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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飞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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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宾士去哪里兜风吧。”这种邀约引不起我动一根食指的兴趣。要是来这招“有家旧书店很有意思喔”,我大概会立刻上钩。
我们挑了一条广敞的路回转,回到了游仙馆。美江好像还不太熟悉倒车入库。“姊姊”为我们腾出一旁的停车位,真是感激不尽。我们先下车,频频指示“右边一点”或“再来再来”。
江美也下了车,三人的影子在路面上排排站,我发现对面旅馆前面的铁桶里,装着只剩下残骸的仙女棒,想必是旅馆里的小孩刚才玩过的吧。我们不在的时候,烟火大概发出了金银红蓝的光芒。走在夜里的冷空气中,一踏进玄关,“姊姊”正在等我们。她从柜台后的椅子起身,微微一笑,说了声:“欢迎回来。”
房里的床被已铺好,靠窗的茶几上也备妥了饭团和下酒茶。“姊姊”说冰箱里还有白酒。江美去洗澡时,小正换上旅馆的浴衣,我则穿上自己的睡衣。
“啊,真舒服。”
江美刚泡过澡,脸蛋与领口微敞的前胸微微泛红。我也算是皮肤白的人,不过江美比我更白,饱满的下巴让她看起来更像画轴里的公主殿下。
“先干一杯吧。”小正说道。
“好耶!”
江美一头濡湿的乌黑长发闪闪动人,她走向茶几,我则打开一罐啤酒说:“大家辛苦了,明天还要再辛苦一天。”
冒泡的啤酒看起来很美味。
“干杯!”
三人齐声,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嗯——”
江美闭上眼睛,整个头向后仰,像要仰天翻倒,然后慢慢地恢复原来姿势。“好喝!”
江美露出幸福的表情,放下空杯,从小正手中接过吹风机,不久便发出轰隆声,开始吹起头发。
“那,明天呢?”
江美边拨头发边说道。
“走路去火山湖。”
小正一边斟满酒杯一边说。
“什么?”
“火山湖;五色沼。”
“我说你们——”
江美提高音量。
“不是从山形来的吗?”
“我们是从白石藏王来的。”
“那,你们应该已经看过了火山湖吧?”
“我们只是经过。”
小正咀嚼着腰果。棒槌 学堂·出品
我说:“好像有健行的行程,我们可以请导游带路,明天大家一起去。”
“是喔。”
江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走路,车就得停在旅馆,可是这么一来,往返就得走同一条路。这附近有很多地方可以停车,如果你们想走路的话,干脆……”江美关掉吹风机。
“我先把行李载过去,我们在火山湖会合。”
“你的意思是,我和小正走路过去?”我问道。
“你们可以搭缆车到山上,然后健行。以小学生的脚程,两个小时就到得了。”
“没问题吗?”
“你是问会不会迷路吗?”
“嗯。”
“安啦,那么多人在走,你们只要跟好就行了。再说,你们都带了旅游指南吧?”
“带是带了……”
“我对那里已经没有新鲜感了,不过既然你们是第一次来,走一走也好。”我想起今天看到一些携家带眷的游客从藏王山顶走下来。这一阵子,就算出游,我也多半去寺庙或美术馆,很少接触大自然。
“那接下来呢?”
江美明明已经决定了,我还是问道。
“在山顶吃饭,开我的爱车走藏王环山道路到巿上山,我带你们去一家好吃的蛋糕店。”江美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我没来由地感觉会有好事发生,点了点头,小正有些敷衍地赞成。
一旦决定了明天的行程,接下来爱聊什么都行。落语的事成了开场白,我们便聊开了。小正一喝酒,话就变多;江美则是喝再多也一样,即使太过火的吐槽,她也只是稍微偏头,面带微笑。
然而,我不胜酒力,好像观赏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决斗的君主。再说,炎炎夏日的第一口啤酒虽然好喝,但坦白说,接下来只剩下苦涩的滋味,不觉得啤酒美味的人喝啤酒,纯粹是暴殄天物。
“我喜欢为了家人奉献自己。”江美心情愉快地说道。
“可是啊,女人没理由为了家事辞去工作。”
“对啊,简直岂有此理。”
“你觉得这样能得到幸福吗?”
“所以啊,就算那样,我觉得在精神层面也很充实。”
“就算你这么说,最后还不是败给大男人主义,落得被家事埋没的下场?”
“就算那样,也不是没有充实自我的方法。欸,这虽然和我想像的充实有出入。”
“你看,你输给男人了吧?”
小正的用词越来越粗鲁。实际上,她的语气越来越幼稚,像个小学生在拌嘴。
“计较输赢,是当不成夫妻的,对吧!”
两人的争论没有交集,再辩下去也是一样。小正从冰箱里拿出新的啤酒和白酒,用力将开瓶器的螺丝锥转进软木塞。
“拿着。”
小正将白酒瓶塞给我,自己也用左手托着瓶身,使劲拔扯。顿时,发出“波”地凊脆声响,软木塞被拔了出来。江美奋力拍手,小正倾斜瓶身,将两只酒杯倒了半杯,并在另一只酒杯倒满。
“拿去。”
她把斟满的那一杯递给我。
“这么多?”
“少废话,白酒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可是——”
我曾经在公车上脱口说出“白酒好像比啤酒顺口”。
“没关系啦,如果喝了想睡就睡吧。”江美说道。
我默默地啜了一口。冰过的白酒确实好喝,这样反而可怕。
因为我们都专攻日本文学,所以话题从食物聊到电影,以及未来的打算,我也发表了不少意见。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变得饶舌,同时发现杯中的白酒一直减少。或许是因为“姊姊”替我们准备的卡门伯特乳酪【注】和白酒超级对味,我感觉轻飘飘的,莫名地傻笑。话题又绕回“女人”身上。当小正说“男人真自私”时,我不经思考地说:“听说在欧洲,女人有没有灵魂竟成了公开讨论的议题,结果以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方式表决。”

