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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鼓朝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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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白弈心中颤动,几欲溃守,他眼中忽然显出潮冷阴狠,左手猛抽起那短刀,狠刺下去。
于此同时,他咬紧牙关,却还是从喉咙里发出压抑地痛呼。
尖利的短刀刺穿了他的掌心,将他的右手牢牢钉在车架上,再休想挪动分毫!
鲜血流淌,蜿蜒成殇。
“阿鸾。”他以仅余左手擒住她双手,将她梏于臂弯,低声唤她:“阿鸾不怕,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他嗓音嘶哑,不知究竟是因着情欲流转,还是疼痛难耐,但坚定,不容置疑。
竟仿佛心灵相通,分明已毫无意识的少女,埋首在他怀中,紧咬着他衣衫,拼命遏止那些从血液里绽出来的呻吟战栗,却有泪水从涣散眼眸潸然滑落。
待到听见白弈唤他,艮戊几乎是立刻强行勒止纵缰之马。
此时,他们已处身都城远郊,眼看就要入得碧山去,静无人烟。
他自然知晓白弈的意图。这一件事,白弈不愿让旁人窥去,绝不留任何走露风声的余地。他也听见白弈呼声,那显然并不是什么欢愉的声音。“公子。”他在车外喊了一声,有些犹豫。待命之时,他依旧习惯称白弈为公子。
“朝云,劳你将车障收起来。”车内白弈的声音听来似乎疲惫已极,便像是刚从战场上血杀而归。
那声音令艮戊没来由哆嗦了一下,忙将翠屏车障收起,却由不得倒抽一口凉气。
白弈一手给钉在车架上,浓稠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滚落,触目惊心。
“你搞得什么!”艮戊气得暴跳,恨不能立时踹他两脚。他真后悔一时犹豫把刀留下。
白弈笑得有些虚弱:“帮我把刀拔了,我没什么气力了。”
艮戊盯着那染血锋利,半晌默然不动。
“朝云?”白弈抬头看他。
他眉心微跳,忽然摁住白弈手腕,猛将那短刀拔出。立刻,血又汩汩涌落。他飞快的将那伤处用棉纱缠起,竟觉得自己掌心也感同身受一般灼痛起来。他捏着白弈手腕号他脉象,一面回眼看去。
白弈阖目蹙眉,显是极力隐忍着痛苦,但却没有松手。他依旧抱着怀中的少女,她已睡得安稳,气息匀和。
“阿赫。”艮戊忍不住长叹,眸中分明显出心疼又无奈的颜色来,“你何苦。她并不是——”
话未完,白弈已将之打断。“我知道。”他睁开眼,深深看着墨鸾沉睡时静好容颜,淡然一笑,眉宇间却是坚毅,“她是阿鸾。我的阿鸾。”
艮戊话到嘴边又被堵了回去,静了半晌,惟有叹息。
“你带她回府,直接去找母亲,就说是我把她找出来的,请母亲送她回去。别让公主知道。”白弈吃力抬手,轻拭一回额前汗水,如是说。
“你呢?”艮戊问。
“我还要去见子恒。”白弈将墨鸾安置好,起身跳下车,在艮戊面前静看了许久,才缓缓道:“就拜托你了。”
他说的何其恳切,纵然艮戊想要阻拦,也再说不出口。正要走时,白弈似忽然想起什么,拦住艮戊。他起了车障,又盯着墨鸾静看许久,道:“算了。我带上她。你去将阿显领过来。”
“现在?”艮戊眸色一闪,惊道。
白弈默然,没有应声。
艮戊自察失言,不再多说什么,飞身走了。
四下僻静,山前凉风扶摇,只余白弈,独自拖着伤,重将那睡着的少女搂入怀中,神色模糊。
忽而,策马清响。
朱雀大街外幽静坊间,不惹眼的小院堂中,裴远不住向外望去,面有焦色。一旁窗畔靠着个汉子,抱臂静立,怀中抱一柄九环大刀,竟是殷孝。
此刻殷孝亦剑眉深锁,眼中却又分明有嘲讽燃烧,他看着裴远在门前转来转去,忽而冷道:“你老转什么,又不是山里头的熊。凭他白小侯的手段,你还怕他死了?”
