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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梦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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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星球扔下的铁砧一般直沉海底。过去他还从未想过能实现如此创举。索莱尔?马于斯比其他任何人都潜得更深,他是否也曾极度沉醉其中呢?
忽然,从天空传来撕裂的声响,顿时吓得他直哆嗦。苍穹所承受的压力差不多已濒临断裂点。整个梦幻世界不过是一艘一路下沉、越潜越深的潜水艇,深海巨大无比的压力开始慢慢挤扁它厚厚的钢板,固定一块块装甲析的螺钉原本便很容易松动,这下更是难以支撑。
天空乃至云团都被压得叽嘎叽嘎响,仿佛金属被狠狠地折弯时发出的哀鸣。大卫望着天空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见乌云滚滚,显然平原上必将降下一场瓢泼大雨。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想象。既然恐惧会直接影响梦幻世界的有机结构,还是尽量保持镇静、克服恐怖心理为好。
他回到车库里,点燃混杂在工作台上一大堆工具中间的露营炉,准备煮点咖啡。现在起风了,他这才感到一丝凉意。他坐了下来,等待锅里的水烧开。大门敞开着,周围的景致尽入眼底。只见一栋栋楼房两侧的轮廓很古怪地向外鼓出,顶部却有些扁平,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房屋顶层,令隔墙的平行度产生了偏差。压力,又是压力在作祟。正是因为不堪压力的“重负”,物体才会走样,显得矮胖而臃肿。正是在这无形压力的不断捶打下,那些路灯和树木才会变得弓腰驼背。突然,一条体型扁长的狗从两栖汽车中间跳了出来,它那畸形的身材引起了大卫的注意。它的身体被挤压得活像一个由四只小爪子载着到处跑的毛茸茸的立方体。毋庸置疑,它目前的躯体准是压缩造成的,由于无法协调地伸开四肢,因此只能缩成一团,简直就像一个黏土未干的小泥人儿,大概是塑造模型的师傅捏出它来以后横竖都不满意,于是索性一拳将其砸扁。大卫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狗。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它的身体似乎舒展了许多,并逐渐恢复了自然的比例。瞧,它头上的耳朵竖起来了,腿也伸长了……年轻人见状有些不悦,舌头咂得啧啧响。他预感到要想减轻深度的影响,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甚至连地平线也呈现出夸张的弧形,看上去怪里怪气。这些都让人看着很不痛快。他又一次抬头审视天空。还好,至少鸟儿们飞得还算正常,一朵朵云也不再像急刹车时的火车车厢那样磕磕碰碰地前进了。
他自认为已经充分布置好一切,这下可以唤醒自己的同伴了。他端起平底锅,将滚烫的开水徐徐注入装满咖啡的滤纸兜。说真的,他特别害怕一抬头便见到从睡袋里钻出来的是一个身材四四方方、双腿扭歪、乳房线条刚硬的那迪娅。他还从未带他们来到如此深邃莫测的海底,这片供伟大的猎梦人纵横驰骋的猎场。他们受得了这一次的深潜吗?咖啡的香浓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将汽油味儿完全盖住了。先是那迪娅蠕动了一下,紧接着是若尔果。看得出他们醒得非常痛苦,动作也相当机械和生硬。每当他们刚醒过来的时候,简直让人觉得他们有必要重新学习站立、行走和说话,跟初生的婴儿一样,但又必须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学成。虽说耗时不长,但对大卫来说却煞是费力,每次他都感觉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是两个纸的糊的假人,要不就是被切除了脑叶的低能儿。他决定先去穿衣服,留下这杯飘香四溢的咖啡作为信号。他的衣服全都随手乱扔在那口他从不离身的金属手提箱上面。他双膝跪地,娴熟地打开挂在箱子上的扣环。这口外覆钢甲的箱子里装有各式各样的药物,所有药管均用皮带圈牢牢地绑着,整整齐齐地排放在一块黑橡胶板上,颇似形状怪异的弹药,其中包括协调丸、理智丸、逻辑片以及真实性矫正片。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整套用于即刻改变事件色彩的五花八门的速效调色粉:什么现实粉、讽刺粉、搞笑粉、间离粉等等,只要撒一点在手背上,吸入鼻腔,便能在瞬间淡化一起严重事件的悲剧色彩。这些化学药剂如果运用得当,可以在历险途中助你一臂之力,延缓噩梦的形成并避免其必然后果,即弹回现实。
大卫轻轻抚摸着这些药管:有了它们,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又吵又麻烦的武器呢?他只消懂得在合适的时机吞服正确的药片就行了。
等他穿好衣服以后,发现那迪娅和若尔果正面对面地分坐在工作台两边,一言不发地喝着咖啡。他俩的眼神有些迷茫,端起杯子摸索了好一阵才凑到嘴边,除了这些细节之外,一切都挺正常,而且他们的身体看起来也一点没有走样。大卫走到桌子尽头坐下来,注视着他们俩。其实,他对他们两人一无所知。这个那迪娅究竟是谁?这个若尔果又是谁?他绞尽脑汁在记忆中搜寻有关他俩的过去和童年的蛛丝马迹,却始终一无所获……倘若真如玛利雅娜所说——他们二人纯属虚构,是他凭空捏造的——那他岂不是理应洞晓藏在他们内心深处最隐蔽角落的那些秘密吗?而且他理应像小说家那样拥有一双参透一切、能将笔下人物一眼望穿,令其无可遁形的慧眼才对呀!既是如此,那迪娅和若尔果又为何在他面前如同晦暗而沉默的影子一般神秘莫测呢?
