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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3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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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七兄弟也不是初走江湖之人,这次人家竟然胡里胡涂的
栽在这无名之辈手里,流传出去,定让江湖上好汉耻笑。这
事如何善后,还得请道长示下。”
丘处机这几日也是深责自己过于鲁莽,如不是这般性急,
只消平心静气的与焦木交涉,必可弄个水落石出,当下对柯
镇恶道:“柯大哥,你说怎么办?”
柯镇恶脾气本就怪僻,瞎了双眼之后更是乖戾,这次七
兄弟被丘处机一人打倒,实是生平的奇耻大辱,再加上腿上
剑创兀自疼痛难当,气恼愈甚,当下冷笑道:“丘道长仗剑横
行天下,哪里把别人瞧在眼里?这事又何必再问我们兄弟?”
丘处机一楞,知他气愤未消,当下站起身来向七人团团
行了一礼,说道:“贫道无状,行事胡涂,实是抱愧得紧,这
里向各位谢过。”






朱聪等都还了礼。柯镇恶却装作不知,冷冷的道:“江湖
上的事,我兄弟再也没面目理会啦。我们在这里打鱼的打鱼,
砍柴的砍柴,只要道长不要再来寻事,我们总可以安安稳稳
的过这下半辈子。”
丘处机给他一顿抢白,脸上微红,默不作声,僵了一阵,
站起来道:“贫道这次坏了事,此后决不敢再踏进贵境。焦木
大师的怨仇,着落在贫道身上,我必手刃奸徒,出这口恶气。
现下贫道就此别过。”说着又是团团一揖,转身出外。
柯镇恶喝道:“且慢!”丘处机转身道:“柯大哥有何吩咐?”
柯镇恶道:“你把我们兄弟个个打得重伤,单凭这么一句话,
就算了事吗?”丘处机道:“柯大哥意思怎样?贫道只要力所
能及,无有不遵。”
柯镇恶低沉了声音道:“这口气我们咽不下去,还求道长
再予赐教。”
江南七怪虽然行侠仗义,却是个个心高气傲,行止怪异,
要不怎会得了“七怪”的名头?他们武功既高,又是人多势
众,在武林中与人争斗从未吃过亏。当年与淮阳帮失和动手,
七个人在长江边上打败了淮阳帮的一百多条好汉,其时韩小
莹年纪尚幼,却也杀了两名敌人,江南七怪,端的是名震江
湖。这一次败在丘处机一人手里,自是心情异常难堪。何况
焦木是七怪的好友,不幸遭难,也可说是由丘处机行事鲁莽
而起。可是法华寺中明明藏着女人,而且确是郭啸天的遗孀,
这一节是己方理亏,江南七怪却又置之不理了。
丘处机道:“贫道中了暗器,要不是柯大哥赐予解药,这
时早登鬼域。咱们双方拚斗了一场,贫道宁愿认输。”柯镇恶






道:“既是如此,你把背上长剑留下,就让你走。”他明知此
时若再动手,己方只韩氏兄妹能够下场,胜负之数那也不用
提了,但说就此罢休,宁可七怪一齐命丧于他剑底。
丘处机怒气上冲,心想:“我给你们面子,已给得十足,
又已赔罪认输,还待怎的?”当下说道:“这是贫道护身的兵
器,就如柯大哥的铁杖一般。”柯镇恶大声道:“你讥笑我眼
盲吗?”丘处机道:“不敢。”柯镇恶怒道:“现下咱们大家受
伤,难决胜负。明年今日,请道长再在醉仙楼相会。”
丘处机眉头一皱,心想这七怪并非歹人,我何苦与他们
争这闲气?那日焦木死后,韩宝驹从铜缸中脱身而出,如要
杀我,易如反掌。再说这件事总究是自己莽撞了,大丈夫是
非分明,错了便当认错,但如何摆脱他们的纠缠,却也不易,
沉吟了一会儿,心念一动,说道:“各位既要与贫道再决胜负,
也无不可,只是办法却要由贫道规定。否则的话,贫道在醉
仙楼头斗酒,已输了给朱二侠:法华寺较量武功,又输了给
七位,连输两场。第三场仍然是输,那也不必再比了。”
韩宝驹、韩小莹、张阿生三人当即站起,朱聪等睡在床
上,也昂起头来,齐声道:“江南七怪跟人较量,时刻与所在
向来由人选择。”
丘处机见他们如此好胜,微微一笑,道:“不论是甚么赌
法,都能听贫道的主意?”朱聪与全金发均想就算你有甚么诡
道奸计,也不致就输了给你,齐声说道:“由你说好了。”丘
处机道:“君子一言?”韩小莹接口道:“快马一鞭。”柯镇恶
还在沉吟。丘处机道:“我这主意要是各位觉得不妥,贫道话
说在先,算是我输。”这是摆明了以退为进,心知七怪要强,






