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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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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嘴角向上勾了勾。
顾女萝身上有着一种典型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娉婷柔弱,侧着脸或是微微低头的时候涵盖一种默默的神气,让人很容易就心生怜意。
顾女萝请她坐下,笑道,“其实早先就该拜访妹妹的,只是听闻妹妹一贯爱清静,便不敢轻易打扰。近日见梅花开得正好,便想着邀妹妹前来共赏美景,本是不抱希望的,却未料妹妹真的肯来。”
苏青听着她一口一个妹妹直起鸡皮疙瘩,但还是笑着说,“姐姐不要这样客气,本就应是妹妹早些时候递帖子来拜访的,只是听坊间传闻姐姐就快配予太子,想着现今的身份,也便只好避嫌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笑得万事和平天下大吉。谁都知道说的话假话,但谁看起来都相信对方说的话比珍珠还要真。苏青一直保持微笑,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僵硬了,但还是硬撑着,等顾女萝露马脚。
一知道她是女孩子就着急忙慌的找她过来了,那里没有别的心思?盛京里面几个家族风头正盛,都觉得之前的那些家族算是落魄了,当然也包括苏州苏府。这个时候让自家女儿女扮男装上京来,顾女萝肯定觉得苏府有别的意图。何况今年这道圣旨新颁,正给了苏青实现这种意图的机会。
顾女萝凝着眉,眸子里面粼粼水光,“倒是苦了妹妹了,明明夺了魁首,却偏偏不能一展鸿图,实是大不幸。”
苏青心里面恨得牙痒痒,顾女萝明显是在戳她痛处。她微微颔首,“这本也不重要,父亲早先让我上京本也不是为了做这个状元郎的。不过是看着年岁到了罢了。”她勉力的羞涩一笑,“父亲此次来京也正是为了此事,想必要不了几日便会请叔父向上递折子,撤了状元的职位罢。”
苏青说完就埋下了脑袋,嘴角的笑容马上就落了下来。再这么装下去,苏青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爆发把顾女萝狂揍一顿,看着那种假笑她心里就不爽利。
顾女萝却没空管她,手里面拿着一张手绢绞了又绞,嗓子眼跟堵了石头似的,想说什么又不能说出来。心里面就只反反复复的重复苏青之前透露出的要到京城找良人的意思,打鼓似的不歇。在她看来,整个大卫国最好的良人就是太子殿下。苏家果然打得是这个主意!
顾女萝想到苏青才到的时候她匆匆的那一瞥,明珠似的灿灿发光。其实苏青并不是那种很典雅的女子,只是身上有种雌雄莫辨的英气,让人过目难忘,也让顾女萝深切的感觉到了威胁。
她怒极反倒冷静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倒是姐姐糊涂了,咱们女子最要紧的可不是要求那封侯拜相的名声,不过是要寻个好人家罢了。既是如此,姐姐便也就愿妹妹能早些找到自己中意的人了。”
苏青抬起头来笑,“多谢姐姐了。”她的声音略微低了低,“若是以后妹妹有做得不甚好的地方,还望姐姐指点指点妹妹,想必日后咱们姐妹打交道的时候不少呢。”
顾女萝笑得很得体,“妹妹客气了。”可是眼睛里的不痛快怎么也掩不住。
苏青忍不住笑了,还笑得很开心,“多谢姐姐。”
她觉得她一定没有掩饰好自己眼中的得意,因为顾女萝的指甲又往肉里面陷了一点。不过顾女萝越气愤,苏青越高兴。顾女萝知道苏宥和她的主意一致,肯定不会再找苏宥,那就只能把事情往大里闹。
闹吧闹吧,最好闹到皇帝那边去,置之死地而后生,苏青这回真是一点儿退路都没给自个儿留。
等苏青离开了,顾女萝再也忍不住,奋力一推,小桌并酒樽劈哩哗啦全摔地上,一阵瓷器脆响。外面候着的丫鬟流水似的进来,齐齐整整的跪在她面前,“小姐息怒。”
顾女萝发泄了之后冷静了些,深吸口气,让她们把东西收拾齐整了,让大丫鬟漱玉到跟前来,“你去找二老爷,让他把苏青是女子的身份透露出去。我要两日内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件事!”
漱玉匆匆去了,顾女萝望着苏青走的方向,不急不缓的将鬓角的碎发拂到耳后,“苏青,我们就来看看圣上知道了你是女子会是什么反应!”
