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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梅同疏-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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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熙回头瞪他一眼,低声道:“你没我吩咐,不许再乱说话。”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从杨熙身后的树林中投射下来,他的脸在光影流转之中,显得忽明忽暗。见他微垂了眼睑,思忖片刻,忽然抬头对着何庆春等人一笑,道:“小王当初被迫在凤于关起兵,并非存了觊觎皇位之心,只是气不过朝中的宵小之辈在皇兄耳边说小王的不是,导致小王难以做人。便是走到今日,念及这手足之情,皇兄……小王也断断不会伤害的。皇兄之所以逃走,还是因为信不过小王的为人,唉,为何信不过小王呢?何总管,你只要言明皇兄的下落,小王就敢向天下人承诺,决不伤害皇兄,如何?”

何庆春抖抖索索不能成语,良久方道:“赵王殿下便是不伤害陛下,老奴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何处。”

杨熙道:“是吗?你果然不知道?”一边说一边缓步走近他,何庆春随着他一步步逼近,脸色惨白步伐蹒跚地后退。这前后俱是敌兵,虎视眈眈,他一个老太监,能退到哪里去?眼见得没了退路,待退到一个侍卫身边,忽然拔出那侍卫的腰刀,在众人的惊呼中,反手横刀自刎。

鲜血慢慢洇出来,何庆春蜷缩在地下,他手上未若练武之人有力,这一刀割得不彻底,一时不得死,只是张着嘴吐血泡,一边大口的喘气,瞧来比死了还要难受,却挣扎着道:“老奴活着不知道,死了,就更不知道了!”

杨熙皱眉看着他,叹道:“老人家,你何苦?你伺候过父皇,小王并没有逼你死的心思。”

何庆春闻言,低声道:“老奴不是为了殿下相逼,老奴是想……陛下在位这么多年,逢这等变故,到如此地步,终不能连一个愿意为他死的人都没有,传出去恁不好听了些。老奴……老奴……就全了这茬子事体……”断断续续终至无声无息。

难得围观诸人静寂无声,杨熙看着何庆春的尸体,一声慨叹,道:“厚葬了吧。”眼光转到他身边的杨照身上,杨照还穿着那件龙袍,脸色灰败,神情呆滞,猛然悔悟到杨熙在看他,便抬头呵呵一笑,道:“四弟,二哥我想去沙漠上射雕,想了许多年了。结果却一直窝在东海边摸鱼,总也摸不到,真没意思!我喜欢天上飞的,不喜欢海里游的。这可怎么办?”

杨熙道:“二哥如此雅好,小弟也曾听闻过。二哥有志者事竟成,小弟自当成全二哥。听说西北杨凌那边的雕儿不错,二哥有兴趣吗?”

杨照道:“杨凌?好啊,哈哈哈,好地方!那我这就去了!”他手舞足蹈间,身子往前一栽,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下,恰对着杨熙的方向。杨熙趋前一步,将他扶了起来,瞄一眼他身边的荣正甫,温声道:“二哥病没好呢,且不急于这一时,先回京师去,等小弟找下好一点的大夫,给二哥好好看个诊,待调养一阵子,再去不迟。”

杨照随着他的搀扶起身,也不再多说,踉踉跄跄逃命般地去了。荣正甫怕他有失,连忙撵了上去。

杨晔在杨熙身后袖手旁观这半晌,此时方问道:“我能说话么?”

杨熙道:“能,再不说话,也许就把我家小狼给憋坏了。”

杨晔冷笑道:“他在装疯卖傻!”

杨熙报以微笑,吩咐北辰擎派遣一队兵士跟上杨照,处理此事。然后道:“传令下去,尽快查找皇兄的下落。若是找到了,任何人不得蓄意伤害,赶快请到本王这里!”

众人折返滁州,将城中的乱军安抚归拢一番,吴王杨烈原来早被林继瑶给接走,躲了起来,此时出来和吴王妃相见,庆幸之余,不免做出一副羞愧样子来。王妃贤惠,也不和他计较,只是提出夫妻二人要上金陵再一次拜见表兄,只将杨烈吓得魂飞魄散。

是晚杨熙在滁州摆下庆功宴,宴请帐下一干将士,众人饮酒划拳,欢聚一堂,唯有杨晔闷闷不乐。杨熙早就看了出来,将他掬到自己身边,对他的魂不守舍只做不见,哄着他一杯杯喝酒。杨晔低声埋怨道:“杨焘他跑了,哥你就不急?”

杨熙笑道:“你不是已经私下里命令破洛军出去搜寻了么?还说找不到人就不许回来。你已经急成这样了,我还急什么?”

