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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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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来寡言的崇恩破天荒地又开口了:“天尊,本君倒差点儿忘了。除了今朝,迟桑亦是帮凶,论理该一同处置,你看该当何罪?”
灵宝天尊还未开口,暴跳如雷的迟桑破口大骂:“我……你老母!有你这么当人家老子的吗?小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罚就统统冲着我来,小爷我要吭一声就是个不带把子的!”
有来看热闹的天女因为这番粗俗的话悄悄红了脸,正要抽身离开,听到那犯了重罪的仙子说话了。
“天尊,紫灵珠是我偷,镇邪塔是我闯,迟桑不过恰好路过,与英招上神切磋了仙法,还望天尊明察。”
迟桑直觉要反驳,远处却有一人施施然地走近,马首蛇身,虎斑长翼,正是英招,笑嘻嘻地说:“不错,迟桑不过陪本君过了几招,罪不至死,小惩大诫便可,不如将他镇在南天宫镜湖下三百年,让他看守鬼车与泊玉公子的棺木,也算是将功折罪。至于今朝仙子,私自偷盗紫灵珠,妄想逆命盘反阴阳,依本君看,判她拔去仙根,尽毁仙身,于忘川河中跋涉三百年,受十殿阎罗掌控,经八殿地狱轮回刑责三百年,六百年后投入三恶道,方能抵消罪业,天尊,意下如何?”
灵宝天尊本就左右为难,听到有人替他出了主意,又是上古的保护神,哪有说不好的道理,忙不迭地点头:“一切但凭上神做主。”
“那么,哪位卿家愿意执行?”天帝见这闹剧终于收场,心情舒畅了许多,望着底下的众仙道。
诸仙个个皆垂首敛眉,谁都不愿去淌这趟浑水。天帝老头子盛怒之下自然刑罚严苛,可震怒归震怒,他日转个念想,今朝依然是受宠的今朝,届时苦的可就是当初下手执行的人了,给人穿小鞋这种事情,死老头可谓是轻车熟路,傻子才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
这时,有傻子说话了:“让我来。”
众仙循声一看,震惊失声:“九太岁?”昏迷许久的九太岁?惊讶只是一瞬,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堆起笑脸来,“九太岁,身体可无恙了?”
一身的青衣在风中猎猎扬扬,纵是久病初愈,九太岁的锋芒依旧不减:“今朝的仙根,我来拔。”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接下去是第二卷,咩哈哈。
俺来做一个知音体预告:花花公子狠心虐待难挡平凡姑娘撑起一片有情天!一场血泪斑斑的旷世畸恋!
嗯,摸下巴点头,看样子够煽情了。
三十二
街头茶馆里新请了一个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眉飞色舞,说的是古来将相,传奇演义,今日忽然把扇一收,说起了那怪力乱神。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天庭有座镇邪塔,塔中藏着紫灵珠,有仙子擅闯镇邪塔盗取紫灵珠,与天兵天将鏖战于天际,最后落得了个仙身尽失发往地府的下场。有座下的茶客好奇发问这仙子是为何要行这逆天条罪不赦之事,说书人叹一声:为的是死去的情郎,爱恨痴怨,宿孽总因情,只可惜这仙子,脂正浓,粉正香,展眼韶华已成伤。讲到这里,醒木一声收,故事里那仙子还在等候,座下茶客却已纷纷恻然叹息一声,掏了铜板赏那说书人。
貌不惊人的麻雀精混迹在人群中,缩着肩膀,双手笼在袖中,悄悄蹭到身旁一位姑娘身边去:“这位姑娘,借我几钱银子打赏呗,我一定还。”
那看似平和的姑娘瞅她一眼,开口了:“千年道行的麻雀精,难怪变不出钱来。我不指望你还钱,不过你要带我去见你们妖王。”
麻雀精往后一蹦三尺远:“你是谁?怎么看出我的真身的?找我们王做什么?”
