上一看,不看时几乎急煞,这一看却又几乎喜煞。
  屋瓦上有甚么可喜的事呢?原来刚才冲了一下,不曾冲成窟窿的所在,此时不知怎的,已成了一个很大的透明窟窿。悬皮屋梁都断了,已经在生机绝望的时候,忽然看见了这一条生路,教他如何能不喜煞呢?既有这现成的透明窟窿,要冲出去,便是很容易的事了。陆小青抖擞精神,双脚一垫,身体就从窟窿里窜到了瓦面。
  脚才立住,猛听得背后有人说道:“不肯在这里出家,倒是一条好汉。”陆小青惊魂初定,听得背后有人,又是一惊不小。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材不大的人,神气很安闲的立在瓦上。
  此时月已落山,这人又背立着,猝然看不清面貌。但是顶上有发,知道不是和尚。然而陆小青自忖:没有好武艺的朋友前来相救,并且也没有知道他在红莲寺借宿的事,逆料这说话的,必是与寺里和尚一类的人。觉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当即折转身来,打算向这人一脚踢去。这人从容避开一步,笑道:“我是救你的恩人,你反认做害你的仇人,怪道那老贼秃骂你狗咬吕洞宾,颠倒不识好人。你瞧罢,追赶你的来了!”说时,手向对面屋上一指,陆小青看时,果见有三个大袖光头的人影,从对面屋上飞也似的向这边风上扑来,手中都操着明晃晃的单刀。陆小青道:“我们从这边走罢!”这人道:“不行!你不见吗?这边屋上也有人来了。”这人没说的时候,陆小青眼睛虽望着这边,只因这边是背月光的地方,甚是黑暗,并不曾看出有人上来。经这人一说破,即见四个光头,正冒上房檐,东张西望的寻觅,一眼看见在这屋上,便也扑奔过来。陆小青刚要朝有月光的地方跑,免得有人黑暗处杀出,难得提防,这人已伸手牵住陆小青的衣袖道:“那边也去不得,随我来罢!”陆小青不知不觉的被这人牵得倒向黑暗处飞跑,两脚似不曾点着屋瓦。耳里分明听得背后有人追赶上来,起初还觉得很近,后来越听越远,知道追赶的脚慢,已跑的落后了。这人还牵住衣袖,跑个不止,陆小青是练童子功的人,轻身的本领,自信也不弱人。
  只是看这人的本领,却又自愧不如。一口气约莫跑了三四十里中,那怕是极陡峻的高山,就如走平地一样,一转眼就翻过山那边去了。
  直跑到东方渐次发白,这人才停步松手,向陆小青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候着罢。”说着,就路旁石上坐下来。陆小青这才对这人作揖称谢道:“请问老兄尊姓大名?何以知道我被困在红莲寺,深夜前来相救?”这人道:“我姓柳,名迟。并不是特地前来救你,是奉师傅之命,前来搭救一个很要紧的人,想不到一到红莲寺,就看见你从床上起来,走到石坪中赏月。我当时跟了你出来,就伏在东边廊庑的屋瓦上,看你正仰面对着冰轮也似的明月,好象有甚么心事的样子。
