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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人狼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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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等我注意到时,那匹狼已喘息着伫立在我眼前。那是一头硬毛、瘦削,但四肢发达,健壮得有如小山的大型动物。它的大嘴因血而呈红色,半张的嘴里能看见齿龈与锐利的獠牙,混了血的唾液不断地淌下。空气中飘着野兽特有的强烈腥臭。

我发出惨叫,不,是打算发出叫声,因为我太过害怕,喉咙深处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匹狼的灰绿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睨着我。那是一双无情的冰冷眼眸,仿佛在打量什么似地看着我——它要咬死我应该是轻而易举,但我不明白它为何没这么做。过了这么多年,我想过了无数个理由,却仍没有任何结论——然后便转身离去,将落叶踩得沙沙作响,缓缓地走着。途中横了一节覆满青苔的粗大树干,它像要跃过它似地、将前脚搭在树干就在这时,我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虽然是嘶哑微弱的悲鸣,但它的大耳却抽动了一下,下一瞬间便转过身来。

但是那个转身的方式非常诡异。不是转过整个身体,也不是扭过脖子与肩膀回过身,而是缓缓地回过头,转向我。简单地说,就是那匹狼的身体还面向前方,只有头部静静地半转向我。

昏暗的暮色里,狼的眼睛粲然发亮。

就在那一瞬间,那匹狼看起来仿佛在笑!当然,狼不可能会微笑,但我却如此觉得,那像是来自地狱的恐怖笑脸,重叠在狼的凶恶面孔上……

在那之后,我便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村人们因为我与鲁道夫到晚上还没回家,出来寻找我们时,发现了这桩惨剧。听他们说,我从回来后整整昏睡了四天。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悲伤中,庆幸的是,没人责骂我们的莽撞。我想念鲁道夫,连续哭了好几天。

过了半年左右,我在一次机会下,得以与住在村子附近的天主教修士聊天。那位修士的年纪非常大,被村人当作智者而受到相当的尊敬,他仔细地问了我被狼攻击时的来龙去脉,然后说——

‘费拉古德,你知道吗?真正的狼是没办法用人的方式转身的,因为狼的颈骨构造无法只将头向后转。’

我心想,修士会不会认为我在说谎?

但他没有,他以沉稳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狼不转动身体,是无法只将头转向后面的,你懂吗?也就是说,你在森林里遇到的黑色野兽其实不是真正的狼,而是恶魔。可能是被恶魔附身的动物,或恶魔的化身背离了神的恶魔,不论如何善良或侥幸,都无法再回头了,因此,他们才会转过头,强行用那双邪恶的眼睛凝视人类。你的朋友被恶魔咬死,你却活了下来。想想看其中的涵义,费拉古德,这个问题值得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思考。为何只有你没有成为恶魔的猎物?因为信仰。你的善行与信仰获得了胜利,而那正是上帝对你的庇佑……’

小时候的我并不太明白那位修士的话,因为我从来就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的父亲信奉基督教,而我也不常上教堂;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曾数度做出基督教徒不应该做的事;当我内人中弹倒地时,我甚至打从心底诅咒上帝,诅咒祂竟允许这种残酷的行径发生。

为何那时只有鲁道夫成为恶魔的祭品,而我却能留着这条命?难道真如修士所言,是上帝的旨意?我真的不懂。不过,就像他说的,我注定要用一辈子去追寻这个答案……”

“那么,您并不是看见狼,而是亲眼目睹了恶魔?”雷瑟深感困惑。

“究竟是哪个呢?”老教授站起来,“当然了,不论怎么想都不会有结果的。野兽也好,恶魔也罢,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雷瑟对他的结论,谨慎地深深颔首,“教授会对神秘学感兴趣,也是源于那时的经历吗?”

年迈的对方以平静的视线凝视雷瑟,“大概吧!我涉猎了神话与宗教,学了考古学、历史学、心理学、哲学,并沉浸于心灵学与神秘学中,所以我只能说,那些流传已久的传说与迷信,或许都是衍生自与这个经验类似的情境——因为害怕与恐惧而产生错觉,去欺骗自己的双眼与认知、扭曲记忆,并对潜意识横加干扰,遂形成这些故事。”

“也就是说,这正是环绕人狼城的各种臆测与诅咒的根源?”雷瑟的声音嘶哑。即使他不打算相信幽灵与恶魔之说,情绪仍不由得委靡下来。

“正是如此。”费拉古德教授点点头,轮流看向雷瑟与在门口等待的佩达,“好了!我好像讲太久了,让我们向十字军看齐,勇敢地踏上驱逐幽灵之行!”

