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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刘黑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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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啊,我们不妨先说说,太液池这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
太液池是段云嶂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深宫里挖的一个大池子,池子里漂了三个小岛,一个叫蓬莱,一个叫方丈,一个叫瀛洲。池子里的水引自渭水,不错,就是姜子牙钓周公姬旦他爹的那个水。
总而言之,太液池是一个仙气杳杳的地方,起码,段云嶂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希望它是个仙气杳杳的地方。
于是,池子里必然要种上莲花,池底必然要有许多的淤泥。
太液池,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池上虽然未必仙气杳杳,却也的确是水气濛濛,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就在瀛洲小岛上,在濛濛水气中,面对面蹲下来。
“皇后,你是否对朕有什么不满?”
“臣妾不敢。”
“那么私自出宫,破坏婚宴,还教唆闾王同犯,这些都是怎么回事?”段云嶂望定了金凤,“皇后,你要给朕一个解释。”
“臣妾没有解释,单凭皇上责罚。”
“……”段云嶂满腔的怒气都化作了颓然,他忽然觉得,他这个皇帝,在小黑胖眼里兴许连个屁都不是。
她就这么自然地恢复了温良恭俭让的姿态,仿佛之前那个在无辜百姓家中打砸抢,还骂粗话的小黑胖不是她。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死黑胖的顺从都是假象,可是明明被看出来是假象,还维持得这么自然,这女人真是魔鬼。
“朕知道,朕喜欢白玉,你是不开心的。”一个不留神,真心话便直直地从段云嶂口中溜了出来。
然而也只有真话,能够敲中这黑胖的软肋。
果然,金凤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段云嶂顿了一顿:“皇后,其实你心里的苦朕都明白。”
“皇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段云嶂深情款款地握住了她的肩膀:“皇后,朕想清楚了,你毕竟是朕的结发妻子,就算你又黑,又胖,又阴险,又胆小,朕也不应该嫌弃你。”
阴霾,终于在金凤的双眼里汇聚起来。
“皇上,您是想激怒臣妾么?”
段云嶂义正辞严地摇头:“皇后,朕只是要你看清你的处境。无论是从才情来看,还是从容貌来看,你和白玉,那都是天壤之别,天壤之别啊……”他一时兴起,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只觉得她下巴上圆圆的一坨肉,触感十分光滑,于是,又忍不住捏了一下。
金凤浑身一僵,身体已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双手狠狠往前一推。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皇帝陛下就这样一跤栽进了太液池里。
啊,您已经知道了太液池是个什么东西,那么您想必也猜得到,皇帝陛下栽下去以后,会变成个什么东西了。
阿弥陀佛。
太液池水透心凉,段云嶂在池水里翻了几个筋斗,终于把脑袋露出了水面。他吐了一口泥水:
“刘、黑、胖!”
刘黑胖已经芳踪杳然。

金凤做下了这天理不容的事情之后,立即鼠窜回了香罗殿。
逃离现场之前,她没有忘记回头确认,皇帝陛下的确是一瘸一拐地踩着污泥,裹着污泥,上岸了。
这是一双多么伟大的手啊,居然活活地将皇帝陛下推下了太液池。金凤十分崇敬地欣赏着自己十根小棒槌一样的手指。
她想,最迟明天一早,或者就是今晚,太后娘娘就会左手白骨爪,右手执金钗,飘进香罗殿,捅进她的心脏。届时,她的脑袋也好,手指也要,都要和她永别了。
敢把皇帝推下水,的确是玩命啊。
啊,这样说来,太后娘娘的金钗至今没有寻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金凤坐在香罗殿里,头一回彻底没了主意。她想,皇后是做不下去了,亲爹估计也不会为她求情,或者命好一点,会被关进冷宫吧?反正在世人眼里,她迟早也是要被关进冷宫的。
关进冷宫,或者就能够逃脱太后娘娘的剥削与压迫,也不是没有好处。
可是万一一个不好,太后娘娘决定将她推出午门斩首……
她可怜的娘啊,要怎么活下去?
难道真的是红颜薄命么?不,黑胖不相信眼泪。
金凤喘了几口气,终于发现面前跪着一个人。
“素方?”
