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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女法医之尸体会说话-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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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鳞片形细胞,可能是口腔或阴部的细胞,但不是肛门的。而且,”她抬头看我,“我没有看到任何精子。”
“上帝!”我闷哼一声。
“我们再试一次。”她回答。
她撕开一包消毒棉花棒,拿出一根,用水蘸湿,轻轻将棉花棒滚过玻璃片上的样本,接着以相同的方法依次采样——一共有三片。之后她用采好样的棉花棒去擦白色滤纸上的小圆圈。
她拿出滴管,开始熟练地在滤纸上滴磷酸萘,再滴快蓝B盐。我们瞪着滤纸,等待它们变成紫色。
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洼湿湿的小痕迹在折磨着我。虽然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会出现反应,但我还是继续瞪着,好像我可以凭意志力让它们起反应,以证实有精子的存在。我真希望相信这是多出来的一组样本,而我的确采集了两组洛丽的证据,只是不记得了。除了显而易见的结论外,我愿意相信任何事。
这些玻片上的样本不是洛丽·彼得森的。不可能。
贝蒂面无表情的脸告诉我她也在担忧,只是尽量不表现出来。
我摇摇头。
她被迫下结论。“那么,这些不像是从洛丽的案子来的。”她停了一下,“当然,我会尽力去分类,看有没有别的因素。”
“拜托你了。”我深吸一口气。
她再度试着安慰我。“我从凶手体液中分离出来的液体与洛丽的血液样本一致。你不需要担心。我一点也不怀疑第一次送来的证据……”
“有人会提出疑问。”我悲惨地说。
律师会乐歪嘴。上帝!他们一定高兴死了。他们会激起陪审团的疑心,让他们怀疑所有样本,甚至怀疑试管里装的是不是洛丽的血液。他们会质疑所有送到纽约作DNA检验的样本。谁能保证那不是从其他尸体上采来的?
我以几近颤抖的声音告诉她:“我们那天有六个案子,贝蒂。其中三个需要采证,都可能是强奸。”
“全是女人?”
“是,”我低声说,“全是女人。”
星期三晚上,比尔在神经紧绷、舌头又被酒精麻痹时所说的话深深烙在我心上。如果我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将对案子产生怎样的影响?不只是洛丽的案子会受影响,所有案子都会。我无法假装这个夹子不存在,而它的存在让我不能在法庭坦然发誓所有的证据都一致。
我没有第二次机会重新采证。洛丽的样本已由信差送到纽约的检验室,她经化学药品处理过的尸体已在星期二下葬。要起出她的尸体根本免谈,而且也不会有太大的好处,反而会耸动视听,引起大众好奇。每个人都想知道为什么。
贝蒂跟我同时望向门口,马里诺走了进来。
“我有个可笑的想法,大夫。”他停下来说道。他脸色凝重,目光转到台面的玻璃片与滤纸上。
我麻木地瞪着他。
“让我带这组证据到范德那里去。说不定是你把它留在冰箱,但也许不是你。”
在我会意之前,一种可能有事发生的感觉流遍全身。
“什么?”我问,好像他疯了,“别人?”
他耸耸肩。“我只是建议你考虑所有可能性。”
“谁?”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这人必须进入解剖室,还得用到冰箱。而且这档案上有标签……”
那标签!我想起来了。洛丽经解剖后,有些标签没用到,剩下的标签归在她案子的卷宗里。除了我,还有埃伯格、坦纳与比尔曾经看过她的档案。
那三个男人星期一晚上离开我的办公室时,前门已经用链条锁了起来。他们三人都是从停尸间出去的。埃伯格与坦纳先走,比尔稍晚离开。
解剖室锁起来了,但冷冻室并没有。我们必须让它开着,以便下班后,殡仪馆与急救人员可以把尸体送来。冷冻室有两扇门,一扇对着走廊,一扇可以进入解剖室。他们之间有人从冷冻室进入了解剖室?在第一张桌子旁的架子上有一堆采证袋,温格总是把它放满,供应齐全。
我打电话给罗丝,要她开启我桌子的抽屉,打开洛丽·彼得森的卷宗。
“里面应该有些证据标签。”我告诉罗丝。
在她检查的时候,我试着回忆。应该有六个或七个剩下来的标签。这并不表示我没有采集很多样本,而是我采了太多……比平常几乎多出一倍。我用电脑印出了两份标签。剩下的标签应该是标示心、肺、肾脏和其他内脏,另外还多了一个可以贴在采证袋的外面。
“斯卡佩塔医生?”罗丝回来了,“标签还在。”
“有多少?”
