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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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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而他庄重而神圣的表情,更是宁心儿见所未见。宁心儿竟觉得,原来最平凡不过的孟叔忽然换了一个人,变得她几乎认不出来。孟叔这时看上去更像一名显赫的使者,正手捧着最珍贵的贡品,从遥远的国度连夜赶来,献给高高在上的君主。而孟叔投向那柄古剑的目光,更是满怀虔诚与敬畏,古剑看上去有些陈旧,剑鞘上的金漆部分脱落,剑长七尺。孟叔带着敬意与激动,说道:“公子,剑已送到。”
  三公子并不接剑,只是依然忧郁地盯着天空乌黑的云彩,他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整个山庄陷于无比的宁静之中,他终于收回了目光,道:“我们这就走吧。”
  孟叔弯腰施礼道:“老奴遵命。”
  宁心儿见这一老一少结伴出门,却并不叫上自己,心里着急,就叫道:“你们要去哪里?”三公子道:“这一个月来的十几起命案,该到了结的时候了。”宁心儿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三公子道:“可是此行很是危险,我不想看到你有丝毫闪失。”
  宁心儿道:“我保证乖乖地听你的话,不乱跑、不乱动,也不乱说话,这总行了吧。”三公子沉吟未决,宁心儿便钻到了他的怀里,使出女人天生就会的媚功,柔声说:“曹小三,算我求你了,你看我可怜,就带我去看看嘛。再说,你不是说你是神仙吗?我跟神仙在一起,有神仙保佑我,不管什么妖魔鬼怪也伤害不了我呀。”
  三公子道:“你真的认为我是神仙?”
  宁心儿道:“不管别人相不相信,反正我相信,你就是我的神仙。”
  三公子哈哈大笑,道:“既然你这么诚心,许你同行。”
  宁心儿大喜,在三公子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既是奖赏,也是感谢。她又蹦蹦跳跳地来到孟叔的跟前,说道:“孟叔,我来帮你拿剑吧,你年纪一大把,不要太累着自己。”
  孟叔退后一步,避开宁心儿伸过来的手,正色道:“此剑非寻常之剑,小姐万万碰不得。”
  宁心儿原来还喜笑颜开的脸一下子拉长起来,她没想到,一贯对她言听计从的孟叔居然会当面毫不客气地拒绝自己。
  三公子不忍见宁心儿失望的神色,便道:“孟叔,让她护剑也无妨。”
  孟叔可以拒绝宁心儿,却不敢拒绝三公子。他很不情愿地将古剑递给宁心儿。
  宁心儿伸过一只手,一把抓住剑,孟叔却并不松手。孟叔道:“小姐,要用两只手方好。”宁心儿虽然满腹狐疑,但对古剑强烈的好奇还是让她依言而行。直到确认宁心儿双手已经稳稳将古剑抓住,孟叔这才松开了手。要知道,那可是曹三公子的兵器。
  孟叔手一松开,剑的重量便全部落在了宁心儿的手上。这一柄瘦剑居然有千钧之重,宁心儿险些摔倒在地,但她的好胜心让她咬紧牙关,绝不能让剑掉在地上,同时自己也要站得稳稳当当,以免遭到三公子和孟叔的讥笑。她好不容易站稳身体,这才能好好端详这柄古剑一番。她试着握着剑柄,想把剑拔出来,然而剑身与剑鞘好像是焊牢一般,任她使尽全身的力气,仍旧是纹丝不动。她只得放弃这个打算。
  走不了几步,宁心儿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欲滴。她说:“孟叔,剑还是给你吧。”孟叔接过剑去,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神采。宁心儿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跟上三公子的步伐,挽住三公子,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三公子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宁心儿撅着嘴,道:“神神秘秘,故弄玄虚。”不过,她仍然高兴得像过年一般。
  【2】
  时间:戌时整,二刻(按今日计时,当为晚上八点三十分)。
  地点:苏堤。
  三人沿苏堤行去,走过望山桥,再过锁澜桥,便到了一处开阔的平地,正处在里西湖与外西湖中间,宽约十丈。平地上此时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而这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居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安静得让人窒息,仿佛在等待一件重大的事情发生。
  三公子一到,人群中急匆匆地有一个人迎过来。正是包温。
  三公子道:“收到我的信了?”