素方垂首跪着:“娘娘,奴婢有罪。”
金凤扶额:“是本宫有罪。”
素方抬头:“娘娘的罪,就是奴婢的罪。奴婢照顾不周,甘愿受罚,依律当杖责二十,请娘娘示下。”
金凤傻眼了,连忙去扶素方:“杖责二十,你非去了半条命不可。主子闯出来的祸,不一定要奴婢来承担的,你不要怕。”
素方却不肯起来:“太后娘娘知道了此事,必定要罚素方的。与其等太后娘娘责罚,不如娘娘您现在就动手吧。”
金凤从来没有见过素方这样固执。她收回双手,思忖了一阵。
“素方,你可是有什么心里话要说?”
素方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金凤于是苦笑:“素方,我知道,你是太后娘娘派来监视我的,可是你从来没有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过我半句坏话。如今,我这个皇后当不当的下去,已经很难说了,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素方低着头。
“素方,”金凤叹息,“你是生我的气么?气我擅自出宫,连累了你?”
过了许久,素方终于缓缓抬头,将一双亮如星辰一样的眸子看定了金凤。
“娘娘,再过两个月,素方就要出宫了。”
金凤一愣。
是啊,素方的确到了出宫的年纪了。她忙着招募新宫人的事情,却忘了身边的这个旧宫人,马上就要离开了。
金凤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苦涩。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出宫,是件好事。”
素方却深深地向金凤磕了一个头:“娘娘是个好心的人,明知素方是太后的人,却既没有拉拢也没有逼迫,没有让素方难做。”
金风擦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拉拢和逼迫,这两样我都玩不起。”
素方笑笑:“素方不能长伴在娘娘左右了,可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你说。”
“素方侍候娘娘已经四年了。看得出来,娘娘聪慧又识大体,是这后宫里难得的明白人。可是只有一样,娘娘还不清楚。”
“哪一样?”
素方的脸庞上透出庄重的光芒:“娘娘,四年前您踏上凤辇的那一刻起,您就没有回头路了。摆在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将别人踩在脚下,和被别人踩在脚下。想要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的。”
金凤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娘娘,聪明如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至于您心里那些侥幸的,异想天开的想法,还是忘了吧。像今日擅自出宫之事,今后再不可有。”素方郑重其事地道。
金凤沉默了。
全天下的人都不把她当做皇后看,可是素方却告诉她,无论如何,她自己必须要当好这个皇后,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或者,素方是对的。
半晌,她幽幽地冒出一句:
“素方,你知道怎么熬人参鸡汤么?”
“呃?”
“皇上受了寒,作为模范妻子,应该要亲手做碗鸡汤送过去吧?”
素方怔住:“皇上怎么会受了寒?”
金凤嘿嘿干笑了两声。
春去春来春又归
段云嶂清醒过来,已是清晨。
太医们在龙床前跪了一地,领头的正是手指打颤的华太医,一旁跪着的还有轩罗殿的全体宫女内侍,甚至亭罗殿的刘白玉也来凑了热闹,带着宫人跪了一堆。
段云嶂再往上看,对上了太后忧心的眸子。
“皇儿,可觉得好些了么?”太后娘娘抚摸着他的脸颊,觉得手心仍有阵阵微热。
“母后,这是……”
“皇儿,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瞒着母后不成?告诉母后,是谁把你推下太液池的?”太后难掩愤怒之情,眼圈发红。
段云嶂一怔,第一反应是去看一旁的小孙子,却找不到他的身影。他眸光往龙床前一扫,只见金凤端了一个龙泉瓷碗,脸色发青地站在床前。
太后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你病成这样,连皇后都不忍心了,还特地亲自熬了鸡汤来为你补身。”说到这里,太后赞许地看了金凤一眼。
段云嶂的利眼像羽箭一样射向金凤,金凤缩了缩头。
段云嶂眼光不移,慢悠悠地道:“小孙子呢?”
“不必找他了。小孙子伺候不周,哀家已经叫人把他拖下去打板子了。”
段云嶂一愣:“母后!”
“皇儿,你告诉母后,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暗害皇上?”太后的神情再严肃不过。
金凤的脑袋缩得更厉害了。
段云嶂冷哼了一声,扫视一遍下面跪着的人们,眼光在金凤身上停留得最久。
半晌,他道:
“母后,是皇儿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
金凤讶然,险些打翻手上熬了一夜的鸡汤。
“皇儿!”
“如果是有人恶意将皇儿推下去,那人会任由皇儿自己爬上来么?”
太后不说话了。
“母后,为何要因为皇儿的过错,迁怒其他人呢?”
