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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第5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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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快些。”过不多时,两乘马已奔到近前,法王双手一张,说
道:“下来走走罢!”
两马受惊,齐声长嘶,都人立起来。马上乘客术甚精,身

随鞍起,并没落马,一人怒喝:“甚么人?要讨死么?”刷的
一声,马鞭从半空抽将下来。郭襄喜叫:“大头鬼,长须鬼,
别动手,是自己人!”马上乘客王是西山一窟鬼中的长须鬼和
大头鬼。
这时法王左手回带,已抓住了大头鬼的马鞭,往空一夺。
不料大头鬼人虽矮小,却是天生神力,那马鞭又是极牢韧的
牛皮所制,法王这一夺实有数百斤的大力,但马鞭居然不断,
也没将大头鬼拉得鞭子脱手。法王叫道:“好小子!”手劲暗
加,呼的一声,终于将大头鬼拉下马来。
大头鬼大怒。撒手松鞭,便欲扑上跟法王放对。长须鬼
叫道:“三弟且慢!”说道:“郭二小姐,你怎地和金轮法王在
一起了?”当日金轮法王和杨过等同入绝情谷,长须鬼樊一翁
见过他一面,因此识得。
郭襄笑道:“你认错人啦,他叫珠穆朗玛大师,是爹爹的
好朋友。金轮法王却是爹爹的对头,这不是牛头不对马嘴么?”
樊一翁问道:“你在哪里遇见这和尚的?”郭襄道:“我刚碰着
他。这位大和尚说道我爹爹不在了,你说好笑不好笑?他要
带我去见大哥哥呢。”大头鬼道:“二小姐快过来,这和尚不
是好人。”郭襄将信将疑,道:“他骗我吗?”大头鬼道:“神
雕侠在南边,怎地他带你往北?”
金轮法王微微一笑,道:“两个矮子瞎说八道。”身形略
晃,倏忽间欺近二鬼身侧,双掌齐下,径向二鬼天灵盖拍落。
这十余年来,法王在蒙古苦练“龙象般若功”,那是密宗
中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
那“龙象般若功”共分十三层,第一层功夫十分浅易,纵

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传授,一二年中即能练就。第二层比
第一层加深一倍,需时三四年。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
需时七八年。如此成倍递增,越是往后,越难进展。待到第
五层后,欲再练深一层,往往便须三十年以上的苦功。密宗
一门,高僧奇士历代辈出,但这一十三层“龙象般若功”却
从未有一人练到十层以上。这功夫循序渐进,本来绝无不能
练成之理,若有人得享数千岁高龄,最终必臻第十三层境界,
只是人寿有限,密宗中的高僧修士欲在天年终了之前练到第
七层、第八层,便非得躁进不可,这一来,往往陷入了欲速
不达的大危境。北宋年间,藏边曾有一位高僧练到了第九层,
继续勇猛精进,待练到第十层时,心魔骤起,无法自制,终
于狂舞七日七夜,自绝经脉而死。
那金轮法王实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潜修苦学,进境奇速,
竟尔冲破第九层难关,此时已到第十层的境界,当真是震古
铄今,虽不能说后无来者,却确已前无古人。据那“龙象般
若经”言道,此时每一掌击出,均具十龙十象的大力,他自
知再求进境,此生已属无望,但既已自信天下无敌手,即令
练到第十一层,也已多余。当年他败在杨过和小龙女剑下,引
为生平奇耻大辱,此时功力既已倍增,趁着蒙古皇帝御驾亲
征,便扈驾南来,要双掌击败杨龙夫妇,以雪当年之耻。
这时他双掌齐出,倏袭二鬼,大头鬼举臂一格,喀的一
响,手臂立即折断,脑门跟着中掌,连哼也没哼一声,当即
毙命。樊一翁功力远为深厚,眼见敌人这一击甚是厉害,使
一招“托天势”,双手举起撑持,立觉有千斤重力压在背上,
眼前一黑,扑地便倒。