【注】:Camrmbert cheese,一种白霉乳酪。

“哪一边赢了?”江美问道。
“女人也有灵魂!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你在那里看到的?”
“我在阿纳托尔·法朗士【注】的《伊壁鸠鲁的花园》(Le Jarain d'Epicure)这本书读到的。”小正皱起眉头。

【注】:Anatole France(一八四四~一九二四年),二十世纪前半期的代表性小说家、评论家。一九一二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讨厌的女人。”
“哎呀,小正,你这么说不对吧?你用‘女人’一词,那是自我矛盾。”我兴致勃勃地追问。
“正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不能这么说,你必须说讨厌的家伙。”
“有什么关系。我现在从理性变成感性。”
“为什么女人注定惹人厌呢?”
“废话,男人也一样惹人厌啊。”
“那,你为什么特别说‘女人’呢?”
小正以那妩媚动人的表情看向我。
“因为说这句话的你是‘女人’。”
“是吗——”
“我拉长语尾。”
“哼,你如果那么喜爱法国,就别念日本文学,去念法国文学。”
“我才不要。”
“你这家伙。”
小正突然向我袭来,我冷不防地倒在棉被上。
“别闹了,饶了我吧。”
小正的力气比我大,我越挣扎越站不起来。在棉被上翻滚,好像回到了中学或高中时期,那种感觉不差,气氛越来越热络了。
“又不是小孩子,来这种地方穿什么睡衣啊。”
小正压着我,被她这么一说,我噗哧笑了出来。小正看到我这样,忽然放松力道。
“你也是,去让人压在地上试试看,人生会因此有改变喔。”
我趁乱讲了这句惊人的话,顿时觉得脸红,小正看着我的红脸,害我连耳根子也开始发烫。小正从我身上离开,像是发现什么有趣事情地说:“哎呀,原来这家伙也会脸红。”我一起身,朝她扮了一个鬼脸,迅速说:“世人会原谅男人卖弄学问,就像原谅老人的丑陋一样,但对于‘女人’有这两种情况却无法谅解。”
江美微微一笑。
“说的好。”
我坐在棉被上,将双手背在身后,就像是坐在云端似地说:“阿尔贝·蒂博代(AlbertThibaudet)。”
小正的语气不同于这句话的意义,反而充满了温情地说:“讨厌的女人,你真是讨厌的女人——
“小正。”
江美依旧面带微笑,若无其事地安抚小正,小正忽然沉默了。我觉得这两人怪怪的,而我自己竟然眼眶发热。
(明明从小学以后,我就不再流泪,一定是白酒的缘故。)
“一生的失策”这个字眼在我脑海中打转。然后,记得江美靠近我说:“你该睡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嗯”地点点头,整个人就这么陷入云层中。