裴远一怔,由不得立步,却是苦笑:“忠行兄,再怎么说善博总是我发小。即便不论他罢,白家姑娘的安危呢。”
殷孝闻之哼一声,再不言语。
自凤阳一别,尔后,裴远找到了他,这近二载,他跟着裴远一直在川蜀走动,为的自然是考察灾情。
裴远立誓要治蝗灾。
原本的打算,只是在民间做事,但逐渐二人便发现,灾民们早已成散沙,食不果腹背井离乡,想要众志成城齐心治蝗,真是难于登天。朝廷年年赈灾,但层层克扣下,真正送到灾民手中的钱粮所余无几。
万般无奈,裴远便想到了来寻白弈,治蝗患,救黎民,非借官力不可为。
白弈早有心于此,又想藉此时机将裴远拉回朝堂为臂膀,自然一拍即合。
征粮,治蝗,此二件事要寻牵头,只能从皇帝的三个儿子里面挑。也只有皇子才能从那些皇亲贵胄们嘴里撬出米来,但东宫生性仁弱,吴王闭门修道,唯有那性烈如火鬼神不怕的魏王李裕可算上选。
于是白弈便去寻了那文渊阁大学士任修任子安。
任修本领汉王少师,自李乾薨没,逐渐与李裕走得近起来。任修的才望于朝于野都非同小可,李裕想扳倒东宫,正恨那群古板守旧的清流人士,任修的投靠无疑让他喜出望外。
白弈去寻任修,一则看上李裕近来对任修多有器重,二则是想探一探任修底细,试看有无可能将之收归己用。这任子安,便是叶一舟叶先生的同门师弟,算起来,白弈还需尊他一声师叔。
今日原本是白弈来找裴远,谋议事计,忽然却出了变故,先是白弈近身的家将找来,紧接着来的便是任修,简单两三句话,白弈立时神色惊变,急急而去,只说是妹妹出了事。
这一去便是许久了。裴远秉性温和善良,自然免不了焦急担忧。殷孝虽说颇不屑白弈,但听裴远提起墨鸾,也由不得心中一顿。
那小姑娘又遭了什么冤枉罪。傻的可怜又可叹。
殷孝不禁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昔年旧伤早已痊愈,只余浅浅疤痕。那样一个小姑娘,到底是狠不下心来杀人的。可他刺在她身上的那一刀呢?他皱起眉来,气压骤沉。
二人正沉默,猛听见院外车马声响。
裴远眸色一亮,就要迎出去,殷孝警醒,一把将他拦住。此时的神都,他二人是暂不好露脸的。白弈其人又有几分可信?
至见白弈下车拴马,二人才缓下心来,但旋即又是大惊。
白弈竟从车内抱下个小姑娘来!
“善博,出什么事了?”裴远再不顾阻拦,迎出堂外去。
白弈看他一眼,顾不上多说,抱起墨鸾便大步往内堂疾走。
裴远细看他,一眼却瞧见他手臂手掌两处重伤,衣衫染血。他手已伤成了这样,还怎么能抱起个人来?!裴远吓了一跳,便要帮手。
“没事。”白弈轻一侧身便避开去,竟不让裴远碰触半下。
裴远微一怔,继而自觉关心则乱,很是失礼,便不再坚持,兀自先行去备下了干净软榻,却是感慨。
白弈安置好墨鸾出来,裴远取出些救伤良药,白弈便默默理创,皱着眉,殷孝远远看着,一时三人沉默一处。裴远虽然想问,但心知白弈必是不想说的,便只好作罢。
许久,白弈打破僵局:“我找了魏王来担纲,子恒你真的……没问题么?”
裴远略静一瞬,微笑:“只要利国利民,我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的?”
