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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裂变-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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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能时势逆转。愿我王三思。”
  “嗯哼。”魏惠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中策呢?”公子卬却几乎忍不住要大笑出来,生生憋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太子申却只是微微一笑。只有霜染两鬓的老龙贾,一丝不苟的正襟危坐着。
  庞涓没有理会他人,侃侃道:“中策以先灭赵韩为要。十余年来,赵国与北胡及中山国纠缠不休,国力业已大损。目下又逢赵成侯新丧,太子继位,主少国疑,人心不稳,完全可一击而下。灭赵之后,兵锋南下,直指韩国,一战灭之。韩赵本三晋之国,民情熟悉,最易化入大魏一体治理,无飞地难治之忧。若得三晋统一于大魏,我国力将增强数倍,可为扫灭天下奠定根基。是为中策。”
  “嗯哼。下策呢?”魏惠王依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下策灭楚。楚国与魏国接壤最长,东西横贯数百里。吞灭楚国,地土增加十倍,民众增加两倍,魏国当成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国。楚王芈良夫志大才疏,耽于梦想,数十年国事荒疏,国内一片松懈混乱。我大军所指,必当所向披靡。然楚国广袤蛮荒,臣恐难以在短期内化为有效国力,故此列为下策。”
  “如此说来,上将军是主张上策了?”魏惠王罕见的认真。
  “臣以为,先灭秦国方应上天彗星之象,方可根除魏国后院隐患。”庞涓心念一闪,抬出了西部彗星,这在他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王,”公子卬立即上前一步,正色拱手道:“臣曾请教过高明星象家,西天彗星之象,主西陲秦国将发生内乱、动荡和饥荒,是秦国的大凶之兆。不消两年,秦国就会瓦解崩溃而不攻自破。当此之时,魏国大兵灭秦,徒然费时费力,误我中原称雄之大好机遇。”公子卬不能与太子驳论,不是太子真正高明多少,而是绝对不能与太子龌龊。要显得自己才干,就要咬住庞涓,只要庞涓开口,他就要大加挑剔。和庞涓斗宫廷权术,公子卬从来都得心应手。
  “丞相差矣。” 庞涓在军国大计上从来不会对谁让步,更何况公子卬这种饭袋。但要驳斥这个酒囊饭袋,就不能回避天象,因为这正是魏国君臣振奋的根源。庞涓平静的说:“天象示兆,亦在人为。人为不力,天象可改。秦国正在蒸蒸日上,如何便能不攻自破?世间从来没有过永恒不变的天象。臣再次提醒我王,这是我消灭秦国的最后一次机会,愿我王深思。”
  魏惠王沉吟思忖,竟是良久沉默。在他看来,打仗是要靠庞涓无疑的,但在事关国运的大计上,庞涓总是古板固执得永远咬住一条道,未免太缺乏机变了。公子卬虽则不善军旅,但在国运谋划上却颇有眼光,譬如迁都大梁,譬如筹划钱财,此人都是个贵相之人,按他的主张办事,魏国往往会兴旺起来。人无天命,谋划再好也不会成功;人有天命,纵然谋划有差,往往也会歪打正着。
  当年父亲魏武侯死后,庶兄公子缓与自己争位,两人各自率领数万人马紧张对峙。这时候宋国有个能士叫公孙颀,竟然说动韩懿侯与赵成侯趁着内乱联兵攻魏。浊泽畔一场大战,自己与公子缓的八万联军竟是一败涂地!连统帅王错也身负重伤了。魏惠王当时万念俱灰,准备投降赵国做个白身商人了此一生。谁想在这个要命的时候,韩懿侯与赵成侯却在如何处置魏国的决策上发生了分歧!赵成侯主张扶立公子缓为魏国君主,然后各割魏地三百里退兵。韩懿侯不赞同,说:“杀魏罂立公子缓,天下人必说我暴虐;割地而退,人必说我贪婪。不如将魏国分成宋国那样的两个小国,韩赵便永远没有魏国这个心腹大患了。”赵成侯大笑,嘲讽韩懿侯呆笨迂阔。韩懿侯反唇相讥,说赵成侯贪图小利鼠目寸光。当夜,韩懿侯便率领五万韩军撤退了。赵国眼看吞不下这块大象,便也负气撤兵了。韩赵一退,魏罂大军重整旗鼓,将没有了赵国支持的公子缓一战消灭,方才做了魏国君主。魏罂总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无论按照谁的主张,魏国都要崩溃灭亡,为什么就是一场口角,竟使韩赵君主功亏一篑呢?以韩懿侯的老谋深算,赵成侯的精悍凌厉,无论如何也不当放弃如此大好时机呀?如此鬼迷心窍般的犯懵懂,除了天命天意,还能做何解释?