郭襄大惊,喝道:“这两个是我朋友,你怎敢出手伤人?”
樊一翁喷了两口鲜血,猛地纵起,抱住了法王两腿,叫
道:“姑娘快逃。”法王左手抓住他背心,要将他提起摔出,但
樊一翁舍命回护郭襄,双手便如铁圈般牢牢握住了敌人双腿。
法王虽然力大,却拉他不脱。郭襄又惊又怒,此时自己知道
法王不怀好意,可是不愿舍樊一翁而独自逃命。双手在腰间
一插,凛然道:“恶和尚,你恁地歹毒?快放了长须鬼,姑娘
随你去便是。”樊一翁叫道:“姑娘快逃,别管……”下面一
个“我”字没说出口,就此气绝。
法王提起樊一翁的尸身往道旁一掷,狞笑道:“你若要逃,
何不上马?”郭襄一生从未恨过任何人,当日鲁有脚死在霍都
手下,但她未曾目睹霍都下手,只是心中悲痛,却没憎恨仇
人,这时见法王如此毒辣残忍,不由得恨到极处,对他怒目
冷视,竟无半点惧色。法王道:“小姑娘,你怎地不怕我?”郭
襄道:“我怕你甚么?你要杀我,快动手好啦!”法王大拇指
一翘,赞道:“好,将门虎女,不愧乃父。”
郭襄向着法王狠狠的望了一眼,想要埋葬两位朋友,苦
无锄头铁铲之属,微一沉吟,提起两人尸身,放在樊一翁的
坐骑背上,翻过踏蹬皮索,将尸身绑住了,在马臀上踢了一
脚,说道:“马儿,马儿,你送主人回家去罢。”那马吃痛,疾
驰而去。
那晚杨过和黄药师并肩离了襄阳,展开轻功,向南疾趋,
倏忽间奔出数十里之遥,卯末辰初,已到宜城。两人来到一
家酒楼,点了酒菜,共叙契阔。黄药师说起程英、陆无双姊
妹十余年来隐居故乡嘉兴,以傻姑为伴。他曾想携同两人出

来行走江湖散心,两姊妹总是不愿。杨过黯然长叹,颇感内
疚。
两人喝了几杯,杨过说道:“黄岛主,这十多年来,晚辈
到处探访你老人家的所在,想请问你一件事,直到今日,方
始如愿。”黄药师笑道:“我随意所之,行踪不定,要找我确
是不易。但不知老弟要问我何事。”杨过正要回答,忽听得楼
梯上脚步声响,上来三人。
黄杨二人听那脚步之声,知道上楼的三人武功甚强,大
非庸手,一瞥之下,杨过识得当先一人乃是子,第二人
面目黝黑,并不相识,第三人却是尹克西。这时子和尹
克西也已见到杨过,两人愕然止步,互相使个眼色,便欲下
楼。
杨过轩眉笑道:“故人久违,今日有幸相逢,何以匆匆便
去?”尹克西拱了拱手,陪笑道:“杨大侠别来无恙?”子
深恨终南山上折臂之辱,这十余年来虽然功力大进,自知终
非敌手。当下再也不向杨过多瞧一眼,径自走向楼梯。
那黑脸汉子也是忽必烈帐下有名武士,这次与尹潇二人
来到宜城打探消息。眼见子满脸怒色,当即大声道:“潇
湘兄且请留步,既有恶客阻了清兴,待小弟赶走他便是。”没
着伸出大手便往杨过肩头抓来,要提起他摔下楼去。
杨过见他手掌心紫气隐隐,知道此人练的是毒砂掌中的
一门,心念微动:“我何不借此三人,向黄老前辈探问南海神
尼之事?”眼见他手掌将及自己肩头,反手一搭,拍的一声,
清清脆脆的打了他个耳光。黄药师暗吃一惊:“这一掌打得好
快!”就只这么一掌,已瞧出杨过自创武功,已卓然而成大家。