杨晔见他对自己的举动竟然洞若观火,垮下脸,正待借机跟他撒个泼,北辰擎悄悄凑了过来:“殿下,那边消息已经传来,皇帝似乎往扬州方向去了。”

杨熙闻言伸手轻叩桌面,微微沉吟,低声吩咐道:“若是能去扬州也可,吩咐人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让兵马从远处呈网状缓缓靠近缩紧,千万别惊动了。若是受了惊吓,隐匿入江湖之中不再出来,那才真叫后患无穷。”

君文喆的水军遍布长江沿岸,凌疏带着杨焘,易容改装,白天不敢出来,到得晚间,方试探着看哪处可行,便往哪处去。落到如此地步,身边的翼轸卫也都在滁州一战中,或战死,或离散,那一日张皇逃出来的,只剩了他和杨焘两人。

凌疏天生的警醒,已经觉察到各路追捕过来的人从四面慢慢逼近,他不敢多耽搁,便陪着杨焘到了长江沿岸,想找到机会过江去。无奈此地江面上遍布君文喆的水军,来回传递消息极快。凌疏试了几次,险些被发觉,只得暂且作罢。

这一晚,他陪着杨焘暂居于一条不大的渔船上。杨焘在船舱里,凌疏便坐在船头。听得杨焘一直默不作声,凌疏难得主动开言,此时不得不问道:“接下来陛下作何打算?”

良久后,方听得杨焘一声长叹:“朕……落到如此地步,不知该当如何。远梅,你说呢?”

凌疏道:“臣旧话重提,陛下若肯放弃这争斗,臣愿随着陛下远走天涯,或漠北,或岭南,永不再回来。”

而后忽然间,他听得船舱里“啪”一声脆响,原来杨焘忍不住,将唯一那个用来喝水的瓷碗又给摔了,听得他狠狠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朕放弃这一切!明明他才是反贼!他杨熙才是反贼!”

凌疏道:“我是为陛下着想。事已自此,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不管谁是反贼谁是皇帝,均都是千秋史话上一笔而已,街坊间一番笑谈而已。世人只知道趋炎附势,谁会去追究这孰是孰非?”

这话有些残酷,生生戳痛了杨焘的肺管子。他在船舱里站了起来,由于太过激愤,带得小船跟着晃了几晃,杨焘便吓得不敢再动。凌疏不动声色地压住船舷,听得杨焘道:“朕便是不信这个邪!走!去扬州!那扬州太守他昔年受过朕的大赦之恩,不信他也会忤逆与我!吴王不是说了么,扬州的城墙高,守城总归容易些。”

凌疏不语,在心中一声长叹。片刻后道:“那么臣,陪着陛下去扬州。”


第 89 章

   纵是到了扬州,也不过多赔得一城兵士,多赚得一场硝烟而已。

扬州城因着杨焘的到来,被赶上来的大军整整围困了三个月。城中太守虽然对杨焘忠心,但扬州地处鱼米富饶之乡,多年未曾遭及战乱,被大军骤然围了城池,存粮不多,又都被军队给征了去。百姓富足惯了,吃不得这般苦,恐慌之下,引发了几次暴乱。

这一日清晨,因着征粮的事情,兵士和百姓又起了冲突,暴乱大了,城中几处又被趁机捣乱的人放起了火,太守弹压不住,外面攻城又急,眼见得内忧外困,扬州太守便亲自上城墙上督战,却不留神被北辰擎一箭射死在了城头。

这次杨熙吸取了滁州的教训,为了防止杨焘再次走脱,分一半兵马围城,水泄不通,余下的一半借机加紧攻城。同时颁布下命令:“能将皇兄请回来者,赏银一万两。若是有蓄意伤害皇兄者,重罚!”

眼见得守城兵士溃败,眼见得火箭纷纷射进来,燃着了城楼,眼见得城中百姓奔走逃命,眼见得敌兵如潮水涌入。凌疏本在外面查看守城的状况,此时不得不一路冲过惊慌失措的人群,和滚滚的浓烟,赶回了杨焘暂居的太守府邸。

北边半天弥漫的都是烟雾,夹杂着隐隐的火光,一阵阵往这边蔓延过来。杨焘已经看到了张皇奔走的下人,也听到了外面不寻常的动静,见到闯进来的凌疏, 顿时一阵心惊肉跳,颤声问道:“那边怎么了?”

