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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鸶小调-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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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不适应,遂将两只油手往桌布上使劲一蹭,起身道:“我要出去转转。吃太多了,免得积食。”
沈青铎便笑:“你倒颇懂得养生之道。”
还叫我披了他的披风出去,自己则从后面书架上信手取了一本书。
我心里忽然有些纠结:沈青铎其实是个极好的人,我一直辜负他的心意,会不会遭雷劈?
不免恶寒。
借遛弯的名义,偷溜回雪渡去,将包袱从床底找出来,发现平果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只是银钱不够,便匆匆清点了一遍,打好包袱,然后便往听涛馆去,以前那里是沈家的银库,说不定能找到点银钱票子什么的。
我窃喜,并且振奋着。
许是那一夜大雨的缘故,今日的月亮给洗得清亮亮的,格外皎洁,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看得一清二楚。
一路上没遇着几个人,只有和江醇略纠缠了一会儿,他死赖着不走,最后被我揭了一块草皮扔在脸上。
轻轻推开听涛馆东南角上的角门,却意外地瞧见听涛馆的轩窗里透着光,我心下疑虑,猫着腰从墙角溜了过去。
听涛馆靠着北墙建了一溜三间正房,西面墙下是两间住人的厢房。正房的当中一间为厅,东面便是搁账本的地方,西面是书房。
眼下,那淡淡的灯光便是由东面账本房内透出来的,虽小轩窗上只印着一个浅浅的影子,但那一枝晃晃荡荡的珠钗影子仍旧瞧得清清楚楚。
会是谁呢?
我蹲在窗下,小心地捅开了窗纸。
作者有话要说:呃。。。。没啥说的。。爬走。。想情节。。。。
双云珠钗
那摇曳的灯下,一个慌张的妇人身影正在账本架子上翻找着什么,头上一枝金灿灿的珠钗,珍珠好大个。
我一见那珠钗,头“嗡”地便大了,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我认得那珠钗,自然也认得那珠钗的主人。
那是娘亲女儿家时家中突遭变故,混乱中姥姥塞给她的一件遗物,乃先朝玉飞娘娘所赐,金贵得很。娘亲一直带在身边,却不知怎的,在我五岁那一年不翼而飞。事发时爹爹曾下令在沈园内上下找寻,各园皆在,唯独大夫人不许搜她紫桂园,还嚷嚷着“不过一只珠钗便嚷得全府的人不安宁”,娘亲也只能作罢,谁知她却跑来我们住的园子辱骂,我终于忍受不了,将她咒骂的那些话语悉数奉还,末了还狠狠咬了她一口,也便是从那时候起,我再也不和沈青铎一处耍了。
后来娘亲每每与我说起那支珠钗,总是要掉眼泪的。我心疼她,却也毫无办法。
而那珠钗丢了这好些年,眼下却居然平白出现在这恶妇头上,我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被蒙骗了的愤怒,并着当时那所有的恨意,一起爆发了。
我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门。
房内正背对房门的大夫人大惊转身,手中一张薄纸飘飘然落了地,恰恰坠在我脚边。
她正要俯身捡拾,我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将那张纸踩在脚下,她只得讪讪地缩回了手,望着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我冷哼一声,没言语,俯身将那张纸捡了起来,细细一瞧,才发现竟然是这沈家园子的房地契!
她要做什么?
忽然想起之前胖子李所说,房子差点被骗走之事,与现下这状况联系在一起,我心中便有了些分寸,对眼前这妇人,更是又添了几分嫌恶。
于是将那张房地契拿在手里折了折,放在桌上,冷冷地瞧她。
“鹭,鹭鸶。”她讪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我冷声道。
“鹭,鹭鸶,你把那张纸先还我吧,那张纸重要的很,可不能乱丢的——”
“这张纸是重要,那么你要拿去作甚?”
“我……我只是——”她一时语塞,但随即又想到了借口,很快地接道,“近些日子,这街上不太平,我怕这东西给人偷了,于是拿出来想换个地方——”
“住口!这房地契若是有一天遭贼,那贼子也只可能是你!当年那支珠钗,你只口口声声说我们母女诬赖你,说我们没安好心,合起伙来要赶你出去。可是现在呢?那支珠钗就在你头上插着,你还要怎么说呢?”
