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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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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击。杨铁心腕上一阵酸麻,五指登时无力,匕首已被他
夹手夺去。
郭啸天在旁看得大惊,心想义弟是名将之后,家传的武
艺,平日较量武功,自己尚稍逊他一筹,这道人却竟视他有
如无物,刚才这一手显然是江湖上相传的“空手夺白刃”绝
技,这功夫只曾听闻,可从来没见过,当下惟恐义弟受伤,俯
身举起板凳,只待道人匕首刺来,就举凳去挡。
谁知那道人并不理会,拿起匕首一阵乱剁,把人心人肝
切成碎块,跟着一声长啸,声震屋瓦,提起右手,一掌劈将
下来,腾的一声,桌上酒杯菜盆都震得跳了起来,看那人头
时,已被他手掌击得头骨碎裂,连桌子中间也裂开一条大缝。
两人正自惊疑不定,那道人喝道:“无耻鼠辈,道爷今日
大开杀戒了!”
杨铁心怒极,哪里还忍耐得住,抄起靠在屋角里的铁枪,
抢到门外雪地里,叫道:“来来来,教你知通杨家枪法的厉害。”
那道人微微冷笑,说道:“凭你这为虎作伥的公门鼠辈也配使
杨家枪!”纵身出门。
郭啸天见情势不妙,奔回家去提了双戟,只见那道人也
不拔剑,站在当地,袍袖在朔风里猎猎作响。杨铁心喝道:
“拔剑吧!”那道人道:“你两个鼠辈一齐上来,道爷也只是空
手对付。”
杨铁心使个旗鼓,一招“毒龙出洞”,枪上红缨抖动,卷
起碗大枪花,往道人心口直搠过去。那道人一怔,赞道:“好!”
身随枪走,避向左侧,左掌翻转,径自来抓枪头。
杨铁心在这杆枪上曾苦下幼功,深得祖传技艺。要知杨
家枪非间小可,当年杨再兴凭一杆铁枪,率领三百宋兵在小
商桥大战金兵四万,奋力杀死敌兵二千余名,刺杀万户长撒
八孛堇、千户长、百户长一百余人,其时金兵箭来如画,他
身上每中一只敌箭,随手折断箭干再战,最后马陷泥中,这
才力战殉国。金兵焚烧他的尸身,竟烧出铁箭头二升有余。这
一仗杀得金兵又敬又怕,杨家枪法威震中原。
杨铁心虽然不及先祖威勇,却也已颇得枪法心传,只见
他攒、刺、打、挑、拦、搠、架、闭,枪尖银光闪闪,枪缨
红光点点,好一路枪法!
杨铁心把那枪使发了,招数灵动,变幻巧妙。但那道人
身随枪走,趋避进退,却哪里刺得着他半分?七十二路杨家
枪法堪堪使完,杨铁心不禁焦躁,倒提铁枪,回身便走,那
道人果然发足追来。杨铁心大喝一声,双手抓住枪柄,斗然
间拧腰纵臂,回身出枪,直刺道人面门,这一枪刚猛狠疾,正
是杨家枪法中临阵破敌、屡杀大将的一招“回马枪”。当年杨
再兴在降宋之前与岳飞对敌,曾以这一招刺杀岳飞之弟岳翻,
端的厉害无比。
那道人见一瞬间枪尖已到面门,叫声:“好枪法!”双掌
合拢,拍的一声,已把枪尖挟在双掌之间。杨铁心猛力挺枪
往前疾送,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得大惊,奋起平生之力往里
夺回,枪尖却如已铸在一座铁山之中,哪里更拉得回来?他
胀红了脸连夺三下,枪尖始终脱不出对方双掌的挟持。那道
人哈哈大笑,右掌忽然提起,快如闪电般在枪身中间一击,格
的一声,杨铁心只觉虎口剧痛,急忙撒手,铁枪已摔在雪地
之中。
那道人笑道:“你使的果然是杨家枪法,得罪了。请教贵
姓。”杨铁心惊魂未定,随口答道:“在下姓杨,草字铁心。”
道人道:“杨再兴杨将军是阁下祖上吗?”杨铁心道:“那是先
曾祖。”
那道人肃然起敬,抱拳道:“适才误以为两人乃是歹人,
多有得罪,却原来竟是忠良之后,实是失敬,请教这位高姓。”
郭啸天道:“在下姓郭,贱字啸天。”杨铁心道:“他是我的义
兄,是梁山泊好汉赛仁贵郭盛头领的后人。”那道人道:“贫
道可真鲁莽了,这里谢道。”说着又施了一礼。
郭啸天与杨铁心一齐还礼,说道:“好说,好说,请道长
入内再饮三杯。”杨铁心一面说,一面拾起铁枪。道人笑道:
“好!正要与两位喝个痛快!”
