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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断案传奇-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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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他们来到闹市中一家大酒楼。高高的楼檐下挂出一排彩灯,彩灯上夺目赫亮五个大字:“四海美味居”。翠绿窗轩,朱红栏栅,珠帘掀动时扑来一阵阵扑鼻的炸葱的香味。
  狄公和乔泰就在这家“四海美味居”喊了好几味菜,足足灌了十来盅陈年佳酿。酒足饭饱后出了酒楼专拣那热闹的市廛看新鲜,狄公尤爱听那些售卖本地土产的坐贩们叫卖的声调。
  乔泰突然低声对狄公说:“留意,有人正跟随着我们!”
  “你看清楚了?”狄公警觉地问。
  “虽没看仔细,但我对这行勾当有特别的知觉,每回都没猜错。我们不妨使个解数煞他一招。”
  他们闪到一个黑暗的门廊,环视四周,细细察看了街上的每一个行人,并不见有谁在跟踪他们。
  乔泰还不罢休:“准是个狡猾的积年高手。老爷,你先行回客店,我设法混进到前面那一帮乞儿中去摸个底,定把那王八羔子揪来客店见你。”
  狄公点了点头。他们迎面挤过一群衣衫褴褛的乞儿,乔泰消失了,狄公则从拐角穿过一条小巷,便上了热闹的大街,径向那飞鸿旅店急步走去。
  店小二端来了茶和两支蜡烛。狄公于是坐下慢慢呷着茶,辗转着肠子寻思道:“这牟平县竟会有人对我们如此地感兴趣,几次三番跟踪窥视,真有点不可思议。在蓬莱县有一帮歹人专一要与我们作对,甚而想谋我的性命,那他们又如何知道我此刻在牟平呢?来牟平这般秘密难道还走漏了消息,蓬莱那帮歹人竟唆使这里的同党合伙来算计我不成?”狄公捋着他的胡子苦苦思索。
  一声门响,乔泰闯了进来,一面拭着额头的汗珠,一面沮丧地说道:“又从我手底心给溜掉了!老爷,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来刺探我们的那个丑八怪,独眼猴。我见他鬼鬼祟祟地走着,左顾右盼。好象在寻找什么人。当时我混在那群乞丐中,买了杯酒假装喝着。待我看清楚正要上前揪住他时,他也认出了我,一闪眼就象兔子一样跑了,我想追去,早没了踪影。”
  “真是一个狡黠的家伙!”狄公悻悻地说,“但我总不明白他究竟盯着我们要做什么,在蓬莱或什么地方你曾见到过这个家伙吗?”
  乔泰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哪里曾见着过这副五八怪模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我想他既然死死缠住我们不放,说不定我们再出去时又会撞上他。再撞上,我赌誓决不让他跑了!噢,老爷,这里又出事了!一个女人被谋杀了。滕老爷恐怕头更疼了。”
  “你说什么?乔泰。”狄公吃惊地问道,“你又听见什么了?”
  “谋杀,确实是谋杀。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老乞丐和我两人知道。”乔泰得意地说。
  狄公迫不及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应当赶快将此事通报滕县令。”
  “我们当然要替滕老爷分点忧。”乔泰给自己倒了一盅茶,慢慢说道。“事情是这样的:独眼猴溜走后,我便到那个小酒摊去付钱。正待转身要走,一个混身肮脏邋遢的老乞丐鬼鬼祟祟靠我走来,问我是不是外乡人,我当然承认是外乡人,并问他有什么事。他点了点头就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是否要买几件首饰,说是价钱很便宜。我想不妨先看看到底是什么首饰再说,就嘴上答应了他。他就从衣袋里拿出一副漂亮的耳环和两只金手镯,并说只卖一两银子,立刻就要交钱。我知道这老家伙的首饰是偷来的,当时就琢磨着是将他带到这儿还是直接送他去衙门。他看我犹豫不决,以为我怕是赃物不敢买。于是他就索兴交了底:”别害怕,不会出漏子的。这些东西是我从一个女尸身上摘下来的,就在那北门外的沼泽里。