  包温点头道:“我已经照公子吩咐,人手物事都准备妥当。”
  三公子点点头,道:“很好。”
  包温道:“公子,何时开始?”三公子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依然乌云密布。三公子道:“天时未济,不宜轻动,须待云开月出才好。”
  包温又领来一个全身甲胄的人,道:“公子,这位是禁军统领孙舍义孙都司。”
  三公子拱手道:“孙都司辛苦了,深更半夜还要麻烦禁军出动,实在是惭愧。”
  “哪里哪里,只要能让凶手伏诛,还京城以太平安宁,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三公子又问道:“都布置好了?”孙都司道:“是。”三公子道:“对手下兵士都交代过了?”孙都司道:“是,请公子放心。”
  三公子道:“很好,过一会儿听我口令,依计而行。”
  三公子看见人群中赫然有一个坐在太师椅上被抬过来的老者,知道必是汤思退无疑,便走过去说道:“派头这么大,你一定是汤丞相了。汤丞相不在丞相府歇息,深更半夜还跑到这苏堤上来,为国为家的一片赤诚之心,令人感佩。不过,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乃国家之栋梁,朝野之所望,可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行。有刑部与禁军在此,你大可放心回府安息,何必事必躬亲。这里夜风冷寒,水雾潮重,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三公子貌似体己实则讥讽的话,让汤思退极其不快。以他的辈分、资历、地位而言,还没有人敢当面对他出言不逊的。他顾盼左右,问道:“这小子什么人?”
  包温弯腰低头,恭声回答道:“这位就是三公子。”
  汤思退哼了一声,道:“你就是三公子?听说就是你扬言要在今天晚上抓住真凶,还召集了这么多人马在此?”三公子道:“正是。”汤思退道:“可这荒郊野外,除了这些树木和湖水,哪里会有半个人影?凶手怎会在这里出现?”
  三公子道:“说不得,说不得,且拭目以待。”
  汤思退道:“老夫此来,就是想亲眼目睹你到底有何等能耐,敢夸下如此海口。别怪老夫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真能抓住凶手也就罢了,若是你在天亮之前还没抓住凶手,老夫在早朝之时,一定面明圣上,到时候,刑部的黑锅就该你来背了。”三公子仰天长笑。他的笑容又戛然而止,他走到一旁,孤独地站着,凝望着幽深的湖水,再不说话。
  好一段漫长的沉默,每一个人心中都七上八下,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凶手是谁?怎么会在这样一个荒凉奇特的地方出现?凶手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夜风更急,众人埋伏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
  【3】
  时间:子时初,三刻(按今日计时,当为深夜十一点四十五分)。
  地点:苏堤。
  天空中厚重的云彩慢慢移开一条缝隙,透出月亮柔和而羞怯的光芒。随着缝隙的扩大,月亮的全貌渐渐展露。终于,月亮挣脱最后的遮掩,完全而彻底地呈现在人们的眼中。好大好圆的一轮满月,给这一城山水半城湖镀上一层灿烂的光泽。湖水倒影的月亮,因为绵延的波浪,显得动荡不安。
  三公子深深地吸一口长气,做一手势,示意众人散开。顷刻间,三百禁军已退至苏堤两岸的树丛之中,潜伏妥当。一袭白衣胜雪的三公子,迈步走向泊在堤畔的小舟。他对宁心儿道:“我去去就来。”又对孟叔道:“孟叔,请奏一曲,为我壮行。”
  孟叔从怀中掏出一根古怪弯曲的乐器,似箫非箫,似笛非笛,放于唇边,也不见他用力,便有乐曲自那乐器里飘逸而出。那乐器无人认识,那乐曲也无人知晓。寂静的夜晚,沉睡的城市与湖水,天际明月高悬,一阕婉转哀怨的乐曲,虽不熟悉,却让人百感交集。从那乐曲中,仿佛听见无边的树木、奔腾的江水、连绵的高山。心绪被那乐曲撩动,思乡归家的强烈情结油然而生。