她打得如意算盘,只要这事儿一出,苏青怎么着都不可能进入东宫了。却那里知道苏青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她这么努力,反倒是帮了苏青一把。
苏青一路笑着回去,看得苏信在旁边咋舌,不知道苏青之前明明那么气愤,怎么从顾府里出来心情还变好了。不过他没敢问,害怕苏青再像之前那样冷冷的看着他,甭说,那种冷冷的表情还真挺怕人。
苏青才懒得管苏信怎么想,自顾自的在那边儿高兴,想着离开的时候顾女萝那种想怒又不敢的表情觉得十分解恨。不过苏青抬起头看见前面的人的时候,那笑容就不自在了。
穆放披着软毛织锦披风,素黑色,走过来,正和苏青碰了个正面。
苏青一直都觉得穆放很适合穿黑色的衣服,他的轮廓很深,刀削斧挫似的,又是在战场上练过手的,通身有一种沉稳坚毅的气度。苏青觉得这才算是真正的战将,她父亲早年的时候像个混混,吊儿郎当的,后来走儒将的路子,温润光滑,像泥鳅似的找不到破绽,不像个将军,反倒像是在京城浸淫多年的大臣。
自打穆放不怎么理她之后,苏青就觉得这事儿应该放一放,反正见了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穆放和她是一样的性子,都不大喜欢吞吞吐吐的人,感觉不够痛快,那几日苏青自个儿也觉得十分不爽利。她深刻觉得,再在穆放面前晃来晃去,肯定就招人讨厌了,那多不好。所以苏青在尽力避着他,却谁想到今日偏就撞上了。

第四章 夜访
 腊月初,宫闱再传密闻,新科状元苏青系为女子,以其兄苏峥之文书进入考场,实乃欺君。
众臣闻此哗然,圣上当庭发作,将苏青收监入狱,并广而告之要亲审此案,与其叔父苏宕交好者一时惶惶。
夜雨来袭,沙沙落在瓦房顶上,扰人清梦。
苏青一向浅眠,又兼亥时的时候有人在审案子,拷打犯人,惨叫声凄厉不绝,苏青自然睡不着,等好不容易有些睡意了,却谁知冬雨又落了。
其实也不算冬雨,里面夹杂着点雪雹子,落下来有重量,击打着房屋檐壁,有轻微的震动。
反正睡不着,苏青索性起了身,靠着潮湿墙壁看外面深邃广袤的天空,手落在支起的膝盖上,闭了眼,脑子却还是清清醒醒,一点儿也不迷糊。
这几日苏青发现一件有些奇妙的事情,让她对现在所面对的人和事有了重新的认识。
在牢里待了四天,苏青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的经脉在慢慢的伸展扩张,身体深处的内力在缓缓聚集,溪流入海似的汇至丹田。这种变化虽然细微,但对于自幼习武的苏青而言,要察觉并不难。而这种身体被内力充盈的感觉,苏青实在太熟悉,熟悉到能够轻易的引领驾驭,熟悉到能够记忆起当初师傅教与她武学的所有情景。
苏青不是傻子,当初她看到自己莫名其妙躺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疑惑,何况时间相差久远,要在这个时间里做点手脚,委实是件太简单不过的事情。她检查过她的身体,没有伤痕没有胎记,甚至连一颗痣都没有,光洁的令人惊诧,而她自耳前耳门,听宫,听会三个学位依次摸索下来,也未曾发现任何易容面具的痕迹,再兼之这个身体没有武功,所以苏青当时勉强信了苏信的说辞,但她心中毕竟存在着许多疑惑。比如文书,比如随身小厮为何是男子而非女子,再比如苏信说他们四月就自江浙出发,那么以马车的速度,又是怎样在六月就抵达京城的?