  从那以后,魏惠王对自己的国运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对于用人也恪守一条铁则——庙堂运筹,当用贵相大命之人,庶务臣子尽可从宽。庞涓的命相,魏惠王也找人悄悄看过,是“先吉后凶”的苦恶相。魏惠王便将他定在了“做事可也,谋国不策”这一格上。公子卬恰恰相反,天命福厚,是“可谋国,不可做事”的一格。两人互补之,则魏国大成!这种苗谟心机,自然不能丝毫的显现于形色之中,而要作为驾驭臣下的秘术深藏于心底。
  “丞相以为,究竟如何开战为好?”魏惠王终于看着公子卬说话了。
  “臣以为,太子眼光远大,所提先统三晋乃用兵良谋。”公子卬大是兴奋,心中也非常清楚,放弃自己“兵分四路”的主张一点儿不打紧。要紧的是,不能让太子的主张被庞涓的主张取代。虽然庞涓的“中策”也主张灭赵,但他必须申明,先灭韩赵是太子的主张,必须支持太子。
  “龙贾老将军,你镇守河西多年,乃我大魏继吴起之后的名将,长期与秦国相持纠缠。你以为,秦国目下战力如何?”魏惠王以少有的谦恭有礼,笑着问这位威猛持重的老将军。只要有庞涓在场,魏惠王总要给其他将领很高的褒奖。
  龙贾是魏国本土的老将,白发黑面,一脸深刻的皱纹溢满了诚厚庄重和战场沧桑。他素来不苟言笑,肃然拱手,“我王,老臣实言,秦国近年来变得难以捉摸了。与我军相持的秦国要塞,依旧是当年的破旧衰弱状。战车、骑兵、步卒相混杂,马老兵疲车破,士卒不断逃亡,显然无法与我军抗衡。时有过来投降的秦军,他们说秦国民心不稳,国府没有财力建立步骑野战新军。然老臣总觉蹊跷,曾派精干斥候多次潜入秦国探察。斥候回报,秦国西部陈仓山大峡谷封闭多年,常有隐隐喊杀之声与战马嘶鸣,夜间还发现有车辆秘密进入,近年来尤为频繁。我王,秦国与韩国不同。韩国大军在新郑城外训练,尽人皆知。秦国却象隐藏在河底的大石,令人不安。老臣以为,上将军洞察颇深,不能小视秦国。”
  太子魏申笑道了,“老将军,国家大争,岂能以零碎猜测为据?兵不厌诈,诡道之本。安知不是秦国为了掩饰动荡,而故弄玄虚?”
  老将面色涨红,“太子,据老臣所知,秦国生机勃勃,并无民心动荡。”
  “老将军啊,”公子卬大笑,“人老多疑,也在情理之中。你说,哪个国家不训练军队?可建立训练一支野战步骑大军,谈何容易!我大魏新军自文侯武侯到今日,快一百年才形成稳定战力。一个西陲蛮夷,三五年就能练出一支铁军?韩国乃富铁之国,还拉不出一支铁军呢,秦国哪里来得大量精铁和良马?充其量弄出一两万骑兵、三五万步兵,打打戎狄罢了。至于铁骑,秦国再有三十年也上不了道!老将军以为如何?”
