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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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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柱之上岁月斑驳,仿佛在轻叹那过往烟花璀璨,而今仅剩一曲袅袅,听不得是哪个年代掉落的遗音,只觉心上凉了。

他曾笃定自己要做个如茶般的君子,摒弃繁杂事端,乐得云端逍遥,出淤泥而纤尘不染,入淤泥而喜悲自若。他立于醴泉宫中,静看那窗外一枝不争气的紫珠,那在寒风中病怏的慵态,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怀仪,是不是一定会死?”言默忍不住,轻声问道。她向来都不是那个站在历史风口浪尖的主角,但亦做不到放任姊妹死活不管——纵然会有千万人骂怀仪咎由自取。

男人端起茶碗,舌尖触到温热的茶汤,敏锐的味觉传达着最真切的酸甜苦辣,“不知道。”片刻思忖,方锦苦笑,无奈地抛下一句。

“是么……”少女的瞳孔失了光,“本王知道了。”转首起身,言默顿了顿,“锦娘,打算如何安置词德君……”的骨灰,最后三个字终是没有说出口,在他面前多言这个名字,对他的病情也有所不利——问过太医院,谈及方贵君的劣疾,只是吩咐了膳房药方对方锦多加滋补,若不管不顾任其发展,恐怕会……“词家宅子里也没什么人了,锦娘是打算送回萸城么?”

“不可,”男人皱了皱眉,“大慕虽说三年前就拿下了南境的镇子,但这些天听说对盐城和萸城上了重兵,我们更不宜在这个时候回去。”想来那人的骨碎残末也在醴泉宫搁了好些时日,但不管如何,留作念想亦是好的。

他时常去抚摸那装置骨灰的匣盒,酸枝木的表面带着一层薄薄的清漆,亦是公子也笑以一命换得,他无法想象慕斐帝知晓唐也笑私自火化词昊并将这骨灰交予自己时那愤怒嗜血的表情。放眼望去,这醴泉宫最后竟剩的他一人孤影独行。方锦执起一盏青花瓷杯,却被言默挡了下去,她轻叹:“我记得方贵君是不喝酒的。”

瞥见那桌案纸上的一坛陈酿,冲鼻的烈性气息闻着就想醉人,“太医不是说了,叫你好好养身体么?”她将男人手中杯盏夺过,转身搁在书架之上,却见方锦直接拎起那陶罐,洒洒脱脱地往口中倒上半坛,“你这是在作践自己!”言默怒起,扬手将酒坛打落,陶罐落地而碎,在这冷清的醴泉宫中造得一声脆响。

“果真……如此啊。”方锦苦笑着摇头,记忆中的少年,踩着星光来找自己,认真把心中所想表述而出,“所有的陶罐,最后都免不了破碎的命运。”方锦冷着眼瞥了那满地碎片,转首取下自己的茶盏,饮却半盏清茗——他本不是好酒的男子,这些时日却总是偷着闲空去尝那些烈酒,陈酿虽美,却实实在在地伤着心肝,这口中茶酒相混,实在不是滋味。

“大慕放了豪言,”言默摇了摇头,眼眸之中尽是无奈,“要拿怀仪的脑袋来祭大幕锦然公主。”她抬首看着那目神迷离的男子,她渴求着从他口中听到答案。“方锦……你究竟,是不是……”

“言亲王是想问在下,是不是戌文帝和慕白巾的子嗣?”好看的眉高高挑起。得到了言默的肯定,方锦却是喟然而笑,唇角莞尔却显尽凛冽,“以你言亲王的聪明才智,难不成会相信那老贼的梦话?”若是自己承认为锦然公主所出,慕斐帝绝对会让自己血溅大戌皇庭,这样一来,大慕便可理直气壮地侵吞大戌国土,“在下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若有幸成为皇室后裔,方锦又何必隐瞒?”

他望着她,似是感慨地摇着头,“那玉玺上的红玉,的确是湮华殿里的东西,只是……”

“只是什么?”言默兀的一愣,见得方锦这般恳直,她实在想不出这事情背后的真相,“若方锦不是,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

“因为,锦然公主的子嗣另有其人罢了……”男人却笑了,“那人,却是早早地不在人世……”唇角轻扬,他阖了目,长指抚过杯沿,“他也瞒了我四十年呐……”

“难道?!”言默兀的睁大了双眼,双手不禁一颤,“你的意思……”

