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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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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共鞫之。上亦疑坚与惟明有谋而不显其罪,癸酉,下制,责坚以干进不已,贬缙云太守;惟明以离间君臣,贬播川太守;仍别下制戒百官。
  以王忠嗣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兼知朔方、河东节度事。忠嗣始在朔方、河东,每互市,高估马价,诸胡闻之,争卖马于唐,忠嗣皆买之。由是胡马少,唐兵益壮。及徙陇右、河西,复请分朔方、河东马九千匹以实之,其军亦壮。忠嗣杖四节,控制万里,天下劲兵重镇,皆在掌握,与吐蕃战于青海、积石,皆大捷。又讨吐谷浑于墨离军,虏其全部而归。
  夏,四月,癸未,立奚酋娑固为昭信王,契丹酋楷洛为恭仁王。
  己亥,制:“自今四孟月,皆择吉日祀天地、九宫。”
  韦坚等既贬,左相李适之惧,自求散地。庚寅,以适之为太子少保,罢政事。其子卫尉少卿霅尝盛馔召客,客畏李林甫,竟日无一人敢往者。
  以门下侍郎、崇玄馆大学士陈希烈同平章事。希烈,宋州人,以讲老、庄得进,专用神仙符瑞取媚于上。李林甫以希烈为上所爱,且柔佞易制,故引以为相;凡政事一决于林甫,希烈但给唯诺。故事,宰相午后六刻乃出。林甫奏,今太平无事,巳时即还第,军国机务皆决于私家;主书抱成案诣希烈书名而已。
  五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乙亥,以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为户部尚书;诸杨引之也。
  秋,七月,丙辰,敕:“流贬人多在道逗留。自今左降官日驰十驿以上。”是后流贬者多不全矣。
  杨贵妃方有宠,每乘马则高力士执辔授鞭,织绣之工专供贵妃院者七百人,中外争献器服珍玩。岭南经略使张九章,广陵长史王翼,以所献精美,九章加三品,翼入为户部侍郎;天下从风而靡。民间歌之曰:“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妃欲得生荔支,岁命岭南驰驿致之。比至长安,色味不变。至是,妃以妒悍不逊,上怒,命送归兄銛之第。是日,上不怿,比日中,犹未食。左右动不称旨,横被棰挞。高力士欲尝上意,请悉载院中储偫送贵妃,凡百余车;上自分御膳以赐之。及夜,力士伏奏请迎贵妃归院,遂开禁门而入。自是恩遇愈隆,后宫莫得进矣。
  将作少匠韦兰、兵部员外郎韦芝为其兄坚讼冤,且引太子为言;上益怒。太子惧,表请与妃离婚,乞不以亲废法。丙子,再贬坚江夏别驾,兰、芝皆贬岭南。然上素知太子孝谨,故谴怒不及。李林甫因言坚与李适之等为朋党,后数日,坚长流临封,适之贬宜春太守,太常少卿韦斌贬巴陵太守,嗣薛王琄贬夷陵别驾,睢阳太守裴宽贬安陆别驾,河南尹李齐物贬竟陵太守,凡坚亲党连坐流贬者数十人。斌,安石之子。琄,业之子,坚之甥也。琄母亦令随琄之官。
  冬,十月,戊戌,上幸骊山温泉;十一月,乙巳,还宫。
  赞善大夫杜有邻,女为太子良娣,良娣之姐为左骁卫兵曹柳勣妻。勣性狂疏,好功名,喜交结豪俊。淄川太守裴敦复荐于北海太守李邕,邕与之定交。勣至京师,与著作郎王曾等为友,皆当时名士也。