□ 11 □ 


“火山湖直径三百三十公尺,水深二十七公尺,湖水碧绿,但是颜色瞬息万变,别名五色沼。”
我朗读旅游指南,小正说:“喔,是喔。”
早上,我第一个醒来。出外旅游我没办法睡太晚。在仿佛看得到佛祖的“寂静拂晓”中,我倏然睁大眼睛。如果在家里,就能睡到中午,出外旅游的心情果然还是不一样。我想起昨晚的事,原以为会头痛,不过并无大碍,反而感觉神清气爽。我起身看了茶几一眼,连饭团都吃得一干二净。
“果然厉害。”
我对呼呼大睡的两个朋友大感佩服。
然后一鼓作气起床,抓了毛巾,穿上拖鞋。
穿过微暗的走廊,独自泡进浴缸,四周一片宁静。不久,我厌烦自己的故作乖巧,反正四下无人,我一会儿像水上芭蕾选手抬腿,一会儿摆出泳姿,心情越来越舒畅。回到房间,我躺着读《梁尘秘抄》,不久,江美也起床去冲澡。我们又是更衣,又是聊天,小正终于嘟嘟囔囔地醒了。
早餐在楼下的宴会厅供应。厅内的墙面上挂着绘有彩色小芥子图案的色纸。时间到了,我和江美先到,小正随后一脸睡眼惺忪地来了。
于是,我翻阅旅游指南,小正喝茶。
“咱们白天要做什么?”
我问问这个活动旅游指南。
“请‘姊姊’替我们做饭团吧。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就在外面吃吧?”小正点点头,身后发出叫声。
“maman——”
“咦?”棒槌 学堂·出品
小正回头的同时,小雪从开启的纸门彼端探出头来。
“是你呀!”
小正露出滑稽的表情,小雪笑着伸出手,碎步朝我们走来。今天,她身上穿的T恤印有粉红色的鱼。
“小雪。秘密,怎么了?”
我一这么说,小雪顿时露出无趣的表情。
“跟你说,小雪,已经,把秘密吃掉了。”
我忍不住笑了,此时感觉有人站在纸门彼端,一个低沉的女声说:“小雪——,走啰。”
像小芥子的孩子往声音方向看了一眼,对我们挥挥小手。
“拜拜。”
“让您久等了。”
小雪刚走,女服务生便送来味噌汤和白饭。
“搞什么,原来秘密是点心啊。”
“一定是布丁。”
我们吃吃笑着,把昨天和小雪的对话告诉美江。
“好棒的年纪喔。”
小正一边拿筷子一边说:“唉,这是大人的主观,小孩也有他们的苦衷。”
“像是布丁已经吃完了吗?”
“这也是天大的事喔。”
我一脸顿悟,自以为是地说道,然后啜饮了一口味噌汤。
“对了——”
“干嘛?”
“我想吃稻花糕。”
“哎呀,我忘了。真佩服你耶,好可怕的执着。”
“没有执着成就不了任何事。”
小正泡过澡后,我们离开旅馆,在附近的土产店买了早上刚捣好的麻糬。那家店的年轻老板娘一面亲切地为我们包装,一面斥责在马路上玩耍的女孩,那孩子大概念小学一、二年级,老板娘对她说:“为什么达不到我的要求呢?”大概是指写暑假作业或收拾饭后餐具吧。女孩顶嘴,讲了一句不算回答的话——“谁教妈妈是笨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玩耍。或许老板娘不方便在我们面前破口大骂,露出了一脸不好意思的痛苦表情。并非每个小孩都很可爱。
我们买了盒装乌龙茶和牛奶,回到游仙馆打包行李。
“姊姊”在柜台嫣然一笑,送了我们附有小芥子的钥匙圈。江美马上把车钥匙拿出来,把那个加装在皮革钥匙圈上。
“谢谢光临,欢迎再来。”
“姊姊”向我们鞠躬道谢,我们自然应了声“好”。
我们走出旅馆,将行李放进后车箱,稻花糕和饮料则分开放置。
“江美怎么办?直接去吗?”
“时间还很充裕,我会先去朋友家。”
她说山形的高中同学住在这里。
“那,我先送你们去搭缆车。”
江美先坐上驾驶座,扭动身子解开车门锁,我们正要上车时,一名男子从旅馆后面走来,“咦”地偏着头,然后又像接受现实地点点头,走进大门。
“搞什么,真没礼貌。”
小正说。
“咱们的车不是停在旅馆停车场吗?因为还没发动,所以不是驾驶的问题。”江美噗哧一笑,说:“那也很没礼貌。”
然后小声地嘀咕:“呃,这是离合器——”
“你在开玩笑吧?”
“真的没在开玩笑,毕竟我是新手驾驶。”
江美像个公主,从容不迫地发动引擎。


