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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无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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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瑞怀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面前的人,嘴唇一翕一合。他头痛眩晕,几乎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
“……这件事,已经有记者跑来调查,影响很不好……所以校领导决定……”
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然后呢,然后会如何?他突然向后倒去,四肢麻痹,人事不省,他终于利用特殊的途径逃离这极为难堪的场合。
四周一片白色,病床上的人陷入昏迷。
许可翻看着手里的诊断病历,“高血压性脑出血”,“暂内科治疗”,等等。寥寥数笔,引着他的心情一起一落。他把病历放进床头小柜的抽屉里,抬眼看了看姜允诺,她已经从家里带来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具,正默不作声的把东西一样样的收进储物柜中。
他收回目光,转向床上的病人。
护士给许瑞怀做了静脉滴注,用以止血和防止感染等并发症。他面色潮红,呼吸音粗重急促,显得颇为憔悴,不如往常潇洒自如的中年人模样,老态毕露。
医生说,幸而出血量较小,暂时不必手术。
许可静静的坐在床边的靠椅上,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脑海里充斥着空洞的焦灼。
这以后,两人很少交流,仿佛都想避开什么。就算说话,也是三言两语。夜间,他呆在病房里悉心照顾,到了白天,她便过来替换他,让他可以回家小憩片刻。
两周后,许瑞怀的意识逐渐恢复。又过了几天,他已经可以半靠在床头吃一些流食,只是口齿有些不清,双手也禁不住地抖动。他暗自观察着自己的这一对儿女,努力配合医生的治疗,只求快点好起来。
终于等到一天,虽然他仍被要求卧床休息,却已能够独自进食,并且话也说得利落了,他将正在洗衣服的女儿叫到跟前,“诺诺,你过来一会儿。”
姜允诺以为他要喝水,匆匆忙忙洗净手上的泡沫,走到床边。许瑞怀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他神色和蔼。姜允诺倒有些不自在,此时的许瑞怀,是一位慈父该有的样子,很陌生。她大体知道自己会听到些什么,两只手不自然地揪在一起,只剩下沉默无言的等待。
“你们这两个孩子……”许瑞怀突然叹息一声,语气里并无过多的责备,“是爸爸不好,没有好好照顾你们……诺诺,你妈妈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姜允诺奇怪的问,“说什么?”
许瑞怀愣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如果没说,怎么会,你们怎么会……”
说话间,许可正巧从外面端着晚饭推门进来。许瑞怀吃不惯医院里的饭菜,自他慢慢好起来以后,许可会在家里做一些带给他。
“究竟是什么事?”姜允诺觉得不对劲,“你们……有事瞒着我?”
许瑞怀叹了口气,“无论姜敏对你说了什么,你千万别放在心。有件事,就连她也不知道的。”他顿住,似乎难以启齿,犹豫片刻,才下了决心,“算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姜敏一直以为,你是抱养来的孩子。”
许可正在盛汤,手里的碗稍稍倾斜,汤汁泼出少许。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姜允诺一时没转过弯来。
许瑞怀接着说,“在你弟弟出生前,你妈妈……姜敏她一直没有生育,去了很多医院,也说她有孩子的可能性很小,后来……你出生了,我就把你抱回家,告诉她,你是我领养的。其实她不知道,你是我的亲生孩子,她一直都不知道……”许瑞怀突然抓住她的手,情绪有些波动,“诺诺,你妈妈是不是对你说了啊,她不知道的,可可,他是你亲弟弟,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乱仑的事?”
姜允诺整个人杵在那儿,脑海里犹如塞了一团乱麻,想了好久才渐渐理清思路,她轻轻地问出来,“你的意思,我是你在外面生的野种?”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片刻沉默,心事各异。
许瑞怀原本平静的脸色又有些涨红,讷讷了半响,语速急促的说,“你们别不信,我做过亲子鉴定。”
姜允诺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生我的那个人呢?她在哪儿?”