包惜弱挂念丈夫与人争斗,提心吊胆的站在门口观看,见
三人释兵言欢,心中大慰,忙入内整治杯盘。
三人坐定,郭杨二人请教道人法号。道人道:“贫道姓丘
名处机……”杨铁心叫了一声:“啊也!”跳起身来。郭啸天
也吃了一惊,叫道:“遮莫不是长春子吗?”丘处机笑道:“这
是道侣相赠的贱号,贫道愧不敢当。”郭啸天道:“原来是全
真派大侠长春子,真是有幸相见。”两人扑地便拜。
丘处机急忙扶起,笑道:“今日我手刃了一个奸人,官府
追得很紧,两位忽然相招饮酒,这里是帝王之都,两位又不
似是寻常乡民,是以起了疑心。”郭啸天道:“我这兄弟性子
急躁,进门时试了道长一手,那是更惹道长起疑了。”丘处机
道:“常人手上哪有如此劲力?我只道两位必是官府的鹰犬,
乔装改扮,在此等候,要捉拿贫道。适才言语无礼,实是鲁
莽得紧。”杨铁心笑道:“不知不怪。”三人哈哈大笑。
三人喝了几杯酒。丘处机指着地下碎裂的人头,说道:
“这人名叫王道乾,是个大大的汉奸。去年皇帝派他去向金主
庆贺生辰,他竟与金人勾结,图谋侵犯江南。贫道追了他十
多天,才把他干了。”杨郭二人久闻江湖上言道,长春子丘处
机武功卓绝,为人侠义,这时见他一片热肠,为国除奸,更
是敬仰。两人乘机向他讨教些功夫,丘处机详为点拨。
杨家枪法虽是兵家绝技,用于战场上冲锋陷阵,固是所
向无敌,当者披靡,但以之与武学高手对敌,毕竟颇为不足。
丘处机内外兼修,武功虽然尚未登峰造极,却也已臻甚高境
界,杨铁心又如何能与他拆上数十招之多?却是丘处机见他
出手不凡,心中暗暗称奇,有意引得他把七十二路枪法使完,
以便确知他是否杨家嫡传,要是真的对敌,数招之间就已把
他铁枪震飞了;当下说明这路枪法的招数本意用于马上,若
是步战,须当更求变化,不可拘泥成法。杨郭二人听得不住
点头称是。杨家枪是传子不传女的绝艺,丘处机所知虽博,却
也不明枪法中的精奥,当下也向杨铁心请教了几招。
三人酒酣耳热,言谈甚是投机。杨铁心道:“我们兄弟两
人得遇道长,真是平生幸事。道长可能在舍下多盘桓几日吗?”
丘处机正待答话,忽然脸色一变,说道:“有人来找我了。不
管遇上甚么事,你们无论如何不可出来,知道吗?”郭杨二人
点头答应。丘处机俯身拾起人头,开门出外,飞身上树,躲
在枝叶之间。
郭杨二人见他举动奇特,茫然不解。这时万籁无声,只
听得门外朔风虎虎,过了一阵,西面传来隐隐的马蹄之声,杨
铁心道:“道长的耳朵好灵。”又想:“这位道长的武功果然是
高得很了,但若与那跛子曲三相比,却不知是谁高谁下?”又
过一会,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风雪中十余骑急奔而来,乘
客都是黑衣黑帽,直冲到门前。
当先一人突然勒马,叫道:“足迹到此为止。刚才有人在
这里动过手。”后面数人翻身下马,察看雪地上的足迹。
为首那人叫道:“进屋去搜!”便有两人下马,来拍杨家
大门。突然间树上掷下一物,砰的一声,正打在那人头上。这
一掷劲力奇大,那人竟被此物撞得脑浆迸裂而死。众人一阵
大哗,几个人围住了大树。一人拾起掷下之物,惊叫:“王大
人的头!”