凌疏道:“太守已经被射死在城头,扬州北门被攻破,混乱中城楼和一座庙被烧了。陛下,你随我逃走吧,只要能过得长江,再往南走,进入南琼国的地界,赵王便不敢追得这么急,陛下就有机会召集旧部,卷土重来。”

杨焘默然无语,片刻后喃喃道:“旧部?我还有什么旧部?如今四面楚歌,走投无路,纵使有旧部,难道要给我陪葬?”他侧头看看凌疏,凌疏站得远远地,并不往杨焘身边去,只是沉声道:“如今太守府邸定当被严查,非久留之处,请陛下即刻随着我离开这里。”

两人听得外面汹涌的声势,便是乔装易容,恐也是不及。凌疏慌忙扯过一个下人,逼着他脱了外衣给杨焘穿上,想来只要不是那么招眼就行。

尚未出得门来,便有一群兵士砍死几个家丁护院之流,闯进太守府邸来。凌疏不及多言,左手扯了杨焘,右手长剑一振,杀奔出去,不管不顾砍开一条血路,越墙而出,只听得后面混乱的声音:“在这里了,在这里了!快追!快去禀报赵王殿下!”

他带着杨焘狼狈逃窜,慌乱中身上受了几处轻伤,血迹斑斑,却也顾不得管了。但满城俱是敌人,竟不知道往哪里去才好。这次带人搜捕的据说便是淮南侯,他已经下令让百姓都回家去,再出来乱跑,定斩不饶。尔后杨晔亲自带着兵士,一点点一处处搜查得很仔细,看来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杨焘捉住了。

这君臣两人躲躲闪闪,只往荒僻处走,只盼着天快些黑下来,但此时还不到午时,这光阴竟然如此难捱。街上百姓听从了命令,渐渐都躲到家里去了,越发显得二人无处藏身。

凌疏听得追兵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渐渐迫近,正焦急间,眼见得前面不远处竟然有一个破城隍庙,慌忙带着杨焘过去,先撑得一时片刻也好。

他慌乱之下,却不知自己二人的一举一动,早被不远处的两个杨晔手下侍卫悄悄看在眼里。那两人揎拳掳袖,欣喜若狂:“快去禀报侯爷,有一万两银子的赏银,届时对半分了!”两人打个商量,一个留下继续监视,一个慌忙展开轻功报讯去了。

这庙中香火想来荒废已久,平日大概就是几个流浪汉栖居,今日却空无一人。两人进了供奉城隍的神殿中,凌疏扯了一个破蒲团过来,道:“陛下,且坐下歇息一会儿。”

杨焘脸色灰败,伸手整整自己身上那件下人的衣服,抬眼看看他,见他身上俱是鲜血和灰尘,一脸疲惫之色,便微微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蒲团道:“瞧你累的,你去坐那边,也歇歇去。”

凌疏微微一怔,侧头看看他,想来他一旦脱却险境,却又记起天煞孤星这档子事儿来,因此错身离得他远远地。他见杨焘唇角干裂,隐隐沁出了血丝,便道:“我不累,我去给陛下弄些水来。”

杨焘道:“那你快去快回,朕的确有些口干了。”

凌疏出得殿来,没走出几步,却隐隐听得远处兵士叫嚣搜捕之声,北侧半边天依旧浓烟滚滚。他思忖片刻,着实放心不下,只得又折返来,站在殿门口处道:“陛下,外面太乱了,我放心不下。陛下且忍耐些,等得天色暗下来,我一定设法带着陛下出扬州城。我们会有生机的。”

杨焘惨笑道:“生机?别提这个了……不过朕便是死,有你跟着,也不算孤家寡人。”

他支撑着慢慢站起身来,站得笔直,这一瞬间,在这神殿中,仿佛又恢复了一个帝王至尊无上的威严:“凌疏……远梅……”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温柔,一步步走近了凌疏:“你屡次三番劝朕放弃这一切,朕却不肯听你之言,终至落入今日这等境地。你的心中,可有怨恨之意?”

凌疏看着他,摇摇头,道:“没有。”

杨焘道:“为什么呢?朕这般刚愎自用,拖累你到如今。”

凌疏道:“为着陛下是君,我是臣子,又何来怨怼之心。”

杨焘叹道:“果然你我二人只有君臣的缘分么?可是患难见人心,只有你一个人始终跟着我,他们都叛变了!连荆怀玉,朕平日里是如何对待他的,他竟然也去投靠了赵王。只有你,那任鹳和荆怀玉师徒二人异口同声,都说你是天煞孤星的命,是沾惹不得的,连朕这九五至尊也沾惹不得。可是却始终只有你这天煞孤星牢牢地跟着朕,这命格之说,究竟可信不可信呢?”