许瑞怀又是一声叹息,“她当时还年轻,生下你以后就走了。我们,没再联系。”
他没有告诉女儿,自己当时为了摆脱她的亲生母亲,东拼西凑的给了她一笔钱。而那个年轻的女人,那个说过这辈子只爱他的女人,在拿到钱以后就再也不曾出现过。那个狂热刚刚退却的年代,未婚先孕给女人带来的是炼狱般的生活,所以她走得干脆决绝毫不拖沓。许瑞怀在松懈下来的同时不禁失望,他以为她是爱他的,她表现出来的热忱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可是,爱意缠绵终究敌不过尖锐的现实。
姜允诺忽然笑道,“爸,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收养了我啊?哦,不对,说不定您正后悔呢,好不容易把这个弃婴养大了,她却和自己的亲弟弟乱仑。”这么说着的时候,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变得悲怆,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许瑞怀不理会她的揶揄,只是喃喃地说,“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一定要分开。”他突然抬起头盯着女儿,口吻不容置疑,“诺诺,你走吧,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离开你弟弟。”
要什么?姜允诺在心里冷笑,和别人一样无辜的童年,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平凡的生活,毫无血缘的爱人,不必担惊受怕掩人耳目,可以吗?
许可在旁边一直没吭声,此时看到姜允诺魂不守舍的模样,心情灰暗到了极点。他头脑发热,双膝着地在许瑞怀的病床前跪下,“爸,对不起,我要和她一起走”。
姜允诺错愕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跪在那里,背脊却是挺得笔直,神色里并没有丝毫的扭捏,目光坚定。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许瑞怀回过神,虽然极力压制着怒气,声音仍是颤抖着,“我还没死,你跪什么跪?还不快给我起来。”
许可一脸倔强,“爸,你别拦着,我已经决定了,不管她是谁……”
许瑞怀怒不可遏,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茶杯扔了过去,“兔崽子,我白养了你,你一个大男人,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他满面通红,额上青筋暴跳,虽是大病初愈,下手虚软,茶杯却正好砸在儿子的头上。
姜允诺惊叫一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看见许可的额角渐渐渗出了血迹。他躲也不躲,仍是跪在那里,双唇紧抿着。
许瑞怀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靠在枕头上大口的喘气,之前喝的水也全部呕了出来。姜允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冲许可大声说,“你还不快起来,他不能再受刺激,会出人命的。”
许可慌忙站起身,按响床头的电铃,病房里顿时混乱一片。
直到许瑞怀恢复了平静,姜允诺才松下一口气,心力交瘁的感觉再次袭来,如蚕茧一样包裹了她,越是挣扎,越是紧密,层层叠叠,压迫着她无法呼吸。她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良久,然后对许可说,“你跟我出去。”
太阳远远的垂在天际,两人来到住院部旁边的树林里,肌肤上泛起星星点点的湿意,路灯下,只见细小的雨丝飘动。
相视而立。
姜允诺看着许可额上的青瘀,“以后别再这么傻了。”她抬手用纸巾为他擦拭血迹,“我不想看见你这幅样子。很难看,难看死了……”“难看”这两个字眼,她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每说一次,她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点,直到他脸上已然干涸的血迹消逝殆尽。
许可低头看她,想要握住她的手,被她飞快的躲开。
她向后退了几步,站在离他稍稍远点的地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他”。
他立在那儿,半晌才问,“你,要走了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她说,“就这样吧。”
她转身离开。
“姜允诺。”他叫住她,“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说,“忘了这些,就当我们年少无知,做错了事。”
“只是个错误?”他轻哼一声,走过去按住她的肩,“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当我是什么?你他妈的给我说实话”,到最后,他几乎是大声喊了起来。
“你骂我妈干什么?我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他简直是冥顽不灵,她突然气极了,“我当你是什么?我弟弟呗,还能是什么?我们之间还能怎么样?”