白弈点头,又去看殷孝,道:“殷兄——”
不待他说完,殷孝已冷哼一声,打断他:“你不必操这心,既是为民,我二人办不成事,提头回来。”
白弈眸色微闪,末了却作浅笑。“如此,白弈先多谢二位兄长了。”他又看向裴远,道,“此行入川多有艰难,我有意找个贴心人随你一路,也好伺候,还请子恒你不要见外。”
他此言甫一出,殷孝已大笑起来:“白弈,枉你独领一方多年,莫非入京些许日子就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也忘了?你若是要寻个心腹就近监视我们,大可不必。”
殷孝口快直言,裴远一时面色发僵,但也无法。白弈却只是淡然微笑,似全不搁在心上。
堂中骤然沉寂。
正此时,却听堂外有人声道:“公子,婢子已将小郎带来了。”说话的竟是个女子。
殷孝闻之神色一变,裴远则是眸色微异,望向白弈,欲言又止。
白弈依旧微笑,道:“静姝你带着阿显进来。”
话音方落,裴远眸光又是轻震。
门帘轻卷,那女子已领着个九、十岁的孩子转进堂上来,正是静姝。
那孩子见了生人也不胆怯,迎着白弈施礼唤了声:“大哥安泰。”
白弈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笑道:“你阿姊正在里阁歇息,你过去时轻着些。”
那孩子双眼登时一亮,回头又唤静姝同去。
静姝看了看白弈,眸光流转时一瞥却是裴远。“小郎自去罢。”她向那孩子颔首微笑道,“大姊姊这会儿还有些事呢。”
那孩子看看堂内四个大人,点点头,乖巧跑入里阁去。
待孩子走了,白弈才道:“子恒,我知你是至诚君子,但此去操劳总该有个照料,这是你府上的旧人,你总不该推拒罢。”
裴远脸上已是又红又白,尴尬不已,忙将白弈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此行是去公干,巴蜀之地又多有蛮荒,她……她一个柔弱女子,你叫她跟着我作甚?”
不待白弈应声,静姝已自道:“公子,是静姝自己愿跟去的。”这一声公子,唤得却是裴远。
“你听到了,她惦念旧主,我怎好强留着她。”白弈一笑,又对静姝道:“静姝,从今日起,你就跟回你的旧主家去罢,白氏府上再不劳动大姊了。”
静姝当即跪下身去,俯首行了大礼:“多谢白侍郎成全。”一声“白侍郎”,已将主仆身份彻底两讫。
此情此势,根本不由人分说,裴远在一旁看着,终只落得叹息。
墨鸾晕沉沉醒来,只觉浑身酥软无力,茫然睁眼,又见陌生景物,惊得她陡然坐起身来,胸口又是闷痛。
“阿姊!”
忽然,一双小手抓住她臂膀。
墨鸾又一惊,扭头却看见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阿显?”她失声唤道,却又忙掩了口。“我莫不是还在做梦么。”她喃喃自语,下意识伸手去摸那孩子的脸。触感温热柔软。胸中积郁数载的阴霾在瞬间松动,她落下泪来。
“阿姊,不是梦,阿显来看你了。”姬显小脑袋轻轻在墨鸾怀里磨蹭。
“阿显,这……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儿的?哥哥呢?阿爷呢?那……那……”那魏王呢……?这一句,她却没有问出口。依稀忆起些前事,朦胧模糊中似是白弈救了她,可谁又能证实那不是个绝望又可笑的好梦?他分明不在……她不禁咬唇捏紧了衣袖。
姬显望着墨鸾,忽然咧嘴一笑。“阿姊,你不要急。”他脱了鞋履爬上榻去,努力伸长胳臂,将墨鸾大半个身子抱住,分外小大人的哄道,“等我慢慢说你听呀。是静姝大姊姊带我来的,白大哥他们这会儿在外头呢。”
但听得白弈就在外面,墨鸾 “啊”得微吟一声,心才放下又窘得揪起来。当真是他救了她。可……可如此一来,那些不堪岂非全让他瞧了去……她不禁面色愈加惨白。
“阿姊你病了么?”姬显小心翼翼地瞅着墨鸾,大眼睛里全是担忧。
墨鸾强敛回心神,问道:“阿爷呢?阿爷同你白大哥在一起么?”
