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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道Ⅰ:人形棺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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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涌动着巨大漩涡,也有东西撕扯着浮尸。

大水还在继续往这边涌来。

我和金子寒爬到树上,你简直想象不到,树上会有那么厚一层苍蝇,将树枝都给压弯了。

在树上,我也问过金子寒,鬼窟里吊着的大鼎到底是什么?面对我的疑问,金子寒再次石化,所有问题他一概不回答,只是看着黄河发呆。

在树上待着的几天,金子寒几次下水,捉了一些鱼、鳖甚至水蛇,用金刀剥皮后生吞,看得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连摆手,宁愿饿死也不肯吃。

后来,有救灾的解放军过来,将我们救了下来,既然上河村被水淹了,我们只好回家了。

我上了驴车,拼命跟他挥手,让他给我写信,好好保重!

金子寒冷漠地站在那里,突然叫了我一声,我从驴车上跑下去,以为他有什么话说,没想到他却摘下了那块鱼形玉佩,郑重地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又给我留下了四块玉璧,然后朝着古桑园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十四章 裸尸沉河

这次上河村的经历,对我的震动很大,我开始重新审视黄河,也想起爷爷从前给我讲的许多黄河旧事,也许并不只是故事。黄河的博大和神秘,那些流传了几千年的禁忌和规矩,都是我们无法想象,无法窥视的。

这一次上河村的经历,也让我发现,我们白家确实和黄河存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关系。我父亲为何在鬼窟的大鼎上留下那样一个古怪签名?宋圆圆她们说我是白家的人,白家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黄河六大家又是怎么回事?那个深渊中悬挂起的大鼎又是做什么的?更重要的是,在最后一刻,我竟然看到在那个无底深渊中升起了一个太阳,这个怎么可能呢?那一幕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呢?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是总觉得宋圆圆她们所说的白家、宋家等,应该和我爷爷跟我说的金门有关系,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要等问了我父亲才清楚了。

我带着一身疑问回到家,我母亲一看到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说我爷爷不行了,让我赶紧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我忙跑进去,爷爷瘦成了人干,躺在床上,看见我进来,浑浊的眼睛睁开了,想坐起身子,却坐不起来,喉咙呼噜呼噜直响。

我见爷爷要说话,忙贴着他的耳朵,就听见他含含糊糊说了声:“牛皮……”

牛皮?什么牛皮?我母亲也愣了,说咱们家没有牛皮呀,老爷子是不是病糊涂了?

我也搞不清楚,说,“爷爷是不是想喝牛肉汤啦?”

我母亲左右看了我一遍,捂着鼻子说:“石头,你腰里裹的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臭?”

我往腰里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腰里裹的竟然是那块黄河鬼窟中包金沙的臭牛皮。我当时和金子寒被困在树上,又累又饿,就剩一口气了,被解救后就直接送回来了,连换衣服的工夫都没有,那牛皮竟然还缠在我腰上。我忙把那张臭牛皮解下来,见那牛皮中裹着的金沙全漏完了,那皮子经黄河水一泡,原来的腥臭味不仅没消除,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湿皮子味,熏得我差点闭过气去。

我母亲捂着鼻子连退几步,说:你爷爷肯定是嫌这牛皮臭,还不赶紧扔外面去!

我答应一声,拿着那牛皮就要往外走,这时候却一下子被谁给拉住了。

拉住我的竟然是爷爷。

我也不知道爷爷究竟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探起身子,把我牢牢拉住,挣得他狠狠咳嗽了一通,差点背过气去,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张牛皮,哆哆嗦嗦就往身上披,可是手里没劲,弄了几次都没弄上去。

我一下愣住了,可是这臭牛皮腥臭无比,又湿淋淋的,里外看着恶心,我要是把这腌臜东西给我爷爷穿上,我父亲回来还不得抽死我?!我母亲看着这事邪乎,只好说老爷子看来真是病糊涂了,就先随他的意思吧,等我晚上去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含着泪,将那恶臭无比的皮子给爷爷在外面套上了。我爷爷套上那张皮子,顿时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睡着了,想要退出去,谁知道我爷爷却一下子睁开眼,看着我,竟嘶哑地叫了声“石头?”

我心中一动,忙答应了一声,跟他说我回来了,问老爷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吗?