“你是爱我的。”他一字一顿的说。
“不是。”她立刻打断他,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她的生活为什么如此不可理喻,“许可,你还不明白么?生活里不是只有爱情。许瑞怀和姜敏难道就没有爱过?后来怎么样?他骗了她一辈子,而她痛苦了一辈子。爱情又算得了什么?人这辈子太长了,激情太短暂,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许可,不要再逼我,我承受不了。”
“不是那样。”他用力地抱住她,“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他要吻她,她拼命的躲开。她气急败坏的说,“无论你是哪种人,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爱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怜你,心疼你,就是不爱你。”
他终于放开了手。
雨滴落下来,密而急促,泥土里扬起细小的尘埃。她的头发湿了,粘粘的搭在脸上,她不敢有任何的举动,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不说话。
她说,“忘了以前的事情,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
“走吧,”他挥了挥手,“我累了。”
她始终不曾看他一眼,才转过身去,泪水便开始疯狂的流淌,她只能一直往前走,无知无觉。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雾里,他慢慢的在长椅上坐下,双手撑着额头,合着蒙蒙的雨声,终于无可抑制的痛哭起来。
第51章 承上和启下
(机场。)
关 颖:你也狠得下心。
姜允诺:长痛不如短痛,他会好起来的,忘了就好了。
关 颖:我应该说你聪明还是傻呢?在一段感情里,女人容易满足现状,而男人,更向往在凄美的遗憾中迷失自己。你这么一走,他这辈子恐怕是忘不了你了。如果想让一个男人对你念念不忘,最好的方法就像你这样,在他还爱着你的时候转身离开。小姜,你这一招真狠。
姜允诺:我不是这么想的……如果选择和他在一起,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如果哪一天,他不爱我了,我恐怕……连这条小命都会没有的,所以,还不如没有结果。我对爱情没有把握。我亲眼见过姜敏……我的母亲如何痛苦,用一场又一场的恋爱来麻痹自己,她恨我的父亲,连带自己的儿子也恨上了,多可笑。
关 颖:人哪,总是在矛盾中挣扎。你这是误打误撞使出的杀手锏。你不相信爱情,连带自己爱的人也不相信了。
姜允诺:我不是不相信他,是不相信时间,不相信自己的承受能力。如果时光倒流,我不会回来。如果我回来,不会爱上他。如果爱上他,我不会让他知道。
关 颖:没有如果,这是你们的劫难,也是缘分。
姜允诺:缘分,缘分……能在一起就好好珍惜,你和雷远好好过吧,有时间过来看看我。
关 颖:不回来了?
姜允诺:我还敢回来么?
(雷远和陆程禹推着行李从后面走过来。)
姜允诺:我去托运行李,待会儿就直接入关了,哥几个保重了。(她伸手去小包里掏护照机票,却意外地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会唱歌的机器猫。她这才想起,是收拾行李的时候随手塞进来的。)
姜允诺:(拿着机器猫冲陆程禹扬了扬)哎,这个,我还没谢过你!
陆程禹:(不解的皱眉)谢我?为什么?
雷 远:(把机器猫一把扯过去看了看)哟,这是咱们陆帅哥送的呀?
陆程禹:不是我送的。
关 颖:小姜过生日那天,不是你让我给她的吗?
陆程禹:(显然已经不记得鸟。)不是我送给她的。
雷 远:(拉了一下机器猫脑袋上的拉环,贴在耳边听了听)这首歌啊……
关 颖:你又知道?
雷 远:不就是上次卡拉ok大赛,你们俩跑上去唱的那首歌吗?唉,丢脸丢到家了,CD都坏了还在那儿唱,有个人立马变成大红脸,喂,你当时是不是想找个地洞转进去啊……
关 颖:(没好气的锤了他一下)怎么你也去看了?
雷 远:许可也去了,我们三当时笑得不行……
陆程禹:(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儿是不是装在一个花花绿绿的盒子里啊?许可让我带给姜允诺的。
雷 远:(把机器猫塞在姜允诺手里)哦,这就对了。
姜允诺:(紧紧地抓着机器猫)晚了……我要走了。(她忍不住像大门外瞅了瞅。如果见着了,又能怎么样?)
雷 远:(张开手臂)来,抱抱,代替某个人抱抱你。
姜允诺:(转身和关颖拥抱了一下)谢谢,我接受你代替你老公代替某个人抱抱。
(四个人闲聊了几句后,姜允诺推着行李进去了。)
关 颖:许可真不来啊?
雷 远:联系不上,手机关了。
陆程禹:无言的结局……
雷 远:怎么着,你想在这儿高歌一曲?
关 颖:你老实说你当时为什么要去看卡拉ok比赛?是不是冲着看美女去的?色狼!
雷 远:那么多人都去看了,都是色狼?
关 颖:你就是。
雷 远:还别说,我倒真发掘了一个美女!