  勣与妻族不协,欲陷之,为飞语,告有邻妄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林甫令京兆士曹吉温与御史鞫之,乃勣首谋也。温令勣连引曾等入台。十二月,甲戌,有邻、勣及曾等皆杖死,积尸大理,妻子流远方;中外震栗。嗣虢王巨贬义阳司马。巨,邕之子也。别遣监察御史罗希姡蠢铉撸右喑隽兼肺恕R液ィ捒ぬ赝蹊⒆弑峤韭怼h⑿院莱蓿肜铉呓宰晕疥染桑迷谕猓忖筲螅盍指Χ衿涓翰氖蛊室蚴鲁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中之下天宝六年(丁亥,公元七四七年)
  春,正月,辛巳。李邕、裴敦复皆杖死。邕才艺出众,卢藏用常语之曰:“君如干将、莫邪,难与争锋,然终虞缺折耳。”邕不能用。
  林甫又奏分遣御史即贬所赐皇甫惟明、韦坚兄弟等死。罗杀姡ё郧嘀萑缌肽希鼻ㄚ卣撸は鼗毯АE怕黼褐烈舜海钍手蔷澹鲆┳陨薄V两蹊⒀鲆┎凰溃畔'已至,即自缢。希姡в钟芈饭猜剑郎迸峥恚硐蛳'叩头祈生,希姡Р凰薅说妹狻@钍手舆m迎父丧至东京,李林甫令人诬告適,杖死于河南府。给事中房琯坐与适之善,贬宜春太守。琯,融之子也。
  林甫恨韦坚不已,遣使于循河及江、淮州县求坚罪,所在收系纲典船夫,溢于牢狱,征剥逋负,延及邻伍,皆裸露死于公府,至林甫薨乃止。
  丁亥,上享太庙;戊子,合祭天地于南郊,赦天下。制免百姓今载田租。又令除削绞、斩条。上慕好生之名,故令应绞、斩者皆重杖流岭南,其实有司率杖杀之。又令天下为嫁母服三载。
  上欲广求天下之士,命通一艺以上皆诣京师。李林甫恐草野之士对策斥言其奸恶,建言:“举人多卑贱愚聩,恐有俚言污浊圣听。”乃令郡县长官精加试练,灼然超绝者,具名送省,委尚书覆试,御史中丞监之,取名实相副者闻奏。既而至者皆试以诗、赋、论,遂无一人及第者,林甫乃上表贺野无遗贤。
  戊寅,以范阳、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御史大夫。
  禄山体充肥,腹垂过膝,尝自称重三百斤。外若痴直,内实狡黠。常令其将刘骆谷留京师诇朝廷指趣,动静皆报之。或应有笺表者,骆谷即为代作通之。岁献俘虏、杂畜、奇禽、异兽、珍玩之物,不绝于路,郡县疲于递运。
  禄山在上前,应对敏给,杂以诙谐。上尝戏指其腹曰:“此胡腹中何所有,其大乃尔!”对曰:“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上悦。又尝命见太子,禄山不拜。左右趣之拜,禄山拱立曰:“臣胡人,不习朝仪,不知太子者何官?”上曰:“此储君也,朕千秋万岁后,代朕君汝者也。”禄山曰:“臣愚,向者惟知有陛下一人,不知乃更有储君。”不得已,然后拜。上以为信然,益爱之。上尝宴勤政楼,百官列坐楼下,独为禄山于御座东间设金鸡障,置榻使坐其前,仍命卷帘以示荣宠。命杨銛、杨锜、贵妃三姐皆与禄山叙兄弟。禄山得出入禁中,因请为贵妃儿。上与贵妃共坐,禄山先拜贵妃。上问何故,对曰:“胡人先母而后父。”上悦。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盛,恐其入相,忌之。安禄山潜蓄异志,托以御寇,筑雄武城,大贮兵器,请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而往,不见禄山而还,数上言禄山必反;林甫益恶之。夏,四月,忠嗣固辞兼河东、朔方节度;许之。
  冬,十月,己酉,上幸骊山温泉,改温泉宫曰华清宫。