□ 12 □ 


我们第一次搭有转乘站的缵车,途中有一站叫“树冰高原”,原以为是被白雪覆盖的风景,实际上是一片晴朗蓝天。从月台俯瞰,温泉区的街景好像模型。
底下的“藏王山麓车站”一带,随处可见前来避暑集训的孩子们,透过缆车的玻璃窗,甚至可以感受到开朗的嘻笑声。那大概是江美在中学、高中时期的模样吧。不过,此刻的她也正在绿荫中前进。 接着,缆车继续向上爬升,轻飘飘地飘浮在半空中。
我们与二十多名观光客一起在终点的“藏王地藏山顶站”下车,首先向坐鎭的地藏王菩萨行礼。
“那就是地藏岭吧?”
我回头向小正比比右手边一座有几个人正在攀爬的山。
“除了地藏岭,没别的了吧。”
“地藏王菩萨在这里坐鎭之前,那座山叫什么?”
相传在原业平【注】想去观赏瀑布,他说“喂,我们来爬这座山吧”,后来有“布引瀑布”的那座山被称为“砂石山”。所以,应该不是先有地藏岭这个名字,才有地藏王菩萨吧。

【注】:在原业平(八二五~八八〇年〕,平安初期的歌人,三十六歌仙之一。

“真是瞎操心耶,山就是山啊。”
白色小花在散布着灌木和草丛的斜坡上零星绽放。那景象仿佛在对我们招手。小正走在前面,我们东扯西聊,在山腰间漫步。
一开始的山路是由木材铺制而成,山上的空气清新,天气晴朗,令人心旷神怡。然而,下坡路则是夹杂着碎石。我们爬上高岗,前方的凹陷处好像被挖开似的(这是我的感觉,其实没有那么夸张),一旦抵达底部,上坡路又比之前更陡,我看到那条路朝遥远的彼端爬升,顿时瞪大了眼。
“小正,这是什么?”
小正擦拭额上的汗水,开心地说:“山啊。”
走到这里,小正和我之间出现了差距,她并没有放慢速度配合我,她先走到底部,这才回过头来。
“喂——,你缺乏运动。”
我无力地举起手。
“不急。踩在石头上,脚踝会痛喔!”
不知她是不是在替我着想,我走得乱七八糟。接着,她又轻快地往上爬。走了一阵子,然后停在宛如刺枪从天而降的木桩旁等我。
棕色的斜坡沿路竖立着木桩,大概是起雾时避免游客迷路的指标,那景象很奇怪,好像外星球的表面。
幸好一起爬山的同伴是小正,不必配合她加快脚步。我的个性算是会替别人着想,不过既然是小正,就算她没说“别急”,我也不打算逞强。尽管让她等了一阵子,我还是觉得彼此彼此啦。
“喂,我们来减轻负担吧。”
我晃了晃装饮料的袋子。
“好啊。”
小正也亮出装麻糬的袋子。我们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休息,我喝牛奶,小正和乌龙茶。
“江美陷害我们。”
我轻咬吸管顶端,大发牢騒。
“什么小学生的脚程,两个小时就走到了……”
话说到一半,一对兄弟档的小学生精力充沛地从我身边经过,小正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小学生的父亲体格健壮,跟在他们后面矫健地前进。
“不过感觉很棒吧!”
小正边说边打开稻花糕的盒子,一排白色麻糬包在竹叶里。含在口中,一阵甜而不腻的香甜在嘴里散开。
风吹过微微发汗的身体,感觉好凉快。
“唉,运动后坐下来休息,宛如置身天堂。”
再怎么样也吃不完一整盒。小正把剩余部分拿起来,我把盒子压扁,塞进牛仔裤口袋,顿时腾出手。补充过体力,我们气喘如牛地爬到山顶,接下来就轻松多了。
水蓝色的山峦峰峰相连到天边,蓝天下有几片宛如彩绘的云朵在群山附近飘动,浓绿色的高原绵延至远方。
两名中年男子在斜坡道超越我们,一胖一瘦,瘦子穿皮靴。确实能以“走山”的心情爬这座山。然而,若是稍微偏离路线,在灌木林或草丛中迷路,天气又起雾,大概会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吧。一想到此,置身于恬静的风景中,竟感到不寒而栗。我小心翼翼地在缓坡上前进,前方转角的岩石上坐着一名穿着POLO衫的男人,简直像在打坐。然而他的坐姿并不严肃,反倒像不怕生的小孩坐在滑梯上。
小正说:“他好像猿山的猴子耶。”
当时,我根本认不出坐在岩石上的那个人。