凌疏脸色慢慢转得苍白,低声道:“微臣不懂命格一说,只是尽量少靠近别人罢了,省得落人口实。”

杨焘走到他身前,看着他微微一笑,温声道:“是吗?朕如今也有些不太信。你我落魄至此,也别讲究什么君臣之别了,过来坐下吧。”言罢要去拉他,凌疏微微退让一下,却也着实疲惫不堪,便跟着他再次走到神殿里面,正欲去他身边不远处坐下,杨焘却突然伸手扯他一把,竟将他扯坐在自己身边。

凌疏从七岁跟着杨焘,两人君臣十余年,杨焘从来不曾使这般大力气拉扯他,待凌疏十二岁去了大理寺,更是鲜少有接触。他这般一扯,凌疏就是一阵慌乱,忙趔趄了身躯离他远些。

杨焘看在眼里,笑道:“你躲什么呢?你才是天煞孤星,按理该是朕跟从前一样,躲着你才对。朕现下倒是不躲你了,你却如避蛇蝎一般,那是为什么?”

于是凌疏忍着不躲,杨焘侧头,凝神看着他:“荆怀玉还说,只有你能打破杀破狼的格局,他说赵王这三个人聚首一处,便是扰乱天下大祸事。只有你能打破,只有你……可是你没有打破,看来他们的确在胡说,他们在骗朕,竟然骗了朕这么多年。他们如今都去投靠了赵王,这是一场阴谋,大大的阴谋,害得朕……”

他的眼光在凌疏的脸上徘徊不去,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诡异,凌疏觉出不对,却又不知如何应对此种状况,只得低下头去。

杨焘轻笑起来,笑吟吟地道:“朕如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朕去查抄你舅舅的家。兵士说你不是他家的人,让你走,你却说自己没有地方可去,就裹着一件大人的破斗篷坐在门边的台阶上,那样仰头看着朕。你那时候看起来可怜极了,对未来完全茫然无措的样子。就那么一瞬间,朕就决定带你回来了。”

他缓慢地伸出手,手指绕上了凌疏额前的一缕乱发,接着搭上了他的下颌,柔声道:“远梅,你说我养你这么多年,我养你干什么呢?真的就是让你做一个忠臣而已?还是放在大理寺里,就那样看着?且说这一辈子,这今生今世,到这种地步,管你是不是天煞孤星,朕是不能忍了,坚决不忍了。”言罢忽然手上加重,按住凌疏的肩头,把他按到了地上。

凌疏骤不及防,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惊道:“陛下……陛下放开我!饶了我……”

杨焘冷笑道:“朕不放,你早就应该是我的人了,却偏偏为着两个混蛋的一番邪说,害得我只敢远远看着,倒是白便宜了杨晔那个小畜生!你从小朕就宠着你,你要什么给什么,却始终不曾对你染指分毫,你不知我忍得有多艰难!看来我错了,如果这一切能重来,我绝不会听信那师徒二人的胡说八道!”

凌疏初始震惊之下,只是告饶不止,此时忽然回过神来,开始挣扎呼喝:“陛下放开我!”却又不敢用力过大。杨焘自是不肯放手,死死地压住了他。两人纠缠在一起撕扯片刻,杨焘见他竟然敢不从,愤怒起来,抽空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接着伸手掐住了他颈项:“你敢反抗朕?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的?若不是朕把你养大,你如今早已不知是那座荒冢里的一把白骨,你竟然敢反抗朕!”

杨晔在片刻前已经带着人马潜行过来,呈合围之势逼近了这座破庙。而后他另众人原地守候,自己却悄悄潜入,凑到了神殿外的窗户下,一直在外面聚精会神地偷窥,却恰听杨焘正说到:“始终不曾对你染指分毫,染指分毫,染指分毫!”这几个字轰隆轰隆地砸过来,砸得杨晔目瞪口呆,一时竟怔在了那里。

凌疏被杨焘这一个耳光打得一愣,待悔悟过来,却依旧不肯屈就,道:“陛下,你放开……咳咳……纵然我是陛下养大,陛下也不该如此逼迫我!你快放开,不然我……啊……”杨焘已经扯开了他的衣襟,却忽然看到了那肌肤如玉的肩头上,清清楚楚一个伤疤,竟是人咬出来的牙印。

那分明是在大理寺的时候被杨晔给咬的!