  忽然佛殿上一阵阴风吹起,登时琉璃灯下,现出几个女鬼的阴魂来,朝着佛像礼拜,我只当你不曾看见。回头看你也正在望着殿上露出惊疑的样子,才知道你已看见了。等我再回头看殿上时,不知怎的阴魂都没有了。因你渐渐的走到东边廊底下去,我在瓦上伏着,看不见你,只得到檐边伸出头来看。那时还在上半夜,月亮不曾偏西,我才一伸头,就见我自己的影子照在地下,恐怕被你看出,连忙缩转身伏着。看殿上的鬼影又出现了,正待仔细定睛。因见你已从廊下走出来,我疑心你是看见了照在地上的人影,出来向屋瓦上寻觅的,逆料你不抬头朝我看则已,若朝我一看,我必无处藏形。那时也顾不得再看殿上的鬼影了,慌忙从屋脊背后,飞上正殿。不留神一脚下重了些,碎了一片瓦,随即看你听了瓦声,有甚么举动?只见你并不抬头,两眼呆呆的望着佛殿上,似乎看了可惊的事,怔住了的一般,随即就见你向殿上走去。
  “我这时在佛殿的屋脊上,又不能看见你到殿上的举动,知道你毫不疑心屋上有我,正在见鬼的时候,只要我不再踏着瓦响,你是不会回头寻觅的,因大胆飞到佛殿对面的屋上,看你果然全不觉得屋上有人,一心一意的在殿上张望,料知你是寻觅那些阴魂的去向。你点烛照莲台的时候,我虽离那莲台很远,然那莲台是多少莲瓣合成的,我一望便知道,大小共一百零八瓣。这是我从小练就的这种眼力。你照到莲台后去了,我在对面又看不见,明知那莲台内必有机关,不亲眼察看一番,我是奉命特为这事来的,怎能放心得下?虽不认识你是何等人,然见你的胆量很大,处那种可怕的境遇,并不惊慌失措,反能从容点起烛来,从莲台上寻觅破绽,可知你也是一个有心人,我便存心想结识你。
  “正在打算也到佛殿上来,忽一眼看到佛像顶上,仿佛有一个黑东西动了一动,接着就见那个老贼秃从佛殿正梁旁边,钻到了屋上。原来佛像极高,头抵着正梁,佛像里面大约是空的,老贼秃在里面,必已看见你用烛照看莲台。我伏的地方,因比佛殿低了许多,恐怕被老贼秃看见,惟有紧紧伏着不敢动。再看你已慌里慌张的将烛吹灭了,仍插在原处,径回睡的那房里去。老贼秃的身法很快,他在屋上,你在地下,同时向那房里走。他却先到,在你床缘上坐着。我也跟着在屋上细听,你两人所说的话,我句句都听明白的。只不知道你的能为毕竟怎样,及见他举刀劈你,你居然伸膀膊迎上去,正想因此看看你的能力,不知那老贼秃陡然想起了甚么事,无端叫一声哎呀,掣缅刀便往外跑。我不敢耽误,紧跟着出来,只见他跑到佛殿的莲台前面,一霎眼就不知去向了。我也到莲台背后,揭开一片摇得动的莲瓣,向里看了一看,只觉有一股尸臭味冲出来,里面黑漆也似的看不见甚么。我奉命要救的人,终不知在甚么地方,但是尚又惦记着你,被困得不能出来,回到你睡房的屋上,你正冲那一下没有冲出来。我将悬皮屋弄断后,想向你打个招呼,因见老贼统率十来个和尚其势汹汹的奔来,恐怕开口被他们听见,有碍我的大事。心想瓦上有那么大的一个窟窿,料你不至看不出,所以只在窟窿旁边静等,不一会,你就冲出来了。我的眼睛比你的明亮,他们从那边追来,我很远就看见了。若不向无人之处夺逃。被他们堵住了,也很危险。你手无寸铁,我也是赤手空拳。”陆小青听了这些话,才恍然大悟,正待问柳迟奉命来救的是谁?在这里等候那个?猛听得有人说着说来了。柳迟即起身笑道:“来了,来了!”不知来了甚么人?且待第七十六回再说。
  第七十六回 坐渡船妖僧治恶病 下毒药逆子受天刑