她的手迅速捂住头上的那支钗,面色慌张起来,支支吾吾道:“这,这钗,是是我的!是我自个儿的东西……我前几日在商铺里买的……”
我瞥了她一眼,没言语,绕到桌子后边,摩挲着爹爹惯坐的那张红木宽椅,以前冬日里娘亲总是要拿一个自己亲手绣的坐垫放在椅子上的。爹爹常常深夜里还在桌前翻阅账本,核账的工作又繁琐又枯燥,爹爹一日一日地辛苦操持,才将这沈家撑成了大树一般。原本盼着这家里和睦美满,谁晓得有人却不知足。
我正思量,听得大夫人又谄道:“鹭鸶,那日听说你跟铎儿回来了,我便想过去雪渡瞧一瞧你的,但你一直未醒,也只能作罢,拖到昨天,我原也是想去的,谁知你又病了。这事情真是不巧。现下身子可好了?”
我连头也不抬。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鹭鸶,上次去济南,走得急了些,没与你们多说什么,这次是该好好絮叨絮叨——”
我实在不耐,打断她道:“大夫人,那支钗,你还不愿物归原主么?”
她居然镇定下来,矢口否认:“鹭鸶,你认错了。这钗是我的。”
怎么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我立时恼了冲过去便要抢,一把便推了她一个趔趄。
她惊呼一声,跌在地上。我上去按住她的头,伸手将那柄珠钗拔了下来。
她终于撕破脸皮,恼怒骂道:“你这小野杂种!恁的无礼,早晓得如今你这般对待长辈,当年你娘怀你的时候就该一副药毁了你!”
我气得发抖,兜头便给了她一拳,正中她眼底,喝骂道:“老贼妇!你偷人家东西还有理了?你又算哪门子的长辈?从以前你便一直暗害我们母女,我娘亲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却蹬鼻子上脸,恁的嚣张跋扈!你道我们不与你理会便是怕了你不成?告诉你,我从五岁时候起,便打定了主意与你不共戴天的!我娘亲不愿与你交恶,可我不是。我鹭鸶向来睚眦必报,以前撞不到你便罢,但此番可是你自找的!”
被我又掐又挠的,她也顾不得什么身架脸面,使劲地挣扎。她是个胖子,力气大,我一下没制住,她便翻身起来,一脚踢在我肚子上。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怒火反倒更盛了,扑上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与她扭打成一团。
混乱中,那支珠钗被她一脚踢到门边去了。
我身手敏捷,更兼有从小与涂虹一对打练出来的把式,几个回合下来,将她挠了个满脸花不说,还狠赏了她几手老拳。
她像只老肥猪似的在地上躺着直喘粗气,我扔下她,转身往门前走去,准备捡拾那支珠钗。
当我刚刚俯下身之时,一只手却先我一步,将那支钗捡了起来。
是沈青铎。
他拿着那支钗仔细端详了一下,悠悠然评价道:“这支钗顶的一对云珠色泽饱满,又润又亮,一看便不是易得之物。怪不得二位这一番争抢。”
我才没空与他嬉皮笑脸,伸手便抢,被他闪过,仗着个子高,举着手将钗擎在半空中。
我拽着他衣袖,徒劳地蹦高,喝道:“还给我!”
他道:“你看你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女儿家形容?你好好跟姨母说,她会给你的。先去洗洗,等会我把这钗替你戴上。”
我哪里肯依,挑眉道:“这钗本来就是我娘的!先前被这老贼妇偷了去!”
他却忽然丢下我,向前一步,沉声道:“姨母,您拿的是什么?”
我扭头一看,那大夫人已走到桌边,正拿着那张房地契要往袖里揣,被沈青铎一叫,尴尬地顿住了。
沈青铎过去将那张纸拿了过来,细细地一瞧,脸色顿时便冷了下去。
我跟了过去,站在他身旁,斥道:“沈青铎,你也瞧见了,这恶妇要偷了沈家的房地契去!”
沈青铎并未理我,将那房地契折了三折,塞进自己袖里去,随后便低声道:“姨母,我早就说过,沈家的生意,我可以料理妥当的,你不懂商道,是会吃亏的。”
大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仓皇道:“铎儿呀,我,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查看一下,近日里不太平,我怕有贼子,所以才找出来瞧一瞧——”
“你放屁!”我怒道,“你分明就是要偷走的!”
她抢白道:“我偷去作甚?我是这沈家的主母,沈家一切都是我的,我干嘛要偷走房地契呢!你这小野种,少血口喷人!”