2

走在黑暗的走廊与楼梯时,雷瑟强烈感受到一股由城堡酝酿而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压力。

壁钩上的灯光与油灯中的摇曳火焰在周围产生无数诡异的影子。走廊与楼梯的墙上,到处挂着织有宗教故事图案的壁毯,它们就与宴会厅的肖像画一样,微妙地显现出深远的样貌。雷瑟害怕自己会被那些精致织品所惑、失去自我,拼命将自己的心与现实紧紧连接。

他们自西侧楼梯走到一楼时,费拉古德教授停下来环视周围。

走廊的转角有一座矮个子的铠甲立像充当守卫。精心打造的板金表面被油灯的阴郁光芒一照,映出了钢铁特有的冰冷光辉,仿佛泛着粼粼水光。铠甲的面罩前端突起,加上眼睛部位那道黝黑缝隙,不禁令人联想到猛禽。雷瑟有点害怕,担心有小鬼或幽灵正从那缝隙中往这边窥伺……

费拉古德教授高举油灯,照向笔直的走廊。周遭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左右并排的门扉成为无言的装饰。油灯光线最多只及于大厅入口。

“佩达,帮我们将壁灯全点土,大厅的吊灯也一样。”费拉古德教授指示。

“知道了。”站在雷瑟右边的佩达缓缓点头,绿色左眼覆在长长的浏海下。他朝雷瑟说,“雷瑟先生,抱歉!请你帮个忙,这样会比较快。”

两人协力点亮整个走廊与大厅的照明器具。费拉古德教授趁这时微微屈身,以拳轻敲、摸索着走廊墙壁下半部的饰板。

“要是墙壁之间有通道,事情就简单多了。但以室内的大小来看,应该是不可能……太好了,我们现在有最亮的照明了,这样应该多少能吓退怕光的幽灵。”本在喃喃自语的费拉古德教授直起身,迎向点完所有灯具回来的两人。

他们往大厅的方向前进,走廊右侧就是武器房与图书室,左侧则是镜厅与骑士厅,越过大厅往东延伸的走廊两边是会客厅、礼拜堂与游戏间。

雷瑟依次将手搭上左右两边的门,确认了镜厅与骑士厅的门打得开,但武器房的却上了锁。而且,班克斯的备份钥匙也已经被犯人拿走了,幸好武器房与图书室相连,有扇共用的门,布洛克等人就曾经从那扇门进去过。

大致检查过镜厅、骑士厅等房间后,三人谨慎地进入图书室。图书室的门打开时,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一进入房中,一股皮革发霉的臭味便扑鼻而来,直抵天花板的特制书架密密麻麻地并排了精美的硬皮书与古老的手抄本。房间正面的小窗镶着彩色玻璃,透进华美的七色光线,但因房间宽阔,采光不算充足;右边是连接武器房的门扉,左边有座砖造壁炉。

佩达在壁炉的木薪上点火时,雷瑟也踩上房间正中央的大方桌,将垂自天花板的吊灯点上蜡烛。

雷瑟再次环视四周,除了窗子、两扇门以及壁炉外,其他墙面全是堆满书籍的书架,大致看过去,架上的书有文学、哲学、数学、物理学、宗教学、心理学、动物学、自然学、医学等种类,惊人地囊括了所有领域,甚至还有难以计数的外文藏书,艰涩难懂的科学技术书籍与化学解说书籍,完整地罗列其中。雷瑟认得书背上的斯宾诺莎、惠更斯、达尔文等名字。

“佩达,这些都是伯爵的藏书?”费拉古德教授问。

“是的,没错。”佩达颔首,长长的浏海垂直摇晃。

“看来修达威尔伯爵是位非常博学的人。一定要请他让我看看这些书。”费拉古德教授悠悠地说,着胸前口袋拿出老花眼镜,走近书架,“他好像对自然科学有很深的兴趣……连炼金术的藏书都有!”教授喃喃自语,声音兴奋急促,“……还有耶路撒冷圣希利姆诗句的抄本!这不是柏拉图那本未完成的书、《柏拉图对话集》的拉丁文译本吗……连《天文集》都有……看这里!是克卜勒的《世界的和谐》!还有,这不正是天文学王子托勒密的占星书吗……原来如此……原来伯爵也对占星术有兴趣……”然后,他交抱起双臂,站在书架前不发一语。

雷瑟感到奇怪,“教授,有什么不对劲吗?”