姑娘说:“我叫今朝。”顿一顿又说,“就是方才说书人故事里的仙子。”一字一句,神色再认真不过。
麻雀精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本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哈,你诓我呢,我才不信。我道行浅,看不出你真身是什么,不过既然是新来的妖,按理是要去觐见王的,我带你去好了。”
麻雀精生性闹腾,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泰半都是他们那王的事,说是妖界的王六百年前才托了狼族太子的肉体出世,可道行却高深地像有上千年;说妖界的王一身好风姿,眉目俊朗高鼻薄唇,凌云高冠轻裘缓带,不知勾了多少妖族少女的心;说妖界的王一手好文采,挥毫泼墨写意风流,尤其吹得一曲好笛,一袭白衣,一管青玉笛,如同谪仙一般……唾沫横飞了半晌,那听众却闷葫芦一般闷声不吭,末了才轻轻说道:“他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言语里揉了怅惘哀伤,模糊成了暧昧的低喃。
麻雀精瞄了她一眼:“你以前见过我们王?又诓我呢,我看是梦里见到过吧——喏,到了,那就是妖王府了。”麻雀精手指的方向,一座恢弘府邸正掩映在林木中,只露出了金灿灿的屋檐一角。
屋檐下,开了一夜的宴会将将才散,妖王颜渊被灿烂日光刺得半阖了双目,懒洋洋地半倚在美人榻上。
贴身小厮钱来鬼鬼祟祟在门外探头探脑,被颜渊逮了个正着:“钱来,做什么?”
“王,新来了一个妖,来觐见王的。”
“你看着办吧,我就不见了。”
“可那人执意要见您,说是……您的故人。”
“哦?”他睁开了眼睛,“这倒有趣,前面带路,我去看一看。”
妖王府阶前的玉砖上立了一个人,灰扑扑的衣裳灰扑扑的发带,抬起一张毫不出众的脸来,唯一可取的也就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见到他,失态地跨前一步,视线在他脸上逡巡良久,开口却是破碎的语句:“泊玉,你回来了。”
“放肆!”主子还未说话,钱来挺了胸脯先上去骂将开来,“见了王为何不跪?我家主人这是特地来见你,你当所有人皆有这荣幸?”伶牙俐齿,如同在训一只狗,“我家主人日理万机,你便是提前三日焚香沐浴,三跪九叩一步步跪上妖王府来见我家主人也不为过,何以见面便胡言乱语冲撞我家主人?”
颜渊似笑非笑负手立在一旁,任凭钱来一口一个“我家主人”扯得荒唐,他只饶有兴致地看着阶下那人涨得通红的脸颊。
好不容易钱来喘了口气,停了下来,今朝才逮到了说话的间隙,木讷讷地解释:“你本不是妖王,你是蓬莱岛的泊玉,身份高贵的上仙,你……”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着,不过好歹是让人听懂了。
“扑哧!”妖王颜渊笑了起来,“你是说,我本是上仙?”
“嗯。”今朝愣愣地点头。
那人笑得更欢快了,自宽大袍袖里摸出一支白玉酒瓶来,仰头灌了一口,这时恰有美貌的侍女经过,被他轻轻松松揽住了柔软的腰肢带到身边,娇呼一声,唇就被堵住了,妖王的手一路从侍女的腰游移到丰满的胸脯上,待到渡完那口酒分开时,侍女早娇喘连连,粉面通红,也不知是被酒意醉的,还是羞的。
“呵呵呵……”颜渊的手还停在侍女胸脯上,眼却斜睨着今朝,兀自笑得妖孽,唇边因激吻而牵出一道晶莹的酒痕来,衬得薄唇愈发红艳,十分嚣张的无边艳色。
他说:“你见过这样的仙吗?”