为首的那人抽出长刀,大声吆喝,十余人把大树团团围
住。他又是一声口令,五个人弯弓搭箭,五枝羽箭齐向丘处
机射去。
杨铁心提起铁枪要出屋助战,郭啸天一把拉住,低声道:
“道长叫咱们别出去。要是他寡不敌众,咱们再出手不迟。”话
声甫毕,只见树上一枝羽箭飞将下来,却是丘处机闪开四箭,
接住了最后一箭,以甩手箭手法投掷下来,只听得“啊”的
一声,一名黑衣人中箭落马,滚入了草丛之中。
丘处机拔剑跃下,剑光起处,两名黑衣人已然中剑。为
首的黑衣人叫道:“好贼道,原来是你!”刷刷刷三枝短弩随
手打出,长刀劈风,勒马冲来。丘处机剑光连闪,又是两人
中剑落马。杨铁心只看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心想自己也练
得十年武艺。但这位道爷出剑如此快法,别说抵挡,连瞧也
没能瞧清楚,刚才如不是他手下容情,自己早就死于非命了。
但见丘处机来去如风,正和骑马使刀那人相斗,那使刀
的也甚了得,一柄刀遮架砍劈,甚为威猛。再斗一阵,郭杨
两人已看出丘处机存心与他缠斗,捉空儿或出掌击、或以剑
刺,杀伤对方一人,用意似要把全部来敌一鼓歼灭,生怕伤
了为头之人,余党一哄而散,那就不易追杀了。
只过半顿饭时间,来敌已只剩下六七名。那使刀的知道
不敌,一声呼哨,双腿一夹,拨转马头就逃。丘处机左掌前
探,已拉住他的马尾,手上一用劲,身子倏地飞起,还未跃
上马背,一剑已从他后心插进,前胸穿出。丘处机抛下敌尸,
勒缰控马,四下兜截赶杀,只见铁蹄翻飞,剑光闪烁,惊呼
骇叫声中,一个个尸首倒下,鲜血把白雪皑皑的大地片片染
红。
丘处机提剑四顾,惟见一匹匹空马四散狂奔,再无一名
敌人剩下,他哈哈大笑,向郭杨二人招手道:“杀得痛快吗?”
郭杨二人开门出来,神色间惊魂未定。郭啸天道:“道长,
那是些甚么人?”丘处机道:“你在他们身上搜搜。”
郭啸天往那持刀人身上抄摸,掏出一件公文来,抽出来
看时,却是那装狗叫的临安府赵知府所发的密令,内称大金
国使者在临安府坐索杀害王道乾的凶手,着令捕快会同大金
国人员,克日拿捕凶手归案。郭啸天正自看得愤怒,那边杨
铁心也叫了起来,手里拿着几块从尸身上检出来的腰牌,上
面刻着金国文字,却原来这批黑衣人中,有好几人竟是金兵。
郭啸天道:“敌兵到咱们国境内任意逮人杀人,我大宋官
府竟要听他们使者的号令,那还成甚么世界?”杨铁心叹道:
“大宋皇帝既向金国称臣,我文武百官还不都成了金人的奴才
吗?”丘处机恨恨的道:“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可是一见了
害民奸贼、敌国仇寇,贫道竟是不能手下留情。”郭杨二人齐
声道:“杀得好,杀得好!”