“啊!没有。”教授心不在焉地回过头,“你看那个。”他指向靠走廊那侧的门口上方,“看到那幅《耶稣基督默示录》了吗?”

为了挡住门与书架间的缝隙,拱状门口上方嵌有一块长方形的古老陶砖;上面的浮雕似乎就是教授说的那个图。“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好想起毕达哥拉斯与柏拉图的神秘宇宙论。你应该知道,在基督教里,6代表野兽,是个忌讳的数字,相反地,7却是圣数,甚至是象征神的伟大数字。照欧基里得的几何学来说,两者之间很明显地差了1。我突然想到一个傻念头,这会不会就是暗门所在处的暗示?”

“但是,6与7在什么地方?”雷瑟半是惊恐地问。

“不知道。”教授收起眼镜,干脆地说,“所以我们要把它找出来。从这个暗示看来,就算在哪面墙上发现一道暗门,我也不会惊讶。”

“那就是玛古妲看见的那道黑影遁逃的地方?”

“也有这个可能,但这样断言又不太正确。我们之前都曾进来过这里与隔壁的武器房,就走廊的长度来说,房里并没有密室或密道存在的多余空间。所以我们不如考虑布洛克的说法——在靠断崖的那侧城墙上有机关。也就是说,要是能到主堡外面,城墙上可能会有沿着墙壁的步道,或是利用绳子横渡到对面之类的装置。”

“但是,看着底下的万丈深渊,还能动得了吗?”就算没惧高症,光用想的也觉得可怕。

“这不就是个盲点吗?”

“我懂了。那就开始调查吧!”

费拉古德教授环视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雷瑟,你负责调查这间图书室,将书全部拿下来,检查书架后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机关。那块陶砖如果能移开,也顺便拆下来看看,想破坏只能趁这时了。我与佩达负责隔壁武器房的搜查。没问题吧?”

“我知道了。”

“但是,千万不要冒险!不论有任何发现,都不要单独行动,一定要叫我们!当然,我们也会这样做。”

“嗯,我会小心的。”雷瑟承诺道。

等教授与佩达消失在隔壁武器房后,雷瑟也迅速开始自己的工作。

他从窗子开始着手。若有机关,这里会是最适合的地方,只要拆掉玻璃,窗户就能成为一个与外面连接的通道。然而,厚实的玻璃紧紧镶在窗缘上,不论从哪个方向下手,它都纹风不动。

雷瑟用带在身边的短刀敲了好几次才将那面玻璃击破。但是,就与其他房间一样,玻璃外侧还嵌着坚固的铁栏,栏杆间的间隔只有十公分左右,就算可以拿掉铁栏,窗户本身也很窄小,应该无法穿过。

“怎么了?雷瑟?”费拉古德教授担心地从联络门探出询问。

“抱歉!为了调查,我把窗子的玻璃打破了。”

“原来如此,没关系。”费拉古德教授说着又立刻回到武器房。

寒风从碎裂的玻璃间吹了进来,向外望去,能看见蓝天、陡峭的山崖、翠绿的森林,以及青色外墙的青狼城。那片仿佛触碰得到、却又遥不可及的风景依旧,厚实的城墙却将自己这群人无情地禁闭在这座城里……

雷瑟退到桌边,重新环视书架,思考该从哪里着手。就在这时,他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愚蠢的念头,他抬头看向天花板。

(……或许……吊灯上有机关之类的东西……又或者,吊灯本身就是一个机关呢……)

他为这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却仍是爬上桌子,用力拉动枝状吊灯的灯体与几根烛枝,但什么变化也没有;接着他又转动钉在天花板上的灯油,结果还是一样,他又等了一会儿,除了积在烛枝上的尘埃落下外,什么都没发生。最后,他只得失望地从桌上爬下来。

费拉古德教授并未将联络门完全关上,于是雷瑟能听见隔壁房间的金属撞击声,他走到门口,探看武器房里的情况,只见教授与佩达移动了几具铠甲立像,现在正将墙边的短剑陈列箱搬到走道边。武器房的前半部放置了几个嵌着玻璃的陈列箱,靠近壁炉那一半的墙壁则全被高高的陈列架遮住,因此必须将那些架子全移开检查才行。

雷瑟关上门,决定从窗子两侧的书架着手。他站在椅子上,从书架上方依序拿出书本,堆在桌上。他打算将书架一层层清空后再检查。

图书室里很安静,雷瑟因此得以专注于手边的工作,偶尔还能听见壁炉里的柴火劈啪作响的声音。皮革装订的精装书又多又重,搬起来相当费力,当窗子左侧的书架全数清空时,雷瑟已是满头大汗。他决定休息一下,找了张椅子坐下,拿出手帕擦拭额际的汗水,喘了口气。就在这时,某处传来一个重物坠落似的声响。

雷瑟不明就里,侧耳倾听。

……

没有任何声音……!