你见过这样的仙吗?没见过。清心寡欲的仙家断然不会如他一般。在他门前守了五日,只见他欢宴不断,日日风月夜夜笙歌,蛇族的舞女妖,猫族的歌女媚,更有荒唐的狐王献了几个狐族清秀的少年,又是一番不同的滋味。
迎来送往的妖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她独自守在门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亦不少。
颜渊酒醒清明时偶尔会问起今朝:“那仙子还在门口候着吗?”
“可不是。”钱来恭敬答道,觑着主子的脸色揣摩主子的心意,“要小的去赶她吗?”
“不用。”颜渊沉吟半晌,笑道,“看她能守多久。”
一两日是新奇,三四日是麻木,五六日便是烦心了。说什么原本是上仙,前世是情侣,那样寡淡的眉眼,也没有妖娆的身段软糯的嗓子,纵然自己前世真如她所说是上仙,又怎会倾心于她!
“传话下去,凡与她说话,给她倒茶的,统统罚去茅厕。”自视甚高的妖王挑高了漂亮的眉,双目半开半阖,“留着她,就当看个笑话。”
妖王也有烦心的时候。东家长西家短,虎族占了狐族的地盘,牛族的太子被花族的公主勾了去,各族族长私下里吵还不够,直吵上妖王府去,嚷着要妖王做主给个公道。实在烦不过的时候,便想出去散散心,没想方出了妖王府大门,便瞧见门口阴魂不散的一个人,见了他,固执地重复一遍又一遍:“泊玉,跟我回家。”
初时只当有趣,还有兴致和她辨几句:“我不是泊玉,我是颜渊;我的家不在蓬莱,在妖王府。”如今却只觉厌烦,什么蓬莱,什么泊玉,纵然是前世记忆,也早就烟消云散,偏她还独自守着一座空城。角色皆已谢幕,偏她还纠结着剧本不肯放,自己要演也就罢了,还要把他也拉上台去!于是心没散成,倒是火起眉头,冷笑一声:“今朝仙子,你真是烦人。”广袖一拂,就将那人甩出几丈开外,像个破沙袋一般跌在地上。
这才略觉得舒了心,复又回了书房批案牍,不想来了霹雳弦惊的一场秋雨,打在芭蕉叶上,更惹得人心烦乱。钱来小心翼翼请示,说是那仙子还淋在雨中,是不是请进来。也不知怎么的,心里更是气闷,赌气的话就脱口而出:“随她去。若死了更好。”狠话是放出来了,心里却没有舒畅一星半点。
忽然一阵喧闹,门口闯进了一人,来势汹汹,衣衫皆被雨淋透。颜渊往椅背上一靠,手中悠闲地转着笔,墨汁被甩开去,在宣纸上溅了几个污点:“呦,白泽,我蛇族的王,怎么这么狼狈。”
与白泽是没什么交情的,只知道自己做妖王时,他已是蛇族的王了,听底下碎嘴的小厮说起,说这白泽本是妖,机缘巧合下被输了半身的仙气,成了半仙半妖,法力也比一般的妖大,六百年前他当众杀了那时的蛇王,族中无人敢与之抗敌,就这么坐上了族长的位置。颜渊是不喜欢白泽的,不喜欢他那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样子。这妖界最有资本高傲的人,合该是他颜渊,几时轮得到小小一个蛇族的王来嚣张。
于是好不容易逮着他失态的机会,便要好好奚落一番:“是什么风把蛇王也给吹来了?我记得你可向来不屑于踏进这妖王府半步呵。”
“是你打的今朝,还让她在雨里淋?”不想他劈头就问,丝毫不理会他的挑衅。
颜渊眯起了眼:“呦,好不容易来一遭,竟是为了今朝仙子。看样子这今朝仙子情债不少呵,莫非我们蛇族的王,当年也是她的旧情人?”话音刚落,凌厉的一道拳就挥了过来,他头一偏,只一手格住白泽,沉了流光溢彩的一双眼:“白泽,你莫忘了,我是妖王。”
头一回看到白泽这样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僵持了许久,才恨极地收回手,说道:“她受了六百年的地府刑罚,又被拔去了仙根,如今才刚刑满放出来,再捱不得一点伤的。前尘往事你忘了便忘了,何苦这么折磨她?”