“当初,宋氏姐弟与若风为之拼命的郭妃娘娘,应是锦然公主的第一个孩子,”语气中混杂着一丝调侃,“然而慕白巾生前,见得最后一个人,恐怕就是词罗氏了吧。”有史记载文帝九年慕白巾死于难产,然而这民间传闻亦早亦晚,具体的时间也无法考证,方锦想起那一日暮雨潇潇,杨慕云应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这封印了四十年之久的秘密,就在这最后一瞬被揭晓。“戌文帝与慕白巾真正的孩子,名叫……”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词晖湘。”

当年温情缱绻,情欲肆意烂漫之时,那人将一枚红玉置于自己手中,紧接着就是一个霸道的吻。

“怎么会……”颤抖着握紧茶碗,“怎么会是他,词大人不是萸城人氏么……”她抬首望着对方的双眸,不见那往日的温柔笑意。言默摇了摇头,“那词昊……”她要怎么表达心中的惊愕?那大慕费尽千辛万苦俘去的少年,竟是慕白巾真正的后代。“这么说,慕斐帝可是亲手断了自己的子孙血脉。”

“言亲王可曾想过,慕斐帝原本就不希望有这些后代的存在。”长指捻了一些玉兰香粉,来回摩挲,清雅的香味弥散而开。

笑了凛冽:“若那个孩子不曾死去,难道就会将大慕江山拱手让予?”慕斐帝虽说六十有余,但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后宫的临幸,要说老来得子也并非不可能——那些妹妹的私生子女,较之唾手可得的大戌江山,实在是微不足道。

如今怀仪落于敌方手中,这大戌群龙无首,他与言默扶着那一方玉印守着三座空城,就算再怎么精通这治理之道,守国握不住那军事兵权,理国却只剩入暮老臣,也只能归位纸上谈兵——自洛阳破城、怀仪被捉,这大戌名存实亡,早已破碎不堪!他覃思这时局,一盘残破,对方车马盯住己方帅将之尊,左右顾眄尽是他人兵卒,陶土革木金石丝竹,八音弹尽大慕赞歌,他斜睨那被言默打碎在地的醽醁美酒,方才硬是呛入口的几滴熏得嗓子热疼,“没想到在下男倌出身,却有幸见得这国破人亡之景……”

“难道就眼睁睁地……”

“你我若是明的眼,聪的耳,见得这番景色,何必再自欺欺人?而或是,言亲王认定那契天皇子会放过你妹妹?”方锦喟然一笑,却牵及左胸,他黧色上眉,不禁咳声缓气,“在下,救不了。”

她所信任的死士,与那外夷里应外合,覆了她最后的反击;那受享蛊毒世家的“南宫”二字,却让她失了苍生民心;她得到这天下太容易,然而失去这天下也甚是迅疾。

言默哂着半面笑意,你争我斗,烧杀掠夺——当木槿用尽全力向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当宋翊鸢倒在自己怀中的时候,她开始明白,就算自己再怎般厌恶这世道险恶人心难测,生于皇家的事实都笃定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然而这种觉悟着实晚了那么几拍,回首再看大戌,早已残破不堪。“好,”她怏怏,僵硬的肌肉极力掩饰内心的澎湃,“贵君好生休憩,本王先行告辞了。”


 


锦娘 正文 【78】血祭

——大慕三队精兵破西门攻入皇城。

——自陛下被劫,皇城仅剩三万兵士;殊不知之前,马贤那逆贼早已暗中掌握了大部分军事力量,浩浩荡荡地投奔了大慕。

——先帝二皇子竟然死而复生了!不是说早些年丧命边关么,怎么又成了这群外夷的头头了?

吗,

——北门也守不住了,大慕简直就是狂轰滥炸,那城墙怕也要给炸烂了!

“不得了,不得了,”一名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冲进醴泉宫,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囔着,“贵君,贵君,都打进来了!”顾不得跪拜行礼,那小宦几乎是趴在地板上,“奴才的父母都在边城住着,听前面说的,四门攻破,城门大开,爹娘恐怕早已……”虽说是进宫当了奴才,但母子连心,说到这儿,那小太监不禁哭了起来。

“城门破了……”那小太监一回头,却见言默站在自己身后,目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你说,城门破了。”言默并没有理会那小太监的礼数,直直地走向那端坐着的男子。

方锦没有说话,脑后的青丝随意地扎着,他没有泡茶,也没有更衣梳理。言默走到那桌椅旁,面对着男人坐了下来。“你的眼睛……”少女煞是一愣,只见那双妖媚动人的眸子之中渗出了几丝鲜血,缠绕在瞳孔周围散不去,言默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方锦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言默的疑问,他微微抬首,目光飘出窗外——卯时未至的天空还漾着一丝夜晚的颜色,他在脑海中幻想着城门火光冲天的凄惨景象,“这么早就攻城,还真是有力气……咳,”将一口冲上咽喉的血腥猛地咽了回去,他颓然地勾了勾唇线,“怎么,大家都来了?”