怎么?是自己一时恍神吗……

太神经质了……

都是心情的关系。

雷瑟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又来了。

走廊深处似乎有个金属撞击声,穿过墙壁,缓慢且间歇性地响起。从最初的细微声响,渐渐愈来愈大,在雷瑟耳朵深处诡异地轰然作响。那异样的声音愈来愈接近,仿佛某种沉重的机械……

来了!那明显是种喀锵喀锵的声响,仿佛金属与石面地板合奏而出的规律足音,然后,明确无误地在图书室的门外响起——

雷瑟吓得站了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东西走在走廊上?门外到底是什么?

那个令人不舒服的声音,丝毫不差地停在门前。

雷瑟不知道该怎么办,开门?还是放声大叫?该不该向教授他们求助?

雷瑟霎时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

一阵金属摩擦声响起,门板随即被一股惊人气势推开,碰地一声撞上墙壁,然后半弹回来。

恐惧贯穿雷瑟全身。他不假思索地快步退到墙边。

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巨大黑影背着走廊壁灯的光线,挡住了整个门口。那是一具手持战斧的中世纪铠甲,仿佛要威吓雷瑟似地,静伫不动。

雷瑟连要了解目前情况的时间都没有!因为那具穿着铠甲的不明物体已在瞬间以沉重的动作进入了房里!

整个事件像慢动作似地深烙在雷瑟脑海。

这具铠甲并非装饰在走廊两侧的铠甲立像,而是中世纪的哥德式板金盔甲与头盔,铠甲里的人——或幽灵——以机械人似的生硬动作走了进来,并伴随着森然的金属脚步声。吊灯的摇曳光芒与油灯微弱的光线映着那全身闪着黑色光芒的身躯。

铠甲骑士缓缓环视室内,雷瑟觉得对方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从鹫面似的面罩缝隙看着自己。骑士缓缓举起左手,将面罩稍微往上掀,简直就像要让雷瑟看见自己在头盔下的脸。

但是,这却将雷瑟逼进死亡的恐惧中,他在这个面罩深处目睹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狱,心脏冻结至极限,脸孔发僵。

(骗人!你应该已经死了!)

里面是一张雷瑟认得的面孔,但那个人不是应该早死了?

(是幽灵!)

头盔中的那张脸呈铅灰色,阴森诡异到了极点。自额头流下的血在脸上形成一道直至嘴角的红线,深陷的眼窝中只有瓷器般雪白的眼球转动,散发出锐利的光芒,憎恶地瞪向雷瑟。

骑士旋即又拉下面罩,在雷瑟从强烈震撼中回神前,骑士已双手紧握长柄战斧,高举过头。

有那么一瞬间,雷瑟觉得自己正作着一场极可怕的恶梦。

但这却是活生生的现实。

要被杀了!

就算了解这点,雷瑟仍因恐惧而动弹不得。

铠甲骑士发出沉沉的脚步声,未发一语地走向雷瑟。途中还撞到桌角,弄翻了成堆书籍。骑士瞄准雷瑟,毫不犹豫地挥下沉重的战斧。斧刃先是碰到吊灯,弄熄了蜡烛,下一个瞬间便砍进了书架,发出轰然巨响,木屑四下飞散。

雷瑟全凭本能回避致命的攻击。他低头蹲下,从战斧的长柄下方闪到一旁,一口气都还没喘过来,左肩随即感到一阵剧烈痛楚,仿佛烧得赤红的烙铁正紧紧压在肩头。由于骑士是拿着战斧往旁横扫,因此是以斧背直接击中雷瑟的肩膀。

雷瑟发出惨叫,倒卧在桌脚边,心想自己的骨头可能已被打断或击碎,而书本正纷纷散落在他头上。骑士再度挥动战斧,将一张椅子击飞至壁炉的方向。

雷瑟觉得全身仿佛被火围住,想使力却又横倒在地,无法动弹。他忍着痛楚,勉强睁开一只眼睛,从下方注视铠甲骑士的一举一动,泪水则模糊了视线。

(这个男人!)