苏青一直不说不问,就是以静制动,看看他们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
事实证明她这样做没错,至少现在狐狸的尾巴,已经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尖端了。
正想着狐狸,就听见外面有石子敲击墙面的声音,夹杂在雹子的声响里,若隐若现的,苏青最开始当是其他牢房里的人无聊在扔石子玩,结果没过多久就听见“喵”的一声,贴着她的墙面响起来。
苏青霍然睁眼,光芒冷冷的朝小窗子望过去,等看清那边那个顶了个毛茸茸帽子的人是姬篱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
姬篱看见她醒了,咧着嘴冲她笑,轻声唤她,“阿青,阿青。”
这名字被姬篱拖长了叫出来,带了点软糯缠绵的味道在里面,苏青听了觉得十分受用,就好像五脏六腑都泡在糖水里,熨帖的不得了。
姬篱笑够了,就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瞅着她,伸爪子招她近前,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竖条铁栅栏外边给她顺过来一个小包裹。
这个动作姬篱做得很可爱,苏青没自觉地就想到之前在漠北抱养的那只大野狼,毛茸茸,暖呼呼,还欢喜在草甸子上四处打滚,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黑眼睛,像会说话似的总把苏青给瞅着,甭说,就像姬篱这副模样。
苏青思及此又忍不住笑,特别是姬篱今天外边儿披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斗篷,白色,把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柔化下来,显得十分温和无害,就越发与那只大野狼相像了。不过她表现得不明显,只是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然后打开那个小包裹看。
原来是一堆吃食。约莫是姬篱摸不准她喜欢吃什么,所以各式糕点都捡了点在里头,什么七巧点心,花开富贵,梅花香饼,糖蒸酥络,如意糕,品种十分齐全。姬篱摆的也很用心,图案颜色交相辉映,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苏青在牢里吃了好几天的干硬食物,早就十分不满,现在有好吃的送过来她自然高兴的不得了,狼吞虎咽开吃。看的姬篱在旁边又诧异又心疼。
苏青的吃相可不像盛京里的姑娘那样文雅,她跟着苏晏行军打仗在外宿的时候常常跟人抢东西吃,特别是某些时候深入北境,后续粮草跟不上,他们就只有自己找食物。先是跟北靖人学着逐水而居,然后挖植物打野物。僧多粥少,不抢,得,那你就挨饿吧。这种时候谁还记得礼让这个玩意儿?管你是贩夫走卒上司下属,挡了我吃饭的道的,一律杀无赦。有时候连苏晏都要跟一群士兵抢吃的,拉人衣领绊人腿,折人胳膊扯发丝,什么招数都使,哪还有一点漠北人民称赞的儒将风度,活脱脱的一街边混混。
再说苏晏本来就是一个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的,漠北离盛京又远,苏晏想着反正他们是不会回京城定居的了,根本没给苏青讲过礼仪课,就连她总爱扮小子出门玩,苏晏也都没管过。苏青觉得苏晏是不知道怎么养闺女,所以一直把她当小子养,不然哪有她这样吃喝嫖赌都混完了,父亲都不置一词的?
风袭云卷之后,苏青抬头,就看见姬篱皱着眉头一脸心痛至极的表情,苏青笑,“怎么,嫌我煮鹤焚琴践踏了好食物?”
姬篱抿了抿唇,脉脉的把她望着,眸子里的星光都沉了下去,倏忽间就拉出了很长的距离,像是深深古井。半晌,才幽幽了说了一句,“阿青,你受苦了。”
苏青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这算什么,再难的苦我也吃过。”
眼见着姬篱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苏青不再打趣他,“好了,不过是在这里待上几天而已,跟小时候待黑屋子不是一样的道理?倒是你,近来玩的好不好?”
“我也在关黑屋子。”姬篱表现的很不满,“我听说你被关着了就去找了父皇,想让他放了你,结果他不肯。我又去找母妃,想让她去探探父皇的口风,结果她也不肯,还说这事儿关系重大,不要我管。我不高兴,就摔了杯子,想去找太子哥哥,母妃也不让我去,还把我关了起来。”他很委屈的补充道,“我今天才逃出来,特地搜罗了一堆零嘴儿,就是怕他们虐待你。”
姬篱的话让苏青觉得很窝心,她伸出手在姬篱的脸上捏了捏,安慰道:“乖,没事了。”
姬篱对着她倏忽笑开,苏青觉得像是烟花绽放,晃花了她的眼。
丑时的时候又有人到访,苏青彼时刚躺下,听见石子儿扣墙的声音一翻而起,在冰凉凉的地板上寻了一把石子儿,看准竖条的栅栏空隙就掷了出去。
一个个的都大半夜不安生,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苏青心里一股火烧着,面色当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但外头的人却不以为意,给她顺过来了一壶酒。
是穆放。
就像一盆冰水兜头灌下来,苏青就只能听见火苗簌簌灭掉的声音。
姬篱来她倒还能理解,但为什么穆放也来了?那天在街上撞见,苏青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准备上前打个招呼,结果穆放完全无视她,擦着她的肩膀就直接走过去了,半个字都没吐。苏青在后面瞪着眼不可置信了半晌,然后咬牙切齿的开始跺脚咒骂,十分不爽!却没想到今天他也来了。
见她接了酒,穆放朝她举了举酒壶,“苏小姐大人大量,放昔日无礼之处还望见谅。”
如果苏青还是以前的苏青,肯定连壶带酒直接砸过去了,在漠北他们什么混事没做过,什么浑话没说过,彼此间从来不曾避讳过,哪至于这么有礼客气,听着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苏青早不是原来的苏青了,所以她也只能低垂了眉目,清清淡淡的说一声,“穆兄客气。”
两人开始喝酒。
都没有说话,就一杯一杯的饮着,偶尔想起来了,举杯碰一下,然后继续沉默。苏青喝一半的时候就不爽了,没明白穆放到底啥意思,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牢房这边来拉着她喝酒,还半个字都不带说的,简直无聊透顶。但是她说不出口,苏青骨子里是个很心软的人,看姬篱就知道了,苏青本来最看不起的就是纨绔了,但对于姬篱的撒娇耍宝半点办法也没有,更何况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穆放?