“我看看。五个。”
“贴什么的?”
“心、肺、脾、胆与肝。”
“就只这些?”
“是的。”
“你确定没有一个是贴在采证袋外面的?”
她停了一会儿。“我确定,只有五个。”
马里诺说:“你在这个采证袋上贴标签,那么你的指纹应该就在上面,对不对?”
“如果她戴了手套就不会有指纹。”贝蒂说,她一脸愁容地旁观。
“我贴标签时通常并不戴手套。”我喃喃道,“手套上都是血,通常是这样。”
马里诺平板地继续:“哦,所以你并没有戴手套,而文蛤……”
“温格,”我恼怒地说,“他的名字是温格!”
“管他叫什么。”马里诺转身就走,“我是说你的手碰了采证袋,所以你的指纹会在上面。”他从走廊加了一句,“但其他人的指纹说不定不该在上面。” 

第十章
没有人碰过。硬纸夹上唯一可以辨识的指纹是我的。
上面有一些污渍——此外还有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东西。我惊讶到完全忘记我来找范德的理由。
他用激光翻来覆去地照那个夹子,硬纸发亮,有如夜空中的小星星。
“太不可思议!”这是他第三次表示惊讶。
“那些东西一定是从我手上来的。”我难以置信地说,“温格戴了手套,贝蒂也是。”
范德打开头上的灯,然后大摇其头:“如果你是男人,我会建议警察把你带回去问话。”
“我也不能怪你。”
他脸色凝重。“重新想一想你今早做了些什么,凯。我们必须确定这些残留的物质是从你那里来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能要重新考虑对那些勒杀案和发光物质所作的假设——”
“不,”我插口道,“不可能是我把那些物质留在尸体上,尼尔斯。我在验尸时一直戴着手套。当温格发现采证袋时,我脱了手套,我是光着手碰那个硬纸夹。”
他坚持道:“你用的发胶、化妆品呢?任何你常用的东西?”
“不可能。”我又说了一遍,“我们检查其他尸体时,并没有发现这种残余物。它只出现在这些勒杀案中。”
“有道理。”
我们想了一会儿。
“处理这些档案时,温格和贝蒂他们戴了手套?”他要百分之百确定。
“是,他们戴了,所以没有他们的指纹。”
“因此这些残余物不该是来自他们手上?”
“一定是从我这里。除非有其他人碰过。”
“有人把它放在冷冻室,你还在想这种可能性。”范德一脸怀疑,“这上面只有你的指纹,凯。”
“但那些污渍,尼尔斯。任何人都可能留下污渍。”
当然不是不可能。不过我知道他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他问:“你上楼前在做什么?”
“检验一个撞死人后逃逸的案子。”
“然后呢?”
“然后温格拿着那个夹子过来,我立刻拿去给贝蒂。”
他轻描淡写地看了我满是血迹的罩袍一眼。“你在验尸时戴了手套。”
“当然,温格拿夹子过来时我才脱掉的,我已经解释过了……”
“手套里有一层滑石粉。”
“我不认为是滑石粉造成的。”
“可能不是,但我们可以从这点开始。”
我下楼去解剖室拿来一副同类的橡胶手套。几分钟后,范德撕开封袋,把手套内层翻出来,然后用激光去照。
一点光也没有。滑石粉没有任何反应,我们也不认为它会。过去我们从那些被杀女人的现场找了多种爽身粉,希望能找出那种发光的物质。那些以滑石粉做基底的爽身粉并没有任何反应。
范德再次将灯打开,我一边吸烟一边思考,重想从温格给我看那档案夹到我去范德办公室的每一个步骤。温格拿着采证袋进来时,我正埋首于心脏血管中。我放下手术刀,脱去手套,打开档案夹看里面的玻片样本。我走到水槽边,匆匆洗了手,用纸巾擦干。接下来我上楼去看贝蒂,我有没有碰到她检验室里的东西?我不记得我碰了。
只有一样东西值得注意。“我在楼下曾用肥皂洗手,会不会是那肥皂?”