决不肯轻易让他认输,柯镇恶果然接口道:“不用言语相激,
快说罢。”
丘处机坐了下来,道:“我这个法子,时候是拖得长些,
可是赌的却是真功夫真本事,并非单拚一时的血气之勇。刀
剑拳脚上争先决胜,凡是学武的个个都会。咱们都是武林中
的成名人物,决不能再像后生小子们那样不成器。”江南七怪
都想:“不用刀剑拳脚决胜负,又用甚么怪法子?难道再来比
喝酒?”
丘处机昂然道:“咱们来个大比赛,我一人对你们七位,
不但比武功,还得斗恒心毅力,斗智巧计谋,这一场大比拚
下来,要看到得头来,到底谁是真英雄真豪杰。”
这番话只听得江南七怪个个血脉贲张。
韩小莹道:“快说,快说,越难的事儿越好。”朱聪笑道:
“比赛修仙炼丹,画符捉鬼,我们可不是你道爷的对手。”丘
处机也笑道:“贫道也不会想跟朱二哥比赛偷鸡摸狗,顺手牵
羊。”韩小莹嘻嘻一笑,跟着又一迭连声的催促:“快说,快
说。”
丘处机道:“推本溯源,咱们误打误伤,是为了拯救忠义
的后代而起,那么这件事还得归结在这上面。”于是把如何结
识郭杨二人、如何追赶段天德的经过说了。江南七怪听在耳
中,不住口的痛骂金人暴虐,朝廷官吏无耻。
丘处机述毕,说道:“那段天德带出去的,便是郭啸天的
妻子李氏,除了柯大哥与韩家兄妹,另外四位都见到他们了。”
柯镇恶道:“我记得她的声音,永世不会忘记。”丘处机道:
“很好。至于杨铁心的妻子包氏,却不知落在何方。那包氏贫






道曾经见过,各位却不认得。贫道与各位赌的就是这回事。因
此法子是这样……”韩小莹抢着道:“我们七人去救李氏,你
去救包氏,谁先成功谁胜,是不是?”
丘处机微微一笑道:“说到救人吗,虽然不易,却也难不
倒英雄好汉。贫道的主意却还要难得多,费事得多。”柯镇恶
道:“还要怎地?”
丘处机道:“那两个女子都已怀了身孕,救了她们之后,
须得好好安顿,待她们产下孩子,然后我教姓杨的孩子,你
们七位教姓郭的孩子……”江南七怪听他越说越奇,都张大
了口。韩宝驹道:“怎样?”丘处机道:“过得一十八年,孩子
们都十八岁了,咱们再在嘉兴府醉仙楼头相会,大邀江湖上
的英雄好汉,欢宴一场。酒酣耳热之余,让两个孩子比试武
艺,瞧是贫道的徒弟高明呢,还是七侠的徒弟了得?”江南七
怪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丘处机又道:“要是七位亲自与贫道比试,就算再胜一场,
也不过是以多赢少,也没甚么光彩。待得贫道把全身本事教
给了一人,七位也将艺业传给一人。让他二人一对一的比拚,
那时如果贫道的徒弟得胜,七侠可非得心服口服不可。”
柯镇恶豪气充塞胸臆,铁杖重重在地下一顿,叫道:“好,
咱们赌了。”
全金发道:“要是这时候那李氏已给段天德害死,那怎么
办?”丘处机道:“这就是赌一赌运气了。天老爷要我得胜,有
甚么可说的?”
韩宝驹道:“好,救孤恤寡,本是侠义道该做之事,就算
比你不过,我们总也是作了一件美事。”丘处机大拇指一翘,






