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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情只到梨花薄-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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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黛儿生了半天的闷气,小六儿才回来。袁黛儿急迫地问道:“怎么样?”
“奴才打听到了,那个阿梨姑娘原先是南州观香楼的,遭了大火,鸨母带着几个头牌出避都城。如今楼里正搞窝里斗呢,原先的那家叫喜春坊,觊觎‘观香楼’御赐牌子已久,那鸨母眼看撑不下去了,正急着将手里的姑娘脱手。”
“那阿梨可是已有买家?”
“她被人长期包了,谁都不敢动她。鸨母正等月底包期一到,狠狠大赚一笔呢。”
袁黛儿的脸上没了阴影,瞳孔开始闪亮,“这么说,就算现在开价十万两,到了月底还不止?”
这便好了,她到时尽管拿十万两银子去取悦杨劼,杨劼也不一定能得到那个阿梨。
想起他们相拥而泣的情景,她的心里有涩涩的酸。
杨劼是她十九年来唯一动心的,她不愿失去他。
她苦笑了一下,不禁喃喃低语道:“那个包下她的人看来有权有势,要是再包她一年就好了。”
小六子耳尖,谄笑道:“公主,奴才连那人是谁都探听出来了。”凑近袁黛儿身边吐出三个字,嘿嘿几声,“公主,您得赏奴才。”
袁黛儿惊得睁大眼睛,半晌才哈哈大笑,纯然孩子气的笑,“原来是这样!若是他还记得她,这事就好办了!”
妖姬
翌日红日东升,袁黛儿的马车早早等候在通往宫门的御道旁。退朝的钟声正轰鸣,宫墙外栖息的乌鹊扑腾着翅膀,天空扬起漫天柳絮。
远远望去,散朝的大臣或骑马或轿子。顷刻间,宫门一带安静下来。
袁黛儿耐着性子等待,她知道,裴元皓还没出来。
过了良久,传来马蹄踏破青石道的声音,不急不缓的。此时袁黛儿望过去,御道上出现一匹白马,马上的人猩红披氅,氅角迎风猎猎飞扬。
袁黛儿不由一个恍惚。
裴元皓给她的印象,总是猩红的披氅高居马上,不禁让人想起大漠沙沙长风如歌。
袁黛儿活了十九年,很少看见裴元皓露齿而笑。他的话不多,脸上似冰冷漠,近乎刻薄寡情。
愈是如此,愈是震慑人心。谁都怕他,包括太子袁铖。
此时马蹄声近在耳畔,袁黛儿吩咐车夫继续赶路,从车内探出头,朝迎面而来的裴元皓灿然一笑,“裴大人,听说夫人前几日病了,身体好点了?”
裴元皓早望见袁黛儿的马车,勒马缓行,开口道:“前日就好了。她是你皇姐,你怎么不去看她?”
他的声音极沉,眼观前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谁把我当皇妹了?”袁黛儿脱口而出,用赌气的语调说道,“皇姐是金枝玉叶,我却惹人讨厌,还是避开点好。”
裴元皓的目光转了过来,打量一下袁黛儿身上的男装,神色有了暖和,“你这身打扮又上哪儿?南门的桂花开得正旺,景致不错。”
他对袁黛儿,还是很客气的。
袁黛儿心境一闪,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南门大街最近新来几个艳妓,人长得貌美如花,听说是从南州来的。”
裴元皓的目光直视前方,脸上不起任何涟漪。袁黛儿倒急了,进一步说道:“南州的观香楼被烧了,鸨母带了最艳丽的来都城,听说还御赐匾额呢。裴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最近很忙,没这个闲心。”
裴元皓说这话时,语调十分平静,神情依然淡淡的。
他不再多言,扬鞭驱马,阳光将他的背影拉得波动不定,渐渐模糊,倏忽间消失在袁黛儿的视线中。
袁黛儿想张嘴来不及了,心内不免失望,使劲扯了帘子,“这个裴元皓!”