杨焘早已经听那日在场的臣子禀报过此事,因未曾亲眼所见,所以不过生一阵子闷气,也就罢了。但此时看到这个明明白白的牙印,他脑袋中顿时轰地一声,一时间妒火如狂,怒道:“你给别人咬,给别人亲,朕却连碰一下都不行?”狠狠地一口啃在他脸上,接着一口又啃在了那伤疤上,仿佛要掩盖住从前那人留下的痕迹,手上已经亟不可待地接着去撕他的衣服。

凌疏大惊,道:“你放开!放开!”看到杨焘面容扭曲,早已不是平日里对自己温和宠溺的模样,他由衷地恐惧起来,忽然胸前一凉,衣衫竟被扯得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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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殿外的杨晔一见之下大怒,忍不住喝道:“住手!”冲过来一脚踹飞了殿门。
他发出这么大的响动,凌疏大惊之下,竟然顾不得往这边看一眼,却是出手如电,一把掐住了杨焘的脖子。他向来下手没轻没重,这慌乱之中,竭尽了全力,手上用力处,清清楚楚地听到格格两声脆响,很像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果然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杨焘骤然间眼睛瞪得溜圆,张大了嘴呵呵地上不来气。凌疏用力一掀,把他给推到了一边去,瞪眼看着他,却见他四肢抽搐几下,在喘气的间隙里喃喃地道:“你果然是……天煞……朕……信了……”接着瘫软下去,不再动弹。
这变故突生,神殿中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神殿外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的片刻,凌疏低声道:“陛下,臣冒犯。陛下……您还好吧?”他声音微微发抖,连着呼唤几声,却不听杨焘回答。凌疏试探着凑过去,杨焘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凌疏只得伸手试试他的鼻息,竟然已经气绝身亡。

他突然惊跳起来,脸色惨白,看来自己果然是天煞孤星,专门克制杨焘的天煞孤星。一时间心中混混沌沌,竟不知如何是好。
杨晔凝目望着凌疏,心中也是思潮起伏,悲喜交集:“杨焘啊杨焘,老子一直以为是给你戴绿帽子,还得意的不得了,看来我大错特错了,归根究底,竟是你这祸害刚才差点给我戴了绿帽子!我是个傻戳,天下第一的傻戳啊!哼哼哼,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瞧中的人,岂是你能招惹得起的?这下没命了吧!你这么不长眼,死了也是活该!”
他怔怔出神片刻,方才开口问道:“凌疏,你还好吧?刚才有没有受伤?”
他在殿门口站了半天了,凌疏竟然没有发现他,闻声再一次惊跳起来,喝问道:“谁?”

杨晔望着他,尔后扯出了一个自认为世间最纯良无辜温柔深情的笑容:“是我,我是杨晔。”
他不说话也还罢了,这么一说,凌疏立时脸色大变,踉跄着往后退让两步,重重地撞在身后那破烂不堪的神案上。
杨晔忙道:“你别慌,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杨焘他死了是吧?那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胆敢和你动手动脚呢?难道他不知道你瞧中的是我吗?嘿嘿嘿……”他正啰嗦得兴起,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这一刹那间,凌疏竟然掠过他的身边,夺路而逃!

杨晔忙伸手去抓他,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凌疏冲出了庙门,他在后面急得乱喊乱叫:“你跑什么!你衣服还没有穿好,你个蠢货,春光都外泄了!哎哟喂,拦住他!快拦住他!赶紧追!”百忙中还担心杨焘死得不够透彻,便回转身来,抽出一把刀,顺手砍下了杨焘的人头提在了手中,尔后慌忙追了出去。
凌疏胡乱杀开身前抢上来的几个兵士,慌不择路之下,只管往外跑了去。杨晔在后面紧紧追赶,但凌疏轻功高明,虽然慌乱之中,要追上却也很不容易。这般人喊马嘶地穿过小半个扬州城,竟然到了扬州的北城门处。

此时城楼上的火已经被扑灭,恰杨熙和北辰擎的大军都驻扎在城外,一干兵士将城门堵得死死的,严禁行人来往。见凌疏冲过来,便拦了上来。
凌疏恍惚看见前面的千军万马,只觉得无处可去,就反身左右看看,见杨晔带人追了上来,他如今只知道不能被杨晔捉住,别的全都顾不得了,当下长剑一扬,迷迷糊糊地就闯上了城楼。
城楼上的兵士已换成了杨熙部下,此时大哗,层层叠叠围了过来,杨晔跟着跑上来,忙喝止道:“不许伤害他,退开!”众兵士闻言立时围成一圈,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地盯着凌疏。

凌疏见走不掉了,一时间脸色惨白,一步步退到城墙垛子处,伸手按住了侵染着鲜血的墙砖,他的长发散乱,在风中微微轻拂着。身后的城墙外,经过三个月的战乱,尸骸遍野,烽烟四起,一片烟和火的海洋,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
杨晔见他神色怪异,心中跟着突突乱跳,慌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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