  龙贾面如寒霜,铁一样的沉默。
  太子魏申掰着指头,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父王,儿臣以为秦国有三大弱点,不足以构成魏国威胁。其一,变法峻急,民心不稳,财力匮乏。其二,军制落后,车步骑混杂,战力极差。新军纵然开始训练,二十年内也无法与我抗争。其三,秦国没有统军名将,公子虔那样的车战将领根本不堪一击。有此三条,我军在荡平中原后,再回师灭秦,定能迫使秦国不战而降,强如今日用牛刀杀鸡。”
  从来没有领过兵,更没有上过战场的太子申,却有如此振振华辞,庞涓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冷冷一笑,“太子切勿轻言兵事。秦人本牧马部族,训练骑兵比中原快捷得多。秦献公正是以旧式骑兵,两次大胜魏军,使我无法越过华山、洛水,何况今日?”
  庞涓冷冰冰几句,竟噎得太子申回不过话来。公子卬岂容此等机会失去,戢指庞涓赳赳高声道:“上将军恐秦症莫非又发作也?身为大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莫非是上将军的师门兵法?”
  “丞相,”魏惠王正色呵斥,“大战在即,将相当如一人,何能如此讲话!”
  公子卬心思何等灵动,立即向庞涓深深一躬,“在下失言,上将军幸勿介怀。”
  庞涓哼的冷笑一声,没有理睬。
  魏惠王沉吟有顷道:“上将军,若先行灭赵,危险何在?”
  庞涓不假思索,“赵、韩皆地处中原冲要,他国容易救援,我军有陷入两面作战之可能。此为最大危险。此外,也须提防秦军从背后突袭河西。”
  “救援?哪个国家救援?”太子申见父王有意采纳自己主张,精神大振,“燕国?楚国?还是韩国?方才驿馆来报,楚国特使匆匆来到,显见是有求于我。燕国让东胡缠得自顾不暇,韩国只有幸灾乐祸,谁来救赵国?”
  “太子不要忘了,还有一个齐国。”龙贾突然插了一句。
  “齐国?更不可能!”公子卬大笑,“老将军差矣!齐国非但不会救赵韩,反而会帮我灭赵韩,而求分一杯羹也。我王思之,齐国素来远离中原是非,当年分秦,齐国还不是置之度外?齐王目下又忙着整肃吏治,救赵国开罪魏国,对齐国有何好处?齐国愿意与我强大的魏国为敌么?田因齐可是狡猾得很哪。”
  庞涓实在想起而驳斥,思忖再三,还是咬紧牙关忍住了。
  太子申突然站起,声泪俱下,“父王,赵韩不灭,魏氏祖宗在天之灵难安哪!统一三晋,威震天下!灭一秦国,无声无息,徒引列国耻笑啊!”
  魏惠王不耐烦的挥挥手,太子申悻悻坐回。
  魏惠王站起来缓缓踱步到庞涓案前,“上将军,军国大事,还是要靠你来谋划,没有你与龙贾老将军这般名将统兵,再说也是落空。本王以为,秦国和齐国两面都要防备,方可放手在中原大战,上将军以为如何?”
  “但凭我王号令,庞涓虽肝脑涂地,亦当报效国家。”庞涓心下稍有舒展,觉得自己也只能这样了。
  “好!”魏惠王慷慨激昂,“本王决意展开中原大战,完成大魏一统大业。自今日起,我魏国大军兵分三路:西路由龙贾老将军率河西守军,加强对华山、桃林、洛水诸要塞之防守,秦军妄动,立即痛歼。东路由太子申和公子卬率军八万,抵御齐国援兵。中路大军二十万,由上将军统帅,半月后对赵国大举进攻,务求一战灭赵!”