  在乐曲的伴奏下,三公子解开缆绳,站立船头,也不见他划桨,小船却已是慢慢地驶向外西湖中央。这种以先天内力,使小船无桨自划行的功夫,看得岸上那些会武功的人目瞪口呆,就连那些不会武功的禁军,也是心驰神往,叹为观止。风吹动他的衣服,猎猎作响,月光洒落在他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身姿,飘飘欲仙,在他舟行的前方,仿佛不是凡尘的湖水,而是天宇间缥缈的银河,是人类不可穷尽的幻境。
  三公子船行至离岸约莫三百丈,便将船停下。岸上的人屏息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人发出声音。这时,无论是与三公子为友还是为敌者,都怀着未知的心情,关注着事态进一步的发展。三公子右手一探,一柄银制的小刀已在手中,他伸出左手的中指,拿刀朝中指轻轻一划,锋利的刀刃立即在指头上割开一道伤口。他把中指伸向湖面,血从中指指头涌出,一滴滴地滴入西湖当中,血滴一落入水中,迅即化开。三公子眼神明亮地盯着前方,在那前方的水底中有一团模糊的光亮。血越滴越多,三公子神色不变,任由血滴,仿佛即便一直滴下去也无可足惜。
  那水底的光亮出现了移动的迹象。那团光亮在晃动,逐渐升高,并往三公子所在的地方移动着。水面上因为那团光亮的移动而掀起一道银白的轨迹。三公子微微一笑,暗自道:“你终于出现了。”他脚下轻轻一动,小船船头便已掉转,以飞快的速度向堤岸奔去。在小船的后面,那团光亮越追越紧,距离在不断缩短。在小船离岸尚有三十丈之时,那团光亮已经将小船追及,此时,三公子腾空而起,他在空中的速度比方才小船行驶的速度更要快上数倍。也不见他在空中起落,仿佛脚下踏着祥云一般,这已经不是轻功可以形容得了的,只能用神迹来表述。三公子优雅地自空中落回地面,向两旁埋伏的禁军示意做好准备。
  那团光亮舍弃小船,直追三公子而来,到了岸边,那团光亮自水底一跃而起,迸得老高。这才看清那团光亮的真实面目。
  那其实并不是一团光亮,而是一只巨大而凶猛的野兽,身高足有四丈有余,庞大的身形像一座小山,磨盘般粗的四肢,漆黑的毛发因为被水打湿而纠结成一撮撮,眼睛大如拳头,眼珠子如同烧着的炭块,火红逼人,露在嘴巴外面的獠牙如同锋利的大砍刀,冷光森然。那团在水中便可看见的光亮,乃是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的赤光,居然是从它的鼻孔和嘴巴里发出的,让这张脸看上去明暗不定,更加诡异可怖。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知道它是何种野兽,它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为烟雾,看上去像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这简直是一只从远古洪荒幸存至今的怪兽,这简直是从地狱里逃到人间的恶魔。
  没有人动弹,所有的人脑海都一片空白。意外,不可思议。谁又能想到,就在他们每天要经过的西湖的湖底,居然会蛰伏着如此巨大而恐怖的猛兽。他们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一边紧张地看着怪兽,一边各自戒备。
  怪兽在空中一低腰,前腿伸向前方,十根尖利的爪子,直扑三公子。
  三公子一声长啸,潜伏在树丛里的三百名禁军迅速拥出,分作四队,一队守在外西湖的堤岸边,截住怪兽的退路;一队守在里西湖的堤岸边,堵住怪兽的去路,防止怪兽逃入湖中;另两队则堵住苏堤的南北两端。每队禁军均分成三排,第一排蹲下,双手举着盾牌,护住阵线,第二排乎手执长矛,矛头斜指向上,半蹲。第三排手持弓箭,箭已在弦上,蓄势待发。就像经过无数次的演习,一个包围圈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告完成。
  怪兽的猛扑迅如闪雷,只见一团黑影铺天盖地罩将下来,像一块从外太空坠落的巨大陨石,让人心神俱夺。宁心儿几乎忍不住尖叫起来,其余在场的人虽然身为男子,有的更是身经百战,胆识过人,然而也止不住心惊胆寒、两腿发颤。
  这一扑声势惊人,怪兽的利爪几乎要碰到三公子的身体,然而也不见三公子有大的动作,却已然到了怪兽背后。怪兽扑空,重重地落在地上,地面已被它的双脚踏出两个大坑,整条苏堤仿佛都在颤抖不已。怪兽一扑落空,马上转身,弯下后腿,猛一发力,再度扑向三公子,间不容发之际,三公子堪堪避开,他的衣裳却已被怪兽的爪子刮到,撕成几片。怪兽并不气馁,继续向三公子攻击,三公子再次避开,怪兽面对三公子,呼吸更加粗壮,连续三次志在必得的扑击显然已经耗费了它极大的体力。