他摇摇头,努力张开嘴,费劲地说:“我死后……”

我听他这样一说,顿时紧张起来,哭喊着说他会好起来的,睡一觉就好了!

爷爷摆摆手,继续说:“我死后……你……告诉……你爹……裸……裸尸……裸尸沉河……”

我说:“啊,老爷子,你说的什么裸尸沉河呀?”

我爷爷没理我,他接着盯住我,艰难地说:“石头,莫去……”

说到这里,他剧烈咳嗽起来,越急越说不出来,他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有什么话没有说完。我拼命喊着母亲,然后跑出去叫人,敲了不知道多少人,等人来了后,却冲我们摇了摇手,让我们节哀,我爷爷已经仙去了。

晚上,我哭着给父亲打个电话,父半晌没说话,后来只说他马上回来。

我父亲第二天就赶着一辆牛车回来了,他红着眼,一句话也没说,先将爷爷身上的衣服脱下了,给他仔细清洗了身子,最后竟然就用那整张臭牛皮将爷爷赤裸的身子给裹住了,小心放在牛车后面,然后驾着牛车走了。我在一旁小声提议,是不是要把牛皮清洗一下,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再不敢说什么。母亲怕父亲出事,让我偷偷跟在后面,我发现我父亲驾着牛车,顺着黄河古道一直走到一处颠簸的河滩上,然后甩开鞭子,狠狠抽打着牛,河滩坑坑洼洼,牛车也在河滩上颠簸着,后来我爷爷就从牛车上掉了下来。我父亲停下牛车,抱着我爷爷的遗体,在我爷爷掉下的那块地方,慢慢涉入黄河,后来就跪在大水中,将爷爷的遗体轻轻放在了黄河水中,黄河水奔腾着,咆哮着转眼间就将爷爷的遗体覆盖住,冲走了,渐渐成了黄河上的一个黑点……

我父亲跪倒在河水中,任凭河水冲打着,放声大哭。

我趴在河滩旁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看得胆战心惊,紧紧捂住嘴巴,怕自己不小心叫出来,难道这就是爷爷所说的“裸尸沉河”吗?这看起来怎么像是死人后,抛尸黄河中,献给黄河大王,像是一种古老神秘的仪式。我满肚子疑问,想着等父亲回家后,一定要找机会好好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当时在黄河鬼窟中到底做了什么?谁知道,父亲然后连家都没回,直接驾着牛车回去了,我从始至终也没机会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几天,劳改农场传来消息,说父亲从家回去后,高烧不退,我母亲担心得要命,也跟着去了劳改农场。就这样,好好的一家人,转眼间走的走,散的散,家中这时候被抄过好几遍,爷爷从前收藏的大花瓶、铜镜子,都被砸了个稀巴烂,爷爷常看的那块白石,已断成几截,老石榴树也枯死了,满院子都是野草。

我在院子里走走,看看,最后抚摸着那块白石,想起爷爷从前经常坐在这棵老石榴树下,看着这块白石,给我讲黄河上的故事,心中满是伤感。我也试着坐在那个躺椅上,偏着头看着那块白石,发现石头上的花纹像流水一样流动,再仔细看看,却又没有了。我反复试了几次,才发现从一个特殊角度,能看到石头上有一圈古怪的花纹,像一圈圈游动的小鱼一样,看上去就像河水在隐隐流动。我才知道,难怪爷爷当年总歪着头看这块石头,敢情就是在研究这石头上的浮雕。我左右看了一下,总觉得这个花纹挺眼熟,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后来就将白石抱进屋里,怕被谁不小心给砸烂了。

母亲回来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她瘦得几乎脱了形,一进门就大哭,絮絮叨叨跟我说父亲出事了,她去了没几天,父亲就被征调进了一个黄河考察小组,后来就在黄河滩挖河时失踪了。

我听她这样一说,立刻感觉到这里肯定有问题。

我父亲在黄河沿上闯荡了小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1938年,日本鬼子攻打郑州城,蒋介石为了阻挡住日本人,炸了黄河花园口大坝,黄河当时决了大口子,淹四十多个县,死了几十万老百姓。那死人在水里堆成了尸山,黄河水暗流涌动,大鱼巨鳖伏在水底下吃死人肉,甚至还去袭击屋顶上、树上的灾民。

当时国民政府腐败,黄委会的人早跑完了,我父亲横撑着一根长竹竿,在齐腰的水里走了七天七夜,救出来了三百八十七条人命。

他这样一个仿佛黄河里“长”出来的人,怎么会在黄河上失踪?

