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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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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蒸犊,蒸犊上插着十几把刀子,周围摆着切碎的饼。请韦生就座。又说,我有几个结义弟兄,我叫他们拜见你。说完,有五六个穿红衣扎巨带的人站在阶下。僧人喊道:“拜郎君,你们若是遇到郎君,早粉身碎骨了。”吃完饭,僧人说,我干这一行很久了,现在已经老了,很想痛改前非。不幸的是我有一个儿子,他的技艺超过我,我想请郎君为我除掉他。他便叫来了儿子飞飞出来拜见韦生。飞飞才十六七岁,穿着长袖的绿衣服,皮肤蜡黄。僧人说,你上后堂去等郎君。僧人给韦生一把剑和五粒弹丸,并向韦生说,我乞求郎君使出所有的武艺来杀他,老僧我今后就没有累赘了。他领韦生进入一个堂中后,他出来反锁了门。堂中四个角落,都点了灯。飞飞拿一短鞭站在当堂。韦生拉紧了弹弓。心想必然打中。弹丸射出时,飞飞竟跳到梁上去了,沿着墙壁慢慢行走,象猿猴一样敏捷。弹丸打光了,也没打中他。韦生又持剑追逐他,飞飞腾跳躲闪,只离韦生有一尺远。
  韦生把飞飞的鞭子断成数节,却没有伤着飞飞。时间过去很久了,僧人开了门,问韦生,你为老夫除了害了吗?韦生把方才的经过告诉了他。老僧人怅然若失,对飞飞说:“你和郎君比武,弄得你非得做贼了,只好这么办了么?”僧人和韦生谈论剑术和弓箭之事谈了一夜,天要亮时,僧人把韦生送到路口,并赠给他绢布一百匹。二人垂泪而别。
  崔慎思
  博陵崔慎思,唐贞元中应进士举。京中无第宅,常赁人隙院居止。而主人别在一院,都无丈夫,有少妇年三十余,窥之亦有容色,唯有二女奴焉。慎思遂遣通意,求纳为妻。妇人曰:“我非仕人,与君不敌,不可为他时恨也。”求以为妾,许之,而不肯言其姓。慎思遂纳之。二年余,崔所取给,妇人无倦色。后产一子,数月矣,时夜,崔寝,及闭户垂帷,而已半夜,忽失其妇。崔惊之,意其有奸,颇发忿怒。遂起,堂前彷徨而行。时月胧明,忽见其妇自屋而下,以白练缠身,其右手持匕首,左手携一人头。言其父昔枉为郡守所杀,入城求报,已数年矣,未得;今既克矣,不可久留,请从此辞。遂更结束其身,以灰囊盛人首携之。谓崔曰:“某幸得为君妾二年,而已有一子。宅及二婢皆自致,并以奉赠,养育孩子。”言讫而别,逾跨墙越舍而去。慎思惊叹未已。少顷却至,曰:“适去,忘哺孩子少乳。”遂入室。良久而出曰:“喂儿已毕,便永去矣。”慎思久之,怪不闻婴儿啼。视之,已为其所杀矣。杀其子者,以绝其念也。古之侠莫能过焉。(出《原化记》)
  崔慎思,博陵人。唐德宗贞元中期,他应进士举,在京中没有住宅,曾经租人一小院居住。房主人另住一院,没有丈夫,只有一少妇,三十多岁,容貌看起来还有些姿色。她有两个婢女,崔慎思便让她们通通话,想纳少妇为妻。妇人说:“我不是读书人,和你不般配,你以后会后悔的。”崔生又想把她纳为妾,她同意了。可是,她从不肯说出自家姓名,慎思便把她纳为妾。二年多,崔慎思所取所用,妇人从未表现出不满意的神色。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崔生关门闭户正在睡觉,到了半夜,那妇人却不在了。崔很惊慌,认为妇人可能和别人通奸,他很生气,很愤怒。他便穿衣起床,在堂前走来走去。当时月色朦胧,他忽然看见妇人从屋脊上下来,身上扎着白腰带,右手拿匕首,左手提一个人头。她对崔慎思说,他父亲早年被郡守无辜杀害,她进城来报仇,可是好几年没得手,今天终于报了仇,她不能在此久留,请求从此辞别。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用灰囊装着的人头,对崔慎思说:“我有幸为你做了二年妾,而且有了一个孩子。房子和两个婢女都是我自己置买的,现在赠送给你,希望你好好养育孩子。”说完就走,她跳墙越舍像飞似的走了,慎思大为惊叹。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说:“方才走,忘了给孩子喂奶。”她进入室内,过了一段时间出来说,孩子我已经喂完了,就永远地走了。崔慎思过了很久没听到孩子的哭声,进屋一看,孩子已被少妇杀死了。她杀死孩子,是为了断绝自己的思念之情。古时的侠客没有几个能超过她。
  聂隐娘
  聂隐娘者,唐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年方十岁,有尼乞食于锋舍,见隐娘悦之。云:“问押衙乞取此女教?”锋大怒,叱尼。尼曰:“任押衙铁柜中盛,亦须偷去矣。”及夜,果失隐娘所向。锋大惊骇,令人搜寻,曾无影响。父母每思之,相对涕泣而已。后五年,尼送隐娘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子却领取。”尼歘亦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初但读经念咒,余无他也。”锋不信,恳诘。隐娘曰:“真说又恐不信,如何?”锋曰:“但真说之。”曰:“隐娘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时,至大石穴之嵌空数十步,寂无居人,猿狖极多,松萝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壁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蹶失。尼与我药一粒,兼令长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锋利,吹毛令剸,逐二女攀缘,渐觉身轻如风。一年后,刺猿狖。百无一失。后刺虎豹,皆决其首而归。三年后能飞,使刺鹰隼,无不中。剑之刃渐减五寸。飞禽遇之,不知其来也。至四年,留二女守穴,挈我于都市,不知何处也。指其人者,一一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知觉。定其胆,若飞鸟之容易也。“受以羊角匕首,刀广三寸。遂白日刺其人于都市,人莫能见。以首入囊,返主人舍,以药化之为水。五年,又曰:”某大僚有罪,无故害人若干。