颜渊冷笑:“白泽,你我心知肚明,说什么仙身尽失,她并没有被拔去仙根,依旧是好好的仙家之身,当年是谁浑水摸鱼瞒天过海,我不知道,可不代表我容得你这么来诓我!”他忽然侧头定定看着白泽,“我听说,当年她待你不薄,你却背叛了她背叛了仙界,那一场仙妖大战,你还亲手在她背上烙了两鞭,你倒有什么样的资格来怪我折磨她?”
明明是妖王,却刻薄如怨鬼,说出来的话咄咄逼人,字字皆是利箭。
白泽狼狈地后退一步,答非所问:“我以为,她永不会知道那颗紫灵珠里的秘密,永不会知道泊玉的魂魄会藉你来出世,永不会来找你,却不料还是知道了,我终究是迟了……颜渊,好好待她吧,她若有欠你的,也早还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嘛,这章可以和楔子结合起来看,嘿嘿嘿嘿……
于是看着底下这五根手指也数得过来的留言……我泪奔了……好吧我承认文慢热不是借口,没波折没内容都是事实,我决定打回重练去……
三十三
前几日下了一场秋雨,不想一下便连绵了好几日。猫族的王沙棠,狐族的王川絮,还有虎族的王暗陌,平日里无事都要往妖王府里跑、流着口水觊觎着妖王府那几坛酒的几个人,这会儿却派了小厮来,说黄梅时节秋雨潺潺,这天气使人也懒怠了,因此就不来打扰妖王了,妖王的邀约就心领了罢。
颜渊哼地冷笑一声,不过一场雨,就懒得不肯上山来,真真是酒肉朋友。
热闹惯了的妖王府冷清下来,一下子寂寥得慌。百无聊赖中颜渊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个日日守在门口的笑话,叫了钱来来问。
“今朝呢?还守在门口?”
“这……王,自那日蛇王来过后,这几天都未见过她了。”
“嗤,还说是前世情侣情深不渝,不过一场秋雨就捱不住了,和沙棠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钱来纵然不待见那仙子,此时也忍不住替今朝在自家不讲理的主子前辩解几句:“王,那日蛇王刚走,今朝仙子就昏过去了,蛇王就带走她了,后来听说在蛇族的地盘里替她安置了一处屋子,暂时休养在那的。”
后面的话已无心再听,霸道的妖王陡然起了怒气。她当这妖王府是菜市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前世既是许了他颜渊的人,今生又怎能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他颜渊的人,便是像块抹布一样丢弃了的,也该躺在土里蒙尘腐烂直至化成灰,怎能让别人捡了去!
一双素日半阖的仿佛永远是醉意朦胧的漂亮眼睛霍然睁开,目光灼灼:“钱来!摆驾!去蛇族!”
妖王好大的排场和派头,仪仗摆出去,比人间皇帝老儿的銮驾还要豪华三分,浩浩荡荡,仆从如云,前方有小厮喝鸣开道,洒扫大街;后方有侍女洒落各色花瓣,赫赫扬扬占了一条街。辉煌显赫中,妖王颜渊自懒洋洋侧躺在辇中,支着额头饶有兴致地看街上众妖慌张失措,闪躲不及。
仪仗一路显摆到蛇族地盘,蛇王白泽端了一张再难看也没有的脸,没好气地带着手下几个长老不耐地迎驾,见了颜渊,不冷不热地作了一个揖:“白泽见过妖王,不知妖王亲临蛇族有何指教?”