  话说陆小青看见柳迟起身说:“来了,来了!”即抬头看前面,只见一行来了九个人。一个武官装束,年约四十多岁,生得浓眉巨眼,膀阔腰圆,面上很带着忧愁的样子。无论甚么人一望,便可以看得出他有很重大的心事。同行的八个人,一色身穿得胜马褂,头戴卷边大草帽,背上斜插一把单刀,刀柄红绸飘拂,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好像就要去冲锋陷阵的一般。那武官装束的人在前面走着,并不注意柳、陆二人。渐渐走近跟前,将要走过了,柳迟才挡住去路,问道:“你们是从湖南巡抚部院来的么?”那武官低头见柳、陆二人年纪又小,衣服又平常,说话更率直没有礼貌,官场中的势利眼睛,哪里瞧得起这们两个人物。随将那副卷帘式的面孔往下一沉,两只富贵眼向上一翻,说道:“你管我们是哪里来的干甚么?”八个带刀的兵士,以为柳、陆二人不是善类,当即一字儿排着包围上来,来势都很凶恶。柳迟一看这情形,连忙拉着陆小青往旁边让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怪我不该多管闲事,请快去送死罢。明年今日,我准来扰你们的抓周酒!”湖南的风俗,小儿满周岁的这一日,照例用一个木盘,里面陈列士农工商所用的小器具,以及吃的糖果,当着亲戚六眷,给这个周岁小儿伸手到盘里去抓。看抓着甚么,便说这小儿将来必是这一途的人物。那时风俗重读书人,小几抓着笔墨书本的最好。这种办法,谓之“抓周”。抓周的这日,是要办酒席款待亲戚六眷的,吃这种酒席,叫做吃“抓周酒”。柳迟一时气不过,对那武官说出这话来,只把那武官和八个兵士都气得顿时横眉竖目,怒气如雷。
  那武官忽然指挥着八个兵士,喝道:“且把这两个混帐忘八蛋捆起来,回头送到长沙县衙里去,每一个的狗腿上,挖他两个大窟窿。这时候没有闲工夫和他们多说。”八个兵士真个如奉了将军令,一齐张手来捉。本来八个兵士不是柳、陆二人的对手,加以八人欺柳、陆年轻,不看在眼里,以为荞麦田捉乌龟,手到擒来,算不了一回事。谁知八人才一拥上前,连手都不曾沾着柳、陆二人的身,早被陆小青三拳两脚,将奋勇上前的几个打跌了。立在后面的几个,不由得吓得呆了,不敢再上前讨打。只圆睁着眼看陆小青,倒安闲自在的,不像曾与人厮打的样子。柳迟笑嘻嘻的说道:“你偏有这些精神和他们纠缠,他们今日起得太早,敢莫是遇见鬼了。不过一会儿工夫,好歹都要去送死的,这时把他们打倒干甚么呢?”
  陆小青也笑道:“谁值得去打倒他们,他们自己和喝醉了酒的一样,一个个立脚不住,只怕真是起得太早了,想在这地下睡一睡。”
  那武官看了柳陆二人的言语举动,心里甚是纳罕。不过做官的人,只惯受人奉承,不惯受人凌辱,今见手下的兵被这两个不足轻重的青年打跌了几个,那里按纳得住心头火起?一叠连声的催促这几个不曾跌倒的兵士动手捕捉。这几个兵士不敢违抗,都从背上拔下单刀来。这几个跌倒在地的,因身上没有受伤,倒地一个翻身,又跳起来了,也将单刀拔下,齐吼一声“杀”,刀光如闪电一般的飞舞过来。陆小青忽想起刚才听得柳迟说,在红莲寺将与知客老和尚动手的时候,正想看他的本领如何,叵耐那老和尚一刀不曾劈下,就“哎呀”了一声,无端将刀掣回去跑了的话,有心想在这时候显点儿能力给柳迟看。喜得是八月间天气,身上穿的是单衣,乘那些兵士正在拔刀的时候,故意将上身脱下来,露出一身枯蜡也似的瘦骨,两条胳膊就和两根枯柴梗一般。
  连骨朵缝里都寻不出一点儿肉。肋条骨一道一道的排列着,仿佛是纱厂的铁丝灯笼。柳迟虽也是瘦弱身体,然看了陆小青这般鸡骨撑持的样子,反觉得自己是很肥壮的了。那些兵士一见陆小青消瘦得如此可怜,倒吓了一跳。