  夜可入其室,决其首来。“又携匕首入室,度其门隙,无有障碍,伏之梁上。至瞑,持得其首而归。尼大怒曰:”何太晚如是!“某云:”见前人戏弄一儿可爱,未忍便下手。“尼叱曰:”已后遇此辈,先断其所爱,然后决之。“某拜谢。尼曰:”吾为汝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用即抽之,曰:”汝术已成,可归家。“遂送还。云后二十年,方可一见。锋闻语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返。锋已不敢诘之,因兹亦不甚怜爱。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父不敢不从,遂嫁之。其夫但能淬镜,余无他能。父乃给衣食甚丰,外室而居。数年后,父卒。魏帅稍知其异,遂以金帛署为左右吏。如此又数年。
  至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昌裔不协,使隐娘贼其首。引娘辞帅之许。刘能神算,已知其来。召衙将,令来日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白黑卫。至门,遇有鹊前噪夫,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揖之云:“吾欲相见,故远相祗迎也。”衙将受约束,遇之。“隐娘夫妻曰:”刘仆射果神人,不然者,何以洞吾也,愿见刘公。“刘劳之。隐娘夫妻拜曰:”合负仆射万死。“刘曰:”不然,各亲其主,人之常事。魏今与许何异,顾请留此,勿相疑也。“隐娘谢曰:”仆射左右无人,愿舍彼而就此,服公神明也。“
  知魏帅之不及刘。刘问其所须,曰:“每日只要钱二百文足矣。”乃依所请。忽不见二卫所之,刘使人寻之,不知所问。后潜收布囊中,见二纸卫,一黑一白。后月余,白刘曰:“彼未知住,必使人继至。今宵请剪发,系之以红绡,送于魏帅枕前,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了,后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此时亦万计杀之,乞不忧耳。”刘豁达大度,亦无畏色。是夜明烛,半宵之后,果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床四隅。良久,见一人自(“自”字原缺,据明抄本补)空而踣,身首异处。隐娘亦出曰:“精精儿已毙。”拽出于堂之下,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隐娘曰:“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之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此即系仆射之福耳。但以于阗玉周其颈,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其余无逃避处。”刘如言。至三更,瞑目未熟,果闻颈上铿然,声甚厉。隐娘自刘口中跃出。贺曰:“仆射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自此刘转厚礼之。自元和八年,刘自许入觐,隐娘不愿从焉。云:“自此寻山水,访至人,但乞一虚给与其夫。”刘如约。后渐不知所之。及刘薨于统军,隐娘亦鞭驴而一至京师,柩前恸哭而去。开成年,昌裔子纵除陵州刺史,至蜀栈道,遇隐娘,貌若当时,甚喜相见,依前跨白卫如故。语纵曰:“郎君大灾,不合适此。”出药一粒,令纵吞之。云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吾药力只保一年患耳。纵亦不甚信,遗其缯彩,隐娘一无所受,但沉醉而去。后一年,纵不休官,果卒于陵州。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出《传奇》)
  唐德宗贞元年间,魏博大将聂锋的女儿聂隐娘,才十岁。有一尼姑到聂锋家讨饭,见到了隐娘,特别喜爱。她说:“押衙(指聂锋)能不能将女儿交给我,让我教育她。”聂锋很生气,斥责了尼姑。尼姑说:“押衙就是把女儿锁在铁柜中,我也能偷去呀。”这天晚上,隐娘果然丢失了,聂锋大吃一惊,令人搜寻,没有结果。父母每思念女儿,便相对哭泣。五年后,尼姑把隐娘送回,并告诉聂锋说:“我已经把她教成了,把她送还给你。”尼姑须臾不见,一家人悲喜交加,问女儿学些什么。女儿说:“开始时也就是读经念咒,也没学别样。”聂锋不相信,又恳切地问女儿。隐娘说:“我说真话恐怕你们也不信,那怎么办?”