整夜的高热过后,段云嶂的神色略有些疲惫。
“母后,孩儿并无大碍。您不必担心,保重凤体要紧。来人,把小孙子带回来,好好治伤吧。”
太后细细地看着儿子。儿子的从容让她心中的焦躁逐渐平复了。
金凤连忙推波助澜:“太后,您辛苦了一个早晨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臣妾在此伺候皇上即可。”
太后有些不太信任地扫了金凤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送走了太后,段云嶂和金凤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时跪在床前的刘白玉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来,欲说什么,段云嶂却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朕清静清静。”
众人只得退下。
然而段云嶂又加了一句:“皇后留下。”
金凤脸色一变,只得认命地又端起瓷碗。
没有人发现,刘白玉的脸色变得比金凤更加难看。

清理了闲杂人等,段云嶂开始用视线凌迟金凤。
金凤讪笑着举起汤匙:“皇上,喝汤。”
段云嶂怎肯轻易放过她。
“皇后你说,这件事情要如何善后?”
金凤垂着头:“皇上,臣妾认为,皇上方才的善后方式,十分圣明。”
段云嶂咬牙:“刘黑胖,给朕跪下!”
金凤应声跪下。
“刘黑胖,你推朕落水,罪至欺君,还意图谋害朕,你可知罪?”
“……”
“你为何不说话?”
“皇上,您刚才不是说了,您是自己失足落水的,君无戏言。”金凤诚心诚意地说。
段云嶂词穷,一肚子窝囊气发不出来。
“刘黑胖,你难道就不怕朕?”
金凤抬头,十分崇敬地道:“皇上,臣妾不怕您,臣妾尊敬您。在臣妾心中,您就像天神,像佛祖,像远古来的英俊圣贤,臣妾对您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
“你给朕住嘴!”段云嶂扶额。
“朕不过要你说个谢字,有这么难么?”
“臣妾对皇上的谢意,也如滔滔江水……”
“够了……”段云嶂呻吟。
“起来,朕要喝鸡汤。”
金凤于是依言站起来,将汤匙移向段云嶂唇边。
“慢……”段云嶂迟疑了一下,“你刚才说,这鸡汤是你亲手做的?”
“其实……是素方做的……”金凤面现愧色,难得说了句实诚话。
段云嶂这才放心地吞下那一匙鸡汤,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十分诡异。
金凤微笑着说完未说完的话:“是素方做的,臣妾只负责放盐。”
段云嶂觉得,刘黑胖实在是他命里的克星。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金凤知道,她该感激段云嶂的。就像当年魏太傅的课堂上一样,段云嶂义无反顾地为她担下了责任。可是她却梳理不清自己对他的心情,她不惧怕他,不讨厌他,但也很难真心实意去感激他。
段云嶂是个好人么?不是。他只有在有所图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对她好,她很清楚。
转眼入秋,旧宫人出宫的时候到了,即将离开的,除了素方,还有金凤十五岁的青涩年华。
不过一年,段云嶂的个子便蹿出了了两个头,原本金凤的头顶和段云嶂的鼻子一般高,如今,却要仰视才能看到他的下巴了。
成长对于段云嶂来说,不仅仅是身高的增长。当金凤终于闲下来一些的时候,段云嶂则忙碌了起来,因为三年一度的秋闱大考,开始了。
作为翰林院大学士,周大才子当仁不让地任本届秋闱主考。
段云嶂对着三份卷子,皱起了眉头。
这三份卷子的作者分别是:柴铁舟,鱼长崖,肃敬唐。这就是周大才子报上来的一甲名册。然而具体排名还上有争议,所以周大才子奏请皇帝圣裁。
段云嶂是比较欣赏鱼长崖的,这个人字迹稳重,策论工整,思虑周详。周大才子则较为欣赏肃敬唐,因为这人的文辞优美,符合周大才子的审美趣味。
然而段云嶂看到,柴铁舟的名字旁边,批了一行小小的红字:可为榜首。那是内阁首辅威国公刘歇大人的批注。
柴铁舟的父亲,现任礼部侍郎的柴安之,十年前是刘歇的门生。
段云嶂十分头痛。他并不想违逆刘歇的意思,而鱼长崖这个人才,他也并不想放弃。
深夜,皇后娘娘端了一盅鸡汤,来到轩罗殿。
自打上回鸡汤放盐事件以后,段云嶂强令金凤学习熬鸡汤,熬到今日,金凤相信自己不需要加水也能熬出咸淡适中的鸡汤来。
“皇上,喝汤。”金凤亲手递上汤盅,一边伸脑袋去看段云嶂手中的奏折。
段云嶂眼光未离奏折,接过汤盅囫囵喝了一口。
金凤皱眉:“汤匙在这儿。”
段云嶂也不理她,将汤盅随意地放在案上。
金凤只得叹息,整理起案上杂乱的奏折和纸张,口中碎碎念叨:“明明不爱喝鸡汤么,专为了折腾人……”
段云嶂从奏折后头露出一只眼睛:“皇后,朕以为你是诚心诚意为朕洗手做羹汤的。”
金凤沉默一阵,终于不甘不愿地道:“臣妾自然是诚心诚意。”
段云嶂满意地回去看他的奏折。
金凤也伸头去多扫了几眼,扫到一个名字,不由得一愣。
“鱼长崖?”