  “谨遵王命!”四人轰然应命。
  惴惴不安的江乙终于见到了魏惠王。当江乙在灯火辉煌的寝宫诚惶诚恐的说完楚王“联魏灭秦”的大计后,魏惠王纵声大笑,“上卿啊,楚王何等肥硕,怕秦国一个干瘦子么?”江乙苦笑不得,拭着汗道:“我王之意,恐秦国坐大,威胁楚魏。若魏国出兵,楚国唯魏国马首是瞻。”魏惠王又是一阵大笑,推开身边女人,走出艳丽侈糜的纱帐,“请问上卿,楚国可出兵几何呀?”
  “回魏王,我王答应出兵十万。”
  “以谁为将呵?”
  “令尹子吴。”
  “灭秦之后呢?”
  “魏得秦三分有二,楚得秦三分有一。”
  “若楚王中途退缩呢?不是一次了,本王何能相信?”
  “我王为天象警示,立志奋发,决意先行将淮水以北六座城池,割让给魏国抵押。若中途反悔,六城属魏。若灭秦有成,再行收回。”
  “好!”魏惠王大笑,“上卿可回复楚王,请他一月之后立即发兵,从武关北上。我大魏河西将军龙贾从东北南下,两面夹攻,一举灭秦!”
  “谢,谢过魏王!”江乙没想到如此顺利,竟结巴起来。
  江乙高高兴兴的走了。魏惠王觉得自己瞬息之间又完成了一个大大的难题,也化解了庞涓喋喋不休所唠叨的危险,运筹帷幄的功业感骤然溢满心头,竟兴奋的拉过狐姬,破天荒的向这个柔媚可人的女人慷慨激昂的讲说自己的英明决策和高远谋划,竟说得狐姬惶惶然不知道该如何称颂了。
  这时候,楚王特使的轺车正驶出安邑,奔驰在去齐国的路上。
  楚王这套环环相连的大计的关键在齐国,没有齐国,楚国就等于要让魏国牵着鼻子走。可是江乙对出使齐国,竟比出使魏国还没有把握。魏国虽说是一等一的强国,可魏惠王那种刻意做作出的大国君主气度与霸主气魄,倒实在是外交使臣眼里的明显弱点,江乙很是清楚,对魏国只要谦恭示弱,一般都不会有辱使命。可齐国这个不到四十岁的国王,却是大大两样,江乙心中实在盘算不出一套体面机智的说辞,只好准备随机应变了。
  三、齐威王吏治的奇特手段
  天刚刚亮,丞相驺忌就登上轺车向王宫而来。
  齐王宫在临淄城的北面,与王宫遥遥相对的,是南面的稷下学宫,中间是一片异常宽阔的街市,那便是名闻天下的临淄“齐市”。所有的朝臣进宫,都得从这片街市穿过。这种都市格局,在天下都会中堪称独一无二。身为临淄大夫,驺忌当年督建王宫与学宫时,给这里留出的本来是一片松柏林,松柏林两边是王宫与学宫的车马场,四周则是齐国官署。如此布局,这里就形成了一个静谧肃穆的王权中心,列国使臣和庶民百姓只要接近这个地方,敬畏之心就会油然而生。谁知年轻的齐王却大皱眉头,站在王宫地基上指着中央广阔的空地问,“莫非齐国钱财多得没处花了?要这几百亩地大的松柏林何用?暴殄天物。这里当建一条天下最宽阔的街市,就叫齐市,一定要超过大梁的魏市!天下商贾云集这里,我等王公大臣与学宫士子不能天天看农夫耕田,至少可以天天看见商贾民生。”于是,这片构想中的肃穆松林,便被喧嚣的街市取代了。
  建成伊始,商贾们便大感兴趣。一片商市竟能和王宫比肩而立,这在当时确实是天下独一份!无疑表明,齐国大大的看重商人。这在饱受“抑商”之苦的商人们看来,简直比赚钱本身还诱人。于是,天下的富商大贾竟是接踵而来,争相求购店面,同时又在临淄大买地皮建房建仓。倏忽十几年,齐市竟然成了天下最繁华的第一大市。临淄人口大增,百工商贾达七万多户,几近五十万人口!齐市与魏市,大有不同处。魏市风华侈糜,多以酒肆、珠宝、丝绸、剑器名品为中心。齐市则平朴实惠,主要是鱼市、盐市、铁市、布市四大类。总的说来,风花雪月,齐不如魏;实惠便民,魏不如齐。