只听得拍拍连响,子左右双颊也均中掌。杨过念着尹克
西举止有礼,便饶过了他。
黄药师笑道:“杨老弟,你新创的这路掌法可高明得紧啊,
老夫意欲一睹全豹,以饱眼福。”杨过道:“正要向前辈请教。”
当下身形晃动,将那路“黯然销魂掌法”施展开来,长袖飘
动,左掌飞扬,忽而一招“拖泥带水”,忽而一招“神不守
舍”,将子、尹克西和黑脸汉子一起裹在掌风之中。那三
人犹如身陷洪涛巨浪,跌跌撞撞,随着杨过的掌风转动,别
说挣扎,竟连站定脚步也是不能,到了全然身不由主的境地。
黄药师举杯干酒,叹道:“古人以《汉书》下酒,老夫今日以
小兄弟的掌法下酒,豪情远追古人矣。”
杨过叫道:“老前辈请指点一招。”手掌一摆,掌力将潇
湘子向黄药师身前送来。黄药师不敢怠慢,左掌推出,将潇
湘子送了回去,只见那黑脸大汉跟着又冲近身来,于是举杯
饮了一口,回掌将他推出。杨过凝神瞧他掌法,虽然功力深
厚,却也并非出奇神妙,心想:“我若非出全力以赴,引不出
他学自南海神尼的掌法。”当下气聚丹田,催动掌力,将
子、尹克西、黑脸汉子三人越来越快的推向黄药师身前。
黄药师回了数掌,只觉那三人冲过来的势头便似潮水一
般,一个浪头方过,第二个更高的浪头又扑了过来,心想:
“这少年的掌力一掌强似一掌,确是武林中的奇才!”
便在此时,那黑脸汉子忽地凌空飞起,脚前头后,双脚
向黄药师面门踹到。黄药师斜掌卸力,右手不自禁的微微一
晃,酒杯中一滴酒泼了出来,跟着尹克西和子双双凌空,
一正一斜的撞到。黄药师叫道:“好!”放下酒杯,右手还了

一掌。
黄杨两人相隔数丈,你一掌来,我一掌去,那三人竟变
成了皮球玩物,给两人的掌力带动,在空中来往飞跃。“黯然
销魂掌”使到一半,黄药师的“落英神剑掌法”已相形见绌,
他眼见尹克西如箭般冲到,自忖掌力不足以与之对抗,伸指
一弹,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细细的劲力激射出去,登时将杨
过拍出的掌力化解了。他连弹三下,但听得扑通、扑通、扑
通三响,子等三人摔在楼板之上,晕了过去。这“弹指
神通”奇功与杨过的“黯然销魂掌”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
没能赢谁。
两人哈哈一笑,重行归座,斟酒再饮。黄药师道:“老弟
这一路掌法,以力道的雄劲而论,当世唯小婿郭靖的降龙十
八掌可以比拟。老夫的落英神剑掌便输却一筹了。”杨过连连
逊谢,说道:“晚辈当年得蒙前辈指点‘弹指神通’与‘玉箫
剑法’两大奇功,终身受益不浅。晚辈自创这路掌法,颇有
不少渊源于前辈所指拨的功夫,前辈自是早已看出。闻道前
辈曾蒙南海神尼指点,学得一路掌法,不知能赐晚辈一开眼
界否?”
黄药师奇道:“南海神尼?那是谁啊?我从没听过此人的
名头。”
杨过脸色大变,站起身来,颤声说道:“难道……难道世
上并无……并无南海神尼其人?”黄药师见他神色陡然大异,
倒也吃了一惊,沉吟道:“莫非是近年新出道的异人?老夫孤
陋寡闻,未闻其名。”
杨过呆立不动,一颗心便似欲从胸腔中跳将出来,暗想:

“郭伯母说得明明白白,说龙儿蒙南海神尼所救,原来尽是骗
人的鬼话,原来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仰天一声长啸,
震动屋瓦,双目中珠泪滚滚而下。
黄药师道:“老弟有何为难之事,不妨明示,说不定老夫
可相助一臂之力。”杨过一揖到地,哽咽道:“晚辈心乱如麻,
言行无状,须请恕罪。”长袖扬起,转身下楼,但听得喀喇喀
喇响声不绝,楼梯踏级尽数给他踹坏。
黄药师茫然不解,自言自语:“南海神尼,南海神尼?那
是何人?”
杨过放开脚步狂奔,数日间不食不睡,只是如一股疾风
般卷掠而过。他自忖唯有疲累如死,才不致念及小龙女,到
底日后是否能和她相见,此时实是连想也不敢想。不一日已
到了大江之滨,他心力交瘁,再也难以支持,眼见一帆驶近
岸旁,当下纵身跃上,摸出一锭银两掷给舟子,也不问那船
驶向何处,在舱中倒头便睡。
大江东去,浊浪滔滔,杨过所乘那船沿江而下,每到一
处商市必定停泊数日,上货卸货,原来是在长江中上落贸迁
的一艘商船。杨过心中空荡荡地,反正是到处漫游,也不怕
那船在途中多所耽搁,在舟中只是白日醉酒,月夜长啸,书
空咄咄,不知时日之过。舟子和客商贪他多给银两,只道他
是个落拓江湖的狂人,也不加理会。
这一日舟抵江阴,听得船中一个客商说起要往嘉兴、临
安买丝。杨过听到“嘉兴”两字,猛地一惊:“我父当年在嘉
兴王铁枪庙中惨被黄蓉害死,说道是‘葬身鸦腹’,难道竟连
骸骨也回散无存了?我不好好安葬亡父骸骨,是为不孝。”言

念及此,当即舍舟上陆。
此时方当隆冬,江南虽不若北方苦寒,却也是遍地风雪。
杨过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踏雪南行,第三日上到了嘉兴。
到得城中,已近黄昏,他找一家酒楼用了酒饭,问明王
铁枪庙的路径,冒着漫天大雪,大踏步而行。得到铁枪庙时
已二更时分。大雪未停,北风仍紧。
朦朦胧胧的白雪反光之下,见这庙年久失修,已破败不
堪,山门腐朽,轻轻一推,竟尔倒在一边。走进庙去,只见
神像毁破,半边斜倒,到处蛛网灰尘,并无人居。悄立殿上,
想像三十余年之前,父亲在此殿上遭人毒手,以致终身父子
未能相见一面,伤心人临伤心地,倍增苦悲。
在庙中前前后后瞧了一遍,心想父亲逝世已久,自不致
再留下甚么遗迹,走到庙后,只见两株大树之间有座坟墓,坟
前立着一碑,坟墓和碑石都盖满了白雪。杨过大袖一挥,疾
风掠出,碑上白雪飞散,看碑上刻字时,不由得怒火攻心,难
以抑制,原来碑上刻着一行字道:“不肖弟子杨康之墓”,旁
边另刻一行小字:“不才业师丘处机书碑”。
杨过大怒,心想:“丘处机这老道忒也无情,我父既已死
了,又何必再立碑以彰其过?我父却又如何不肖了?哼,肖
你这个牛鼻子老道有甚么好处?我不到全真教去大杀一场,此
恨难消。”手掌扬起,便要往墓碑拍落。
便在此时,忽听得西北方雪地中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这声音好生奇怪,似乎是几个武林好手同行,却又似是两头
野兽紧跟而来,脚步着地时左重右轻,大异寻常。杨过好奇
心起,停掌不击,耳听得这声音正是奔向王铁枪庙而来,于