“不太可能。”范德立刻接口,“特别是你已经冲掉了。如果你平常用那种肥皂洗手之后,还会有发光反应,那么我们每天碰过的尸体与衣服上应该到处都有那种发亮的物质。我很确定那种残余物是粉状,某种粉末。你在楼下用的是消毒剂,液体的,对不对?”
没错,但不是我那次用的;当时我太着急了,所以没有到更衣室去用水槽边的粉红色消毒剂。我去了最近的水槽,就在解剖室,那里有一个金属容器,里面放着整栋大楼通用的粗粒灰色肥皂粉。它很便宜,州政府一次买一大堆。我不知道里面的成分是什么,既没有味道也不易溶解或起泡沫,用起来好像湿沙一样。
走廊的尽头有间女盥洗室,我去那里抓了一把灰色粉末。关灯后范德再次开启激光。
肥皂发出的光宛如耀眼的白色霓虹。
“见鬼了……”
范德非常兴奋。我的感觉与他并不完全相同。我迫切地想知道我们在这些尸体上发现的残余物来自何方。但我从未想到,就是在我最无稽的幻想里,也没有想到这种物质在办公大楼的每间盥洗室里都能找到。
我还是不相信。这些残余物真是从我手上来的吗?如果不是呢?
我们着手做各种实验。
火药专家经常进行一连串检查以确定开枪的距离与弹道。范德与我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洗手测验。我们想知道到底要冲洗到什么程度,那种残余物才不会在激光下显现。
他拿那种肥皂粉用力搓手、冲洗,然后小心地用纸巾擦干。他的手在激光下只发光了一两次。我试着重新洗手,与我在楼下的洗法完全一样。结果在台面和范德罩袍的袖子上,任何我碰到的东西上都有一些闪光。显然,我碰到的东西越多,我手上的闪光越少。
我回到女盥洗室,拿来一整咖啡杯肥皂粉,我们洗了又洗,一次又一次开灯、关灯、激光照射,最后,整个水槽区域就像入夜后从空中看到的里士满景观。
一个饶有意味的情况变得很明显:我们洗手又擦干的次数越多,闪光就越亮。我们的指甲下、手腕上、袖口上,最后我们的衣服上也有,就连我们的头发、面部,脖子,任何我们碰过的地方都有。经过四十五分钟数十次的洗手实验,范德与我在普通光下可能看起来很正常,但在激光下,我们身上好像撒满了圣诞节的小亮片。
“狗屎!”他在黑暗中大叫一声,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脏话。“你看看这玩意儿,那家伙一定有洁癖。他能留下那么多残余物,一定每天洗手洗上二十次。”
“如果这种肥皂粉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我提醒他。
“当然,当然。”
我希望楼上的检验专家能够神奇地找出答案。但我想即使是他们或任何人,都无法确定档案夹上的残余物原先来自哪里,以及那个夹子怎么会进入冷冻室。
有个焦虑的声音在心中啃噬着我。
你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犯了错误。我责备自己不能面对事实:你在那采证袋上贴错了标签,而那些残余物来自你的双手。
但如果不是呢?如果这中间有险恶的隐情呢?我静静地和自己辩论。如果有人出于恶意把那采证袋放进冷冻室,如果那些发光的物质来自那个人的手,而不是我的手呢?这样的脑中对答很古怪,好像我的想象力发了狂。
到目前为止,那四个女人的尸体上都发现了相似的残余物。
我知道温格、贝蒂、范德与我都曾经碰过那个夹子。其他可能碰过的人是坦纳、埃伯格与比尔。
他的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星期一下午发生的事缓缓在我的记忆里回放,我觉得很不对劲而且毛骨悚然。在我们与埃伯格、坦纳开会时,比尔似乎很遥远。他无法正视我,就连之后他们在我的会议室看那些档案时,也是如此。
我看到那些卷宗从比尔膝上滑落,乱七八糟地跌落在地板上。坦纳很快表示要帮忙,他的善意是不经思考的反应。不过比尔捡了起来,而里面有那些剩下的标签。他与坦纳把所有文件照案子分类。要撕开一张标签滑进口袋简直太容易了……
后来埃伯格与坦纳一起离开,但比尔和我留了下来。我们在玛格丽特的办公室里谈了十到十五分钟。他深情地说,只要几杯酒和共度一个晚上,就会舒缓我的神经。
我回家前他早走了。他离开大楼时孤身一人,没有人看见他。