  齐王规定:朝臣入宫,非有紧急国务,必须步行穿过“齐市”;运输车辆与紧急军务,可走旁边专门设置的车道;朝臣入宫,须得向齐王禀报街市遇到的逸闻趣事。
  驺忌的轺车进入市口,便下得车来,让驭手将车赶走,自己从容步行入市。这时正逢早市,除了饭铺酒肆,大宗店铺尚都正在上货之时,市人不算很多。三三两两者,多为临淄老民中的闲散之人。驺忌步履匆匆,心中一直在思忖如何向齐王禀报心中大事,不意眼前突然一亮,对面走来了一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
  驺忌心中一动,拱手高声问:“先生,可是城北徐公?”
  美男子拱手笑道:“正是在下。敢问先生高名上姓?”
  “我乃城东驺氏,久慕先生琴棋貌三绝,可否到府上请教?”
  “先生谬奖了,徐公愧不敢当。先生可是驺忌丞相?”
  “驺忌,我兄也。我正是代兄一陈敬慕之心。”
  “徐公素闻驺忌丞相气度华美,其弟若此,方知传闻不虚。改日定当登门求教。”
  二人正在互相敬慕之际,市人纷纷驻足观望,啧啧赞叹相互议论,竟是声声入耳。
  “不愧齐国男中二美!天下奇观也。”
  “要说,还是城北徐公更美一些,飘逸若仙呢。”
  “也是。要是美男比赛,我押徐公一彩!”
  “嘘!那个是丞相兄弟呢,大仪雍容,谁能比呀?”
  “那是一回事么?别瞎捧!”
  驺忌看市人渐多,便和徐公殷殷道别,分头而去。人群还聚拢不散,望着他们的背影争论不休。驺忌出得街市,便到了王宫前有甲士守护的车马场。嗡嗡喧嚣的市声被抛在三百步之后,王宫前顿时安静下来。步行走过一段街市,驺忌觉得神清气爽,大步迈上十六级白玉台阶,走进王宫大殿。
  齐威王正在和大将田忌低声商议什么,见驺忌到来,笑道:“丞相好早啊。”
  “我王比臣更早。”驺忌深深一躬。
  “丞相早来,必有大事,你就先说吧。入座。”
  驺忌知道田忌与齐王议论的肯定是军旅事务,加上田忌乃王族大臣,平日里他这个文职丞相对这种军务历来是“王不问,臣不说”,从不主动涉及。他从容坐到自己日常的首座前,那是齐王左手下的一张长案,拱手一礼道:“我王,日前臣派两路秘使查访阿城与即墨县政绩,使者已回到临淄,结果却与我王判语不同,臣特来禀报。”
  “如何不同?”齐威王淡淡问道。
  “经使者查实,阿城令所辖三城田野荒芜,民众逃亡,工商不振,百业凋敝。那阿城令却将府库之赋税财货,用来贿赂我王身边吏员,猎取美名,便官声鹊起。”
  “如何?”齐威王大大惊讶,“阿城令,正欲重用……即墨令呢?”
  “即墨令所辖三城,田野开辟,民众富饶,市农百工皆旺。五年之间,人口增加万余。且官府无积压讼案,村社无族人械斗,民众皆同声称颂。那即墨令勤于政事,常常微服私访于山野民户,却不善疏通,以致官声不佳。”
  齐威王一时烦躁,“岂有此理?我齐国整顿吏治数年,竟有此等颠倒黑白之事?丞相,秘使所查,可敢担保?”