听别人说过,裴元皓七岁从武,平江山,定乾坤,战场上肆意驰骋,对皇家称得上呕心沥血。但是他的生活却荒**烂得连皇上也摇头,他可以征歌逐色,终日沉迷于声色犬马,又可以一夜间将身边的女子弃如敝屣,毫不留情。
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女人。
有诗云:“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注)大抵指的就是裴元皓那样的生活。
阿梨姑娘就如诗中的妖姬,这个裴元皓怕是忘记她了。
(注:引自陈后主名作《玉树**花》)
阿梨站在邰府大门口。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不为别的,只想看它几眼。
小时候,她就断定杨劼与众不同,将来必有一番成就。没错,他是一个落魄的将门虎子,空怀一腔抱负与学问,因为曾经的家仇国难,不能一展鸿途。
或许,这便是她一直想要的答案了。即使自己为此成了**,也是值得的。
她沉默地坐上轿子,再次望一眼飞翘的楼角,吩咐轿夫,“回喜春坊。”
南街的桂花开了,一树香风,十里相续。
阿梨掀了帘子,已是晚秋,气候有了寒意,一阵清风扫过,她忍不住眯起双眼。
花如金粟,千点万点地撒在道上。路上有少女撑起纸伞,相互间笑闹着,纸伞颤了几下,抖落几粒花瓣。
阿梨羡慕地看着,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上,难得出现无邪的微笑。
然而,这种微笑只是短暂片刻,她的眉眼又恢复黯然。又一个晚秋来了,她的身边没有了杨劼,一路留下的,只有她孤独的足迹。她是无所归依的飘萍,没有人为她守望,也没有人陪伴在花树下,替她撑一把花伞。
有声音嘈杂,却如钢针戳耳,阿梨陡然停止了恍惚。
“**?没错,那人是**!”
“别看她长得有模有样的,天生一副媚态,专门**!”
“谁家进窑子谁家就倒霉,这种狐狸精,非吸干你的血不会罢休的。”
“呸,贱女人,啐她!”
阿梨这才觉察到,道边的几名妇人正朝着她指指点点,全然是鄙夷的表情。她下意识地侧头,轿子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一群男人,带着艳羡的目光,**地朝着她笑。
阿梨全然没有了赏景的心情,落下帘子。轿夫加快了脚步,轿子一路颠簸到了喜春坊。
花厅里聚满了**,粉红嫩绿的甚是锦簇。阿梨刚迈步进去,所有人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这样的眼光阿梨早见得熟了,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突然发现正厅挂着的御赐匾额不见了。
不及细想,楼上传来月姐和鸨母的对骂声。
樊笼
喜春坊的姑娘气焰向来极盛,尤其看不惯南州来的新人,有人在背后冷冷说道:“好端端的喜春坊乱成什么样?这里是开门接客的,不是给什么观香楼撑门面的。”
有的妒忌已久,这会儿也发作了,“月姐好心收留她们,倒只有帮她们数银子的份儿了。那个老不死的真抠门,抢了我们的生意不说,连个铜片子都不吐出来。月姐这次要狠点,趁早把她们踢出去!”