  河西、陇右节度使王忠嗣以部将歌舒翰为大斗副使,李光弼为河西兵马使,充赤水军使。翰父祖本突骑施别部酋长,光弼,契丹王楷洛之子也,皆以勇略为忠嗣所重。忠嗣使翰击吐蕃,有同列为之副,倨慢不为用,翰挝杀之,军中股忄栗;累功至陇右节度副使。每岁积石军麦熟,吐蕃辄来获之,无能御者,边人谓之“吐蕃麦庄”。翰先伏兵于其侧,虏至,断其后,夹击之,无一人得返者,自是不敢复来。
  上欲使王忠嗣攻吐蕃石堡城,忠嗣上言:“石堡险固,吐蕃举国守之。今顿兵其下,非杀数万人不能克。臣恐所得不如所亡,不如且厉兵秣马,俟其有衅,然后取之。”上意不快。将军董延光自请将兵取石堡城,上命忠嗣分兵助之。忠嗣不得已奉诏,而不尽副延光所欲,延光怨之。
  李光弼言于忠嗣曰:“大夫以爱士卒之故,不欲成延光之功,虽迫于制书,实夺其谋也。何以知之?今以数万众授之而不立重赏,士卒安肯为之尽力乎!然此天子意也,彼无功,必归罪于大夫。大夫军府充牣,何爱数万段帛不以杜其谗口乎!”忠嗣曰:“今以数万之众争一城,得之未足以制敌,不得亦无害于国,故忠嗣不欲为之。忠嗣今受责天子,不过以金吾、羽林一将军归宿卫,其次不过黔中上佐;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乎!李将军,子诚爱我矣,然吾志决矣,子勿复言!”光弼曰:“向者恐为大夫之累,故不敢不言。今大夫能行古人之事,非光弼所及也。”遂趋出。
  延光过期不克,言忠嗣沮挠军计,上怒。李林甫因使济阳别驾魏林告“忠嗣尝自言我幼养宫中,与忠王相爱狎”,欲拥兵以尊奉太子。敕征忠嗣入朝,委三司鞫之。
  上闻哥舒翰名,召见华清宫,与语,悦之。十一月,辛卯,以翰判西平太守,充陇右节度使;以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判武威郡事,充河西节度使。
  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杨慎矜为上所厚,李林甫浸忌之。慎矜与王鉷父晋,中表兄弟也,少与鉷狎,鉷之入台,颇因慎矜推引。及鉷迁中丞,慎矜与语,犹名之;鉷自恃与林甫善,意稍不平。慎矜夺鉷职田,鉷母本贱,慎矜尝以语人;鉷深衔之。慎矜犹以故意待之,尝与之私语谶书。
  慎矜与术士史敬忠善,敬忠言天下将乱,劝慎矜于临汝山中买庄为避乱之所。会慎矜父墓田中草木皆流血,慎矜恶之,以问敬忠。敬忠请禳之,设道场于后园,慎矜退朝,辄躶贯桎梏坐其中。旬日血止,慎矜德之。慎矜有侍婢明珠,色美,敬忠屡目之,慎矜即以遗敬忠,车载过贵妃姐柳氏楼下,姐邀敬忠上楼,求车中美人,敬忠不敢拒。明日,姐入宫,以明珠自随。上见而异之,问所从来,明珠具以实对。上以慎矜与术士为妖法,恶之,含怒未发。
  杨钊以告鉷,鉷心喜,因侮慢慎矜;慎矜怒。林甫知鉷与慎矜有隙,密诱使图之。鉷乃遣人以飞语告“慎矜隋炀帝孙,与凶人往来,家有谶书,谋复祖业。”上大怒,收慎矜系狱,命刑部、大理与侍御史杨钊、殿中侍御史卢铉同鞫之。太府少卿张瑄,慎矜所荐也,卢铉诬瑄尝与慎矜论谶,拷掠百端,瑄不肯答辩。乃以木缀其足,使人引其枷柄,向前挽之,身加长数尺,腰细欲绝,眼鼻出血,瑄竟不答。
  又使吉温捕史敬忠于汝州。敬忠与温父素善,温之幼也,敬忠常抱抚之。及捕获,温不与交言,锁其颈,以布蒙首,驱之马前。至戏水,温使吏诱之曰:“杨慎矜已款服,惟须子一辩,若解人意则生,不然必死,前至温汤,则求首不获矣。”敬忠顾谓温曰:“七郎,求一纸。”温阳不应。去温汤十余里,敬忠恳请哀切,乃于桑下令答三纸,辩皆如温意。温徐谓曰:“丈人且勿怪!”因起拜之。
  至会昌,始鞫慎矜,以敬忠为证。慎矜皆引服,惟搜谶书不获。林甫危之,使卢铉入长安搜慎矜家,铉袖谶书入暗中,诟而出曰:“逆贼深藏秘记。”至会昌,以示慎矜。慎矜叹曰:“吾不蓄谶书,此何从在吾家哉!吾应死而己。”丁酉,赐慎矜及兄少府少监慎余、洛阳令慎名自尽;敬忠杖百,妻子皆流岭南;瑄杖六十,流临封,死于会昌。嗣虢王巨虽不预谋,坐与敬忠相识,解官,南宾安置。自余连坐者数十人。慎名闻敕,神色不变,为书别姐;慎余合掌指天而缢。