关 颖:(瞪着他)谁?
雷 远:我老婆啊!哎,我以前对她没什么好印象,觉得这人特冷,自持美貌高人一等。看了比赛才发现,美女也有犯傻的时候啊,还傻得挺可爱,歌也唱得好……来,老婆,啵一个。
关 颖:(避开雷远挽起陆程禹的胳膊)别理他,咱们走。
雷 远:喂,奸夫淫妇!
陆程禹:你再乱说,我可真下手了。
雷 远:……
*** *** ***
阴雨绵绵。
许可走进去的时候,篮球馆里空无一人。他抓起场边的一粒球,随意掷向篮框,篮球在框边左右摇晃撞击,挣扎无果,居然进了。从没遇到这么好的彩头,门被关上,窗却被打开。也许情场失意,球场得意,他应该打一场比赛,舒缓心里的闷气。他席地而坐,看着那粒篮球在地板上有力的跳跃,随后越发的缓慢,滴溜溜的旋转滑行,直到寂静无声,如同爱情死去时徒留下心灵的空旷。
都结束了。
他坐了一会,起身走向门口,看见一个窈窕的女孩身影在烟雨朦胧处渐渐呈现。那个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让人心旌摇曳的念头,仿佛夜空里绚烂的火花,他几乎要感谢上帝赋予这个世间的奇迹。
只是,火花的生命何其短暂。
言兮萝走过来,“我想,也只能在这儿见着你了。”
再次见到他,仍是乌黑的短发,白色T恤,淡漠的笑容……然而,那双眼却少了往日的神采,曾经意气风发又洒脱不羁的男生,他漫不经心的笑着,面容憔悴,无法掩饰灵魂深处散发的失意和忧伤。
言兮萝顿时觉得沮丧。
想要厌倦一个曾经迷恋的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发现他的缺点,目睹他的脆弱,看他从心里的云端跌落,沾染凡尘俗世的泥泞。
长久以来,对她来说,他就像一盘无子可落的残局,不可触摸,不可解释。她不停的努力,力求在心里把自己抬到和他一样的高度,她再也不堪忍受这种犹如尘埃一样的感觉。
而今,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曾试图窥探的另一面,她如愿以偿,她沮丧不已。
仿佛一种信念轰然倒塌,带着令人心碎的声响。
言兮萝忽然发现,如果可以,她绝对不要见到这样的许可,“要是真的在意你,她是不会走的。”她想用锐利的话语刺痛他,激怒他,总好过现在的死气沉沉,郁结于心。
他一言不发,只是抬头看着门外的天空,不复往日的碧蓝。
她说,“许可,你怎么这么幼稚呢,不值。”
他依旧沉默。
“许可,……”她还想说点什么。
“走了。”他终于开口,却是在向她道别,他扬了扬手说,“再见。”
意兴阑珊的步入雨中,转眼间,他的身影就变得模糊不堪。
言兮萝怔怔的,眼眶泛起酸涩,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林轩,你出来吧,我,我想见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忙乱。年轻的时候,总是忙乱的,总是不停的怀疑自己的选择。
幸好,这段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雨中的校园变得格外寂静。
许可背着行囊走出校门,他回头看了看,雨水落入眼中,雾蒙蒙的一片。
门边的花坛显出湿漉青白的轮廓,从前的某个晚上,有个女孩傻傻的坐在那儿,一直一直等着他……
回忆被雨水肆无忌惮的冲刷,带来思维的空洞,仿佛一个时代的结束。
那一年,他大学肆业。
他记忆中的夏天,永远是离别的季节。
【都市结局】
 
第52章 空心稻草人
人们总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或者说,习惯用疼痛的麻木去掩饰脆弱。
直到下了飞机,听到不一样的语言,看到不一样的建筑,满目的高鼻凹眼,姜允诺这才惊觉,离开他已是如此的遥远。
拖着行李出去等出租车,胡须灰白的老司机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而后冲她和蔼的笑着,“你看起来不太高兴,”他说,“这是乡愁,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知道的。”她笑了笑,眼睛却湿润了。
“你才下飞机就开始想爸爸妈妈了?”