提及父亲,姬显眼神黯淡下来。“我不知道阿爷在哪里。”他微微拧起眉来,眸色沉沉的,似忆起了什么恐怖之事,“那天家里来了一伙不知道什么人,将阿爷带走了,白大哥救了我。”
他说道此处,忽然沉默下来。墨鸾胸口闷痛难当,由不得以手按了,倚在榻上,脑海里飞转。谁带走了阿爷?莫非是太后的人?她忽然怕得手脚冰凉。“你们怎么又回了家?”她问。
姬显撇撇嘴:“阿姊你丢了,阿爷急得没法,又找你不到,就带我回了家,想着兴许你还能找回去。”
墨鸾闻之恍惚沉默。
姬显却兀自从怀里摸出个小锦匣来,递给墨鸾道:“阿爷让我有机会交给阿姊,说是阿娘留下的。”
墨鸾应声望去,瞬间,却僵在当场,竟不能伸手去接。
那锦绣精巧的匣子,她见过的。
姬显不明就里,将那匣子塞进她手里。
她觉得自己手抖了,颤着打开。
匣子里,是一支簪,一支青翠欲滴的碧玉簪,与蔺姜送她那支,一模一样。
可这簪子难道不是已碎在魏王别院的花亭中了?
她像被灼伤了一般,想将那簪扔掉,却偏偏不能松手。心底,大片黑色漩涡潮涌,一如大朵大朵盛绽的墨华,浸着寒意。
为什么,阿娘留下的玉簪与蔺姜那只成双似对?
为什么,蔺姜自幼唤太后阿婆,他们……他们便像祖孙俩……
心中陡然电掣,她捏着那玉簪,禁不住浑身颤抖。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这簪子是太后分别赐下一双也未可知。她如是对自己说,眼神却已泄露慌乱。
忽然,阁门轻开,白弈走进里阁来。
墨鸾近乎求援地望着他,眼中尽是哀色,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弈将姬显从榻上抱下来,和蔼问道:“和阿姊说完话了么?”
姬显点点头。他看看面无人色的墨鸾,小心翼翼拉了拉白弈衣袖:“大哥,我阿姊她……”
白弈止住他道:“你先去吧,大哥有事儿同你阿姊说。”
姬显望瞭望墨鸾,听话便要出去。
“阿显!”他才要走,墨鸾忽然惊起来,伸手想拉住弟弟,却险些从榻上滚下来。
白弈忙将她抱住。
姬显吓了一跳,茫然站在门边,有些不知所措,待白弈又哄着他出去,才蹑手蹑脚掩门走了。
墨鸾几乎瘫在白弈怀里,眸色杂乱。
“好了,没事儿了。”白弈抱紧她,抚着她长发,轻声哄慰,“我已让艮乙他们加紧去寻了,很快便有伯父的下落,你别太担心。”他握住墨鸾的手,试图将那簪子抽出,无奈她攥得太紧,他又怕伤了她手,只得作罢叹息。“那些事情……”他静了片刻,缓缓接道,“我是说你的身世,刚知道时我也着实震惊,但我总想,这些也该由你父母亲口告诉你才是,所以,我本想等寻着伯父之后再……没想到……”他顿下来,悄然去看墨鸾神色。不免自嘲。多么愚蠢的谎言。他甚至不敢相信,如此破绽百出的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哪里还有往昔的能言善辩应对自如。
但他却见她又流下泪来。她回抱住他,潸然许久,低低的问:“为什么……这支簪……”
她信了。
悬着一颗心终于落定,白弈由不得长出一口气,旋即却又愈发心闷起来。她竟真的信了。他轻拭她面颊泪水,道:“我也是听我阿娘说的。你母亲跟你父亲离开神都时,慕卿才刚出生不久,太后便收了裴氏娘子为义女,嫁与蔺公,照顾他们父子。慕卿那时候那么小,自然不记得事儿。”
墨鸾将脸埋进他胸口去,轻泣:“我怎么办?我怎么跟他说……他……他……”
“阿鸾,”白弈托起她脸,看进她眼底去,“他可是你心上的檀郎?”