  原是各人舞动手中单刀,待没头没脑劈杀下去的,及见是这们一个骨朵架子,都不知不觉的手软起来。有一个兵士用刀指着陆小青,先开口说道:“你自己也不去撒一泡尿照照,看你这种的样子,是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枯骨,真是豆腐进厨房,不是用刀的菜。”陆小青听了,忍不住生气说道:“我本来不曾惹你们,你们要不自量来和我动手,此时自知斗不过我,却又做出假惺惺的样子。我瘦虽瘦,结实倒很结实。你们有气力尽管砍过来,避让一下的,也不算是好汉。来罢!”说罢,将两条柴梗般的胳膊向左右张开来,挺着胸膛等他们砍杀。那些兵士平日虽是狗仗人势,凶恶非常,只是对于无冤无仇的人,是这般脱了衣服,等待他们砍杀,倒真有些不敢下手。
  一个个擎着刀,望着陆小青发怔。陆小青忿不过,只将身体一缩,便溜到了一个兵士身边,如从兵器架上取兵器似的,毫不费力就夺了一把单刀在手,随即旋舞了几下,逼得那些兵士纷纷退后。
  陆小青忽然挺身立着,说道:“你们不用害怕倒躲。我若有意杀你们,你们便插翅也飞不了。你们因见我的身体瘦弱,以为禁不起一刀,我就借这把刀,劈给你们看看。”旋举起刀来,刀口对准他自己的额头,猛力一刀劈下去,同时将额头往上一迎,只听得“哧”的一声响,和砍在棉花包上相似,砍着的所在,一些儿痕迹没有。接连砍了几刀,才换过手来,在周身都砍了一遍。将刀向那兵士跟前一掷道:“这刀是一块死铁造的,太不中用了,你拾去瞧罢。”那兵士连忙弯腰拾起来看时,只见刀口全卷过来了,都惊得吐舌摇头,同声说好厉害。柳迟笑道:“你们这种刀,真是截豆腐都嫌太钝了,带在身边做甚么,不是丢你祖宗十八代的人吗?”
  那武官看了陆小青的举动,听了柳迟的言语,那种不屑和小百姓说话的傲慢态度,不因不由的取消了。那一双翻起来朝天的势利眼,也不因不由的低下来活动了,他们这种在官场中混惯了的人,转脸比甚么都快,那武官只念头一转,脸上便登时换过了一副神气,对八个正在吐舌摇头的兵士喝道:“还不快给我滚开些,你们跟我在外面混了这们多年,怎么还一点儿世情不懂得?
  冤枉生了两只眼睛,在你们的脸上,全不认识英雄。这两位都是有大本领的英雄,你们居然敢当面无礼。幸亏今日有我一同出来,若不然,你们不到吃了大苦头,哪里会知道两位的能耐。“八个兵士好像领会了那武官说这粗话的用意,一片声应是,都忙着将刀插入鞘内,诚惶诚恐的垂手站着。那武官拿出神气十足的样子,望了兵士几眼,好像竭力表示他不满意兵士刚才的举动,尚有余怒未息的模样。这几眼只望得八个兵士,都似乎在那里打寒噤,那武官这才觉得显出他自己的威仪了。回过头来,赶紧又换过一副堆笑的面孔,打算向柳、陆二人说话。谁知柳迟已拉着陆小青的手,说道:”我们走罢,弄得不好,说不定又要把我们捆送到长沙县里去。我们的腿子要紧,若真个打成两个大窟窿,还能走路吗?“二人才走了几步,那武官已抢到面前陪笑拱说道:”两位不要生气,只怪我肉眼凡夫,错认两位是青皮光棍一类的人,所以对两位说了些无礼的话,并且还有一个缘因,得请两位原谅。
  “我此刻正是有极重大的事在心里,很不耐烦,偏巧两位挡住去路,问出来的话,又恰好触动了我的心事,使我登对更不耐烦起来,若在平日,就是两位问我甚么话,我也决不至无端出恶言恶语来回答。我于今得请教两位贵姓台甫?从哪里来?怎么知道我们是从湖南巡抚部院来的?”