我是知道这件事的唯一的人。‘“我要他把他如何发现那女尸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他说他在那片沼泽地边上的灌木丛中有一个藏身处,有时他就在那里过夜。今天晚上他到那儿去时,发现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躺在那沼泽地里,好象是穿着什么红绣裙,半个身子藏在灌木丛底下,一把匕首刺进她的胸膛,那柄还露出在胸前,的确是死了。他在那尸体上摸了半天没有摸到钱,所以就拉下她的耳环,摘下了她的手镯,然后就跑掉。那块地方晚上很荒凉,少有人迹走动,可能现在还没有别人发现。那老乞丐又说他们也有个什么行会,每个乞丐讨来或偷来的钱都得统统交给这行会中一个叫’排军‘的头目,然后从他那儿领取自己分摊到的一份。那老家伙不甘心将这首饰交上去,想找个外乡人私自卖了,把钱独吞下来。外乡人今日来明日去容易瞒过排军的耳目,不会担多少风险。那老乞丐很怕排军……”
  “那老乞丐现在哪里?不要也从你手底心溜掉了。”狄公问道。
  乔泰略有难色地搔了搔头,答道:“没有,他不可能溜掉。不过那老家伙一副半饥不饱的样子委实可怜。我前前后后盘问过他,我深信他与那尸体毫无干系。我看那耳环上面有干的血迹,所以他说从尸体上摘下的也不是谎话。我明白,如果我们把这个可怜的老乞丐送进衙门,结局将会怎样呢?公人们会把他打得半死,即便打不死,放了出来,那‘排军’也决不会干净放过了他。故我还是网开一面,放了他。我们将此事报知滕老爷时就说他早已逃之夭夭了。”
  狄公不无责备地瞅了乔泰一眼,但似乎也不十分怪他自作主张。他说:“你这样做当然有违衙司的条规,不过,我理会你的意思。一个穷愁得发慌的老乞丐不可能窜进贵妇人的内宅,贵妇人也不会单身出门,出门坐轿还有许多人前呼后拥,跟随服侍。那老乞丐说当时没有其他人,这也是实话。否则他是决不敢盗尸的。那女子很明显是在别的地方被杀害,尸体被抬来放在那沼泽地里的。我并不认为你放走那乞丐有什么大错,但在这种事上,一个大意疏忽便会误了全局。现在我们就去衙门报信,滕县令闻报会立即着手侦查的。人命关天,不可延误。噢,对了,你把那两件首饰拿给我看看吧。”
  乔泰把手伸进衣袖取出两只耳环和一副闪闪发光的金手镯放到桌上。
  狄公看了一眼,不觉称赞,又拿在手中细细地欣赏了一会儿。
  那耳环每只上都有一朵用银子打制的莲花,上面又精致地绕盘着金丝,中间点嵌着六块红宝石。手镯用纯金打制,状如环蛇。蛇眼睛却是一对绿宝石,在烛光下隐隐有凶光闪出。
  狄公把玩了半日,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乔泰等不及了,催促道:“为何不想走了?”
  狄公拿起首饰放进了自己的衣袖,说道:“乔泰,我们暂时不将此事通报滕侃,看来为时尚早。”
  乔泰惊异地望着狄公,正待要问情由,房门突然开了,那个独眼猴闪了进来,神情激动地说:“他们已经来追赶你们了,来得比我想象得还早。你们还要去什么衙门,别干蠢事了!缉捕已到了这旅店,此刻正在客堂里打听你们的房间呢!不要慌张,我来帮助你们逃跑,来,跟我来!”
  乔泰正待开口大骂,狄公制止了他。狄公犹豫了一会,便对那独眼猴说:“你带路!”
  他们出了房门,独眼猴迅速地把他俩拉进一条狭窄的走廊。他看上去对这客店布局十分熟悉,他带着他们拐入到一条漆黑的发着霉味的过道,然后将一扇摇摇欲坠的门打开,来到了一截小巷。他们在垃圾堆中择路而行,绕过客店厨房后门再往前走便窜进隔壁那家大酒楼的后门,又从闹哄哄的店堂出得大门来,在大街小巷转了几个弯儿,早把狄公他们绕得迷失了方向。
  来到一条荒凉僻静的小街,独眼猴终于停下了脚步,指着街尽头那唯一透着灯光的窗户对狄公说:“那是凤凰酒店,你们在那里住下最是安全,请你们告诉排军,就说是坤山送你们来的——以后我们还会见面。”
  狄公和乔泰到这时才知道这个行动诡秘的独眼猴名叫坤山。
  坤山转过身,打乔泰身前擦过,只几步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第四章
  乔泰忍不住愤愤地说:“老爷,我实在不明白你想干什么,那贼头狗脑的坤山你却信他胡诌什么?别听那凤凰酒店有诗一样好听的名儿,它准是那奸恶偷盗人物的巢穴,放着那‘飞鹤’不去骑,来管人家的闲事,你明天还游不游山水名胜?”