所以苏青只能一杯杯的陪穆放饮酒,靠着墙看外面的月亮。雨已经停了,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月亮现了个形,清清亮亮的挂在天边,颇有一点窈窕淑女的味道,就是肥了点。
大约是看她面上神色专注,穆放也望了过去,看着天上那颗清亮月亮看了半晌,似喜似悲地念道:“古今不同月,照见离别人。“声音低不可闻。
这句话里有明显的悲怆意,苏青忍不住诧异。穆放虽然有时候闷了点,但总的说来还是一个乐观直爽人,苏青从没见他身上出现这样悲春伤秋的情绪。
她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家死人了啊?“
就见穆放的脸瞬间雪白。

第五章 君臣
 其年腊月初七,帝至牢狱亲访苏青,二人共商国事,相谈甚欢。
——《六国?卷四?卫文王本纪》
史书上用了八个字概括文皇帝和苏青牢狱相见的情景,但事实上,文皇帝和苏青,谁也没真把这当回事儿。
赵和看了看睡得万事不知的苏青,又看了看不动声色一直等苏青醒的文皇帝,低低地问:“陛下,可需要唤醒苏小姐?”
称谓在赵和嘴边打了个转儿,最后赵和还是中规中矩的选了“小姐”两个字。
文皇帝倒没在意,笑道:“这丫头倒是颇有几分处变不惊,这么个邋遢地方却熟睡如初。若是让我那几个皇儿在这里面待上这几天,恐怕早就恐慌了。”
赵和在旁边陪笑道,“几个皇子都是龙子凤孙,哪至于连这点修炼都没有?何况几个皇子都乖巧听话的很,又怎会到牢狱中来?”
文皇帝低低一笑,没再说话。
赵和在旁边心惊胆战,也没敢说话。心里面却在祈祷苏青早点醒过来,好歹也将他的压力分担分担。
他是四月份才提上来的贴身内侍,原来那个早几个月前回家养老去了,走的不声不响的。只赵和某一天早上刚醒过来,就听见旨意说让他从此在跟前伺候,十分意外。他虽也算是总管的徒弟了,但是一直做的都是些零碎事,没想到突然这好事会突然降到他头上了,兴奋意外之外自然也带了些惶恐,何况文皇帝好多习惯他都不知道,才接手的时候常常做错事,虽则文皇帝未曾怪罪他,但他也还是战战兢兢。现在,自然再次惶恐自己说错了话了。
其实苏青老早就醒了,以前苏晏为了训练她的警醒,让她每天睡觉的时候保持警惕,然后不定时的到她房间里来逛逛,点点迷药熏香什么的,如果他近床她都没发现的话,苏晏一掌也就过来了。最开始的时候苏青应对的很慌乱,没睡醒,脑子迷糊,苏晏又占了先手,根本打不过。过了几天,苏青就决定晚上不睡觉了,熬着,但是等了几天苏晏也没来,白日里训练又重,苏青撑不住了,抱着侥幸的心态睡觉去了,结果苏晏偏就挑着这天来了,正攻她一个措手不及。长此以往,苏青倒真是不敢睡死了,这种警觉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赵和一直看着苏青,眼见她嘴角向上翘了翘,忍不住想欢呼,这是要醒了吧要醒了吧要醒了吧,结果苏青还是半分不动。赵和忍不住失望,眼睛嘀嘀咕咕四处转,打量牢房。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文皇帝衣摆边缘缀了只小耗子,爪子扒拉着衣服,正一步一步往上蹭。
赵和惊得三魂七魄瞬间离体,颤抖着指着那只小耗子,“陛,陛下。”
文皇帝顺着他指头看过去,面色不惊的把那只小耗子提起来,取笑他,“赵和,你的胆子也忒小了些,不过是只老鼠,何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赵和擦擦汗,一个劲的笑,没敢再说话。就看见文皇帝恶趣味的提着耗子晃秋千,仿佛是一个没留神,就扔到了苏青身上。
赵和想尖叫,但是他看见文皇帝面上晦暗不明的笑容的时候,他忍住了,也顿时明白这是文皇帝故意的。
所以赵和也就只能慢慢回转自己的小心肝,在心里默默的哀悼,可怜的苏状元呐。
苏青老早就听见小耗子吱吱吱吱的声音了,不过这是牢房,有耗子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儿,也没往心上去,哪知道这耗子这么胆大跑文皇帝身边去了,没被万箭穿心算它福气了。结果她没开心多久,就感觉有东西朝她过来,劲力还挺大。看来文皇帝也还有着点修为。
苏青心里转了个弯,凭借着身体本能已经把小耗子抓手里然后掷了回去。既然文皇帝懂内家功夫,那肯定是知道她早就醒了,没必要再装下去。但是想捉弄她?没门!