段云嶂点点头,叹气:“朕本想点他为今科头名,可惜……”
“鱼长崖,是哪里人氏?”
“似乎是京城人氏。”段云嶂留心地看了她一眼,“怎么?”
“没有。”金凤笑笑,“只是觉得这名字可爱得紧,一不留神就会念成‘鱼长牙’。”
她依稀记得从前读私塾的时候,曾经追着前头摇头晃脑的小书呆叫过很多次:鱼长牙,鱼长牙!
宛如昨日啊宛如昨日,小书呆也要当状元郎了。
段云嶂瞪着她,难得地神情有些呆滞。
“皇后,皇后,叫朕说你什么好?”他叹气,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他看看手中令人头痛的奏折,再看看金凤,忽然福至心灵:“皇后,你看鱼长崖和柴铁舟这两个人,从名字上看,哪个更堪状元之名?”
金凤想了想,道:“其实……臣妾觉得,状元和榜眼,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那个柴铁舟,既然叫铁舟,后台总比长牙的鱼要硬些吧?”
段云嶂一愣。
“皇上,这年头,很多事情都要看后台的。”金凤一本正经。
段云嶂大笑。
金凤也微笑着行了一个端正的宫礼:“皇上,臣妾先告退了。”

第二日朝会上,皇帝陛下钦点礼部侍郎柴安之之子,柴铁舟为今科头名状元,鱼长崖为榜眼,肃敬唐为探花,三甲已定,即刻擢为翰林院修撰。
内阁首辅,威国公刘歇大人抚髯,微笑。
“皇上识人用人,此乃国家之福,社稷之福!”刘歇这样说。
翰林院大学士,今科主考周大才子扼腕,叹息。
凌大将军握刀咬牙,双目通红。
吕大尚书又撞了一回龙柱,不过皇帝陛下早有准备,小孙子公公眼明手快地将他拦住了。
而符大丞相,依旧是眯着小眼睛,沉吟不语。
皇帝陛下神情淡然地扫视着群臣,头一次觉得这朝堂上的惊涛骇浪和暗潮汹涌,都在他一手掌握中。
状元还是榜眼,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柴铁舟的后台硬,没关系。关键在于,皇帝陛下懂得了,什么叫做以退为进。

这天晚上,段云嶂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他舞着两把紫金锤,当胸一锤,将刘歇打翻在地,踩在脚下,满朝文武兴高采烈地鼓掌,山呼万岁。
他看到朝堂上大殿的尽头,一个纤细的倩影亭亭玉立,依稀正是刘白玉的模样。那倩影穿过大臣们,穿过内侍们,慢慢向他走来,娥眉朱唇,浅笑如画中仙子。他便拉着那少女的凝脂一样的玉手,穿过珠帘,来到殿后,他的龙榻之前。
刘白玉在他的龙榻上坐下,颊若桃花。他伸出颤抖的手,褪下了她外衣,露出滑腻的香肩。
“白玉。”他听到自己这样叫,鼻间有热流涌过。
刘白玉羞涩地低下头。段云嶂于是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要吻上她松软的唇。
刘白玉终于将小脸对正了段云嶂,段云嶂却愣住了。
正对着他的,赫然变成了刘黑胖又黑又圆的大饼脸。
刘黑胖冲他娇媚一笑,捶了他一下:“皇上……”
段云嶂大叫一声,吓醒了,发觉自己扑通一声掉下了龙床,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大殿里阵阵冷风吹过。
他吞吞口水,伸手往龙床上一摸,床上湿了一大片。
皇帝陛下冒了一头的冷汗。试试在百度搜索。
此间风月最是浓
仲秋之际,恩科取士,擢拔人才无数。殿试之后,天子隆恩赐恩荣宴于御花园,榜上有名的学子,悉数到场。
恩荣宴祖制早有,乃是天子体察学子寒窗苦读,勉励嘉奖之举。对于许多中榜的进士而言,这是个一生只有一次的进入皇宫大内的机会,他们将有幸一睹皇帝的真容,还能够远远地瞻仰后宫妃嫔的丽色。恩荣宴后,进士们便要到吏部领职,有些能够留在京城各部司从小官做起,有些则被外放到全国各地,可能终生都无缘由地方升迁回中央。
只是这普天同庆的恩荣宴,却害苦了一个人。
金凤时常觉得,皇后命和婢女命其实是没什么区别的,此刻这种感触尤为强烈。难怪历史上那么多端庄敏仪的贤后要么过劳死,要么被皇帝当做冷菩萨敬而远之。被操了一天,晚上回去还要在龙床上承欢邀宠,怎么可能……
“恩荣宴上以月桂在左,乃是祖制,怎么今年换成了木芙蓉?”