话语的尾音都已打了个转儿又落回喉间,上头那人却依然默然无声。蛇王白泽将腰也快弯断,才听到颜渊漫不经心地说:“免礼。也无甚大事,本王不过来寻个人。”
终是可以直起腰来,白泽暗地里将一口银牙都咬碎,偏还要捺着性子同这玩世不恭的妖王周旋:“不知是寻何人?近日敝族并无生人入住。”
“哼。”那人鄙夷一声,“你不说也罢。当本王没这能耐找到她么?”
妖王自然是有那能耐的,闭目凝神,渐渐地就感应到了那缕微弱的仙气,再次睁开了眼,行事随心所欲的妖王得意地勾起唇角,脚尖一点,人早已翩然自辇中飞了出去,白衣翩翩,丰神俊朗,丢下了一大摊子的仪仗和莫名其妙的钱来。
手下长老低声地问蛇王:“这样好吗?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今朝仙子?”
白泽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蹙了眉:“罢了。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蛇王待今朝不薄,小小一间屋子坐落在十里竹海深处,一路行来藏碧纳翠,摇风鸣环,竹翠林烟,端的一副好景致,比妖王府还要秀美上三分。只是在这妩媚景致里的人却平平无奇,转过脸来,生生辜负了一派绝美秋光。
“泊玉?”相貌普通的姑娘见了他,有些讶然。
“本王是颜渊!”一开口便又是这俩字,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听得心头都起了火,颜渊按下火气,沉着脸开口。
“你是颜渊,也是泊玉。”她仍固执道。
罢了罢了,这么几天下来,他早该知道她的性子的,不知逢迎,不擅人情,连脸色也不会看,纵然旁人气得火冒三丈,她兀自坚持着自己的。
“你在做什么?”颜渊看到今朝满手黄澄澄的汁液,竹林里飘着酸甜芳香,好奇问道。
“杏肉干。”她羞赧地笑,低下头去,有些腼腆地抚着衣角褶皱,“我的身体已好了,想在这里做好杏肉干再给你送去的,所以就耽搁了几天。”
颜渊鄙夷地看着桌上那一碟黄澄澄的东西:“就是这个?真难看,肯定也难吃。”话是这样说,爪子却伸了出去,捞了一颗放进嘴里,酸中带甜,生津止渴。
“你以前,很爱吃。”她看着颜渊,目光却像是透过他在看一段早已泯灭的前尘往事,轻轻说。
那前尘往事里有你,有你的泊玉,有你们的花好月圆缱绻情缠,好一场锣鼓喧闹的热闹戏文,可却独独没有一个我!颜渊心头火起,头一次竟然些微嫉妒起那一个前世的自己,冷笑连连,抬手就将碟子扫落在地,那碟子里的蜜饯散的到处都是:“本王再说一遍,本王不是泊玉,本王也不爱吃这劳什子杏肉干!”
气得抬脚就走,走了没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硬冷地下了令:“回妖王府,本王缺一个侍女。”
连绵的秋雨下了几日,终于放晴了,秋高气爽云淡天高,正是赏菊的好时节。前头日头刚放晴,后脚妖王府红底金字的请柬就到了各妖族王的手里,这一回倒来得齐,沙棠、川絮、暗陌,嘻嘻哈哈勾肩搭背,一同聚在妖王府内,等着吃那肥蟹。
宴中照例有歌舞,妖媚的舞女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舞着舞着就舞到了各王的怀里,倒是平日里左拥右抱的颜渊却独善其身,身边只有一个面貌朴素的侍女今朝。
沙棠眯起半张的瞳孔,看着今朝,嘲笑颜渊:“呦。山珍海味吃腻了,换了口味了?只是这未免也太素了。”
狐王川絮搂着舞女的腰,笑嘻嘻地接过沙棠的话头:“可不是。忒素了,连青菜蘑菇也算不上,倒像是一碗连油星都不漂的清汤。”
虎王暗陌灌下一口酒,斥道:“你们懂什么!依我看,这妹妹是极好的人物,倒是我们妖王配不上她,仙子妹妹啊,若是哪天厌了这个荒唐的纨绔,就到哥哥我的怀里来!”