朗声道:“韩三爷说得不错。七位肯承担将郭氏的孤儿教养成
人,贫道先代死去的郭兄谢谢。”说着团团作揖。朱聪道:
“你这法子未免过于狡狯。凭这么几句话,就要我兄弟为你费
心一十八年?”
丘处机脸上变色,仰天大笑。韩小莹愠道:“有甚么好笑?”
丘处机道:“我久闻江南七怪大名,江湖上都道七侠急人之难,
真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岂知今日一见,嘿嘿!”韩宝驹与
张阿生齐声道:“怎样?”丘处机道:“这叫作浪得虚名,见面
不如闻名!”
江南七怪怒火上冲。韩宝驹在板凳上猛击一掌,正待开
言,丘处机道:“古来大英雄真侠士,与人结交是为朋友卖命,
只要是义所当为,就算把性命交给了他,又算得甚么?可不
曾听说当年荆轲、聂政,有甚么斤斤计较。朱家、郭解扶危
济困、急人之难,不见得又讨价还价了。”这番话一顿抢白,
朱聪脸上无光,心下惭愧,当即扇子一张,道:“道长说得不
错,兄弟知罪了。我们七怪担当这件事就是。”
丘处机站起身来,说道:“今日是三月廿四,十八年后的
今日正午,大伙儿在醉仙楼相会,让普天下英雄见见,谁是
真正的好汉子!”袍袖一拂,满室生风,当即扬长出门。
韩宝驹道:“我这就追那段天德去,要是给他躲进了乌龟
洞,从此无影无踪,那可要大费手脚了。”七怪中只他一人没
有受伤,当下抢出山门,跨上追风黄名驹,急去追赶段天德
和李氏。朱聪急叫:“三弟,三弟,你不认得他们啊!”但韩
宝驹性子极急,追风黄又是马如其名,果真奔驰如风,早去
得远了。






段天德拉了李萍,向外急奔,回头见寺里无人追赶出来,
这才稍觉放心,奔到河边,见到一艘小船,跳上船头,举刀
喝令船夫开船。江南是水乡之地,河道密如蛛网,小船是寻
常代步之具,犹如北方的马匹骡车一般,是以向来有“北人
乘马,南人乘船”之说。那船夫见是一个恶狠狠的武官,哪
敢违拗,当即解缆摇橹,驾船出城。
段天德心想:“我闯了这个大祸,若回临安,别的不说,
我伯父立时就要取我性命,只得且到北边去避一避风头。最
好那贼道和江南七怪都伤重身死,我伯父又气得一命呜呼,那
时再回去作官不迟。”当下督着船夫一路往北。韩宝驹的坐骑
脚程虽快,但尽在旱道上东问西找,自然寻他不着。
段天德连转了几次船,更换了身上军官装束,勒逼李萍
也换了衣衫。十多日后过江来到扬州,投了客店,正想安顿
个处所,以作暂居之计,说也凑巧,忽听到有人在向客店主
人打听自己的踪迹。段天德大吃一惊,凑眼从门缝中张望,见
是一个相貌奇丑的矮胖子和一个美貌少女,两人都是一口嘉
兴土音,料想是江南七怪中的人物,幸好扬州掌柜不大懂两
人言语,双方一时说不明白,当下急忙拉了李萍,从后门溜
了出去,雇船再行。
他不敢稍有停留,沿运河北上,一口气到了山东境内微
山湖畔的利国驿。
李萍粗手大脚,容貌本陋,这时肚腹隆起,整日价詈骂
啼哭,段天德虽是下流胚子,对之却不起非礼之心。两人日
常相对,只是相打相骂,没一刻安宁。
过不了几天,那矮胖子和那少女又追到了。段天德只想