我父亲白浪,开始在国民政府的黄河水利委员会做河工,解放后,解放区的冀鲁豫黄河故道管理委员会更名为黄委会,我父亲也被编入这个新黄委会,负责巡查河堤,是个河沿溜子。

巡查河堤一般是几个人一起,一人背着捆草在河堤肩走,一人拿着铁锨在堤半坡走,一人持探水杆沿水边走。人越在下面越危险,最底下的人需要用探水杆探摸水深,查看水下是不有坍塌,看河水有没有涌起漩涡,水位有没有超过警戒线。

不仅是这些,河堤上还有许多野兽作祟,有鼹鼠,有獾,有狐狸,所以好多时候巡查河堤不仅要堵口子,还要捕捉野兽,甚至有专门的捕猎工具,有獾沓‘一种带长柄的网,用以铺捉游走在水中的獾。’,狐柜‘一种特质的长方木箱,箱前用挑棍挑起一块闸板,以撑杆撑起,后悬一根长绳缚于柜中,以肉为饵,诱狐入柜。狐入柜后,将挑棍撞到,闸板落下,狐狸即被关在柜中。’,老鼠夹子。

这个在河堤最底下喝风受冷的人,就被称为河沿溜子。

这是个苦差事,不仅每天要顶着寒风酷暑巡查河堤,在汛期更要冒着被大浪卷走的危险,兢兢业业,一刻也不敢停歇,黄河要是决了口子,那自然是你玩忽职守,要严惩以谢天下;若是黄河安稳,那必定是领导指导有方,扑救及时,和你没半点关系。

我父亲在黄河上做了二十多年的河沿溜子,为这事,我母亲可没少跟他吵架!

这活苦是苦,好在不得罪人,里里外外也缺不了他。

文革中,虽然不断有人将他在国民政府工作的经历揪出来,说他是“狗腿子”、“走资派”、“汉奸”,几乎每次运动,他都会被打倒,但是却没让他受苦,还是让他在黄河沿上老老实实做他的河沿溜子。

没办法,不管你闹得怎么厉害,谁也不敢让黄河决了口子,这河沿溜子,还得留着!

我心中也乱成了一团麻,先安慰了母亲,给她倒了杯热水,等她平息下来后,再详细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回事没被几却一下子睁开眼,看着我,竟然着那三个字。我母亲说,我父亲在半个月前,被征调进了一个黄河清淤小组,在太行山脚下的黄河古道中监督河工挖河。当时我父亲就不断说这个小组很古怪,但是具体怎么古怪,为何古怪,他就没说了。在我母亲到了第四天,我父亲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地政府找了好多天,都没找到。

我听她这样一说,也觉得事情大有蹊跷,也找了我父亲的几个老同事偷偷了解了一下情况,才发现那支黄河清淤小组很神秘,它并不是黄委会派过去的,来头很大,好多黄委会的老领导都都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派来的,只知道是上面的命令。再往上查,就什么也打听不到了。

中国官场历来的规矩就是这样,凡是上面来下达的命令,下面的不管不问,只管去做就好了。这种事情,就算是国家机关完善时,都不见得能查出来,更不要说文革那样人荒马乱的时候了。

我四下里活动了半天,只打探到那支黄河清淤小组去的是太行山边上的黄河古道,至于到底是哪里,在那里做了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我一面安慰着母亲,一面暗暗下了决心,我一定要去太行山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年头,全国都在搞大串联,火车、汽车全部免费,车子全被红卫兵,红小将老老霸占住了,我这样的出身,虽然算不上资产阶级的“狗崽子”,但是把我打成“革命投机分子”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如何去三门峡,成了一个大问题。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猴子苦着脸,来跟我告别。猴子比我早一年毕业,接了他父亲的班,去了黄委会。他瘦瘦巴巴,大名叫欧冶侯,很喜欢读书,尤其是线装版的古书。“文革”时候,好多书被列为大毒草,他成天和印刷厂的人套近乎,买了鸭梨、香烟,和人家换要被打成纸浆的古书看。我常嘲笑他是个古人,就像古代的齐天大圣,后来干脆叫他猴子。猴子跟我说,黄委会让他下周就去黄河古道监督河工挖河,指不定啥时候才能见面,送了我一本硬皮的笔记本,写了几句酸词,给我留个纪念。