只听得那熟悉的脚步声便知晓谁人来到,沈笙一袭白衣立于门前,“就算我不来,你也会把我叫来,不是么?”他轻巧地转动着手中的长箫,神色却不若动作,凝重的很。“猜的到未来的结局,然而却无法去改变这一悲剧,锦娘可否觉知悲哀?”他上前接过方锦递来的锦盒,“我会替你好好保管。”

“还是你最懂我,若是逃得出皇城,”方锦惨淡地笑了,“路过萸城,千万要记得将他同词夫人葬于一起。”他执起一支炭笔,将铜镜挪至自己跟前,起落一笔,似极了柳梢新叶,再见那眉心,落定的一点朱砂仿佛是这张面孔上唯一留存的色彩,恶疾的侵袭早已使得他双颊不见血色,骨瓷一般的肌肤却多了两分鬼魅,恍若这男子从来就不应属于人世。

搁罢那画眉的笔,他嫣然,如同当年深居于湮华殿之中,侧身动眉的一记浅笑。

窗外那叫唱到一半的黄莺忽的哑了声嗓,隐约可闻那兵刃相见的声音,夹着鲜血温度的微风窜入里屋,宫前宫后一阵骚动。侍奉茶膳的奴仆们像是一窝被捅破的马蜂,四处乱窜。通秉消息的下人火急火燎地冲进醴泉宫,“贵君,陛下……”声线的张力被无限放大以示自己的惊惶,瞳孔急剧地放缩,掩饰不住的失措写满了整张脸,那小仆来不及抚平心口的震颤,直直地指向南门的方向。方锦神色一紧,猛地起身跟了出去。

南门城墙,旌旗残破,乌黑的血液飞溅到那雄浑一笔的“戌”字之上。城下百姓来不及收拾家当银两,护着自家的孩子尖叫着逃出硝烟。“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子民,”马贤轻声笑道,面对这昔日的主子,奸诈之人显露出了那狰狞的本来面目,“你不是信誓旦旦地放出豪言,要让这天下为你所用?”食指挑住少女的下巴,“女人嘛,太贪心总是要遭到报应的,就像是林君妍这个贱人,千算万算都不会想到当年她遣走二皇子,处心积虑要让木槿这小子坐上皇位——谁让契天这娃娃命大,没有给妇人之心毒死!”

“呵,”怀仪顾不得嘴角淌下的血痕,被关于大慕天牢,所有的酷刑都像是一只只复仇的爪子,将自己抓得血肉模糊——自古帝王踏血尸,待到时辰自会还,“背叛大戌,你倒是过的逍遥自在——算是朕瞎了眼,林君妍亦是瞎了眼,”她抿了抿皲裂的双唇,“用错一人,没想到居然毁了朕一辈子。”

“哈哈哈,”马贤放声而笑,视野之中一匹战马踏上了一排新鲜的尸体,泛着寒光的刀剑刺入一具年老伛偻的躯体,“这天下不是你的了,南宫怀仪。”他正色,连名带姓地称呼她,“跟着你,在下不过区区一介密使,然而背叛你,才能让这天下免受战争之痛啊……”邪魅地一笑,怀仪只觉这城下厮杀看的自己干呕难耐,上冲的酸水和着那齿龈渗出的鲜血,一滴清泪溢出眼眶。

“哭什么,”马贤一记耳光扇了过去,“做皇帝做到你这个样子,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呵呵。”

男人扬起一根皮鞭,“景后皇帝,当日您登基之时,别提多风光了——可如今呢,你连看国破的机会都没有了。”

怀仪虽说精通蛊毒,然而硬实的武术的确不会多少,更别说抵挡这鞭笞之苦。所过之处,肌皮开裂,鲜血流淌。双手靠背被捆绑禁锢,她怔怔地看着那脚下的战场,被随意丢弃的断臂残肢,被压挤碾碎的脑袋,“纵使夺我大戌国土,也不肯放过我大戌子民?”她猛地拧过脑袋,愤然地质问马贤。

“自然不会,二皇子可是会好好爱护他们,”男人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只是当年你得到这江山未免太过容易——这天下怎么打下来的都不知道。所以现在多死点人,给您好好欣赏欣赏。”马贤接过兵士端上来的茶盏,盏盖一推,那红得发紫的液体眩得怀仪一阵头晕,他伸手扼住少女的下巴,“景后大帝,您不是号称‘百毒金枝’么,那么来尝尝这南宫后人血的滋味如何?”