在屋里悄悄躲过,不料李萍得知来了救星,高声大叫起来。段
天德忙用棉被塞住她嘴,狠狠打了她一顿,李萍拚命挣扎呼
叫,虽然没让韩宝驹、小莹兄妹发现,却已惊险之至。
段天德带了她同逃,原是想以她为质,危急时好令敌人
不敢过于紧逼,但眼前情势已变,心想自己单身一人易于逃
脱,留着这泼妇在身边实是个大大的祸胎,不如一刀杀却,干
手净脚,待韩氏兄妹走后,当即拔出刀来。
李萍时时刻刻在找寻机会,要与这杀夫仇人同归于尽,但
每到晚间睡觉之时,就被他缚住了手足,不得其便,这时见
他目露凶光,心中暗暗祝祷:“啸哥,啸哥,求你阴灵佑护,
教我手刃这个恶贼。我这就来跟你相会了。”当即从怀中取出
了丘处机所赠的那柄短剑。这短剑她贴肉而藏,倒没给段天
德搜去。
段天德冷笑一声,举刀砍将下来。李萍死志已决,丝毫
不惧,出尽平生之力,挺短剑向段天德扎去。段天德只觉寒
气直逼面门,回刀一挑,想把短剑打落,哪知短剑锋利已极,
只听得当啷一声,腰刀断了半截,跌在地下,短剑剑头已抵
在自己胸前。段天德大骇,往后便跌,嗤的一声,胸前衣服
被划破了一条大缝,自胸至腹,割了长长的一条血痕,只要
李萍力气稍大得一点儿,已自遭了破胸开膛之祸。他惊惶之
下,忙举起椅子挡住,叫道:“快收起刀子,我不杀你!”李
萍这时也已手酸足软,全身乏力,同时腹内胎儿不住跳动,再
也不能跟他厮拚,坐在地下连连喘息,手里却紧紧抓住短剑
不放。
段天德怕韩宝驹等回头再来,如独自逃走,又怕李萍向






对头泄露自己形迹,忙逼着她上船又行,仍是沿运河北上,经
临清、德州,到了河北境内。
每次上陆小住,不论如何偏僻,过不多时总有人找寻前
来,后来除了那矮胖子与女子之外,又多了个手持铁杖的盲
人,总算这三人不认得他,都是他在明而对方在暗,得能及
时躲开,却也已险象环生。
不久又多了一件大头痛事,李萍忽然疯癫起来,客店之
中,旅途之上,时时大声胡言乱语,引人注目,有时扯发撕
衣,怪状百出。段天德初时还道她迭遭大变,神智迷糊,但
过了数日,猛然省悟,原来她是怕追踪的人失了线索,故意
留下形迹,这样一来,要想摆脱敌人的追踪可更加难了。这
时盛暑渐过,金风初动,段天德逃避追踪,已远至北国,所
携带的银子也用得快要告罄,而仇人仍然穷追不舍,不禁自
怨自艾:“老子当初在杭州当官,鸡肉老酒,钱财粉头,那是
何等快活,没来由的贪图了人家银子,到牛家村去杀这贼泼
妇的恶强盗老公,却来受这活罪。”他几次便欲撇下李萍,自
行偷偷溜走,但转念一想,总是不敢,对她暗算加害,又没
一次成功。这道护身符竟变成了甩不脱、杀不掉的大累赘,反
要提心吊胆的防她来报杀夫之仇,当真苦恼万分。
不一日来到金国的京城中都燕京,段天德心想大金京师,
地大人多,找个僻静所在躲了起来,只消俟机杀了这泼妇,仇
人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自己了。
他满肚子打的如意算盘,不料刚到城门口,城中走出一
队金兵来,不问情由,便将二人抓住,逼令二人挑担。李萍
身材矮小,金兵给她的担子轻些。段天德肩头却是一副一百