  三司按王忠嗣,上曰:“吾儿居深宫,安得与外人通谋,此必妄也。但劾忠嗣沮挠军功。”哥舒翰之入朝也,或劝多赍金帛以救忠嗣。翰曰:“若直道尚存,王公必不冤死;如其将丧,多赂何为!”遂单囊而行。三司奏忠嗣罪当死。翰始遇知于上,力陈忠嗣之冤,且请以己官爵赎忠嗣罪;上起,入禁中,翰叩头随之,言与泪俱。上感寤,己亥,贬忠嗣汉阳太守。
  李林甫屡起大狱,别置推事院于长安。以杨钊有掖廷之亲,出入禁闼,所言多听,乃引以为援,擢为御史。事有微涉东宫者,皆指敗怪嗫蹋堵尴'、吉温鞫之。钊因得逞其私志,所挤陷诛夷者数百家,皆钊发之。幸太子仁孝谨静,张垍、高力士常保护于上前,故林甫终不能间也。十二月,壬戌,发冯翊、华阴民夫筑会昌城,置百司。王公各置第舍,土亩直千金。癸亥,上还宫。
  丙寅,命百官阅天下岁贡物于尚书省,既而悉以车载赐李林甫家。上或时不视朝,百司悉集林甫第门,台省为空。陈希烈虽坐府,无一人入谒者。
  林甫子岫为将作监,颇以满盈为惧,尝从林甫游后园,指役夫言于林甫曰:“大人久处钧轴,怨仇满天下,一朝祸至,欲为此,得乎?”林甫不乐曰:“势已如此,将若之何?”
  先是,宰相皆以德度自处,不事威势,驺从不过数人,士民或不之避。林甫自以多结怨,常虞刺客,出则步骑百余人为左右翼,金吾静街,前驱在数百步外,公卿走避;居则重关复壁,以石甃地,墙中置板,如防大敌,一夕屡徙床,虽家人莫知其处。宰相驺从之盛,自林甫始。
  初,将军高仙芝,本高丽人,从军安西。仙芝骁勇,善骑射。节度使夫蒙灵察屡荐至安西副都护、都知兵马使,充四镇节度副使。
  吐蕃以女妻小勃律王,及其旁二十余国,皆附吐蕃,贡献不入;前后节度使讨之,皆不能克。制以仙芝为行营节度使,将万骑讨之。自安西行百余日,乃至特勒满川,分军为三道,期以七月十三日会吐蕃连云堡下。有兵近万人,不意唐兵猝至,大惊,依山拒战,砲櫑如雨。仙芝以郎将高陵李嗣业为陌刀将,令之曰:“不及日中,决须破虏!”嗣业执一旗,引陌刀缘险先登力战,自辰至巳,大破之,斩首五千级,捕虏千余人,余皆逃溃。中使边令诚以入虏境已深,惧不敢进;仙芝乃使令诚以羸弱三千守期城,复进。
  三日,至坦驹岭,下峻阪四十余里,前有阿弩越城。仙芝恐士卒惮险,不肯下,先令人胡服诈为阿弩越城守者迎降,云:“阿弩越赤心归唐,娑夷水藤桥已斫断矣。”娑夷,即弱水也,其水不能胜草芥。藤桥者,通吐蕃之路也。仙芝阳喜,士卒乃下。又三日,阿弩越城迎者果至。
  明日,仙芝入阿弩越城,遣将军席元庆将千骑前行,谓曰:“小勃律闻大军至,其君臣百姓必走山谷,弟呼出,取缯帛称敕赐之,大臣至,尽缚之以待我。”元庆如其言,悉缚诸大臣。王及吐蕃公主逃入石窟,取不可得,仙芝至,斩其附吐蕃者大臣数人。
  藤桥去城犹六十里,仙芝急遣元庆往斫之,甫毕,吐蕃兵大至,已无及矣。藤桥阔尽一矢,力修之,期年乃成。
  八月,仙芝虏小勃律王及吐蕃公主而还。九月,至连云堡,与边令诚俱。月末,至播密川,遣使奏状。至河西,夫蒙灵察怒仙芝不先言己而遽发奏,一不迎劳,骂仙芝曰:“啖狗粪高丽奴!汝官皆困谁得,而不待我处分,擅奏捷书!高丽奴!汝罪当斩,但以汝新有功不忍耳!”仙芝但谢罪。边令诚奏仙芝深入万里,立奇功,今旦夕忧死。
  卷第二百一十六
  【唐纪三十二】 起强圉大渊献十二月,尽昭阳大荒落,凡六年有奇。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下之上天宝六年(丁亥,公元七四七年)