是回进止殿,隐身在圯倒的神像之后,要瞧瞧是甚么怪物。
片刻之间,脚步声走到庙前,停着不动,似乎怕庙中有
敌人隐伏,过了一会,这才进殿。杨过探头一瞧,险些儿哑
然失笑。原来进庙的共是四人,这四人左腿均已跛折,各人
撑着一根拐杖,右肩上各有一条铁链,互相锁在一起,因此
行走时四条拐杖齐落,跟着便是四条右腿同时迈步。
只见当先那人头皮油光晶亮,左臂断了半截。第二人额
头生三个大瘤,左臂齐肘而断,两人均是残废中加了残废。第
三个短小精悍。第四人是个高大和尚。四人年纪均已老迈。杨
过暗暗称奇:“这四人是甚么路数?何以如此相依为命,永不
分开?”只听得嗒嗒两声响,为首的秃子取出火刀火石打着了
火,找半截残烛点着了。杨过看得分明,见除第一人外,其
余三人都只有眼眶而无眼珠,这才恍然:“原来那三人须仗这
秃子引路。”
秃头老者举起蜡烛,在铁枪庙前后巡视,四人便如一串
大蟹,一个跟一个,相距不逾三尺,杨过早已藏好,别说这
四人行动不便,又只一人能够见物,纵然四人个个耳目灵便、
手足轻捷,也搜不出他藏在神像之后。四人巡查后回到正殿。
秃头老者道:“柯老头没泄露咱们行踪,他如邀了帮手,定是
先行埋伏在此。”第三人道:“不错,他答应决不吐露半句,这
些人以侠士自负,那‘信义’两字,倒是瞧得很重的。”
四个人并肩坐地。生瘤子的第二人道:“师哥,你说这柯
老头真的会来么?”第一人道:“那就难说得很,按理是不会
来的,谁能有这么傻,眼巴巴的自行来送死?”第三个瘦子道:
“可是这柯老头乃江南七怪之首,当年他们和那十恶不赦的丘

老道打赌,万里迢迢的赶到蒙古去教郭靖武艺,这件事江湖
传闻,都说江南七怪千金一诺,言出必践。咱们也瞧在这件
事份上,那才放他。”
杨过在神像后听得清楚,心想:“原来他们在等候柯老公
公。”只听第二人道:“我说他一定不来,彭大哥,要不要跟
你打一个赌,瞧瞧是谁……”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东边
雪地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也是一轻一重,有人以拐杖撑地而
来。杨过幼时曾在桃花岛上与柯镇恶相处,一听便知是他到
了。那瘦子哈哈一笑,道:“侯老弟,柯老头来啦,还打不打
睹呢?”那生瘤子的喃喃道:“贼厮鸟,果真不怕死,这般邪
门。”
但听得铮铮铮几声响,铁杖击地,飞天蝙蝠柯镇恶走进
殿来,昂然而立,说道:“柯镇恶守约而来,这是桃花岛的九
花玉露丸,一共十二粒,每人三粒。”右手轻扬,一个小小磁
瓶向为首的秃头老者掷去。那老者喜道:“多谢!”伸手接了。
柯镇恶道:“老夫的私事已了,特来领死。”但见他白须飘飘,
仰头站在殿中,自有一股凛凛之威。
那生瘤子的道:“师哥,他取来了九花玉露丸,治得好咱
们身上的内伤隐痛,咱们跟他又没深仇大怨,就饶了他罢。”
那瘦子冷笑道;“嘿,侯老头,常言道养虎贻患,你这妇人之
仁,只怕要叫咱们死无葬身之地。他此刻虽未泄露,谁保得
定他日后始终守口如瓶?”突然提高声音喝道:“一齐动手!”
四人应声跃起,将柯镇恶围在垓心。
那光头老者哑声道:“柯老头,三十余年之前,咱们同在
此处见到杨康惨死,想不到今日你也走上他这条路子,这才