“你们……!”半句话卡在喉口,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然而脖颈之处被硬行灌入的鲜血呛得自己双目盈泪。半晌,“你们,这是……!”

饶有兴趣地看着怀仪恐惧的神色,马贤很是得意地将杯盏一丢,瓷器落地立马摔作碎片,“当年陛下不是日日夜夜盼着林君妍早些个去死么?在下就成全了陛下的夙愿,想来你俩一前一后,黄泉路上再碰面之时,可要念及念及母女之情哦。”

“林君妍的血……”她拼命地咬着下唇,直至那咬痕发紫,抑制不住胃心之处的干呕,她几欲弓弯下身却被那绳索紧紧圈住——她无法想象林君妍如何被残忍地杀死,然后抽挤出这一盏血液,最终还到了自己肚中。而那胃底如同炽火炙烤,“畜生!”她忍不住咆哮,顾不得哑却的喉嗓,“滚,滚出大戌!滚……”

天和宫中。“南下只要绕过这三座主城,劳烦各位走小道,”方锦铺开一卷地图,却忍不住轻咳几声,那泛红的双眸使得在场所有人都忐忑这天仙一般的男子是否走到了寿终正寝的那一步,“最后,萸城边境有些安宁的镇子,各位可以协同家人暂憩几日,等一切风平浪静,再寻生计吧,”末了,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地加了一句:“请,不要白白去死。”

这天和宫之中仅剩的十来位老臣,忠心耿耿地走到这最后一步。方锦苦笑,伸手去触碰那茶碗,却不料被那刚沏的茶水一烫。前排的老太医向上一步:“贵君,臣妻儿早已为大慕贼党所弑,臣,放不下大戌,愿与大戌共生死。”

“邹太医又是何必?”方锦浅浅一笑,“行医者,救济天下,哪里还去管这天下为谁人掌控呢?”左胸一阵绞痛,惹得男子蹙眉,“君子乱则隐于世,安则出于世——若太医效忠怀仪,那么在下不欲挽留,太医愿留便留;然太医要是效忠大戌,在下想大可不必,这顺者昌逆者亡的肤浅道理,用不着在下教了吧。”见众臣神色困顿,方锦挥了挥手,“方锦感谢各位这些时日的照料,只是为了‘愚忠’二字赔上性命实在是不值得——来人,将大人们速速送走。”

那老太医颤抖着双腿跪了下来,见邹太医一跪,周遭的大臣也齐齐地跪倒在地,“臣等,”年迈的臣子遏止不住那纵横的泪水,“拜别贵君。”

将臣子们送走,方锦亦遣散了前后宫的侍从、公公及宫女,御花园后门大开——那伛居宫闱的下人们鱼贯而出,似是迫不及待地摆脱禁锢身心灵魂的枷锁。“终于到这灯枯油尽的时候了,”他扬手合上天和宫的窗户,将那大戌玉印用红布包好,置于桌案左侧,“言亲王,快些上车吧。”

言默抿了抿唇,“你真要抛弃整个大戌?”双眸之中微闪的银光似乎在期待这男子的绝地反击——她不相信锦娘会这般懦弱地放弃整个国家,纵使他已然谴退了这宫中几乎所有活口。“可,这儿,毕竟是……”毕竟是生自己养自己的地方,这二十来年都不曾远离过的土地,如今却要永别不见,都说帝王子嗣没有故土,言默算是明了了这句刺耳的话——若是这江山易主,皇城依旧,却再也不是她言默的家,而这天下之悲凄莫过于有家不能回。

“走吧。”他轻声说道,没有太多的规劝,没有太多的安慰,就这样缓步走过言默身边。那两字仿佛是一种不可违反的命令,驱使着驻足于原地的人们迈开脚步离开这是非之地。言默低头跟了上去——后院停着一辆有些陈旧的马车,沈笙早已站于车旁等待,他伸手将言默扶上座位,驱马而行。方锦亦跨上一匹马,那颠簸的马背晃得自己踉跄不已,男子咬了咬不见血色的唇,径直跟了出去。

怀仪苦涩地笑了笑,一番咆哮过后,自己不仅仅哑了嗓子,也剩不了多少力气。“什么和亲,锦然公主,都是借口……”几乎溃烂的双唇微颤地抖出几个字,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老天要她经受这得而复失的痛楚;还是那大戌真正到了气息奄奄的地步,灭国不可避免——怀仪抬起眼皮,麻木地看着城下血流成海,她不禁想到当初血洗湮华殿的夜晚,定是如同今日这般横尸遍野。

“怀仪!”言默忽的从马车车窗中探出脑袋,“沈笙,是怀仪,停车!是怀仪啊!”沈笙连忙制了车轮。车后的方锦急急地拽了缰绳,绕道车前停了下来。言默奋力爬出马车,她仰首,“怀仪……”那被捆于南门城墙之上的女子,她言默就算是隔了十万八千里都能认出来是自己的妹妹,“怀仪!”少女激动地想冲跑上去,却被沈笙一把拉住不得动弹,“求求你,方锦,你救救她啊,她是我妹妹,你救救她……”

就算,就算她祸国殃民,但,怀仪至始至终都是言默的妹妹啊!