□ 13 □ 


“圆紫大师——”
我走到正下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我稍微后退,谨慎地出声叫唤。
耳中立刻听到柔和的回应,圆紫大师站起来,我看到了他的上半身,不由得想起《去来抄》的俳句“行至岩突角 惊见此处另一人 赏月风雅客”。
“嗨!”
“这次换我找到您了。”
这次的情况和涩谷那一次相反。他好像只有一个人。
“您一个人吗?”
“嗯!”
“那我打扰您想事情吗?”
“不,我没在想事情。”
圆紫大师身轻如燕地从岩石上下来。
“你不是和一位长发小姐走在一起吗?”
小正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告诉她,圆紫大师在讲台上好像眼神放空,其实一切都看在眼底。我也向圆紫大师报告事情原委。
“不好意思现在才介绍,这位是高冈正子小姐。”
圆紫大师微笑向她打招呼。
“写作正子,读作shyoko。”
“要小心喔,通常看到这个名字都会念成masako。”
我如此解释之后,又说:
“可是这位高冈小姐,自己却把‘白石’车站说成了‘白司’。”
“真多嘴!”
小正给我吃了一记拐子。圆紫大师眯着眼看着我们俩拌嘴。
“哎呀,你叫的正是时候,我刚才正想睡,要是继续维持那个姿势,说不定真会从岩石上滚下来。”
“您可真悠哉。”
“是啊,我一脸放松吧!”
“这个嘛……”棒槌 学堂·出品
圆紫大师说了声“走吧”,我们也点点头,不能让美江等太久。
“圆紫先生呢?”
我试问那位前座。
“请他先回去了。我今天没事,所以想四处走走。”
圆紫师表示想从火山湖搭公车到新干线车站。
“您喜欢独处吗?”小正问道。
“我们现在像‘三人行’,好像不能这么讲喔,不过我觉得一个人旅行比较放松。”
“全家出游呢?”
“喔,那也不错,但这样又别有一番滋味。”
我想起一件事,便问他:“蚁狮还好吗?”
“很好!这么说也怪怪的。总之,多亏有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内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虫,觉得很新奇,就跟我女儿一起观察。”
“那,自然科学的作业解决啰?”
“嗯,我女儿画了各种图解,如果按照顺序贴妥,应该蛮像样的。”
“不过……”
小正将话题拉回。
“您的工作明明是以一群人为对象,您却喜欢独处?或者……”
讲到后来变成自言自语。
“或许是因为工作性质,所以我喜欢独处吧。”
圆紫大师稍微想了一下。与其说是在思考答案,倒不如说是在思考该不该回答。终究因为我们宛如亲子般的年龄差距,使得这些话很容易说出口。
“我并没有以一群人为对象。”
“那您的对象是懂落语的部分人士吗?”
小正不服气地紧咬不放。
“不,不是一部分,是一个人,就是我自己。”
“您自己?”
“是的,我的对象是年轻时的自己;满怀单纯的期待,仔细聆听一场场落语的自己。我在说落语时,把听众当成以前的自己,所以决不能打马虎眼。如果敷衍了事,等于是自己放弃落语。”我想起圆紫大师在中学时期,听到上一代讲的《第一百年》而落泪的事。当然,那是因为被内容感动,或许同时包含了看到自己的人生这种触动心弦的感受。相较之下,昨天的表演虽然让我落泪的原因很多,但若要追根究底,恐怕是因为看不见自己人生的焦躁与不安所致。两者的差异,在于雾里寻花及将果实握在手中。而我已是大学生,为此感到羞愧不已。我们在缓坡路走了一阵子,走到岔路口,看到两、三个人扛着器材,正在拍摄植物。不知是摄影师或研究生物的大学生。
“《百人光头》这个段名很少用吗?”
我试着问道。
“我师父用这个段名,所以我也沿用。不过一般人都用《参拜大山》吧。”
“我昨天第一次听圆紫大师讲这个段子。”
“这样啊,我有十年没讲了。”
“是‘山’的缘故,所以才选这个段子吗?”
“与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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