  聂锋说,你就说真话吧。隐娘便把真实情况说了一遍。我初被尼姑带走时,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天亮时,到一大石穴中,穴中没人居住,猿猴很多,树林茂密。这里已有两个女孩,也都是十岁,都很聪明美丽,就是不吃东西。能在峭壁上飞走,像猴爬树一样轻捷,没有闪失。尼姑给我一粒药,又给了我一把二尺长的宝剑,剑刃特别锋利,毛发放在刃上,一吹就断。我跟那两个女孩学攀缘,渐渐感觉自己身轻如风。一年后,学刺猿猴,百发百中。后又刺虎豹,都是割掉脑袋拿回来。三年后能飞了,学刺老鹰,没有刺不中的。剑刃渐渐磨减到只剩五寸长,飞禽遇到,有来无回。到了第四年,留下二女守洞穴,领我去城市,我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她指着一个人,一一的把这人的罪过说一遍,叫我在那人不知不觉中,把他的头割回来。像鸟飞那么容易,给我一把羊角匕首,三寸长,我就在大白天把那人刺死,别人还看不见,把他的头装在囊中,带回石穴,用药将那头化为水。五年后,尼姑又说,某个大官有罪,无辜害死很多人,你晚间可到他的房中,把他的头割来。于是,我就带着匕首到那房中,从门缝中进去,一点障碍没有,我爬到房梁上,直到天亮,这才把那人的头拿回来。
  尼姑大怒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说,我看那个人逗弄一个小孩玩,怪可爱的,我没忍心下手。尼姑斥责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先杀了孩子,断其所爱,然后再杀他。我拜谢了尼姑,尼姑说,我把你的后脑开开,把匕首藏在里面,伤不着你,用时很方便。又说,你的武艺已经学成,可以回家了。于是把我送回来了。她还说,二十年后,才能一见。聂锋听隐娘说完后,心中很惧怕。以后,每到夜晚隐娘就不见了,天亮才回来,聂锋也不敢追问,因此,也不太怜爱隐娘。有一天,一个磨镜少年来到聂家门前,隐娘说:“这个人可以做我的丈夫。”她告诉了父亲,父亲也不敢不应承。隐娘便嫁给了那少年,她丈夫只能制镜,不会干别样,父亲供给他们吃穿费用很丰厚,只是在外居住。多年后,父亲去世,魏帅知道隐娘的一些情况,便用钱财雇佣他们为左右吏。就这样又过了数年,到了宪宗元和年间,魏帅和陈许节度使刘昌裔关系不睦。魏帅派隐娘割刘昌裔的头。刘昌裔能神算,隐娘刚辞别魏帅时,他就知道她能来,便召集衙将,命令他们在隐娘来时的那天早晨到城北,等来了一男一女,各骑白驴黑驴,到城门,遇有鹊雀在隐娘丈夫前面鸣噪,他用弹弓射,没有射中。隐娘夺来弹弓,只一丸便射杀了鹊雀。她向衙将一揖,说:“我们想见一见刘仆射,所以才从远道赶来。”衙将按正常礼节接待。隐娘夫妻说,刘仆射果然是神人,不然的话,怎么我们要来呢。我们愿见刘公。刘昌裔来了,隐娘夫妻拜过后说,我们很对不起你,真是罪该万死。
  刘昌裔说:“不能这样说,各亲其主,人之常情,我和魏帅没什么不一样的,我请你们留在这里,不要有疑虑。”隐娘感谢说:“仆射左右无人,我们愿意到你这里来,我很佩服你的神机妙算,魏帅不如你。”刘昌裔又问他们需要什么。他们说,每天只要二百文钱就足够了。便答复了他们的要求。一天忽然不见了他们骑来的两匹驴,刘昌裔派人寻找,不知去向。后来在一个布袋中,看见了两个纸驴,一黑一白。一个多月后,对刘昌裔说:“魏帅不知我们在这住下了,必定派人来,今天请你剪些头发,用红绸布包上,送到魏帅枕前,表示我们不回去了。”刘昌裔照办。到了四更,隐娘返回来了,对刘昌裔说:“送去信了,后天晚间魏帅必派精精儿来杀死我,还要割你的头,我们也要多想办法杀了他,你不用忧愁。”