双眸再也遏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泪珠,任之倾洒,方锦瞥了一眼城墙,“带她走,盐城还有两处老宅,”将方家买在乡下的老宅子所在之处告诉沈笙,他转首看那城墙之上闪过一道银光,“别看!”男人惊叫出声。

言默只觉那一刻怀仪看到了自己,她从未见过怀仪这般纯真的笑容——记忆中的妹妹,一言一行总是透露着不与年龄相符的成熟——然而下一秒,自己的视线便被一只大手盖过。

余忆童稚时,忆不得尔笑靥若花。

余忆童稚时,忆不得尔双颊晕红。

余忆童稚时,忆不得……

“朕要看朕的鲜血,”城下忽的停了厮杀声,所有的大慕军士排列整齐,逼近城下,面对马贤身边刽子手举起的砍刀,怀仪忽的笑了出来——半世帝王一场梦,她斜睨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想必能砍杀大戌末代皇帝的屠夫亦是新朝的开国功臣吧,没想到自己垂死之时,还能摒却一世骂名,成就一个刽子手。

她忽的想到了司书公子,那个替她担了一出荒唐亲事的男人,当初他出卖湮华殿成了自己的手下,恐怕最后也不得善终,然而他却是那五个后妃中实实在在碰过自己的人——这年头,真是想找个尸骨合葬的人都没有。她兀自哂笑,却迎上马贤凛冽凶恶的目光,“朕要看朕的鲜血,”怀仪一字一字地高声喊道,满脸的抽打伤痕几乎让她面目全无,深深吸上一口故土的空气,顾不得那利刃早已架上自己的脖颈,“散到大戌的一草一木,”怀仪昂着脑袋,“朕要这大戌的千千万万都给朕好好记住,这大戌,永远是朕的天下!”

“不!”言默紧紧地抓着沈笙的手,企图将那遮掩视线的黑暗驱走——听得那一声豪言,紧跟着刀剑一错,似有什么滚落——她忽的安静下来,两行清泪淌了下来。沈笙将少女转过身,然后将言默抱上马车,身后的厮杀声再度升调,整座城池充斥着嗜杀的野性欲望。“快带她走,”方锦催促道,“看来是要赶尽杀绝了!”他侧首瞥了一眼那城墙之上,旌旗之上沾染着大片的血红。

“看,是方锦!”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敏感的名字刺激着所有将士的神经。马贤顾不得收拾城墙上的尸首,夺过鼓士的鼓槌,向那墙上战鼓狠狠一擂,“大戌残党,一个不留,全给杀光——拿着他们首级来领赏!”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朝着三人狂奔而去。

言默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恐之中回过神,少女颤抖着双手攥住车帘的一角。沈笙神色复杂地望了方锦一眼。

“走,走的越远越好,”方锦抿着唇,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他驱马前行三布,扬手一挥,皮鞭直直地打在马车的马匹之上,那骏马啸叫了一声,抬腿便狂奔起来,沈笙一惊,连忙拽好缰绳。言默探出脑袋,却见那男人漾着笑,“锦娘,锦娘你怎么办!”她扶着那上下颠簸的车窗边缘,大声叫喊起来,“锦娘!”瞥见那城墙之上血红一片,她望着渐行渐远的南门泪若雨下。

“快走!”男人策马追上来,在那马匹身后再加一鞭,无视言默的叫喊,“沈笙,我们有缘再见了。”方锦浅然一笑,等不及沈笙回话,男人将一柄长剑抛给沈笙,随即调转马头,向西狂奔而去。

背身而立,他依旧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方锦,天上人间,何人容颜堪似锦娘?

言默胡乱地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地握着沈笙转交给自己的玲珑剑,只觉那视线中的男子,淹没在血液迸溅与刀枪厮杀之中,身后那追杀的声音稀释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之中,她放下了窗帘,死死地捂住脸颊——她无法想象他马革裹尸的样子,亦无法想象他被人剜下首级的凄惨状况,这个男人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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