真是报应不爽。”
柯镇恶铁杖在地下一登,怒道:“那杨康认贼作父,卖国
求荣,乃卑鄙无耻小人,我柯镇恶堂堂男儿,无愧天地,你
如何拿这奸贼来跟我飞天蝙蝠相比?你难道还不知柯某可杀
不可辱吗?”那瘦子哼的一声,骂道:“死到临头,还充英雄
好汉!”其余三人同时出掌,往他顶门击落。柯镇恶自知非这
四人敌手,持杖挺立,更不招架。
只听得呼的一声疾风过去,跟着砰的一响,泥尘飞扬,四
人都觉得落掌之处情形不对,似乎并非击上了血肉之躯。那
秃头老者早已瞧得明白,但见柯镇恶已然不知去向,他原先
站立之处,竟尔换上了庙中那铁枪王彦章的神像。神像的脑
袋为这劲力刚猛的四掌同时击中,登时变成泥粉木屑。
那秃头老者大惊之下,回过头来,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
男子满脸怒容,抓住柯镇恶的后颈,将他高高举在半空,喝
道:“你凭甚么辱骂我先父?”
柯镇恶问道:“你是谁?”杨过道:“我是杨过,杨康是我
爹爹。我幼小之时,你待我不错,却何以在背后胡言毁谤我
过世的先人?”柯镇恶冷冷的道:“古往今来的人物,有的流
芳百世,有的遗臭万年,岂能塞得了世人悠悠之口?”杨过见
他丝毫不屈,更加愤怒,提起他身子重重往地下一掷,喝道:
“你说我父如何卑鄙无耻了?”
那秃头老者见杨过如此神功,在一瞬之间提人换神,自
己竟尔不觉,谅来非他对手,轻轻一扯连着其余三人铁链,悄
步往庙外走去。杨过身形略晃,拦在门口,喝道:“今日不说
个明白,谁都不能活着离去。”四个人齐声大喝,各出一掌,

合力向前推出。杨过喝道:“来得好!”左手也是一掌推出,这
股强劲无伦的掌风横压而至,四个人立足不定,向后便倒,喀
喇喇一声响,都压在神像之上,将神像撞得碎成了十多块。四
人中第二个武功最弱,偏是他额头肉瘤刚好撞正神像的胸口,
立时昏晕。
杨过道:“你四人是谁?何以这般奇形怪状的连在一起?
又何以与柯镇恶在此相约会面?”那秃头老者给杨过这一掌推
得胸口塞闷,五脏六腑似乎尽皆倒转,盘膝坐着运了几口气,
这才慢慢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这秃头老者乃是沙通天,第二人生瘤子的是他师弟
三头蛟侯通海,第三个短小精悍之人是千手人屠彭连虎,最
后一个高大和尚是大手印灵智上人。三十余年之前,老顽童
周伯通将这四人拿住,交给丘处机、王处一等看守,监禁在
终南山重阳宫中,要他们改过自新,这才释放。四人恶性难
除,千方百计的设法脱逃,但每次均给追了回来,第三次脱
逃之时,彭连虎、侯通海、灵智上人三个人各自杀了几名看
守的全真弟子。全真教的道人为惩过恶,打折了他们一腿,又
损了三人眼睛,只有沙通天未伤人命,双目得以保全。到得
十六年前蒙古武士火焚重阳宫,沙通天等终于在混乱中逃了
出来。只因三人目盲,非依沙通天指路不可,彭连虎等生怕
他一人弃众独行,是以坚不肯除去全真道人系在他们肩头的
铁链,四个人连成一串便是为此。
杨过当年在重阳宫学艺为时甚暂,又不得师父和师兄们
的欢心,从未被准许走近监禁四人之处,因此不识四人面目,
更不知他们的来历。

沙通天等逃出重阳宫后,知道全真教的根本之地虽然被
毁,但在江湖上仍是势力十分庞大,自己四人已然残废,无
法与抗,于是潜下江南,隐居于荒僻的乡村之中,倒也太太
平平的过了十六年。这一日四人在门外晒太阳,忽见柯镇恶
从村外小路经过。沙通天生怕他是为己而来,当即拦路截住。
柯镇恶的武功远不及四人,一动手就被制住,询问之下,才
知他另有要事。四人虽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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