我把那样的景象赶出脑子,拒绝再想。这太过分了,我一定疯了,比尔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何必做这种事?我想不出如果他出手破坏会有什么好处。贴错标签的样本对他上庭起诉只会有坏处,他这样做不只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简直就像在自杀。
你想怪在别人身上,因为你还是不承认可能是你坏了事。
这些勒杀案是我工作以来最困难的案子,我满心恐惧,怕自己太过投入。或许我已经无法理性而有条理地办事,说不定我出了纰漏而不自知。
范德说:“我们必须查出这玩意儿是由什么合成的。”
我们像谨慎的顾客,需要有一盒肥皂粉并仔细阅读它的成分。
“我去女盥洗室。”
“我去男的。”
没想到得来不易。
我在整座大楼的女盥洗室进进出出都找不到后,终于学聪明了,去找温格。他的职责之一就是装停尸间的肥皂瓶。他指点我到一楼门房的柜子里去找,那地方与我的办公室只隔几扇门。就在最上一层,一叠抹布旁边有一个灰色的大盒子,上面印着“硼砂洗手肥皂”。
主要成分就是硼砂。
我迅速查阅化学参考书,终于发现了这种肥皂粉会像节庆灯火般辉煌闪亮的原因。硼砂是硼化合物,一种结晶物质,高温时会像金属般导电。它的工业用途为制陶、特殊玻璃、洗洁剂、消毒剂、研磨剂,甚至火箭燃料。
讽刺的是全世界大部分硼砂均产自死谷。
星期五来了又去,马里诺并没有打电话来。
第二天七点钟,我在大楼后面停好车,开始不安地检查有谁已经到了停尸间。
其实毋庸多想,我就该知道。如果出事,我会是最早接到通知的人之一。所有签到的人都在我意料之中,但那种寂静好像是不祥之兆。
我驱除不了那种凶杀案再度发生、又有个女人在等我验尸的感觉。我一直在等待马里诺报恶讯的电话。
七点半范德从家中来电。
“有没有事?”他问。
“如果有,我会立刻打电话给你。”
“我会守在电话边。”
激光放在他楼上实验室的推车上,必要时可以随时推进X光间。我预定了第一个解剖桌。昨天傍晚温格把桌子擦洗得有如镜子般发亮。旁边有两个推车,上面放好了所有可能用到的手术器具,以及采集证据的盒子与装备。桌子与推车都还没人用过。
我的案子不多。有个人在费德瑞克斯过量使用可卡因致死,还有人在詹姆斯敦意外溺死。
接近中午时只有温格与我在一起,我们一步步结束今天上午的工作。
他的球鞋在湿瓷砖上发出叽嘎之声。他把拖把靠墙放好,对我说:“据说昨晚有上百名警察加班巡夜。”
我继续填写死亡证明。“希望这样能生效。”
“如果我是那家伙,就有效。”他开始冲洗血淋淋的解剖桌,“除非他疯了才会露面。有个警察告诉我,他们在街上拦下所有的人。他们看你深夜还在外面游荡就会盘查你。假如看到你的车深夜还停在外面,就记下车牌号码。”
“哪个警察?”我抬头看他。今天我们没有里士满的案子,也没有里士满的警察来这里。“哪个警察告诉你的?”
“和溺死的那个一块来的警察。”
“从詹姆斯敦来的?他怎么知道昨晚里士满发生了什么?”
温格好奇地看着我。“他的兄弟是这里的警察。”
我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我在生气。太多的人在讲东讲西。有个警察的兄弟刚好是里士满的警察,然后他就自自然然地告诉温格这个陌生人这些?他们还说了些什么?闲话太多了,多得数不清,就连很普通的谈话我也会听出另一番意思,接着得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开始疑神疑鬼。
温格接着说:“我觉得那家伙躲起来了。他暂时不干,等事情平静下来。”他停住,水声像敲鼓似的落在桌面。“要不然他昨晚还是杀人了,只是还没被人发现。”
我没有说话,恼怒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谁知道?”他的声音被水声淹没,“很难相信他居然还会试。照我看,太危险了。但我知道他们说的那些理论,这类凶手过了一段时间后越变越大胆。他们喜欢向人挑衅,但其实他们希望被人逮到。他们似乎无法控制自己,于是祈求别人阻止……”
“温格……”我发出警告声。
他好像没听到,又继续说:“一定是有毛病,他自己也知道。我很确定这一点。也许他希望有人能够拯救他——”
“温格!”我提高音调,猛然旋转椅子面对他。他关水的动作晚了一步,我话已出口,在那空洞静止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不希望被抓!”