我看了看,上面写着:“小小竹排江中游,心中永存毛主席,他就像是红太阳,恨天恨地我当家,黄山泰山都难挡,河水东流浪淘尽。”

我读了读,文理不通,这是什么破诗,明显是他自己胡诌的,他还慎重的很,让我一定好好收藏,好好读读,多读几遍就明白了。

我接过笔记本,摆在书架上,随口一问他要去哪?他苦着脸说,还好,好像还不远,就是太行山那边,听说地方挺偏的。我听他这样一说,当时就蹦了起来,让猴子上吊也好,美男计也好,不管怎么样,都得把我弄到他们挖河组,让我也跟着去。

猴子想了想,说:也行,反正我们都得招工人,你就做河工吧!

我拍着胸脯说:只要能把我弄进去,别说做工人,做女人都行!

猴子带我去了黄委会,谁知道那个领导外号叫铁嘴张,做事情最严格,我们俩磨破了嘴皮子,他都死活不同意。我和猴子赖在黄委会门口不走,但是人家端着大茶缸子不紧不慢地喝茶读报,根本不搭理我们。后来进来了一个姑娘,她看了猴子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往里面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才进了里面。她进去没多久,那个端着缸子喝茶的领导却发话了,让我进去,填了张表,然后让我三天后过来报道。

猴子惊讶得直咧嘴,说邪门了,邪门了,铁嘴张还能改口,看来一定是黄晓丽给我说情了。我问他黄晓丽是谁?猴子一脸陶醉,说黄姑娘你就别想了,人家老爹是四野的大领导,根子深的很,估计这次是可怜你吧!我抓住他,给他狠狠一顿打。

三天后,我去黄委会报到,铁嘴张先给我们讲了黄委会的一些规章制度,我装成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点头哈腰的,将那些屁话装模作样记录在本子上。说完这些,看了看四周,然后干咳了几声,说,这个,这个,以下的咱们就随便聊聊,这个,就不用记在本子上了。

接下来,他讲了一些关于黄河的古怪禁忌。

第十五章 黄河衙门禁忌(一)

他说,我知道,好多背地里叫我“铁嘴张”,只认制度不认人,其实哪,大家不知道,我确实是没办法。老黄河上的事情吧,邪乎,好多事情要是说出来,那就是封建迷信,咱们也不敢提呀,对吧?

我猛拍他的马屁,说张主任说得太对了,猴子这帮孙子,胎毛还没褪尽,懂个啥呀!

他挥挥手,打算我的话,接着说,打民国刚成立,我就在黄河边上工作,那时候还没有黄委会。咱们这个黄委会吧,最初是国民党在1933年建的,当时的主任是大官僚孔祥熙的堂哥孔祥荣。1946年,解放区也成立了冀鲁豫黄河故道管理委员会,1949年后,这个冀鲁豫委员会更名为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简称黄委会,最开始在开封,后来随省会迁到了郑州,这就是咱们现在的黄委会了。

他眯着眼睛说,我现在掐着指头算算,从我进黄委会到现在,一晃,快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了。这四五十年来,我不知道见了多少黄河上的怪事,黄河上的禁忌,好多事情吧,我也说不上来了,反正有些是我亲自经历过的,有的是酒后的段子,半真半假,真真假假,我今天也就跟你们随便一说,你们也就那么随便一听,这个事情吧,也别对外说。

我一听,敢情领导要给我们讲黄河鬼故事,忙把胸脯拍得山响,纷纷表示就算敌人给我上老虎凳,灌辣椒水,使美人计,也绝不向外透露半个字。

铁嘴张点点头,他点了一根烟,一口气吸掉半根,然后给我们讲起来。

他说,黄河十年九汛,祸国殃民,所以历代王朝,都将河务之事当做第一要务。这负责整顿黄河的人,就叫河工,负责黄河事务。康熙三十七年(1699),专门设了一个兵种,叫河兵,专门负责黄河防汛。