颜渊哈哈一笑:“还是暗陌明事理,这仙子啊,可是我前世的情人呢,我可是为了她才丢了一条命,转世做了妖王的,若不是她啊,你们如今可就见不到我了,自然也没我这府里的美酒佳肴招待了。”
沙棠与川絮对看一眼,笑得张狂:“哈哈哈!颜渊,你扯谎扯得越发荒唐了!”
“你们别不信,是真的。”他强调,俊美的脸上半是认真半是嘲讽,转头去问角落里的人,“是吧,蛇王?”
角落里的白泽冷哼一声,头也未抬,自顾自斟着酒:“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酒酣耳热之际,颜渊醉了,搂着今朝跌跌撞撞自主位上下来,修长手指将在座的人一个个指将过来:“今朝,你说你我前世是恋人,那你好好看着:狐王川絮,他长了一张绝世倾城的脸,可他妹妹比他还要美上三分,纵然如此,本王也看不上他妹妹。”一个旋身,又指着沙棠怀里的舞女,“你看,猫族的琉璃,身段柔软如同棉絮,本王照样也看不上她!”又是一个转身,指着角落里正在唱临江仙的歌女,哈哈笑道:“花族的铃兰,唱得一曲好歌,长相思,菩萨蛮,念奴娇,声音能酥到骨子里去,本王也是一屑不顾!”一圈指完,搂紧了怀里人,将薄唇亲昵地贴到她耳后去,轻轻问一句:“你有她们妩媚多姿,有她们柔软身段,有她们动听嗓子吗?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叫本王看上你?”
轰然大笑中,今朝仙子从始至终淡然以对,挣开了他的桎梏,对着那张与泊玉一模一样的容颜一字一句:“凭你是泊玉,凭我是今朝。”
颜渊怔然,醉意朦胧中,眼前这张脸,这个安静而固执的姿态,忽然无比熟悉起来,像是本就刻在骨子里,铭在心尖上,溶进血肉里,只消看上一眼,仿佛就会有汹涌的感情喷薄而出,那一刹那,心旌动荡。
原本的嘲笑僵在脸上,素来荒唐的妖王抛下一众客人,落荒而逃。
主人家既然走了,客人也只能散了。白泽找到今朝,止不住地叹息:“今朝,何苦呢。他如今这样子,哪里有半分泊玉的高洁清雅,他早已不是从前的泊玉了。”
今朝别开眼去:“我若一直记着以前的泊玉,现在的泊玉怎么办。他是泊玉,我会把他带回家,若他不肯回去,我便在这守着他。”
白泽气极反笑:“早知如此,当初便该一剑杀了你,泊玉也不会死,紫灵珠也不会被偷,如今这一切便要推倒重演。你死了,我倒要看看泊玉会不会为了你做到你这等地步,也许一个月,不,也许只是七日,他便早忘了痛楚另结新欢,我就天天到你坟前告诉你,让你死也死得不甘心!”恶毒地诅咒着,气极了的蛇王拂袖而去,冷冰冰地越过了山路上另外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王。
川絮说:“我看这今朝仙子,是守不住颜渊的。”
暗陌赞同:“我也这么觉得。颜渊是谁啊,那性子纵是天帝来了也未必镇得住,何况小小一个今朝仙子。”
沙棠半眯起瞳孔:“呵呵,依我看,颜渊他迟早会栽在今朝手里的。我们便来赌一赌如何?赌颜渊几日失守?”
气氛立刻活跃起来,这一个押狐族的宝贝,那一个押虎族家传的丹药秘方,嘻嘻哈哈得热闹了一条路。
颜渊有句话倒说对了,真真是一群狐朋狗友。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昨天看到那么多被炸出的霸王,某银激动了。咳咳,其实是这样的,因为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风格,也是第一次写仙侠的这种题材,所以下笔很艰涩,想要的感觉都写不出来,所以俺心里就忐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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