  十二月,己巳,上以仙芝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征灵察入朝,灵察大惧。仙芝见灵察,趋走如故,灵察益惧。副都护京兆程千里、押牙毕思琛及行官王滔等,皆平日构仙芝于灵察者也,仙芝面责千里、思琛曰:“公面虽男子,心如妇人,何也?”又捽滔等,欲笞之,既而皆释之,谓曰:“吾素所恨于汝者,欲不言,恐汝怀忧;今既言之,则无事矣。”军中乃安。
  初,仙芝为都知兵马使,猗氏人封常清,少孤贫,细瘦颣目,一足偏短,求为仙芝傔,不纳。常清日候仙芝出入,不离其门,凡数十日,仙芝不得已留之。会达奚部叛走,夫蒙灵察使仙芝追之,斩获略尽。常清私作捷书以示仙芝,皆仙芝心所欲言者,由是一府奇之。仙芝为节度使,即署常清判官;仙芝出征,常为留后。仙芝乳母子郑德诠为郎将,仙芝遇之如兄弟,使典家事,威行军中。常清尝出,德诠走马自后突之而过。常清至使院,使召德诠,每过一门,辄阖之,既至,常清离度谓曰:“常清本出寒微,郎将所知。今日中丞命为留后,郎将何得于众中相陵突!”因叱之曰:“郎将须暂死以肃军政!”遂杖之六十,面仆地曳出。仙芝妻及乳母于门外叫哭救之,不及,因以状白仙芝。仙芝览之,惊曰:“已死邪?”及见常清,遂不复言,常清亦不之谢。军中畏之惕息。
  自唐兴以来,边帅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遥领,不兼统,功名著者往往入为宰相。其四夷之将,虽才略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犹不专大将之任,皆以大臣为使以制之。及开元中,天子有吞四夷之志,为边将者十余年不易,始久任矣;皇子则庆、忠诸王,宰相则萧嵩、牛仙客,始遥领矣;盖嘉运、王忠嗣专制数道,始兼统矣。李林甫欲杜边帅入相之路,以胡人不知书,乃奏言:“文臣为将,怯当矢石,不若用寒畯胡人;胡人则勇决习战,寒族则孤立无党,陛下诚心恩洽其心,彼必能为朝廷尽死。”上悦其言,始用安禄山。至是,诸道节度使尽用胡人,精兵咸戍北边,天下之势偏重,卒使禄山倾覆天下,皆出于林甫专宠固位之谋也。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下之上天宝七年(戊子,公元七四八年)
  夏,四月,辛丑,左监门大将军、知内侍省事高力士加骠骑大将军。力士承恩岁久,中外畏之。太子亦呼之为兄,诸王公呼之为翁,驸马辈直谓之爷,自李林甫、安禄山辈皆因之以取将相。其家富厚不赀。于西京作宝寿寺,寺钟成,力士作斋以庆之,举朝毕集。击钟一杵,施钱百缗,,有求媚者至二十杵,少者不减十杵。然性和谨少过,善观时俯仰,不敢骄横,故天子终亲任之,士大夫亦不疾恶也。
  五月,壬午,群臣上尊号曰开元天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赦天下,免百姓来载租庸,择后魏子孙一人为三恪。
  六月,庚子,赐安禄山铁券。
  度支郎中兼侍御史杨钊善窥上意所爱恶而迎之,以聚敛骤迁,岁中领十五余使。甲辰,迁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判度支事,恩幸日隆。
  苏冕论曰:设官分职,各有司存。政有恒而易守,事归本而难失,经远之理,舍此奚据!洎奸臣广言利以邀恩,多立使以示宠,刻下民以厚敛,张虚数以献状;上心荡而益奢,人望怨而成祸;使天子有司守其位而无其事,爱厚禄而虚其用。宇文融首唱其端,杨慎矜、王鉷继遵其轨,杨国忠终成其乱。仲尼云:“宁有盗臣,而无聚敛之臣。”诚哉是言!前车既覆,后辙未改,求达化本,不亦难乎!