“月姐敢踢吗?谁让人家是红人,还什么是晟阳王的女人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有人阴阳怪气道。
阿梨听得分明,脚步却不停留地,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玉香炉熏出檀香轻烟,阿梨褪了斗篷,半寐在床榻上,眼望着重重渺渺的烟雾出神。许久,门外传来鸨母的说话声,接着屋门开了。
阿梨懒懒地看了鸨母一眼,又阖目养神。鸨母习惯了阿梨冷冷的态度,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拉住她的手。
“一山容不下二虎,老娘这次是栽了。他们把匾额藏起来,老娘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
鸨母骂了月姐一通,见阿梨依然不说话,便压低嗓子道:“阿梨,咱们在都城人生地不熟的,难免遭他们欺负。今日来了个款爷,还是都城数一数二做赌场生意的,他的第十房夫人刚过世,正想新纳一位呢。”鸨母嘿嘿一笑,报了个数字,“那可是开价最高的。”
阿梨厌恶地皱起眉头。鸨母看在眼里,劝说道:“我可是为你着想。月姐心胸狭窄,诡计多端,与其落入她的手里,不如早早从良享点福。到了月底,裴爷的包期一过,我也罩不住你了。”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们几个的命运都捏在你手里。你要是没事,出去把门关上。”阿梨懒懒地翻了个身,不再理会鸨母。
“算我白疼你们了,个个没有良心的东西!”鸨母受了冷遇,生气地骂了一句,无奈出了屋子。
听着关门的声音,阿梨睁开眼睛,紧抿的唇角慢慢挑起一丝冷冷的笑。
人人都在轻慢于她,她不过是一副色相皮囊,登不得堂,入不了室。鸨母也好,月姐也好,都不过想趁她年轻,刮笔大钱罢了。
像她这样女子的命运,不知是做人家的贱妾悲惨一些,还是继续在青楼飨客悲惨一些?
然而,命运连这种选择也不会给她。
第二日,河面浮出鸨母的尸体。
有人说,鸨母夜里叫了几个人下河寻匾,匾额总算摸到了,却因工钱始终谈不拢,捞匾的人走光了,鸨母独自下河,匾没捞上来,人倒淹死了。
阿梨飞跑着去看,当时鸨母正被破席子卷着躺在岸边,只露出肿胀的双腿,和一双微睁**出的鱼泡眼。阿梨脸色煞白,凛凛地打了个寒蝉。
月姐带了一班喜春坊的姑娘急匆匆赶来,见此情景,突然哭道:“姐姐啊,昨日还好端端的,怎么撒手就走了呢?如今扔下一堆烂摊子,这教我怎生是好?不就一块匾吗,何至于把命都搭上了,姐姐你死得冤啊!”
阿梨厌恶地扫了月姐一眼,转身就离开。
猫哭耗子假惺惺,天知道这女人心里笑得有多欢?鸨母死了,观香楼的姑娘自然属于她了。
自己的命运,眨眼间,便到了月姐手中。一种莫名的恐惧,从脚底直直弥漫了全身。
她飞快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从箱柜里掏出红漆木匣子,里面藏着自己积攒下来的私房钱,连带客人送的玉镯,金簪。她一股脑儿将匣子里的钱物倒在床榻上,仔细地一一数着。
日子,便是这般过去了,荒诞无奇,轻佻虚浮。
常常望着眼前金灿灿的一片,阿梨总会想,以前有血性、有骨气的阿梨哪里去了?难道自己真的心甘情愿就此沉沦在烟花水月之中吗?
绝望地叹了口气,她将物件一样样重新放回原处,手指攥着匣子,直攥到指节发白。
没过多久,月姐轻巧地走进她的房间。
“打今日起,你就是喜春坊的姑娘了。你给我出屋子,喜春坊不养懒人,客人在厅里等着呢。”月姐带了冷冷的口吻,催促道。
阿梨慢吞吞地起来梳头打扮。月姐看着她,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别以为晟阳王一掷千金是怜惜你,人家是寻个开心罢了。从你们到都城,他来过喜春坊吗?怕是你的模样也给忘记了。”
一提起裴元皓,阿梨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了。她冷冷一笑,把弄着手中的木梳,“至少我现在还是晟阳王的人,你想动我歪脑筋还早。我现在就出去接客,凭他们是天皇老子,都不能动我!”
月姐被顶得一时无语,半晌才冷笑道:“行,现在让你猖狂几天,到月底由不得你了!在都城,老娘认识的有头有脸的人多了,到时让他们个个吃定你!”