墨鸾浑身一震,眸子里显出异色来。“你……你分明知道我心里……我心里只有——”她脸又白了。
“好了。”白弈打断她,不允她再说。“那就交给我。你什么也不用对他说。”他重将她搂进怀里。她确实无需对蔺姜多言,即便是他也不必,他只需确定她已什么都明白、她还是他的,便足够,至于其它,自有人会出手。“阿鸾,”他用那刚缠上棉纱敷了药的手轻抚她面颊,沉叹,“你若是怪我将这么些事儿瞒着你了,你就说出来。”
墨鸾久久望着他,只将他伤手捧了,泪珠子颗颗的洒。
墨鸾没留下母亲那另一支簪,她将之给了姬显。她对姬显说:“好阿弟,阿姊已有一支了,这支是阿娘留给你的,你要好好的收着。阿娘的在天之灵正护着你呢。等将来,若有个姑娘让你想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爱她,敬她,保护她,你就将这簪子送给她,求她嫁给你。”
姬显攥着那锦盒,天真地仰面:“我要保护阿姊,再也不让坏人欺负阿姊了!”
墨鸾闻之,笑得涌出泪来。白弈已与她说了,劫走了父亲又还在追查阿显下落的人,多半是太后派出,阿显不宜在神都久留,应该尽早送去皖州藏在皖州军中为上。墨鸾虽舍不得才重逢的弟弟,却也无可奈何。这一别,却又不知几时能再得见。
谢夫人送得墨鸾回庆慈殿去,自称连日病重,墨鸾擅出宫禁只为回家探视。太后意外的平静,竟连斥责也一句未加,甚至,连墨鸾那碧玉簪不翼而飞也未加追问。然而,待墨鸾送别谢夫人回到麟文阁,却见那司管令符的常侍孤零零挂在屋梁上摇晃,尸身早已僵冷。
一场任性妄为,一条无辜性命。
墨鸾惊呆在当场,想起父亲生死或还捏在太后手中,而那夺人性命如杀蝼蚁的女人又还是她的阿婆,一时血脉俱冷,欲泣还哂。
章二七 郎如玉
赤红马儿飞驰,惊得街坊上行人商贩无不色变。
马背上的俊逸少年一脸怒容,手持银枪,竟像个将赴沙场的玉面修罗。谁敢拦道?怕是碰着即死挨着即伤。
这杀气大盛的英姿小将却不是别人,正是蔺姜。
上午时,白弈特意着人将他寻了出来,给了他一支碧玉簪。一支碎作两截的碧玉簪。他起先愣住了,听得白弈说了几句,旋即大怒而起。
那魏王李裕于殿前保举裴远为工部侍郎领两道巡察御史,督办荆襄川蜀治蝗赈灾事宜。李裕亲自担承征调赈粮,又先从魏王府中捐出五千石粮来,其征粮治蝗之坚决,令诸王公纷纷闭门乍舌。
贵胄们自是拒不出粮,以皇帝之叔父齐王李元愔倚老卖老最为嚣狂,竟放言其私仓中已连一粒存粮也无,若李裕有胆子去搜,搜出来多少就给多少。皇帝的皇叔犹自如此,其余人等自然望风跟随。一连数日已过,李裕总共也就收罗了万石不足米粮。
无奈之下,李裕便着人给白弈送去一样东西,正是当日别院中墨鸾遗落的那碧玉簪。李裕让大司马府出面请旨调遣兵马协助征粮。
这本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解了征粮之急,又将白氏拖下水来与他李裕拴成一股绳。
但不想大司马府却将此事推于了任兵部尚书的蔺谦,由蔺谦出面保举了右武卫军大将军窦宽率兵协助魏王。蔺谦有姜宓公主的一层关系作保,又有蔺姜这好儿郎承欢太后膝下,自然不怕牵连。而那右武卫军大将军窦宽,却是故吴王妃窦氏之兄长,与吴王李宏有连襟之谊。于是,这忽而成了魏吴两家一场角逐,局势顿时诡秘。李裕着实不曾想到白氏竟待到他上船之后这么敲他一闷棍,纵然心有不忿,却也只能先按捺忍下,以大局为重。
但白弈心中需待宣泄的暗潮远不止如此。明面落子布局毕了,他转身将那断了的碧玉簪给了蔺姜。依着蔺姜的个性,决计不会将不利阿鸾的事儿透露出去半个字,但定会去寻李裕的麻烦,若正闹场时,再请上个贵人来瞧上一瞧,想必魏王殿下就此是要受用不尽。即便蔺姜真将李裕打了个半死,拎到皇帝与太后面前,皇帝又能听谁的,太后又会保谁呢?