“你莫要狡辩了!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早就听人说了!沈家十八家绸缎行,现下只剩了一半,缫丝场子关张了五间,仓库里积压着成批的旧丝,去年还打死一个蚕农……沈家是爹爹的心血,你却这样当草芥来糟践么?我是不晓得你偷这房地契有甚目的,但那房地契是沈家最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叫你拿了去!”
她却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居然振振有词起来:“鹭鸶,这东西,恐怕轮不到你来管的!当年林兰溪带你离开的时候,留下的那封信里说得明明白白,你们母女,与咱们沈家,再没有任何干系。”
我被这话噎住了。
娘亲当初走时,的确是说了,从此再也不回沈家,与沈家再无干系;而我亦不想插手沈家的事情。可是眼下,看着她这样败坏爹爹留下的东西,我还是无法置身事外。
忽然沈青铎灼灼道:“姨母,那封信不算数的。早先姨丈便明明白白说了的,无论以后沈家生何变故,境况如何,沈鹭鸶都是沈家的继承者。这沈家园子,都是她的。”
这一番话,仿佛在我头顶打了个霹雳,惊得我目瞪口呆,爹爹何时这样说过?
他望了望我,眼神笃定。我莫名的心中跳了一跳。
那边大夫人却发了狂,怒道:“那珠钗是我拿去的又怎样?我是沈家的主母!沈家的所有东西都该是我的!沈青铎,你别以为你管了沈家的大小事情就能真正吞掉这个家了!你不是沈家的人!还有你,沈鹭鸶!你也不是!你们都不是沈家人!只有我!只有我!”
“姨母,我没有说我要沈家。”沈青铎一字一句,冷然道。
大夫人忽然一顿,那双阴测测的凤眼瞬了一瞬,便露了狠狠的光,咬牙道:“沈青铎,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沈青铎不语,只是警示般地看了她一眼。
大夫人道:“你还要威胁我么?你逼我随你去那什么济南,去跟鹭鸶提亲,就是为了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接管沈家!鹭鸶是沈家唯一的血脉,又是个女儿身,她当不起这个大家,你若是娶了她,掌家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沈家这样大的家业,你早就觊觎了!你以为我不晓得么!否则你哪里会这样笃定鹭鸶是沈家的人!我可不甘心就这么遂着你的意走!沈青铎,你不会娶到沈鹭鸶的!沈鹭鸶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我把你的阴谋都捅出来,你看看她会怎么恨你吧!我告诉你们,无论是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这份家业!”
我的耳朵里仿佛有什么“嗡”地炸开了。
霸占沈家的家业,这才是沈青铎的目的?所以他才要娶我,才要喋喋不休地缠着我?
天哪。
“鹭鸶,鹭鸶。”他沉声叫我。
我后退一步,望着他,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他一般。
他是个好看的人,身后仿佛有着大片大片疏疏朗朗的竹影,如若不是因着之前的敌对,我应该会很喜欢他的吧?而即使是在敌对的时候,我也只是觉得他是个牛皮糖一样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有这样深的城府。
“沈青铎,你这个骗子。”我咬牙道。我将手攥得紧紧的,用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可是天知道我现在比面对大夫人的时候愤怒多少倍。
我说不清现在的感觉。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又好像是被丢弃了,而且很认真追究起来,他的心意到底是善是恶,一方面觉得自己本来并不应该很在意所谓的好意与恶意,另一方面却有些自己的好意被故意辜负了一般的失落感,
我心乱如麻,于是愈加愤怒。
他亦望着我,眼底有几乎看不清的忧伤:“鹭鸶。”
去他的狗屁忧伤!他是个骗子!什么都是假的!
我紧抿双唇。
他忽然碰了碰我的手,拉起来,将那支钗放进我手心里。钗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暖暖的。
我扭身便走。
就在这时,大夫人却忽然发起狂。
她怪叫着,向我扑来。
她那样重,将我压得向后倒去。
可是沈青铎,你干嘛非要来扶我呢?