  怪兽蹲伏在地,暂不动弹,它丑陋的目光盯着三公子看了好半晌,好像惊奇于眼前此人居然能连续三次逃过自己的巨爪。三公子长身玉立,即便衣衫上有几块破条随风飘摇,风度依然潇洒得没话说,看得宁心儿身心俱醉,却又暗暗为他捏一把汗。
  怪兽低嗥一声,那声音低沉恐怖,既像熊,又像老虎,却比熊和老虎加起来更让人不寒而栗,令闻者心头发毛。那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涌出,钻入人的耳膜,直至肺腑深处。怪兽决定先舍弃三公子,寻找其他比较容易对付的猎物,它慢慢转动身体,将面孔朝向汤思退这边,同时身体蹲下去,腰弓起来,下一波凶狠的攻击即将展开。它仿佛知道,这个肥胖至极的老头是在场官衔最高的人。它也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汤思退一见怪兽朝自己这边转身,就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双手紧握住太师椅的扶手,想站起来,然而肥胖的身体却卡在太师椅里,不得动弹。尽管已有四个抬太师椅的轿夫舍身挡在汤思退身前,汤思退仍然觉得放心不下。
  汤思退急呼道:“孙都司,快让禁军过来保护老夫。”
  孙都司刚刚调任禁军统领,全赖汤思退大力举荐,此时正是报答汤思退知遇之恩的大好时机,又怎能错过。他一打手势,禁军便开始移动,准备过来保护汤思退,原本严密的包围圈随即出现松动。三公子大吼一声,喝道:“妄动者,斩无赦。”又道,“一旦怪兽趁乱再度遁入西湖,想再抓到它就无疑难于上青天,又将有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将因它而死,各位一定要死守阵脚。天亮之前,我们必能把这个杀人真凶擒获,向皇上报功。”不知怎的,突然之间,他的命令居然比禁军统领的命令更有效果,三百禁军闻言,纷纷在原地停留。汤思退涨红了脸,肥胖的脸膛上淌出大汗,眼珠子几欲爆出眼眶。
  三公子怒叱道:“汤思退,镇定!亏你还是主持朝纲的一朝丞相,也是经过风浪险恶的耄耋长者。区区一只野兽,就把你吓成这样,简直是毁折我大宋的威风。即使葬身野兽腹中,也要镇定自若,视死如归,彰显一代名相的风范。”
  汤思退被三公子一顿训斥,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怪兽扑向汤思退,并发出慑人的吼声。那挡在汤思退身前充当死士的四个轿夫在吼叫声中变得斗志全无。怪兽的前爪举高,一把抓住两个轿夫的头,它的五根爪子轻易抓破轿夫的头盖骨,往上一拎,就把两个脑袋像拔萝卜一样拔了下来,再一甩,像扔两颗小石子一般,丢进西湖之中。扑通、扑通。另两个轿夫吓得腿一软,瘫在地上,连逃跑的气力都丧失殆尽。
  怪兽爪子抓向汤思退,汤思退脸上肌肉不停抽搐,眼睛求饶地望着怪兽。怪兽的爪子离汤思退的脑袋越来越近。这时从汤思退的背后闪出一片绚烂的剑光,直削怪兽的双爪。怪兽出于本能,缩回爪子自保。那片剑光也随即消失。怪兽再伸爪,又被那片剑光逼回。
  三公子叫道:“金先生,好剑法。”金先生也不言语,他如同石像般站在汤思退身后,仿佛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过。他的双手抱在胸前,长剑挂在腰间,剑在鞘中,如果适才那片剑光的确为其发出,则其剑法之快,委实匪夷所思。
  怪兽开始向包围圈攻击,怪兽刚一跃起,对面阵形中一阵乱箭射来,怪兽伸出前腿在空中一通格挡,把箭拨拉开去,然而箭的数量太多,哪里拨拉得干净。怪兽中箭,再向反方面冲击,依然被乱箭射回。怪兽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愤怒之下,狂吼连连,有些定力差的禁军兵士实在忍受不住,魂魄都似乎要被这恶魔般的吼声震散。有的丢下盾牌,有的丢下长矛,有的丢下弓箭,有的丢下火把,拿手捂住耳朵,免得自己崩溃。阵势出现松动。怪兽一边狂吼,一边疯狂地要奔回西湖,往守住堤岸的四层禁军冲去,遭到了禁军的顽强抵抗。然而怪兽灵活得很,东奔西走,转眼间,已有几名禁兵被它的爪子击中,那怪兽力大无穷,挨上一爪,非死即伤。