说完,月姐出了房间,高声吩咐楼里的护卫,“看着点,今儿个起不许让她出喜春坊!”
夜逃
日子转瞬,已是月末。
这晚的都城下着一场大雨,冷风袭来,吹得喜春坊檐下的灯笼摇晃不定。雨水挡住了狎客们的去路,喜春坊的生意异乎寻常的冷清,东楼的屋顶不知怎的漏水了,月姐忙着招呼楼里的护卫修补漏顶,到了下半夜才忙完。
月姐累了,懒得再去理会楼里的姑娘们。姑娘们也忙里偷闲,趁机各自回房睡个安稳觉。梆敲三更,除了外面的风声、雨水声,整个喜春坊沉浸在悠长的梦乡中。
一个身影矫健地出现在墙角,蒙蒙的光亮闪过,露出伍子俊朗的脸庞。此时,他沿着墙壁滑向喜春坊大门,无声地上了暗青台阶。
檐下的灯笼突然熄火了,守门的两个护卫嘀咕了几声,刚抬头去看,同时之际无声地瘫倒在台阶上。伍子脚步飞快,轻轻地将紧闭的朱门打开一道缝隙,然后机敏地闪了进去。
昏黄的灯光若明若暗,伍子的影子在长廊一闪,只是短暂的功夫,他已经摸到了阿梨的房间。
这几天,他花了点精力,总算探听到了阿梨所在的居处。此时,他轻叩房门,轻唤几声,“阿梨,阿梨。”
阿梨在睡梦中猛然惊醒,隐约听得风声、雨声和轻唤声,她披衣而起,打开房门。
伍子站在面前,衣服被雨水打得湿透,他却毫无所觉,咧着嘴朝她笑着。
“伍子!”阿梨惊喜出声,隔壁房间有人轻轻咳嗽,她连忙噤声。
“快走!”伍子拉住她,双眼警觉地四顾。
阿梨想起什么,踅回去从箱柜里掏出木匣子,用围巾包了。两个人几乎是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因匆匆出发,阿梨穿的是单鞋单衣,但她丝毫不顾及这些,跟随着伍子直直往大门方向奔。
大风夹着大雨迎面扑来,大门被吹得吱呀作响,中间铺首的铜环发出当当的碰撞声。阿梨和伍子正穿过天井,一个锐利的声音陡地响了起来,“大半夜的,怎么大门开着,想挨揍是不是?”
阿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月姐出来巡夜了!身边的伍子一把拉住她,两人隐身在墙角边的树丛中,眼看着月姐提着灯笼,两名换班值夜的宿卫揉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晚一步我们就出不去了,快走!”伍子暗叫糟糕,紧紧抓住阿梨的手腕,细碎的脚步声穿过雨帘,铜环当当声响更加急促。
风雨如幕,从天际直倾而下。这样的风雨夜,外面的景致模糊一片,阿梨一时睁不开眼睛,只有艰难地跟随伍子向前跑。后面很快传来月姐的叫声,太过尖锐的声音惊破雨夜,周围人家都听得清晰,“来人啊!有人逃跑了!快抓住她!”
叫声惊动了正巧巡夜而过的官车,官差从车篷内伸出头,见喜春坊外面灯笼闪亮,怒斥道:“鬼叫什么?”
月姐命人将灯笼举高,谄笑道:“楼里刚跑了一位姑娘,老奴正着人过去追赶。”
官差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皱起眼皮,“是你脚快还是我的车快?”
“等事成老奴酬谢几位爷。”月姐识得官差的意思,只好应承道,“官爷在前面,奴才们在后面跟着就是,他们定是逃不了。”
官差满意地挥起马鞭,马蹄声、车轮溅水声、人们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阿梨和伍子刚跑了一段路,便听得后面车轮声渐进渐近。阿梨自知逃脱不掉,将手中的包袱塞到伍子手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不行了,伍子你走吧!”