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双云珠钗,刺进了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瓦爬来更新了。。。。。
前天晚上瓦用写文的时间给人写了一个长评,昨天又推翻之前的一千字重写,所以才推到今天来更。。。。好吧,我chuo了。。。
归家去
冬日里不多见的艳阳天,暖意却因着清冷完全聚不起来,天边的云都好似被冻住了似的。
我和平果儿并排仰在往北方去的一辆牛车上,身下是厚厚的稻草垛,面上是懒洋洋的太阳光。平果儿紧靠着我,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儿,头发蹭得乱糟糟。
这样的情景本该多么温馨而美好。我打了个呵欠,摩挲着手中那支珠钗。钗上干干净净的,没一点污染。这真叫我怀疑,那一天,它是不是真的刺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
我握着那支钗,心里难过得无以复加,闭上眼睛,眼泪便潸然,悄无声息地流进鬓发中去。
那仿佛是一个梦,朦胧着,格外不真实。
三个人怎么能叠压在一起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能模糊地想起,我扑在沈青铎身上的时候,大夫人的一只手肘重重地按压在我握住钗的那只手上面。
我迅速感觉到手上被温热的液体浸湿,而身下的沈青铎则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猛地一颤,随即便开始微微发抖。
大夫人压在我身上的时间很短暂,她的的手肘也被云珠旁边的纹理割伤了,几乎只在瞬间,她便闷哼一声滚到一旁去,捂着手肘哀嚎不已。
在她手肘拿开的瞬间,我看到她衣袖上大片的血迹,开始我以为只是她的血,但是当我感觉到我拔不动那支钗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支钗正正地插在沈青铎的胸膛上,没进去几乎一半。
我惊得立刻松了手,满手的鲜血在地上甩出一串小血点来。
沈青铎的脸色即刻黯淡了下去,但是他的眼睛却不依不饶地盯紧了我。慌乱之中我看不懂他的眼神,我只是感觉到他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这时候,有人听到了响声,闯了进来。我只能记起江醇惊恐的脸,另外一个是季来还是程晓年呢?我没有心思去搞清。
我早已经泪雨滂沱了。
任凭江醇他们怎么叫他,他一动都不动,只是盯着我,眼神一瞬不瞬,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要泯灭的东西。
忽然,他的手握住了那支钗。然后他开口了:“鹭鸶,你走吧。”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便将那支钗用力□。
鲜血喷溅的瞬间令我胆寒,我眼前忽然什么都不见了,唯独剩下一片鲜红,之后便什么都不晓得了。
后来是平果儿叫醒我的。
彼时,我躺在雪渡的床上,旁边桌上放着我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和一包鼓鼓囊囊的钱。
而我身上干干净净,一滴血迹都没有。而那支钗,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掌心之中。
我心中陡然一紧,翻身下床,打开门却见到满眼血丝的程晓年。
“沈青铎叫你离开。他说如果那是你的决定,那你便再不要回头。他要你记着,一回首,便是要心软的。如同他,一直闷着头往前追着你,一直追一直追,他并不累,甚至甘之如饴。但是一回首,瞧见了你的眼泪,便心软了。他从来不是一个犹疑的人,对你曾经也是一样,可是自从瞧见你的眼泪,他便迟疑了,开始动摇,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对不对。他一贯果断,可你却让他举棋不定,仓皇无措。他没有办法了,眼下他只能放你走。”
我咬住嘴唇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拽着平果儿离开了。
离开吧,离开吧。
沈青铎,咱们本就不该有交集的,眼下这样离开,其实正好。
我终于收回思绪,眼前被阳光刺得一片血红。
忽然想起娘亲的话来,若是你认定的事情,要争取的话,要舍得力气。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
我再也不恨沈青铎了。再也不恨了。
回程浑浑噩噩的。
本想加快脚程,于是又从镇江转了水路,提心吊胆地随人家的木材商船一路北上,行程倒快,但是等到了台庄河道,却突遇河道冰封,河中心的冰层足足一拃半厚,砸都砸不开。我们只能再次换乘,好不容易找了一驾吱吱呀呀破烂不堪的牛车,继续赶路。
平果儿这几日大概是在沈园吃得太好玩得太好,生出了少爷气,愈发娇弱起来,坐这烂牛车好似屁股底下长了钉似的,哼哼唧唧。我不耐起来,吓唬他再不老实就将他扔下去,他这才老老实实闭了嘴,坐姿无比端庄。
直到第三日午后,我们才终于回到济南城。
从看得见城关的时候起,平果儿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在牛车上站着蹦高,唧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我济南城里有没有糖葫芦,一会儿问我济南城里有没有人会打弹子。
我低沉的心情仿佛被他所感染,离城关愈近,便愈发欢欣。
终于过了城关,我拽着平果儿几乎脚不点地,见了熟人连招呼都顾不上打,急吼吼地直往家里冲。
又瞧见悦安绣庄的那块暗红的招牌时,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冲出来。
我总共离家一个月不到,却仿佛已经隔了几度春秋,这些天来所有的记忆上一刻还在我脑中乱七八糟地盘踞着,这一刻,却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克制不住地跑起来,一步跨进店里去,将满店铺的客人吓了一大跳。
我哪里有心思管他们,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直嚷嚷:“娘亲!巧哥儿!我回来了!”