河兵是什么,你们估计都不知道。

河兵是一个奇怪的兵种。

在大清国,军服胸前都印着字,有的印着“勇”,有的印着“兵”,这些字代表了兵种不同。兵是正规军,勇是临时招募的民兵,曾国藩的湘军、团练等印的都是“勇”字。河兵的军装上印了个“河”字,这是一个独立且古怪的军营系统。

河兵属绿营系统,粮饷为乾隆帝特批,按“战二守八”(战银每月一两五钱,守银每月一两)的比例分配,河兵可“由守拔战”而升迁,如因公遇难也可按军功条例抚恤。

可以说,河兵待遇是很好的了,但是少有人去。

不仅少有人去,就算有人被强行抓丁,征调成河兵了,也要千方百计跑掉。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

康熙三十七年(1699),河兵人数为2000名,三年后只剩下不到800人了,跑掉死掉了一半多。后来实在不行了,又在嘉庆七年(1803),紧急从天津和宣化调拨400人凑数。

按说当兵吃粮,扛枪打仗,有什么要跑的,关键是河兵的工作性质不一样。

别的兵种是和流寇、盗贼、外夷打交道,河兵和什么打交道?

和黄河。

确切地说,是和黄河中的邪乎物件。

不仅是黄河,就连治理黄河的衙门,都里外透着诡异。

就说咱们黄委会吧,在解放前,黄委会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严禁说“决口”、“泡汤”、“漏水”等字眼,在公文、信件中,也是极力避免出现这些字眼。

我举一个极端的例子,那时候都是手抄公文,抄写公文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将公文中“口”字尽量写小,越小越好,且要将字的四面封死,不能留豁口,若留了口子,那黄河口就堵不严实了!

如果哪个人手一抖,不幸将“口”字写大了,又凑巧没封住口,那么轻者被大骂一顿,重者就直接打发他走人了。

这是黄委会一个流传了几十年的禁忌。

据说,这个规矩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

最恪守这个规矩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做了八十三天皇帝的袁世凯。还有一个,就是孔圣人八房的后代孔祥荣,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当时四大家族孔家孔祥熙的堂哥。

袁世凯于光绪二十七年(1902)任山东河道府,对河务“赤心任事”,“为国立劳”,笃信黄河神秘风俗。

孔祥荣主政黄委会时,正值军阀混战,河务废弛,黄河水患不断。这个孔圣人的后代,大官僚的堂兄,非常迷信黄河大王,他在堵口时,要将红布包裹了碗口大小的“镇海沙”亲自抛到黄河中,还在工地上修建了大王米庙,供奉了黄河中的大王和将军,在贯台堵口时,他又亲迎虎头将军,焚香祭奠黄河大王。不过你还别说,经他这样焚香祭拜之后,黄河水患大减,他也成了造福黄河两岸的孔圣人。

不仅黄委会如此,时任河南省主席的刘峙更以躬身护送黄河大王入水(被收录进上海书店1992年版的《中州轶闻》中)。

看到这里,你也许会说刘峙是个愚蠢且迷信的贪官。

但是,不是。

刘峙是民国时期少有的好官,不抽,不喝,不赌,不嫖,也不讲排场。

他历任黄埔军校教官,是蒋介石的五虎上将之一,也是一个河南人敬重的好官。

他很重视教育,主政期间修建了河南体育场,还有河南大学标志性的礼堂。

他调离河南时,仅在郑州一地,就有两万多人为他送行。

抗战胜利后,刘峙由南阳抵漯河主持第五战区受降仪式,沿途百姓到处摆香案,燃爆竹,夹道欢呼。

其实吧,在这个问题上,咱们也要实事求是,国民党也不都是坏人。

不过,他看着我们两个,悠悠说道: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人都迷信老黄河的禁忌?

那些所谓的黄河大王,又都是迷信吗?

还是那句话,这古黄河里的事情吧,说不清。

说完这些,他不断摇头叹息,接着讲了些黄河怪事,听得我一惊一乍的,后来从黄委会走出来,回头看看那栋不起眼的老房子,都觉得脚心底下直冒冷气,都知道这黄河邪乎,谁也没想到连黄河的衙门都那么邪乎!

回家后,我闲着没事,在家翻看我父亲留下的一堆旧笔记,笔记上全是黄河水位、黄河水流大小等数据,一点意思没有,我胡乱翻到一页,发现那里用红笔写了一段话:“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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