  冬,十月,庚戌,上幸华清宫。
  十一月,癸未,以贵妃姐适崔氏者为韩国夫人,适裴氏者为虢国夫人,适柳氏者为秦国夫人。三人皆有才色,上呼之为姨,出入宫掖,并承恩泽,势倾天下。每命妇入见,玉真公主等皆让不敢就位。三姐与銛、锜五家,凡有请托,府县承迎,峻于制敕;四方赂遗,辐凑其门,惟恐居后,朝夕如市。十宅诸王及百孙院婚嫁,皆先以钱千缗赂韩、虢使请,无不如志。上所赐与及四方献遗,五家如一。竞开第舍,极其壮丽,一堂之费,运逾千万;既成,见它人有胜己者,辄毁而改为。虢国尤为豪荡,一旦,帅工徒突入韦嗣立宅,即撤去旧屋,自为新第,但授韦氏以隙地十亩而已。中堂既成,召工圬墁,约钱二百万;复求赏技,虢国以绛罗五百段赏之,嗤而不顾,曰:“请取蝼蚁、蜥蜴,记其数置堂中,苟失一物,不敢受直。”
  十二月,戊戌,或言玄元皇帝降于朝元阁,制改会昌县曰昭应,废新丰入昭应。辛酉,上还宫。
  哥舒翰筑神威军于青海上,吐蕃至,翰击破之。又筑城于青海中龙驹岛,谓之应龙城,吐蕃屏迹不敢近青海。
  是岁,云南王归义卒,子阁罗凤嗣,以其子凤迦异为阳瓜州刺史。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下之上天宝八年(己丑,公元七四九年)
  春,二月,戊申,引百官观左藏,赐帛有差。是时州县殷富,仓库积粟帛,动以万计。杨钊奏请所在粜变为轻货,及征丁租地税皆变布帛输京师;屡奏帑藏充牣,古今罕俦,故上帅群臣观之,赐钊紫衣金鱼以赏之。上以国用丰衍,故视金帛如粪壤,赏赐贵宠之家,无有限极。
  三月,朔方节度等使张齐丘于中受降城西北五百余里木刺山筑横塞军,以振远军使郑人郭子仪为横塞军使。
  夏,四月,咸宁太守赵奉璋告李林甫罪二十余条;状未达,林甫知之,讽御史逮捕,以为妖言,杖杀之。
  先是,折冲府皆有木契、铜鱼,朝廷征发,下敕书、契、鱼,都督、郡府参验皆合,然后遣之。自募置彍骑,府兵日益堕坏,死及逃亡者,有司不复点补;其六驮马牛、器械、糗粮,耗散略尽。府兵入宿卫者,谓之侍官,言其为天子侍卫也。其后本卫多以假人,役使如奴隶,长安人羞之,至以相诟病。其戍边者,又多为边将苦使,利其死而没其财。由是应为府兵者皆逃匿,至是无兵可交。五月,癸酉,李林甫奏停折冲府上下鱼书;是后府兵徒有官吏而已。其折冲、果毅,又历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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