  刘昌裔豁达大度,毫无畏色。这天晚上,烛光通明,半夜之后,果然看见一红一白两个幡子,互相击打,飘飘然在床的四周转悠。过了很久,见一个人从空中跌下地来,身子和头分开了。隐娘也出现了,说,精精儿现在已被我打死。将精精儿的尸体拽到堂下。用药化成了水。连毛发都不剩。隐娘又说:“后天晚间,他会派空空儿来,空空儿的神术是神不知,鬼不觉,来无影,去无踪。我的武艺是赶不上他,这就看仆射的福份了,你用于阗玉围着脖子,盖着被,我变成一只小蚊虫,潜入你肠中等待时机,其余人不用逃避。”刘昌裔按她所说的办法做了。到了三更,刘昌裔虽然闭着眼睛却没睡着,果然听到脖子上砰的一声,声音特别大。隐娘从刘昌裔口中跳出,祝贺说:“仆射没事了。这个人像雄鹰似的,只是一搏,一搏不中他便远走高飞,他没击中感觉很耻辱,还不到一更,他已经飞出一千多里了。”他们察看了刘昌裔脖颈上的玉石,果然有匕首砍过的痕迹,很深。刘昌裔给隐娘夫妇送了厚礼。唐宪宗元和八年,刘昌裔从陈许调到京师。隐娘不愿跟随去京,她说:“从此我要游山逛水,遍访圣贤。只求你给我丈夫一个差使便可以了。”刘昌裔照办。后来,渐渐不知隐娘的去处,刘昌裔死时,隐娘骑驴到了京师,在刘的灵前大哭而去。唐文宗开成年间,刘昌裔的儿子刘纵任陵州刺史,在四川栈道上遇见了隐娘,面貌仍和当年一样,彼此很高兴能够重逢,她还像从前那样骑一头白驴。她对刘纵说:“你有大灾,你不应该到这里来。”她拿出一粒药,让刘纵吃下去。她说:“来年你不要做官了,赶紧回洛阳去,才能摆脱此祸。我的药力只能保你一年免灾。”刘纵不太相信,送给隐娘一些绸缎,隐娘没有要,飘飘然而去,如神似仙。一年后,刘纵没休官,果然死于陵州。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隐娘。
  卷第一百九十五 豪侠三
  红线 胡证 冯燕 京西店老人 兰陵老人 卢生 义侠
  红线
  唐潞州节度使薛嵩家青衣红线者善弹阮咸,又通经史。嵩乃俾掌其笺表,号曰内记室。
  时军中大宴,红线谓嵩曰:“羯鼓之声,颇甚悲切,其击者必有事也。”嵩素晓音律,曰:“如汝所言。”乃召而问之,云:“某妻昨夜身亡,不敢求假。”嵩遽放归。是时至德之后两河未宁,以淦阳为镇,命嵩固守,控压山东。杀伤之余,军府草创。朝廷命嵩遣女嫁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男,又遣嵩男娶滑亳节度使令狐章女。三镇交为姻娅,使使日浃往来。而田承嗣常患肺气,遇热增剧。每曰:“我若移镇山东,纳其凉冷,可以延数年之命。”乃募军中武勇十倍者,得三千人,号外宅男,而厚其恤养。常令三百人夜直州宅,卜选良日,将并潞州。嵩闻之,日夜忧闷,咄咄自语,计无所出。时夜漏将传,辕门已闭,杖策庭际,唯红线从焉。红线曰:“主自一月,不遑寝食。意有所属,岂非邻境乎?”嵩曰:“事系安危,非尔能料。”红线曰:“某诚贱品,亦能解主忧者。”嵩闻其语异,乃曰:“我知汝是异人,我暗昧也。”遂具告其事曰:“我承祖父遗业,受国家重恩,一旦失其疆土,即数百年勋伐尽矣。”红线曰:“此易与耳,不足劳主忧焉。暂放某一到魏城,观其形势,觇其有无。今一更首途,二更可以复命。请先定一起马使,具寒喧书。其他即待某却回也。”嵩曰:“然事或不济,反速其祸,又如之何?”红线曰:“某之此行,无不济也。”乃入闱房,饬其行具。乃梳乌蛮髻,贯金雀钗,衣紫绣短袍,系青丝轻履,胸前佩龙文匕首,额上书太一神名。