来斤的重担,只压得他叫苦连天。
这队金兵随着一名官员一路向北。原来那官是派赴蒙古
部族宣示金主敕令的使者。随行护送的金兵乱拉汉人百姓当
作脚夫,挑负行李粮食。段天德抗辩得几句,金兵的皮鞭便
夹头夹脑的抽将下来。这般情形他倒也阅历甚多,不足为奇,
只不过向来是他以皮鞭抽百姓之头,今日却是金兵以皮鞭抽
其本人之头而已。皮鞭无甚分别,脑袋却颇有不同了。
这时李萍肚子越来越大,挑担跋涉,实是疲累欲死,但
她决意要手刃仇人,一路上竭力掩饰,不让金兵发现破绽,好
在她自幼务农,习于劳苦,身子又甚是壮健,当下豁出了性
命,勉力支撑。数十日中,尽在沙漠苦寒之地行走。
这时虽是十月天时,但北国奇寒,这一日竟满天洒下雪
花,黄沙莽莽,无处可避风雪。三百余人排成一列,在广漠
无垠的原野上行进。正行之间,突然北方传来隐隐喊声,尘
土飞扬中只见万马奔腾,无数兵马急冲而来。
众人正惊惶间,大队兵马已涌将过来,却是一群败兵。众
兵将身穿皮裘,也不知是漠北的一个甚么部族,但见行伍大
乱,士众抛弓掷枪,争先恐后的急奔,人人脸现惊惶。有的
没了马匹,徒步狂窜,给后面乘马的涌将上来,转眼间倒在
马蹄之下。
金国官兵见败兵势大,当即四散奔逃。李萍本与段天德
同在一起,但众败兵犹如潮水般涌来,混乱中段天德已不知
去向。李萍抛下担子,拚命往人少处逃去,幸而人人只求逃
命,倒也无人伤她。






她跑了一阵,只觉腹中阵阵疼痛,再也支持不住,伏倒
在一个沙丘之后,就此晕了过去。过了良久良久,悠悠醒来,
昏迷中似乎听得一阵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她尚自迷迷糊糊,不
知是已归地府,还是尚在人间,但儿啼声越来越响,她身子
一动,忽觉胯间暖暖的似有一物。这时已是夜半,大雪初停,
一轮明月从云间钻了出来,她斗然觉醒,不禁失声痛哭,原
来腹中胎儿已在患难流离之际诞生出来了。
她疾忙坐起,抱起孩儿,见是一个男孩,喜极流泪,当
下用牙齿咬断脐带,贴肉抱在怀里。月光下只见这孩子浓眉
大眼,啼声洪亮,面目依稀是亡夫的模样。她雪地产子,本
来非死不可,但一见到孩子,竟不知如何的生出一股力气,挣
扎着爬起,躲入沙丘旁的一个浅坑中以蔽风寒,眼瞧婴儿,想
起亡夫,不禁悲喜交集。
在沙坑中躲了一晚,到第二天中午,听得四下无声,鼓
勇出去,只见遍地都是死人死马,黄沙白雪之中,抛满了刀
枪弓箭,环首四望,竟无一个活人。
她从死兵的背囊中找到些干粮吃了,又从死兵身上找到
了火刀火石,割了一块马肉,生火烤了。剥下死兵的皮裘,一
件裹住孩子,自己也穿了一件。好在天时酷寒,尸体不腐,她
以马肉为食,在战场上挨了十来天,精力渐复,抱了孩子,信
步往东走去。这时怀中抱着的是亲生孩儿,那恨之切骨的段
天德已不知去向,本来的满腔悲痛愤恨,登时化为温柔慈爱,
大漠中风沙如刀,她只求不刮到孩儿脸上,自己却是丝毫不
以为苦。
行了数日,地下草木渐多,这日向晚,忽见前面两骑马