“不行,我是来救你出去的,若是再落入他们手中,他们绝不会饶过你!”伍子果决道。
“可我们两个都落网,你的罪名更重!”
“我不会让他们轻易抓住的,为了你,我死都愿意!”
阿梨停止了奔跑,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眸在闪亮。她抓住伍子的胳膊,用短促却坚定的语气道:“我不要你死!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你这样被抓,很不值!我要你走,快走!”
伍子的眼里闪过痛意,望着眼前的阿梨,剩余的话哽在喉管。阿梨使劲推了他一把,“快走啊!”
夜色笼罩大地,伍子飞奔而去的后影渐渐模糊。阿梨呆呆地望着,雨水带着透骨的寒凉,重重地贴在她的肌肤上。仿佛有寒潮无可阻挡侵袭而来,她正迅速地被凝结成了冰。
“告诉少爷,阿梨不能陪他了——”她含着泪水,朝伍子的背影大喊。
像不像某个月夜?
那夜月光皎洁,她和杨劼奔跑在南州城的道路上。也就在那个夜里,她第一次被抓。
后面是车轱辘声,有人攥住她的胳膊,反扭着将她提起来。有灯笼围拢上来,一时周围亮极了,阿梨眯起眼睛,脸上挨了狠狠一记耳光,她听到叫骂声,却感觉不到痛。
此时此刻,她清楚地明白,这一次,她又被抓了。
迎接她的,将是更残酷的折磨。
拯救
大雨过后,天色晴朗,南街的白天又热闹起来。
写着阿梨名字的红灯笼,挂在喜春坊外面最显眼的位置。
月姐在花厅里忙前忙后,张罗着给客人倒茶敬果子。今日的客人比往常多了五成,衣着光鲜者居多,其中不乏达官贵胄,笙管箫音伴着作揖问安声,时不时爆发出阵阵谑辞浪语。月姐笑得真心的舒畅,她知道,今日的客人多半为阿梨而来。
阿梨姑娘本就美貌,听说至今还是处子身。就像香甜的鲜果,又带了与众不同的蜜,味道愈加芳冽,直教人垂涎三尺,恨不得率先一睹天颜,与佳人共度**。
嬉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月姐眼见时机成熟,站在楼梯中央对着花厅喊:“请诸位爷静一静!常言说得好,花攀红蕊嫩,柳折翠条柔,纵然是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浪子班头,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占排场风月功名首!今日是本楼阿梨姑娘开苞日子,也是诸位爷的好日子!阿梨姑娘是喜春坊第一头牌,生就冰肌玉肤、风情万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西施、褒姒有过之而无不及,您若是与她春风一度,保管您神魂飞越,不枉此生!”
下面的狎客们早被激得酥迷迷的,不断有人嚷道:“快点出价,让本爷风流风流!”
月姐嬉笑道:“诸位爷少安毋躁,按楼里规矩,阿梨姑娘是竞价开苞的。”
有人迫不及待喊了一声,“我出两百两银子!”
旁边的人嗤之以鼻,“两百两就想占便宜?我出五百!”
又有人报了价,“八百!”
“一千!”
月姐喜滋滋地看着,竞价声此起彼伏,不大功夫,有人已经报到三千。喧哗声低了些,喊价的不喊了,众人的眼光落在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身上。月姐低眼去看,见是南街有名的庞掌柜,双颊被酒意醺得酡红,衣袍半搭,壮实的**油光泛亮。想是当酒家久了,身上积了一层洗不掉的味道,让人老远就能闻到那股馊味。
月姐忍不住以帕掩鼻,哂笑道:“还有没有加价的?”
“**,欺老子没钱是不是?”庞掌柜大声嚷嚷,眼睛瞪得像铜铃。
有人心有不甘,又慑于庞掌柜的野蛮粗鲁,谐谑道:“庞大官人,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得卖多少坛好酒?杀多少头猪啊?劝你还是收回话,免得到头来后悔!”