  狄公平静地说:“你不要急躁。这凤凰酒店固然不是正经去处,但是同他们打个交道便可弄清他们对我们感兴趣的原因。如果发现这坤山和那排军一起卷进这一串阴谋的话,那么他们正就是我目下找寻的人物。现在,我们姑且充作坤山想象的角色,扮作盗贼。退一步,情况有变,我们亦可凭手段冲杀出去,对吗?”
  乔泰没奈何,咧了咧嘴表示服从。
  他们走到凤凰酒店。那酒店是一幢木板结构的二层楼房,房子年陈已经有些歪斜。透出亮光的窗户里传出粗俗的说话声。
  乔泰敲了敲门。里面声音停了,大门口开一条缝,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谁?”
  “我们是来找排军的!”乔泰高声叫道。
  门“吱呀”一声,走出来一个人,一言不发把他们引过低矮的散发着臭味、霉味和劣质酒酸的店堂。店堂里垂着一盏冒着黑烟的油灯,灯光昏暗。那开门的人——这酒店的酒保——走到柜台里,回过身,沉着脸,把两位客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掌柜没有回来。”
  “我们坐着等他。”狄公说着,一面拣了张靠窗户的小桌一屁股坐下。
  乔泰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狄公对面。转过头来,大声喊道:“来两杯最好的酒!”
  店堂角落一张桌上四个赌棍抬头望了望狄公他们,又埋头赌他们的钱。柜台旁站着个妖冶的年轻女子,她正以一种傲慢放荡的目光将他们上下打量。她穿着一条玄色罗裙,腰间系着红丝绦,上面一件宽绰的水绿轻绉衫,衫钮儿散开了一半露出杏红抹胸。头上插着一朵枯萎的红玫瑰。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始和她旁边的一个后生低声耳语。那后生漂亮的面孔上闪动着一对轻浮的眼睛。只见他猛地将那女子推开。扭过头去兴致很浓地看那四个人赌博。赌桌上吆喝唱喊,狂笑声、骂人的脏话和大木碗里沙拉沙拉的骰子声混作一片。
  酒保端来了两杯酒,放到狄公的桌上。“六个铜钱!”他粗暴地开口索钱。
  狄公慢吞吞地掏出四个铜钱放在桌上。“一杯酒最多只值两个铜钱了。”他轻声说道。
  “你不想喝,就给我走!”酒保更无礼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赖!”乔泰忍不住骂道。
  狄公制止乔泰,又摸出两个铜钱。
  酒保接过讪讪地走了。
  突然,那观赌的后生与一个秃头赌棍吵起嘴来。只见后生举起拳头向那秃子奔去,但他还未近得秃子的身,自己的肚子早就挨了秃子狠狠一脚,踢得他摇晃着倒退了几步。靠在柜台上喘着粗气。
  四个赌棍大声哄笑起来。
  柜台边那女子惊叫一声,扑向那后生,赶忙扶住了他。后生脸色惨白。她抓住了他的袖子,向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不用管我!你这个臭女人!”他气喘吁吁地骂道。
  那女子还想说什么,后生朝她脸上就是一巴掌。她疾奔进柜台里,用袖子挡住脸,失声哭了起来。
  后生恢复过神来。突然,他从腰带里拔出一把尖刀。说时迟,那时快,酒保见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轻轻一拧,那刀“当”地一声掉倒了地上。
  “小兔羔子,掌柜明言不许动刀,你不知道?”酒保冷冷地说。
  秃子早已站了起来,从地上将刀拣起,一把揪住后生的衣领又是狠狠一巴掌,后生顿时满脸是血。
  秃子洋洋得意地说:“今天是你想着动刀子,额头上还想再吃一刀吗?我不与你这兔崽子计较,别人可不轻易让你!”
  门口传来两声重重的敲门声。
  “掌柜回来啦!”秃子说着,赶快来开门。
  一个腰粗腿圆的黑胖大汉走了进来。他的脸盘很大且又粗糙,半脸的络腮胡子乱蓬蓬又短又硬,象把用旧的鬃刷。头发自用一块布包扎着,上身一件短褡褂露出胸口茸茸的毛和胳膊上一块块凸起的肌肉。他没理会秃子的问候,径向柜台走去,眼睛没向众人看一下。
  “来一大碗,从我的酒坛里舀!”他吩咐酒保。“刚才在外面遇到了点麻烦,差点出事!唉,到处都是衙门派出的细作。”
  酒保赶忙捧上了酒碗。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对那女子嚷道:“别站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小东西!”