  柳迟指着陆小青说道:“这位老兄,我也是昨夜才会着,因见面仓卒,至今还不曾请教他的姓名。
  不过能在无意中遇着这样一个人物,确是天假其缘,大非易事。“陆小青趁此便将自己的姓名履历简单说了几句。柳迟也将姓名说了道:”我昨日奉了我师傅的命,教我到红莲寺救一个贵人,说那贵人已在红莲寺被困三日夜了。若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能救,只须回头向长沙这条路上行五十里等候,自有湖南巡抚部院的人来,可以与他们商量救法。至于在红莲寺被困三日夜的,究竟是甚么人?我师傅不肯说,只说是五十多岁的一个贵人,被困在红莲寺的事,是不能给外人知道的而已。“
  那武官听了,很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问道:“贵老师尊姓大名?我确是从巡抚部院到这里来,只是昨夜三更过后才动身,临行除了院内几个重要的人,没外人知道。贵老师怎么能在我未动身之前,就教足下到这里等候呢?”柳迟笑道:“我师傅的大名,在南七省我敢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江湖上人都称他老人家为‘金罗汉’的吕爷爷。他老人家道法高深,千里以外的事,都能明如观火,何况就在眼前的事?”
  那武官更现出惊讶的样子,问道:“是金罗汉吕宣良吗?”柳迟道:“怎么不是,你也认识么?”那武官——“哎呀”了一声道:“这就奇了,这就奇到极处了!”柳迟看了那武官十二分惊诧的神气,也不由得惊诧起来问道:“这话怎么说,有甚么奇到极处?”那武官自言自语的说道:“只怕这个金罗汉,不就是那个金罗汉。”柳迟不悦道:“普天之下,只有我师傅吕爷爷配称金罗汉,没有第二个人配称金罗汉,也没第二人敢称金罗汉。你何以见得不就是那个金罗汉?
  你所知道的那个金罗汉,究竟是甚么样子呢?“那武官道:”那个金罗汉,我只知道姓吕名宣良。
  甚么样子,我却不曾见过,不得而知。但知道那金罗汉有两只极大的神鹰做徒弟,片刻也不离身。“柳迟笑道:”原来你所知道的,也不过如此。我师傅金罗汉,正是养了两只极大的神鹰,也是片刻不离左右,不知你何以会疑心恐怕不就是那个?“
  那武官又陪着笑,说道:“足下不要因我的话说的不好生气,且待我将缘因说出来,足下自然不怪我疑心不就是那个金罗汉。
  我姓赵,名振武,是巡抚部院里的中军官。我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听得家里的人说,我高祖赵星桥在湖南做巡抚的时节,有一个年约七八十岁的老和尚,生得体魄魁梧,态度潇洒。头戴昆卢冠,身披大红袈裟。左手托一个石臼也似的紫色钵盂,右手握一柄三尺来长的铁如意。估计那铁如意足有百多斤轻重,那和尚握在手中,行若无事的样子。从岳麓山那边坐一只渡船过来,到城里化缘。一不要钱,二不要米,不论贫富人家,都只化一碗白米饭,便高声念一句‘阿弥陀佛’,用铁如意在钵盂边上轻敲一下。一到黄昏时候,仍坐渡船过河到岳麓山那边去了。每日是这般来城里募化,有人问他,是哪个寺里的和尚?法名甚么?他说:老僧素来山行野宿,随遇而安,没有一定的寺院。一心在深山修炼,不与世人往来。因此名字多年不用,早已忘记叫甚么了。
  有人问他:从甚么地方,在甚么时候到岳麓山来的?他说,全世都任意游行,只知道从某世界游到某世界,在这一个婆娑世界之中,却不能记忆小地名。此地在婆娑世界中,叫甚么地名,老僧并不知道,那时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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