小村中居民本少,天寒大雪,更是无人外出,就算有人
瞧见,也早逃回家去闭户不出,谁敢过来察看询问?杨铁心
取出锄头铁锹,三人把十余具尸首埋入一个大坑之中。
包惜弱拿了扫帚扫除雪上血迹,扫了一会,突觉血腥之
气直冲胸臆,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呀的一声,坐倒在雪地之
中。杨铁心吃了一惊,忙抢过扶起,连声问道:“怎么?”包
惜弱闭目不答。杨铁心见她脸如白纸,手足冰冷,心里十分
惊惶。
丘处机过来拿住包惜弱右手手腕,一搭脉搏,大声笑道:
“恭喜,恭喜!”杨铁心愕然道:“甚么?”这时包惜弱“嘤”了
一声,醒了过来,见三个男人站在周身,不禁害羞,忙回进
屋内。
丘处机微笑道:“尊夫人有喜啦!”杨铁心喜道:“当真?”
丘处机笑道:“贫道平生所学,稍足自慰的只有三件。第一是
医道,炼丹不成,于药石倒因此所知不少。第二是做几首歪
诗,第三才是这几手三脚猫的武艺。”郭啸天道:“道长这般
惊人的武功若是三脚猫,我兄弟俩只好说是独脚老鼠了!”三
人一面说笑,一面掩埋尸首。掩埋完毕后入屋重整杯盘。丘
处机今日一举杀了不少金人,大畅心怀,意兴甚豪。
杨铁心想到妻子有了身孕,笑吟吟的合不拢口来,心想:
“这位道长会做诗,那是文武双全了。”说道:“郭大嫂也怀了
孩子,就烦道长给取两个名字好吗?”丘处机微一沉吟,说道:
“郭大哥的孩子就叫郭靖,杨二哥的孩子叫作杨康,不论男女,
都可用这两个名字。”郭啸天道:“好,道长的意思是叫他们
不忘靖康之耻,要记得二帝被虏之辱。”
丘处机道:“正是!”伸手入怀,摸出两柄短剑来,放在
桌上。这对剑长短形状完全相同,都是绿皮鞘、金吞口、乌
木的剑柄。他拿起杨铁心的那柄匕首,在一把短剑的剑柄上
刻了“郭靖”两字,在另一把短剑上刻了“杨康”两字。
郭杨二人见他运剑如飞,比常人写字还要迅速,刚刚明
白他的意思,丘处机已刻完了字,笑道:“客中没带甚么东西,
这对短剑,就留给两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吧。”郭杨两人谢了接
过,抽剑出鞘,只觉冷气森森,剑刃锋利之极。
丘处机道:“这对短剑是我无意之中得来的,虽然锋锐,
但剑刃短了,贫道不合使,将来孩子们倒可用来杀敌防身。十
年之后,贫道如尚苟活人世,必当再来,传授孩子们几手功
夫,如何?”郭杨二人大喜,连声称谢。丘处机道:“金人窃
据北方,对百姓暴虐之极,其势必不可久。两位好自为之吧。”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开门走出。郭杨二人待要相留,却见
他迈步如飞,在雪地里早已去得远了。
郭啸天叹道:“高人侠士总是这样来去飘忽,咱们今日虽
有幸会见,想多讨教一点,却是无缘。”杨铁心笑道:“大哥,
道长今日杀得好痛快,也给咱们出了一口闷气。”拿着短剑,
拔出鞘来摩挲剑刃,忽道:“大哥,我有个傻主意,你瞧成不
成?”