“是啊。”她回答。
老司机很健谈,扯开话题,试图抚慰她消极的情绪,可是效果不大,这个亚洲女孩看上去并不怎么好打交道,不说话的时候,她沉默的看着窗外,眼里有清澈的水光。
姜允诺住在大学附近的学生公寓。她到达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隔壁的室友正在开Party,黑色沉重的低音炮搁置在走道里,年轻的男女们或抽烟或端着啤酒在小客厅里大声说笑,饭桌上放着土司火腿,还有几块剩下的批萨,厨房的门上贴着举行Party的通告。
她有一年没回来,以前的室友早就搬走了,现在的这些人一个也不认识。和他们简单的打了招呼以后,她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股闷闷的潮湿味道扑面而来,她关上门,呆坐在黑暗里,一切都那么的陌生,那些人渐渐远去了,他不在她的身边。她想,我应该哭的,可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仿佛做完一个漫长的梦,很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音乐停了,她才清醒过来,走过去打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三,四幢学生公寓楼座落在一小片的森林边际,这儿的夜晚幽静安宁。
洗漱完毕,她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看见了他,身后是灿烂的阳光,蓝天白云,他对着自己微笑,一如往常地温存……突然之间,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响起,那一瞬连头发根都竖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抓握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去,她冷汗淋漓。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她极力回忆刚才的梦境,可是只剩下破碎的色彩。外间的喧嚣继续着,她很是烦躁,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她撕下那张Party的通告,客厅里的人停下来看她。她指着上面的时间,“应该结束了,请你们安静点。”她的法语说得流利,口音也比较纯正。那群人朝她笑了笑,几个男孩子冲她吹着口哨,“嘿,中国人?日本人?要不和我们一起。”他们大声嚷着,看上去并无恶意。
姜允诺却毫无心思,脸色也不太好看,“行,你们继续,我报警。”
几个年轻人都有些尴尬,不知是谁关掉了音乐。她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心里说,我这是怎么了?
由此,她得罪了自己的芳邻。
那是个漂亮的法国女孩,有着闪亮的金色卷发,被晒成浅棕色的健康肌肤,她喜欢纹身,喜欢在肚脐上带着两只小环,喜欢穿超低腰仔裤,然后露出黑色Tback的细带。随后几天,两人会在厨房里遇见,多半是法国人在烤土司,中国人在煎荷包蛋,芳邻会用眼角冷冷的扫她,大家都不说话。
姜允诺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眼睛浮肿。一次,她心不在焉的煎着鸡蛋,有那么数十秒的时间元神出窍。
“喂,你在做什么?”芳邻夸张的用手掌扇着风,“都快着火了。”她说着又跑去把窗户开得大大的。
姜允诺低头一开,鸡蛋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团,“哦,对不起”,她说。但是看到金发美人那副鼓着腮帮横眉冷对的模样,又不禁觉得有趣。
“那一天,我刚从中国回来,”她慢吞吞的说,“心情不太好,当时,我只是想静静的……回忆一个人。”
女孩慢条斯理的往土司上抹着蓝莓酱。
姜允诺把煎糊了的鸡蛋倒进垃圾桶里,她原本就毫无胃口,这下就更不用吃了,她拿了瓶酸奶回房间。
“男朋友?”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算是吧”,她想了一会儿后才回答。
就这样,姜允诺和北北认识了。
北北收集很多化妆品的优惠券,她对服装店里的打折信息极为敏感,她偶尔也会带男朋友回家,那是一位典型的法国帅哥。学生宿舍的墙板不隔音,不该听见的也能听见,次数多到习以为常。不做运动的时候,北北喜欢撮着姜允诺去逛街,而姜允诺更习惯窝在房间里独自等待新学期的来临,大部分时间用来看着窗外墨绿的森林发呆。她甚至很少和朋友联系,无论哪里的。只是偶尔连上QQ,会遇见关颖。
关颖告诉她,许可被勒令退学了。
她看见他的名字由细小的光点组成,出现在屏幕上,泪水打湿了键盘。她又一次把他扔下,独自逃走了。再也不愿知道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只是看见他的名字,就被一波一波更为剧烈的痛苦袭击着。
是我欠他的,她缓缓地敲下这几个字。
她欠他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如果有下辈子,他也不会记得她。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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