  三公子长啸一声,犹如佛门狮子吼,清越穿空,盖过怪兽的嚎叫。兵士们这才心神稍定,也幸得兵士们的死力抵抗,包围圈才没有被冲垮。
  此一番冲锋下来,怪兽的身上也挂了好几处彩,伤口处流出碧绿的血液。怪兽左冲右突,不能得出,怪兽反而就此冷静下来。这野兽仿佛有着人的智慧。
  野兽退后一步,集中全身力气,再次扑向汤思退,这是志在必得的一击,要将汤思退撕成碎片。金先生不敢怠慢,怪兽这一次攻击较前两次加起来都更凶猛,而且看得出来,前两次怪兽多少有些漫不经心,而这一次则是使尽全力,金先生剑已在手,舞出一道比方才更盛的剑光,剑锋破空之声比风声更急。
  孙都司已乘机把汤思退连人带太师椅往后拖动,离开危险地带,包温和孙都司一左一右护卫着汤思退,这可是最好的无风险地表现自己的忠心和勇敢的机会,尤其是在怪兽被剑法高超的金先生缠住而无法分身的时候。
  怪兽为金先生的剑光一再阻挡,索性放弃杀死汤思退的念头,一门心思地先对付金先生。金先生虽然武功深不可测,然而还是第一次和一只怪兽交手,而且是一只他见所未见、巨大无比的怪兽,心里不免暗自忐忑。怪兽尽管不谙武功,然而毕竟天生异禀,反应敏捷兼之力大无穷,金先生一剑紧似一剑的攻击居然总能被它化解开去。战况激烈,眼花缭乱。三百禁军只能原地待命,不敢轻易逼近。
  金先生一剑砍下去,怪兽用左前腿一挡,剑深深地砍进怪兽的前腿里面,金先生用力拔剑,由于砍得太深,一时间却拔不出来,就在这时,怪兽的右爪已经打到他的面门。金先生急忙弃剑,反身后撤,饶是如此,依然为时已晚,怪兽的右爪划过他的左半张脸,整左半张脸顿时血肉模糊,一大块肉被活生生地冒着热气地拽了下来。金先生咬着牙,一声不哼,眼神一如既往地坚毅有力。如此严重的伤势也未曾削弱他的意志力。
  三公子也不由暗自赞叹道:“好汉子!”
  金先生笔直地站着,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他心里清楚,他绝不能倒下。尽管他知道,这一爪的伤势有可能比想象的更加严重。他感到自己已经头脑发晕,无法思考。只要怪兽再向自己攻击,哪怕只是随便一击,恐怕自己也躲不过去。怪兽拔下嵌进肉里的长剑,疼痛让它忍不住嗷嗷怪叫,也让它更加愤怒,它抓住剑柄,便朝金先生胸口奋力掷去。即使当年少林第十四任方丈光荣大师,以一记飞禅杖击毙魔教左护法南宫轻,那一记禅杖的威力也比不上怪兽这至刚至猛的一掷。金先生闭上眼睛,准备死去。然而他等了许久,发现自己依然还活着。他狐疑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三公子那张从容不迫的脸。三公子将剑递给他,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的剑可不能再丢了。”
  金先生没想到,三公子居然会出手相救,为他接住了这本该取他性命的一剑。他一时间握着剑,迷茫中。
  怪兽仿佛对三公子颇为忌惮,它换了个方向,寻求新的进攻目标。在它前方,正是手捧古剑的孟叔和花容失色的宁心儿。宁心儿惊叫道:“曹小三,快来救我啊。”
  三公子身形一晃,已挡在宁心儿身前,沉声说道:“剑来。”孟叔连忙跪在地上,双手捧剑,举过头顶,三公子抓住剑柄,轻轻一抽,长剑脱鞘而出。
  剑身绽放着奇特的金色光芒,辉煌肃穆,涵盖四方,连月光也为之暗淡,凡观者,无不心生敬畏。怪兽被长剑的光芒所慑,不敢动弹。三公子将剑平举,剑尖对准怪兽的眉目之间,肃然道:“此剑名为不违。不违神剑出,天意不可违,你可知道?”他居然对着一头怪兽说话。宁心儿将小嘴凑到三公子的耳边道:“你跟他说话,跟我对你弹琴一样,都是白费力气。”
  三公子注意力全在怪兽的身上,对宁心儿的话充耳未闻。他正以一股浩然之气镇压住怪兽的暴戾之气,一旦分神,气稍松懈,怪兽又将恢复本来面目。说也奇怪,那怪兽仿佛懂得人语,它敬畏地望着三公子,眼睛里凶光渐渐散尽,流露出绝望和忧伤。
  三公子继续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你屡次害人性命,数犯天条,罪在不赦。天意在我,我必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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