再拜而名,倏忽不见。嵩返身闭户,背烛危坐。常时饮酒,不过数合。是夕举觞,十余不醉。忽闻晓角吟风,一叶坠露。惊而起问,即红线回矣。嵩喜而慰劳曰:“事谐否?”红线曰:“不敢辱命。”又问曰:“无伤杀否?”曰:“不至是,但取床头金合为信耳。”红线曰,某子夜前二刻,即达魏城,凡历数门,遂及寝所。闻外宅儿止于房廊,睡声雷动。见中军士卒,徒步于庭,传叫风生。乃发其左扉,抵其寝帐。田亲家翁止于帐内,鼓跌酣眠,头枕文犀,髻包黄彀,枕前露一星剑,剑前仰开一金合,合内书生身甲子,与北斗神名。复以名香美珠,散覆其上。然则扬威玉帐,坦其心豁于生前。熟寝兰堂,不觉命悬于手下。宁劳擒纵,只益伤嗟。时则蜡炬烟微,炉香烬委,侍人四布,兵器交罗。或头触屏风,鼾而亸者;或手持巾拂,寝而伸者。某乃拔其簪珥,縻其襦裳,如病如醒,皆不能寤。遂持金合以归。出魏城西门,将行二百里,见铜台高揭,漳水东流,晨鸡动野,斜月在林。忿往喜还,顿忘于行役。感知酧德,聊副于依归。所以当夜漏三时,往返七百里,入危邦一道,经过五六城,冀减主忧,敢言其苦。嵩乃发使入魏,遗田承嗣书曰:“昨夜有客从魏中来云,自元帅床头获一金合,不敢留驻,谨却封纳。”专使星驰,夜半方到。见搜捕金合,一军忧疑。
  使者以马棰挝门,非时请见。承嗣遽出,使者乃以金合授之。捧承之时,惊怛绝倒。遂留使者,止于宅中,狎以宴私,多其赐赍。明日,专遣使赍帛三万匹、名马二百匹、杂珍异等,以献于嵩曰:“某之首领,系在恩私。便宜知过自新,不复更贻伊戚。专膺指使,敢议亲姻。彼(按《甘泽谣》”彼“作”役“)当捧毂后车,来在麾鞭前马,所置纪纲外宅儿者,本防他盗,亦非异图。今并脱其甲裳,放归田亩矣。”由是一两个月内,河北河南信使交至。忽一日,红线辞去。嵩曰:“汝生我家,今欲安往?又方赖于汝,岂可议行。”红线曰:“某前本男子,游学江湖间,读神农药书,而救世人灾患。时里有孕妇,忽患盅症,某以芫花酒下之,妇人与腹中二子俱毙。是某一举杀其三人,阴力见诛,降为女子,使身居贱隶,气禀凡俚。幸生于公家,今十九年矣。身厌罗绮,口穷甘鲜。宠待有加,荣亦甚矣。况国家建极,庆且无疆。此即违天,理当尽弭。昨往魏邦,以是报思。今两地保其城池,万人全其性命,使乱臣知惧,烈士谋安,在某一妇人,功亦不小,固可赎其前罪,还其本形。便当遁迹尘中,栖心物外,澄清一气,生死长存。”嵩曰:“不然,以千金为居山之所。”红线曰:“事关来世,安可预谋。”嵩知不可留,乃广为饯别,悉集宾友,夜宴中堂。嵩以歌送红线酒,请座客冷朝阳为词。词曰:“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客魂消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无际水空流。歌竟,嵩不胜其悲,红线拜且泣。因伪醉离席,遂亡所在。(出《甘泽谣》)
  唐朝,潞州节度使薛嵩家一婢女名红线,她很会弹琵琶,又懂四书五经。薛嵩让她管理各种文书,称为内记室。有一次军中宴会上,红线对薛嵩说:“听这鼓声很悲凉,这打鼓的人必定有心事。”薛嵩平时也懂音乐,说:“你说得很对。”于是,找来打鼓人一问,他说:“昨晚我妻子死了,我没敢请假。”薛嵩听完就让他回家了。这时正是唐肃宗至德年间,河南、河北一带很不安宁。朝廷命令薛嵩守卫淦阳,并控制山东。战争刚过,军府初建,朝廷命薛嵩将女儿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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