在极度的痛苦中,雷瑟仍紧咬住袭击者的姓名。

(原来你还活着!)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难道……我看到的是幽灵?)

(对了……这是梦!是个恶梦!)

(如果再遭到一次攻击,一切就完了!)

但是,铠甲骑士不再理会雷瑟,转身背向他,走向通往武器房的门。他轻而易举地打开,进入,并将门关了起来。

(危险!)

雷瑟想出声大叫,他得警告教授与佩达才行,但口中逸出的却只有痛苦的呻吟。

他用没受伤的手臂努力撑起自己,试图站起来,被斧头击中的肩伤却因此裂开,汩汩流出温热的血液,接着便向前倒了下去,意识飘远,连视线也一片模糊。

“你在做什么!住手!”

这时,雷瑟听见隔壁房传来佩达惊慌的叫声,瞬间恢复了意识,接着又听到金属物品撞击石板地的连续轰然声响——那人应该正挥动战斧,将里面的铠甲立像之类的陈列品一一砍倒吧!

雷瑟再度扭动身子,企图爬起来,脸部因痛苦而扭曲。

又有东西被推倒了!这次玻璃碎裂的声音,其中还夹着佩达悲痛的叫声。

“教授!危险!快逃啊!”

佩达的叫声透过门扉传了过来,然后是一阵连续而低沉、带着震动的声响,似乎是陈列架或人马像被推倒的声音。

“住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另一个低沉的男性惊叫声,应该是费拉古德教授。

雷瑟用尽全力,抓着桌缘踉跄地站起来。隔壁的吵杂声依旧不绝于耳。他紧握住门的把手,却无法开启,不知是被锁起来或带上了门问。一脸苍白的他只能用没有负伤的肩膀撞击门板。

“教授!佩达!”

身体、骨头、神经,全都感到剧烈的痛楚。

尽管如此,雷瑟却没有停下来。在里面又传出一次带着金属声的声响后,几乎是同一时间里,他也撞破了门板,整个人跌进武器房,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倒卧在地,淌血的左肩狠狠地受到几下撞击,令他瞬间无法呼吸。

雷瑟睁开眼,房里一片漆黑,吊灯的烛光与佩达那盏油灯都灭了,只有房间最深处的壁炉散发出微弱红光。

雷瑟回到图书室,捡起自己那盏滚落在地的油灯。玻璃灯罩已裂,他从壁炉移过火来,再次踏入武器房,却惊愕地倒抽一口气——室内是一片无法想像的凌乱!

眼前的走道两侧杂乱地放置被教授与佩达从墙边移开的陈列架,其中好几个都已横倒在地,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大多数的铠甲立像被粗暴地砍倒、倒向墙边,少数则保持完整地倒在一旁,也有的头盔或护腕已然脱落;位在房间中央那座中世纪人马像也整个横倒在地;天花板垂下的军旗不是被扯落就是被割成碎片。

油灯摇晃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这些惨状……

“教授!佩达!”雷瑟叫道。

(他们在哪里?)

(还有,那个穿着铠甲的骑士——那个袭击者——又在哪里?)

他用手按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凝神观察。通往走廊的那扇门是关起来的,连门闩也扣上了,南侧的两扇窗则以木板关了起来,房间正面的壁炉只燃着微弱火光,室内依然寒意逼人。

雷瑟缓缓踏入,来到倒落的人马像旁边时,因为某个景象而令心脏仿佛被紧紧绞住了似地。

“费拉古德教授!”

费拉古德教授素显威严的身躯就仰卧在壁炉旁。房间右侧角落的陈列架前重叠了两具倾倒的铠甲,他的头与肩膀就靠在其脚边。

“教授!”雷瑟恐惧得甚至无法靠近。

费拉古德教授的身体连一动也不动。

(已经死了吗?)

雷瑟的嘴唇哆嗦地颤抖着。

费拉古德教授的胸口深深嵌着铠甲骑士挥舞的那把战斧,长长的握柄延伸至教授的两腿中间,温热的暗红血液正从被冰冷利刃砍中的地方汩汩流出体外,将教授肥胖的肚腩濡湿为一片赤红。

(死了!他被杀了!)

雷瑟一脸苍白。

室内是一片深幽幽的寂静。

“教授……”

尽管对方不可能回应,雷瑟仍轻声叫唤,泫然欲泣地逸出呜咽声,无法自制地全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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