庞掌柜掏出兜里的银票,啪地拍在茶桌上,声音如洪钟,“少跟我抢,老子今日要定阿梨姑娘了!老子虽是杀猪卖酒的,饮的是都城酒,赏的是牡丹仙,攀的就是阿梨姑娘!哈哈,烟花路上折花魁,老子就是锦阵花营都帅头!”
众狎客自知敌不过庞掌柜,开始起哄起来。月姐收了银票,庞掌柜趾高气扬地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兀地,下面的起哄声、喧哗声停止了。
楼梯上的人回头望去,花厅里不知何时进来一批整装束甲的卫士,手中的长戟斧钺铿锵交加,银光闪闪。
众卫士齐整整肃立两旁,一名年轻男子负手缓步从厅外进来。
男子一袭猩猩红披氅,那颜色本就极触目,却因斧钺挡住了视线,月姐只好弯下身,才能看清男子半张俊秀的脸。即便是这样,那鲜明的轮廓,紧抿的唇线,那双冷峭深邃的眸子,直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晟阳王到!”
花厅里、房间里,所有的男男女女跑出来迎接。顷刻之间,楼上楼下黑压压跪满了人。
周围鸦雀无声,裴元皓信步往楼梯走,近到月姐和庞掌柜面前,站住了。
裴元皓的目光,凌厉似剑光刺向庞掌柜,凛冽之气逼得庞掌柜垂下头,匍匐不敢动。裴元皓的眼光轻轻瞥过,扫向月姐。月姐心里慌得七上八下,脸上堆起笑,“老奴不知裴大人亲临寒楼,罪该万死。”
“她在哪儿?你带路。”裴元皓淡淡开口,神色极冷漠的。
月姐一叠声的称喏,额角上已是密密的一层汗。
此时,阿梨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紫砂香炉里的轻烟如缕飘散,桌上水瓶里的素心兰仍斜插着,花蕊已经枯萎,早早失去原来鲜润的色彩。
阿梨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轻烟袅过她苍白的脸。
身上褪得就剩轻薄的内衫衬裙,四肢被绑在床的四角,这样的遭遇已是第二次了,但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仿佛丢失了生气的木偶。
她在发着高烧。
门好像开了,吹进来一股香甜气息。有模糊的影子向她移动,移得近些,那高大的身姿透过纱帐,割裂了飘动的白烟。
阿梨眯起眼睛,惊觉地动了动,又忍不住痛苦地**一声。
那个挺拔的身影,那双黑眸……
紧缚的手脚松开了,阿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双黑眸那么近的定住她,迷迷糊糊感觉有只粗大的手落了下来,轻轻落在她的额角上。接着,她听见那人低沉的声音,“你还是这么瘦。”
她终于明白方才不是临死前的幻觉,于是轻哼出声,“救我……”
“我来接你出去。”他说。
她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衣袖。
裴元皓解下身上的披氅,将阿梨兜头而裹,连至全身。他抱起她,迈开大步朝着外面走。
四下里没有一点声息,堆绣锦簇的绸花、写满名字的大红灯笼……从阿梨眼前一一掠过。她努力睁大着眼睛,那张似陌生又熟悉的脸就在咫尺间。外面的天色真好,细细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铺上一道金色。此时清风乍起,微凉地拂过她的鼻尖,只闻得花木的清香。
阿梨微弱地笑了一笑。
她终于离开青楼了。
敌对
东边初显霞光,整个覃府还沉浸在睡梦中。
道路上站着杨劼和伍子,两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沉。
杨劼半是责怪道:“我叫你沉住气,你偏不听!这样好了,没救出她,反而害了她!”
伍子一脸懊恼,不服气道,“等你有了银子,那些家伙的魔爪早伸到阿梨头上了!我只能单独行动,不忍心让阿梨受苦受难!”
“难道我忍心?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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