奔驰而来。乘者见到她的模样,便勒马询问。她连说带比,将
遇到败兵、雪地产儿的事说了。那两人是蒙古牧民,虽不懂
她言语,但蒙古人生性好客,怜贫恤孤,见她母子可怜,就
邀她到蒙古包去饱餐了一顿,好好睡了一觉。蒙古人以游牧
为生,赶了牲口东迁西徙,追逐水草,并无定居,用毛毡搭
成帐篷以蔽风雪,就叫做蒙古包。这群牧民离开时留下了四
头小羊给她。
李萍含辛茹苦的抚养婴儿,在大漠中熬了下来。她在水
草旁用树枝搭了一所茅屋,畜养牲口,又将羊毛纺条织毡,与
牧人交换粮食。
忽忽数年,孩子已经六岁了。李萍依着丈夫的遗言,替
他取名为郭靖。这孩子学话甚慢,有点儿呆头呆脑,直到四
岁时才会说话,好在筋骨强壮,已能在草原上放牧牛羊。母
子两人相依为命,勤勤恳恳,牲口渐繁,生计也过得好些了,
又都学会了蒙古话,只是母子对话,说的却仍是临安故乡言
语。李萍瞧着儿子憨憨的模样,说着甚么“羊儿、马儿”,全
带着自己的临安乡下土音,时时不禁心酸:“你爹爹是山东好
汉,你也该当说山东话才是。只可惜我跟你爹爹时日太短,没
学会他的卷舌头说话,无法教你。”
这一年方当十月,天日渐寒,郭靖骑了一匹小马,带了
牧羊犬出去牧羊。中午时分,空中忽然飞来一头黑雕,向羊
群猛扑下来,一头小羊受惊,向东疾奔而去。郭靖连声呼喝,
那个羊却头也不回的急逃。
他忙骑上小马追去,直追了七八里路,才将小羊赶上,正






想牵了小羊回来,突然间前面传来一阵阵隐隐的轰隆之声。郭
靖吃了一惊,他小小的心中也不知是甚么,心想或许是打雷。
只听得轰雷之声愈来愈响,过了一会,又听得轰隆声中夹着
阵阵人喧马嘶。
他从未听到过这般的声音,心里害怕,忙牵了小马小羊,
走上一个土山,钻在灌木丛里,躲好后再探出头来。
只见远处尘土蔽天,无数车马奔驰而至,领队的长官发
施号令,军马排列成阵,东一队,西一队,不计其数。众兵
将有的头上缠了白色头巾,有的插了五色翎毛。郭靖这时不
再害怕,看得很是开心。
又过一阵,忽听左首数里外号角声响,几排兵马冲将过
来,当先的将官是个瘦长青年,身上披了红色斗篷,高举长
刀,领头冲锋。双方兵马冲近,厮杀起来。攻过来的那一队
人数甚少,不久便抵敌不住,退了下去,后面又有援兵抵达,
只打得杀声震天。眼见攻来的兵马又要支持不住,忽然数十
支号角齐声吹动,一阵急鼓,进攻的军士大声欢呼:“铁木真
大汗来啦,大汗来啦!”双方军士手不停斗,却不住转头向东
方张望。
郭靖顺着各人眼光望去,只见黄沙蔽天之中,一队人马
急驰而来,队中高高举起一根长杆,杆上挂着几丛白毛。欢
呼声由远而近,进攻的兵马勇气百倍,先到的兵马阵脚登时
散乱。那长杆直向土山移来,郭靖忙缩向灌木深处,一双光
溜溜的小眼仍往外望,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纵马上
了土山。他头戴铁盔,下颏生了一丛褐色胡子,双目一转,精
光四射。郭靖自不知他便是蒙古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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