赵和在后面嘴巴张的大大的,就看见苏青手快的抓耗子回掷,然后一翻身坐了起来,眼睛清清亮亮的,哪里是才睡醒的模样?
乖乖,真胆大,居然敢装睡让皇帝等?
赵和觉得他的世界颠覆了。
他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文皇帝的神色,却发现他面上没有半分不悦的神情,相反,文皇帝的嘴角还微微翘了翘。
赵和觉得他是进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文皇帝拂开挣扎在他衣服上的小耗子,将它放到地上,小耗子一触到地,立马吱吱往前跑,滋遛一下就没影了。
苏青在牢狱里坐得笔直,笑得开怀,“陛下好兴致。”
也不知道是说到牢狱里来,还是说玩耗子的事情。
“丫头好大的胆子,对上不敬,不怕朕治你的罪?”文皇帝说着黑了脸,冷冷的样子,有些吓人。
苏青在苏晏面上早见惯了这种神色,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治罪?如果文皇帝有心要治她的罪,早先就应该让人提她到正殿去,才不会这么静悄悄的把这事私底下办了。明摆着是准备放她一马。何况虽然他后头站着一溜儿的侍卫,但都声气全无的,就连刚才那只小耗子都没惊动他们,可见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是皇帝心腹一类的。只那个小黄门有些沉不住气,看着年岁也轻,想必是才提上来的。
所以苏青明显有些有恃无恐,拿以前糊弄老爹那套,恭恭敬敬给皇帝行了礼,字正腔圆的说“吾皇万岁”,就是不提是什么事儿。
文皇帝嘴角抽抽,这丫头倒是料明白了他不会把老鼠那事儿提出来,真要追根究底的,到底还是他挑的头。所以他只能把苏青叫起身,略过此事不提。
不过他看不惯苏青面上那副得意模样,就拿之前暴出来的女扮男装欺君罔上的罪名压她,没曾想他话刚说完,苏青就直接跪倒地上去了,“咚”的一声,把赵和吓了一大跳。
苏青声音清晰疏朗,“臣有罪,自请左迁。”
文皇帝想说的话又被堵了。
他挑起眉目来看了看跪着的苏青,这丫头倒是真聪明,就凭着女状元这事儿现今闹得满城风雨的态势,他对她的态度也就不止是对她的态度了,还反映他对女子入仕的态度,哪能真就能放她回去?
话说此例前朝也有过,武朝景帝德盛年间,魏夷公就曾大兴女学,学而入仕者实多,恐占朝堂半壁江山。但那原本是因着当时世家势力强盛,把景帝给架空了。选人录用的路子把握在世家大族手里头,所以天下学生不管及没及第的,都会先往当时几大世家府上送帖子。景帝没能耐培养自己的人,就只能拜托老丈人想办法,魏老先生捻着长长地胡须沉吟了半晌,终于开了尊口:动用内库的银子,以皇后的名义创立景和书院,培养女学生,然后让她们也入仕。
才实行的时候阻力重重,女子也只能做些芝麻大的小官,还常常被同朝官员耻笑,直到第五年的时候出了个惊才艳艳的尹瑜瑢,从区区宫史编修一路升到户部尚书,才让这样的情形好转过来。此后更是如鲫之过江似的,出现了好些厉害的角色,吏部尚书顾临笙,御史大夫颜童,长史肖筠,甚至在德盛三十七年,卓双双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置。
那是武朝中兴的标志性事件,力挽狂澜似的让武朝的统治继续了下去,并开创了一个现今想起来都心驰神往的盛世,也因此,武景帝的正宫皇后景夷常德盛昭皇后魏氏被天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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