“太后,今年月桂开得不好,木芙蓉……”
“俗,俗不可耐!”
太后娘娘上下打量了金凤一番,皱眉道:“皇后,紫红色并不衬你的肤色,显得你的脸很脏。”
“……”
“还有这个发型,难道你香罗殿里没有头油了么!”
“那么臣妾回去换过……”
“不必了,”太后娘娘不耐烦地一摆手,“人长成这样,换也无益。”
“……”
金凤瞧着太后忿忿离去的背影,偏头向身后的宫女风月说:“本宫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本宫还能长成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实在是不容易的。”
风月没有接话。
“风月?”
风月“啊”地叫了一声,袖子里叮叮当当掉下来一堆物事,有毛笔,卷起来的纸张,居然还有一个小墨盒。
金凤讶异地瞅着风月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把那一堆东西变戏法一样塞回袖中,她的袖子却还是轻飘飘的,仿佛里头什么也没有。
她沉寂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做到的?”
风月回她一个镇静的笑容。
“娘娘不知道么,今天来赴宴的有一甲的三位进士,柴状元,鱼榜眼和肃探花呢!”
废话,没有他们,这还叫恩荣宴么。
“娘娘,你不知道,宫里头有一半的宫女听到这事都发疯了。这三位公子,尤其是柴状元和鱼榜眼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呢!”
呃……这她倒是没听说过。
“风月有幸随皇后娘娘出席恩荣宴,早向众家姐妹拍胸脯保证了,一定要拿到那三位公子的题字!”
金凤怜悯地看她一眼,实在不忍告诉她,自己的坐席和那三位美男子的坐席隔了有十万八千里远,更别提中间还挡着一层珠帘。而随侍在她身边的风月,连美男子的衣袖都沾不着。
“不过说起来,主考官周大才子的美名还在这三位公子之上呢。人家都说周大才子的风姿是‘吹箫横过青峰,翩然飞度瑶池’呢。”
金凤忍俊不禁:“飞度瑶池?只怕飞到半路掉下来,扑通一声变作水鸭。”
风月十分不能苟同地看了她一眼。
“风月,你知道今日出席恩荣宴的,除了这些进士,还有谁么?”
“谁?”
“闾王爷。”
“……”
金凤只觉得面前刮起了一道旋风,眨眨眼睛,风月已经不见了。
风月是今年初进宫的宫女,原本在徐太妃宫里当差,十四岁,长着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十分可爱。某一个阳光明媚的白天,闾王段云重进宫给徐太妃请安,遇到了风月,一眼就看上了,当场拿出花花公子的派头,拉着风月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废话,还把腰带上的黄龙玉佩抠下来塞到风月手里。
诉完衷情,段云重拍拍屁股走人了,徐太妃却勃然大怒,判了风月一个以美色迷惑闾王爷的罪名,拉去浣衣局杖毙。
其时,金凤正从太后日操夜操的严密监视下溜出来,躲在浣衣局后的草丛里打盹。一声声的惨叫吓得她噩梦连连,终于被吓醒。清梦被扰,又无论如何睡不着了,金凤无奈,只好去管一管这闲事。
一时手痒管了闲事的后果是,从那以后徐太妃看到她眼睛里就猛放毒箭,以致她偶尔夜深梦回之时还会觉得背后微微痛楚。
而风月从此也落下了后遗症,无论何时何地何处,只要听到闾王、段云重、二殿下之类的字眼,她必然抱头鼠窜,然后大侠一样消失。
不过风月的命,也算是保下来了。处了一段时间,金凤渐渐发觉,风月触着徐太妃的逆鳞,也实在是活该,这丫头正值青春萌动冲动悸动,就算不撞在徐太妃枪尖上,总有一天也会别的哪个娘娘主子拉出去杖毙。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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