  又吩咐酒保:“也舀一碗给她,怪可怜见的!”
  他的眼光落到那后生身上,后生正在擦脸上的血。
  “秀才,怎么啦?”
  “他今天竟向我动起了刀子!”秃子先告状。
  秀才胆怯地走向排军……
  排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说:“动刀子?好哇,就把你的解数都抖出来让我看看。”
  排军掣出一柄闪闪发光的短剑,左手一把抓住了秀才的衣领。
  那女子不知从哪里奔出来,一骨碌跪倒在排军的面前。
  “饶他这一遭吧!我求求你!”她几乎是哭喊了。
  排军愣了一下,松开了手。摇了摇肩膀想说什么,猛看见窗下的桌上坐着两个陌生人,他赶快推开秀才,扔掉短剑,向前走上几步,大声问道:“老天:这个长胡子是谁?”
  “过路的客人。”秀才献媚地说,“坐了一会儿了。”
  排军走近狄公,厉声问道:“你们打哪儿来?”
  “我们也遇到了一点麻烦,”狄公答道,“是坤山送我们到这儿来的。”
  排军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我对坤山不很了解。告诉我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狄公答道:“我和我的这位伙伴都是老实的生意人。一路上我们老老实实地做生意。今天早上在山路上遇到一个客商,我们跟他讲了两句吉利话,他就笑嘻嘻地捧出十两银子送给我们,然后就躺在路边休息了。我们拿着银子刚要进城来,那客商却睡醒了,变了卦,大发脾气,跑到衙门里告我们抢了他的钱。衙门就派人来抓我们。坤山知道了,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这原不过是个小小的误会,只怪那客商醒来得太早了。”
  这是强盗间的行话,翻译出来是:他们在山路上抢了一个客商十两银子,把商客打倒在地。他们刚要走,那客商醒来了。
  那排军听罢,咧嘴一笑。接着又怀疑地问:“你为什么要留着大胡子,说话的声调却象个塾馆里的教书先生?”
  乔泰急忙回答:“留胡子是为了讨好他的上峰。沈先生过去在衙门里干勾当,由于钱财方面的误会,他不得不提早辞了职。掌柜的,你以前莫不是也吃公堂里的饭,这样盘问得人紧!”
  “这几句话须得问清楚。”排军老大不高兴地说,“告诉你,我从不曾在衙门里干过事,正经是个军官,左骁卫大将军麾下豹骑三营的队正,正九品呢,人称刘排军。你且好好记住。噢,坤山是你们的老相识吗?”
  “不,”狄公答道,“我们今天第一次见到他,衙里派人来抓我们时,他碰巧在那里。”
  排军回头吩咐道:“快拿酒来!我要与这两位先生好好叙叙。”
  酒保应声搬来了一个酒坛,端出了几味菜,一面凑着狄公陪笑。
  “你们以前都在哪儿厮混?”排军问。
  “在蓬莱。”狄公道。“但我们不想呆在那里了。”
  “言之有理!”排军龇牙咧嘴地大声说道,“听说那里新来的一个狄县令甚是厉害。那人暴狠凶残,就是几天前,把我的一个朋友杀了!”
  “所以我们赶着要离开那儿。以前我们总同屠夫混在一起,住在北门不远他的客店里。”
  排军用大拳头猛往桌上一捶。“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坤山那个鬼杂种根本没法同屠夫比。屠夫是条正直的好汉,只是性情暴躁点,动不动就要耍刀子。我跟他说过上百次,耍刀子是没有好结果的。可他偏偏……”
  屠夫在蓬莱杀了人。狄公七天前离开蓬莱时将他斩了首。
  “那么,那坤山是你们行会的兄弟吗?”狄公问道。
  “不是,他是独脚蟾,一个人干买卖。干得倒很出色,但终究是个小人。你们是屠夫的朋友,这使我非常高兴。你们这就去丢一贯铜钱在银罐里,从此便是我们的新兄弟。”
  狄公从衣袖里取出一贯钱,乔泰也跟着掏出了一贯钱。排军接了,叫秃子放进那银罐里。
  狄公说:“我们打算在这里住上儿天,等风声平静了再走。”
  “不忙,你们尽管住,就这么定了。噢,我倒忘了向你介绍了,”说着向那女子嚷道,“艳香,你过来,见见这两位客人。”
  那女子应声走到桌边。
  “这是我们的女管家,名叫艳香。那个秃子是我最好的伙伴,我们两个花钱从来不分的,就是这艳香,也是同享的。我手下有七十多个弟兄,也是一桩麻烦事,他们每隔一晚要来这多结一次帐。这里没有识字的人,我只得用点竖划叉来计算。那秀才倒能帮这个忙,但其他的人都不同意,大伙儿都不信他。我想你来正可胜任这份差使,你净抽半成利,自己弄来的钱也不需上缴——这个买卖如何?”