郭啸天道:“怎么?”杨铁心道:“要是咱们的孩子都是男
儿,那么让他们结为兄弟,倘若都是女儿,就结为姊妹
……”郭啸天抢着道:“若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妻。”两
人双手一握,哈哈大笑。
包惜弱从内堂出来,笑问:“甚么事乐成这个样子?”杨
铁心把刚才的话说了。包惜弱脸上一红,心中也甚乐意。
杨铁心道:“咱们先把这对短剑掉换了再说,就算是文定
之礼。如是兄弟姊妹,咱们再换回来。要是小夫妻么……”郭
啸天笑道:“那么对不起得很,两柄剑都到了做哥哥的家里
啦!”包惜弱笑道:“说不定都到做兄弟的家里呢。”当下郭杨
二人换过了短剑。其时指腹为婚,事属寻常,两个孩子未出
娘胎,双方父母往往已代他们定下了终身大事。
郭啸天当下拿了短剑,喜孜孜的回家去告知妻子。李萍
听了也是喜欢。
杨铁心把玩短剑,自斟自饮,不觉大醉。包惜弱将丈夫
扶上了床,收拾杯盘,见天色已晚,到后院去收鸡入笼,待
要去关后门,只见雪地里点点血迹,横过后门。她吃了一惊,
心想:“原来这里还有血迹没打扫干净,要是给官府公差见到,
岂不是天大一桩祸事?”忙拿了扫帚,出门扫雪。
那血迹直通到屋后林中,雪地上留着有人爬动的痕迹,包
惜弱愈加起疑,跟着血迹走进松林,转到一座古坟之后,只
见地下有黑黝黝的一团物事。
包惜弱走进一看,赫然是具尸首,身穿黑衣,就是刚才
来捉拿丘处机的人众之一,想是他受伤之后,一时未死,爬
到了这里。她正待回去叫醒丈夫出来掩埋,忽然转念:“别鬼
使神差的,偏偏有人这时过来撞见。”鼓起勇气,过去拉那尸
首,想拉入草丛之中藏起,再去叫丈夫。不料她伸手一拉,那
尸首忽然扭动,跟着一声呻吟。
包惜弱这一下吓得魂飞天外,只道是僵尸作怪,转身要
逃,可是双脚就如钉在地上一般,再也动弹不得。隔了半晌,
那尸首并不再动,她拿扫帚去轻轻碰触一下,那尸首又呻吟
了一下,声音甚是微弱,她才知此人未死。定睛看时,见他
背后肩头中了一枝狼牙利箭,深入肉里,箭枝上染满了血污。
天空雪花兀自不断飘下,那人全身已罩上了薄薄一层白雪,只
须过得半夜,便冻也冻死了。
她自幼便心地仁慈,只要见到受了伤的麻雀、田鸡、甚
至虫豸蚂蚁之类,必定带回家来妥为喂养,直到伤愈,再放
回田野,若是医治不好,就会整天不乐,这脾气大了仍旧不
改,以致屋子里养满了诸般虫蚁、小禽小兽。她父亲是个屡
试不第的村学究,按着她性子给她取个名字,叫作惜弱。红
梅村包家老公鸡老母鸡特多,原来包惜弱饲养鸡雏之后,决
不肯宰杀一只,父母要吃,只有到市上另买,是以家里每只
小鸡都是得享天年,寿终正寝。她嫁到杨家以后,杨铁心对
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十分怜爱,事事顺着她的性子,杨家的
后院里自然也是小鸟小兽的天下了。后来杨家的小鸡小鸭也
慢慢变成了大鸡大鸭,只是她嫁来未久,家中尚未出现老鸡
老鸭,但大势所趋,日后自必如此。
这时她见这人奄奄一息的伏在雪地之中,慈心登生,明
知此人并非好人,但眼睁睁的见他痛死冻死,心下无论如何
不忍。她微一沉吟,急奔回屋,要叫醒丈夫商量,无奈杨铁
心大醉沉睡,推他只是不动。
包惜弱心想,还是救了那人再说,当下捡出丈夫的止血
散金创药,拿了小刀碎布,在灶上提了半壶热酒,又奔到坟
后。那人仍是伏着不动。包惜弱扶他起来,把半壶热酒给他
慢慢灌入嘴里。她自幼医治小鸟小兽惯了的,对医伤倒也有
点儿门道,见这一箭射得极深,一拔出来只怕当时就要喷血
毙命,但如不把箭拔出,终不可治,于是咬紧牙关,用锋利
小刀割开箭旁肌肉,拿住箭杆,奋力向外一提。那人惨叫一
声,晕死了过去,创口鲜血直喷,只射得包惜弱胸前衣襟上
全是血点,那枝箭终于拔了出来。
包惜弱心中突突乱跳,忙拿止血散按在创口,用布条紧