此时白弈眼底泛起的笑意已是掩不住的阴寒。
总而言之,只等看好戏一场。
蔺姜暴怒之下,提枪策马直奔神都那最为奢华的胡姬酒肆笑春风——魏王李裕此时正于此设宴齐王,商谈征粮事宜。
待到那笑春风门口,两个胡奴笑迎上来牵马,蔺姜手推一个,枪打一个,两步入的堂上,一把揪了堂中主人厉声问道:“李裕那浑蛋在什么地方?”
他竟直呼魏王名讳更叱之为浑蛋。那酒肆主人一时唬得傻了,做不出半点反应。
蔺姜见这人迟迟说不出话来,恼得将之扔在一旁就往里闯。
他径直寻了后堂雅苑去,果然见李裕与齐王李元愔坐于暖阁,一旁右武卫军大将军窦宽也在,苑子里碧眼白肤的胡姬歌舞正欢。
那升平靡靡之气激得蔺姜愈发怒火中烧,扬手便将掌中银枪投了过去。但见银光电掣,正正刺在那一方案几中央,直插没入木搭地台里去。
李裕与齐王正杯盏委蛇,忽然一杆枪当空飞过来,两人俱是大惊,抬头时,那银甲红巾的小将已到面前。
“蔺卿这是——”李裕大感意外,话还未完,人却已被蔺姜抓了衣襟撂倒在案上,侧脸,冷森森是那枪杆子。
“信不信我把你扒光阉了挂玄武门上示众去?”蔺姜俊朗面容已因愤怒而凝上了邪气冷笑,说话时,他已唰得从腰间抽出柄寒气逼人的剔骨尖刀来,手起刀落,李裕腰间金线玉绣的腰带已落在地上,再一拽,但听得衣帛裂响,外袍也垮了大半。
可怜李裕震惊太过,一时竟愣在案上了。
杯盘酒水狼藉一地,苑中美姬们早作惊鸟散,那齐王拖着白胡子吓得发抖,不知究竟什么状况,但瞧见李裕被人压了衣衫扯去大半眼看就要上刀子,不禁愈发面无血色。毕竟同宗一脉,视之不理、见之不救,非道也。
“小将军息怒,有话好说……好说……”齐王慌忙壮胆上前就要拦蔺姜。
“好说你爷的头!”蔺姜一手拎着李裕,竟飞起一脚将齐王踹到一旁去,“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多少灾民饿死路旁,找你借点儿米都舍不得拿出来,竟还在此好酒美食左揽右抱?不想一起挂外头就给小爷滚!”
齐王给他踢得惨呼,抱着护上来的奴子双股打颤,跌跌撞撞往窦宽身后躲。
李裕给蔺姜摁在案上,猛听蔺姜说到征粮,浑身一激灵醒过神来,瞅准蔺姜分神空档,反拧了蔺姜手,一个鱼打挺跳下地。“六叔公,蔺卿说的在理,您宅心仁厚必不能坐视黎民受苦,您只需拿出两万石粮来,待灾患过去收回来还您就是了!您不举旗,枉死多少条性命!”他一面钳住蔺姜,一面如是高声说道。
齐王年事已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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