  “钱倒是不差,只是我喜欢自由自在地走动,图个耳目快活,消息灵通。刘掌柜,你听说这里又发生了谋杀的事么?”
  排军将艳香推开,紧张地问:“你是说谋杀?哪里出了事?”
  “我在街上听说一个有钱人家的太太被杀了,尸身扔在北门外的沼泽地里。我和我的伙伴虽也干些勾当,但决不杀人。杀人每回总惹来大麻烦,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杀人。”
  “秃子!”排军吼叫了,“有一个女人被谋杀了,说是就在附近,你为什么不向我报告?着是谁干的?”
  “大哥,我赌誓,这杀人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也没听谁说过。”
  狄公建议道:“我想到那去着看究竟是真是假。派给我一个弟兄,从僻静的街上带我去那儿。别忘了我曾干过缉捕,检验死尸也是行家;或许能替你查出是谁干的罪孽。”
  排军用手托着满是皱纹的前额,神情阴郁地望着眼前的酒杯。犹豫了半晌,抬起头来说:“好吧,你就带秀才去。——嘿,秀才,你跟胡子哥去走一遭!”
  狄公转身对乔泰说:“伙计,你最好还是呆在这儿。我们俩一同出去很可能引起麻烦。”
  乔泰愤愤地嗯了一声,捧起酒坛汩汩地往自己杯中倒酒。
  第五章
  秀才领着狄公沿着僻静的街巷向北门走去。
  “白天那沼泽地里走的人多吗?”狄公问道。
  秀才回答:“很多,一早那儿就人来人往,很是频繁。农夫挑菜进城贩卖都得走过那块沼泽地。不过,一到晚上那儿就很冷清,很少有人行走。那个地方又经常闹鬼。”
  “为什么不把这块沼泽地填平呢?”
  “四年前,我们这里发生了一次地震,北门一带的房屋全都倒塌了。接着,又起了一场大火,不几日这里就只剩了一片废墟。待要重建时才发现这块地方已经下沉了,比河面还低了一截,周围全是污水塘、杂草丛,再也不能建房屋了,所以人们只得让它荒在那儿。”
  狄公点点头。他想起来,多温泉的地方常是多地震的。
  这时,万籁俱寂,明月当空。大街小巷都熄了灯火。
  秀才突然说:“告诉你,我要离开排军这一伙了。”
  “是现在吗?”狄公意思模糊地敷衍了一句。
  “当然,”秀才扬了扬眉毛说道,“你可以看得出我同那帮痞子、乞丐不是一个窝的雀。我父亲是县学里的助教,我也有了秀才的功名。我所以逃离家庭只是因为要想干一番事业。而排军、秃子一帮一天到晚干的就是偷鸡摸狗的勾当,要不然就是伸手乞讨。那帮蠢货还经常嘲笑我,辱骂我。我读了几卷书,也懒怠与他们计较。我虽无奈误投了他们一伙,但是决走不上一路。”
  狄公点了点头。
  “你和你的伙伴却与他们不同。”秀才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我敢说你们两位曾经杀过人。你说你不喜欢杀人,只是因为听了酒保说排军从不杀人,也反对杀人。原谅我唐突直言,我全是根据事实推断的。”
  “还要走很远吗?”狄公没理会他的胡说。
  “穿过前面这条街就到了。这条街通衙门后院的一条死胡同。这儿就能看到许多坍塌的房子了。嘿,我再问你,你在衙门里做公的那阵,经常折磨女人吗?”
  “快走!”狄公催促道。
  秀才还在罗嗦不休:“你知道许多的女人都喜欢我,但我却不喜欢她们。那些令人讨厌的践辈!嘿,当你用烧红的烙铁往她们身上贴或是用夹棍拶她们的手指头时,她们会象杀猪一样惨叫,是吗?她们受刑时都是失声鬼叫呢,还是嚎啕大哭?”
  狄公抓住秀才的一条胳膊,用他铁筋般的五个指头使劲一勒,秀才痛得失声哭了起来。
  “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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