紧扎住。过了一阵,那人悠悠醒来,可是疲弱无力,连哼都
哼不出声。
包惜弱吓得手酸足软,实在扶不动这个大男人,灵机一
动,回家拿了块门板,把那人拉到板上,然后在雪地上拖动
门板,就像一辆雪车般将他拖回家中,将他安置在柴房之中。
她忙了半日,这时心神方定,换下污衣,洗净手脸,从
瓦罐中倒出一碗适才没喝完的鸡汤,一手拿了烛台,再到柴
房去瞧那汉子。见那人呼吸细微,并未断气。包惜弱心中甚
慰,把鸡汤喂他。那人喝了半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包惜弱吃了一惊,举起烛台一瞧,烛光下只见这人眉清
目秀,鼻梁高耸,竟是个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她脸上一热,
左手微颤,晃动了烛台,几滴烛油滴在那人脸上。
那人睁开眼来,蓦见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如
波,眼光中又是怜惜,又是羞涩,当前光景,宛在梦中,不
禁看得呆了。
包惜弱低声道:“好些了吗?把这碗汤喝了吧。”那人伸
手要接,但手上无力,险些把汤全倒在身上。包惜弱抢住汤
碗,这时救人要紧,只得喂着他一口一口的喝了。
那人喝了鸡汤后,眼中渐渐现出光彩,凝望着她,显是
不胜感激。包惜弱倒给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拿了几捆稻
草给他盖上,持烛回房。
这一晚再也睡不安稳,连做了几个噩梦,忽见丈夫一枪
把柴房中那人刺死,又见那人提刀杀了丈夫,却来追逐自己,
四面都是深渊,无处可以逃避,几次都从梦中惊醒,吓得身
上都是冷汗。待得天明起身,丈夫早已下床,只见他拿着铁
枪,正用磨刀石磨砺枪头,包惜弱想起夜来梦境,吓了一跳,
忙走去柴房,推开门来,一惊更甚,原来里面只剩乱草一堆,
那人已不知去向。
她奔到后院,只见后门虚掩,雪地里赫然是一行有人连
滚带爬向西而去的痕迹。她望着那痕迹,不觉怔怔的出了神。
过了良久,一阵寒风扑面吹来,忽觉腰酸骨软,十分困倦。回
到前堂,杨铁心已烧好了白粥,放在桌上,笑道:“你瞧,我
烧的粥还不错吧?”包惜弱知道丈夫因自己怀了身孕,是以特
别体惜,一笑而坐,端起粥碗吃了起来。她想若把昨晚之事
告知丈夫,他嫉恶如仇,定会赶去将那人刺死,岂不是救人
没救彻?当下绝口不提。
忽忽腊尽春回,转眼间过了数月,包惜弱腰围渐粗,愈
来愈感慵困,于那晚救人之事也渐渐淡忘了。
这日杨氏夫妇吃过晚饭,包惜弱在灯下给丈夫缝套新衫
裤。杨铁心打好了两双草鞋,把草鞋挂到墙上,记起日间耕
田坏了犁头,对包惜弱道:“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的张木儿
加一斤半铁,打一打。”包惜弱道:“好!”杨铁心瞧着妻子,
说道:“我衣衫够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儿多歇
歇,别再给我做衣裳。”包惜弱转过头来一笑,却不停针。杨
铁心走过去,轻轻拿起她的针线。包惜弱这才伸了个懒腰,熄
灯上床。
睡到午夜,包惜弱蒙眬间忽听丈夫斗然坐起身来,一惊
而醒,只听得远处隐隐有马蹄之声,听声音是从西面东来,过
得一阵,东边也传来了马蹄声,接着北面南面都有了蹄声。包
惜弱坐起身来,道:“怎么四面都有了马?”杨铁心匆匆下床
穿衣,片刻之间,四面蹄声越来越近,村中犬儿都吠叫起来。
杨铁心道:“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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