巧哥儿正在帮客人挑丝线,一样一样的搭在手臂上给人做比对,先听见我声音,身子便颤了一颤,抬起头时,泪珠子便已经滚了一脸了。
这丫头先是立着好一通嚎哭,接着手里的丝线什么的全都摔到地上去了,扑上来攥住我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替她抹了抹泪,对着店里的客人们亮着嗓子道:“今日悦安歇业了,各位的绣活儿写下单据吧。”
店里的客人多半都是认得我的,也都不在意,心急的也只是叮嘱了几句要注意的花色样式,不时便走了干净。
巧哥儿仍旧是哭,手里一条帕子给哭得透透的,我耐不住了,问她娘亲在哪里。
她这才拽着我往后堂走,也稍稍气顺了些,便开始数落我:“你总是这样野性子,想到什么便是什么,拦都拦不住,总归是个女子,一个人没头没脑地往外头闯,吃亏了怎么办?叫人骗了去怎么办?都晓得你是救涂家少爷的心切,可你也太莽撞了些,你呀你,都不晓得夫人有多担心……”
我驳不了话,只好讪讪地笑:“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么!”
一旁的平果儿亟亟地跟,拽着我衣角发问:“鹭鸶,鹭鸶,她是谁?”
巧哥儿正抹着泪,低头瞧见这么个小人儿,顿时吓了一跳,惊嚷道:“这孩子哪里冒出来的?”
我从从容容道:“我捡的。”
她惊得都结巴了:“哪,哪里捡的?”
“大路边边上。”我鬼鬼地笑。
真是奇怪,远远地瞧见悦安的招牌的时候,我眼眶里还酝着一包泪的,可是瞧见巧哥儿的那一刻,就全都不见了,相反的,倒欢欣雀跃极了。
及至中厅,便瞧见娘亲坐在廊下暖阳地儿里,鼓捣着绣活儿。
娘亲穿着上年的绒面儿卍字朱红色短马甲,瞧着仍是簇新的,头发梳得齐整整,一点儿都未变。她端正地坐在圆凳上,微微偏着头,认认真真地走针。
我上前一步扑进她怀里去,撒娇地拱了拱,糯着嗓子甜甜地叫:“娘亲。”
娘亲仔细地收了针,埋怨道:“还是这样不仔细,当心给针戳了脸!”
我便规规矩矩地跪在娘亲面前,道:“娘亲大人,小女自作主张,一去这些日子,实在叫您担忧了,小女自觉行为不妥,求娘亲大人责罚。”
娘亲瞧了瞧我,忽然笑了,眼眶子里一团雾色瞬啊瞬的,声音有些不稳:“你这傻孩子,我责罚你作甚?快点起来吧。”
我于是又扑进她怀中去,“娘亲、娘亲”地叫个不停。
对于我的离家,我原以为娘亲要么会搂着我嚎啕一阵,要么会拧着我耳朵数落一顿,可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有几分赞赏似的,和巧哥儿去厨房做了几样子我平素爱吃的小菜,谓之接风洗尘宴。
平果儿瞧着她们陌生,于是便只是粘着我。从后堂到厨房,从厨房到中庭,从中庭到后院,像条尾巴似的。
我烦了,哄他去后院里打弹子玩,自己蹲在厨房门口啃冬萝卜,和娘亲他们聊一路见闻经历,不提防,他便又蹭了过来。
娘亲一边切菜,一边听我细细说他的身世。
他伏在我背上,我感觉得到他紧张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极快。
听我说到他娘亲临终前托孤的段落,巧哥儿不胜唏嘘地道:“真可怜真可怜……这样小的人儿……若不是遇见鹭鸶,可怎么办呢?”
娘亲略一思忖,道:“这孩子便留下来吧。鹭鸶,你得空便教教他读书写字,男孩子,不懂些文字是不成的。”
平果儿这才松下气来,从我背上蹭下来,蹲在我旁边,一个劲儿地笑,别提多灿烂了。
我啃完一截萝卜,拍拍裙子,问道:“那涂虹一呢?他应当也给放回来了吧?”
巧哥儿疑惑道:“鹭鸶,涂虹一早给发配充军了,你此番找人救他,也回不了这样快的呀?怎的这样心急了?”
充军?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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