  “我王,这个秘使就是为臣自己。愿以九族性命,担保所言不虚。”
  齐威王沉默良久,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王,请看臣可算齐国美男?”驺忌突然问。
  齐威王与田忌都不禁一笑,“丞相真有闲心哪。你身长八尺 ,伟岸光华,何明知故问也?”
  驺忌笑道:“我王容臣一言。今日清晨,臣在镜前整衣,臣妻在旁侍奉。臣问妻,我与城北徐公孰美?臣妻笑曰,夫君雄姿英发,俊逸非凡,徐公岂能相比?臣出寝室,在正厅遇妾,臣又问妾,我与徐公孰美?臣妾羞颜笑答,夫君天上骏马,徐公地上狐兔耳,何能相比?臣出门于庭院遇客人,又问客人,客人答曰,公乃人中雄杰,徐公一介寒素士子,自然驺公大美。却不想方才过市,偶遇徐公,两相寒暄,臣自觉不如徐公之飘逸俊朗。市人亦围观品评,皆说臣不若徐公之美。然则我王,何以臣之妻妾客人,都说臣比徐公美呢?”
  齐威王沉吟着不说话,只是看着驺忌,等他继续说下去。
  驺忌收敛了笑容,“以臣思虑,臣妻说臣美,她是爱臣过甚。臣妾说臣美,她是怕失去臣之宠爱。客人说臣美,是有求于臣。爱臣、怕臣、有求于臣者,皆说违心之言讨好于臣。齐国千里之地,一百余城。宫中妇人都喜爱我王,朝中之臣都惧怕我王,境内之民都有求于我王。可想而知,我王究竟能听到几多真话?”
  齐威王离席,肃然拱手,“丞相为我拨云见日,我当不负丞相忠诚谋国。”
  驺忌深深一躬,“如此,臣请我王广开言路,整饬吏治,固齐根基。”
  这一则寓意颇深的故事,使齐威王几日都不能宁静。阿城令与即墨令的果真相反么?他真不敢相信。整饬多年了,齐国应该是吏治清明了啊,如何竟有此等荒诞的欺瞒?长此以往,齐国岂非要不知不觉的跨下去?想着想着,齐威王便觉得脊背发凉,悚然憬悟,战国之世,吏治一旦滑坡,国君不能令行禁止,就等于这个国家崩溃了!当晚,齐威王便轻车简从,秘密来到稷下学宫,与学宫令邹衍秘密商谈了一个时辰。次日清晨,十多名布衣士子便络绎不绝的出了稷下学宫,到齐国游学去了。
  一个月后,齐市面对王宫的木栅栏被拆掉,市人潮水般涌到了王宫前的车马场。
  车马场中央立起了一口一丈多高的大铁鼎。鼎下大块的硬木材燃烧起熊熊火焰,鼎内热气蒸腾,沸水翻滚。大鼎四周三层甲士围成了一个马蹄形阵式,只有面对王宫的一面敞开着。高大的王宫廊柱下站满了矛戈甲士,田忌抱着红色令旗伫立在中央王案之前。看这场面,一定是要发生大事情了!临淄市人闻听消息,万人空巷,竟一齐聚到了王宫周围。偌大齐市的外国商人们也齐齐的关了店铺,涌到广场看热闹。北面的王宫与南面的稷下学宫之间的广场上,竟是人山人海。齐市的房顶上站满了人,学宫门前的那片大树上也挂满了人。
  午时刚到,王宫东廊的大铜钟轰然撞响!
  “齐王驾到——!”内侍一声长喝,齐威王与丞相驺忌从王宫大殿从容走了出来,肃然站立在白玉平台的中央。左右亲信吏员与内宠、侍臣们,在齐威王身后站成了两排。他们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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