他的嘴唇惊讶地张开,我尖锐的反应把他吓了一跳。“嗯。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气,斯卡佩塔医生……”
“我没有生气,”我回应道,“但那类杂种并不想被人抓到,嗯?他有反社会倾向,而且很邪恶,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想做,对吗?”
安静的室内只听见他的鞋子发出低沉的声音。他缓缓从水槽里拿出海绵,开始擦拭桌子侧面,不再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的背影,感到无比受挫。
他只顾清洗,不再理我。
我觉得很难过。“温格?”我稍微让椅子后移,再次叫他,“温格?”他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我轻碰他的手臂,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理由对你发脾气。”
“没关系。”他眼里的不安让我紧张起来。“我知道你很不好过。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都快让我发疯了,你知道。我坐在那里,心里一直在想可以帮上什么忙。你出了这么多问题,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我只是希望我能帮上忙……”
原来是这样!我不仅伤害了他的感情,还让他更加担忧。他在为我担心,他知道我最近像变了一个人,紧张的神经几乎要绷裂。说不定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消息的走漏,电脑的侵入、贴错标签的玻片标本……也许哪天我被指为无能时,没有任何人会表示惊讶。
“这种事迟早会发生,”人们会说,“她崩溃了。”
别的不说,我睡不着。即使试着放松,心神仍像关不掉的机器。它不断搅动,直到我的脑子过热,神经像高压电线般嗡嗡作响。
为了振奋露西的心情,昨晚我带她出去吃晚饭,看电影。在餐馆和戏院,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传呼器发出呼啸,又不断检查电池有没有电。我就是无法相信会平安无事。
下午三点我口述了两个验尸报告,又解决了一叠报告。正当我要进电梯时,电话铃响了。我奔回办公室,一把抓起听筒。
是比尔。
“我们还是照原计划见面吗?”
我不能说不。“我希望能看到你,”我用言不由衷的热烈语气答道,“不过我不确定我们在一起的事还值不值得你写信回家报告。”
“我不提就是了。”
我离开了办公室。
又是阳光普照的一天,只是更炎热,大楼周围的草地好像要烤干了。开车回家的途中我听广播说,如果再不下雨,将会损害西红柿的收成。今年春天的气候变化很大,同往年不同,一连多日风大且阳光普照。忽然之间,一大片乌云像大军压境般从天边掩杀过来,阵阵闪电把城里各处的电源切断,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就像对一个焦渴的人迎面泼下一桶水——水流的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喝上一口。
有时我会惊叹于天气与人生际遇的相似。我与比尔间的关系仿佛就像天气的变化。他的强势进军不是没有某种力量之美,但我想要的是温存的雨水,静静滋润我寂寞的心。我期盼今晚能看到他,但另一方面又不想见他。
他如常在五点整开车到来。
“是好事,但又是坏事。”我们在后院的阳台点火烤肉时,他说。
“坏事?”我问,“我不相信你当真的,比尔。”
太阳已西斜,气温还是很高,云层从夕阳前飘过,使得大地时暗时亮。风开始加速,空气里隐含着变化。
他用袖子擦抹额头,眨眼看我。一阵大风将枝叶吹得乱颤,一张纸巾随风在阳台上乱窜。“我说坏事的意思,凯,是他可能已离开这个区域。”
我们离开闷烧着的炭火,啜起啤酒。我不能忍受凶手已经离开这一可能性,他得待在这里。至少我们熟悉他所做的事。我担心万一他到其他城市去作案,那里的警探与法医并没有我们的经验。而以往几次区域联合侦查的案例到最后都搞砸了。警察有强烈的地盘观念,每个调查员都想由自己来拘捕要犯,而且自认为比其他人都强。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某个案子是属于他的。
我想我也免不了会有这种占有欲。那些被害人成了我的责任,她们对司法的唯一期望就是将凶手缉捕归案,起诉判刑。如果凶手在其他地方被捕,就可能不在这里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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