“他们根本不存在。”这话玛利雅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他们不过是您的自我映像罢了,好比象征性的木偶,每一个都代表了您的某种冲动、某种倾向或是某种情绪,总之是您个性的某个侧面。他们没有厚度,因为他们并没有真正活在世上。”对她的这番高论,大卫一向难以苟同。人家那迪娅实实在在地活着。他确信现在梦幻世界已经开始重新运转了,那迪娅的肌肤看上去不再像橡胶,而是变成了真实而温热的肉体。此时此刻,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她臂膀雪白的皮肤下微微凸起的淡青色血管。
“这回我们要来个大手笔。”他清了清嗓子,接着大声宣布,“珠宝店什么的就免了,我们要弄个大件,一幅价值连城的名画。”
奇怪,他心里压根儿没这么想呀,怎么这番话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并马上传到他同伴那里去了呢?这个计划他自己一秒钟前还全不知情,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迪娅和若尔果朝他转过身来,两人都紧蹙着眉头。“你肯定我们干得下来?”那迪娅忧心忡忡地说,“博物馆跟珠宝店可不是一码事儿。”
“你不觉得这个计划太冒险了吗?”若尔果也在一旁边帮腔,“怎么说我们也不过是一帮小窃贼,干吗要硬充老大啊?我们搞到的东西还不够你用吗?你这就把上回那堆钻石换的钱都花光啦?”
大卫满脸无奈地耸了耸肩。老早就跟他们解释过,从珠宝店抢来的战利品一旦被带到现实世界就无法维持原状了,但他们俩始终理解不了,还一味相信出自梦幻世界的钻石能在眨眼间变成真钻石呢。唉,真是枉费唇舌。当时他向他们承认,偷来的珠宝现形之后不过是些让人赏心悦目的廉价小摆设,他俩居然哈哈大笑,一口咬定他在逗他们开心。于是他不敢再争执下去,深怕贬低自己在他们眼中的形象。身为堂堂匪帮之首,在现实世界却只是一个手头拮据的普通艺术工作者,他岂能心甘情愿?而他们还满以为他终日混迹于豪华饭店和赌场,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呢。
“我的信誉遭到了质疑,”他编了个谎,“必须完成一个大手笔才能彻底翻身。因为上回我带去的那袋钻石是假的。”
那迪娅打了一个嗝,胸部起伏不已——大卫顿时嗅到了从她身上飘出的龙涎香,那是她的汗味儿。既然她开始出汗,说明她已完全成形,不再是橡胶和尼龙的混合物,而是还原成了鲜活的血肉之躯。不清楚她的身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说,你对身边的人又真正了解多少呢?在日常生活中,大卫就时时感觉到自己是在跟一帮没半点人性的机器人打交道。
“博物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尔果嘟囔道,“你想拿走什么东西?”
“一幅长三米、宽两米的油画,”他听见自己在回答,“《康斯达特之战》。”说着,便将一本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手中的绘画作品目录推到他俩面前,于是他们三人便俯下身头挨头地仔细看那幅画的照片。“我这是怎么了?”大卫不解地想道,“莫非疯了么?一定是潜入深处导致的过度兴奋。到了20000米以下,人就开始变得狂妄自大,索莱尔?马于斯不就这样么?满嘴都是他那些白皮兽,传说中的动物、独脚兽,还有喜马拉雅山的雪人。”
一阵恐惧突然向他袭来。与此同时,天空就像汽车车身遭到重压一般发出一声呻吟。压力。强大的压力无处不在,死死摁住了云团和车库的房顶。就连从炉子里窜出的火苗形状都扁得出奇。这时,他眼前又再度浮现出那艘被深海碾碎的潜艇。只见它如同啤酒罐一样弯折卷曲,船身的外层钢板在恐怖的吱嘎声中逐渐皱缩成了一团。万一茫茫大海像座山一样劈头盖脸压过来,一心将梦幻世界轧得粉碎,那可如何是好?
天空不似平常那般蔚蓝,可想而知,在它那层脆弱的薄膜后面是一大片深海,幽暗阴沉透不进任何光线,因而深海底下的鱼总是仓促而盲目地四处游弋。大卫紧闭双眼。他能运用第六感探测出可能存在的裂缝并将其堵住吗?那迪娅和若尔果在说话,但他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见两人眼中流露出热切的目光,嘴角挂着贪婪的微笑,好像他们完全依靠大卫的存在维持生命似的,不但要饱饮他体内的鲜血,还要窃取他身上一块一块的肉,好让自己更丰满结实。“一帮吸血鬼。”年轻人心想,不由得绷紧了身子,总算强行把瞬间泛起的恶心感压了下去。假如有天他一不小心滞留在这梦幻的深渊,他那两个亲密的伙伴会不会禁不住诱惑吃掉他,牺牲他来保全自己呢?哦不,他准是吓昏头了,那迪娅和若尔果没什么可怕的。
然而,他们的眼睛很像输液针头……
他浑身抖了抖,将深水的幻影一扫而光。那迪娅在逐一分析此次行动可能遇到的种种难题,大卫的思绪却飘出了车库,直飞苍穹。他非要弄个明白,浮在那几片云朵之间的究竟是只鸟,还是条裂缝?他乘风巡视整个世界,就像一个提着灯的水手,挨个察看所有货舱,确保船体没有漏水的缝隙。别看他人坐在桌旁画着图纸,制定精确的时间表,与此同时,另一个他却跑遍了全世界,探查天穹是否完好,品尝池水是否变味,只为证实海水尚未渗入梦境内部。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事物往往一分为二,时间也伸缩自如,一连串事件的主线外很可能枝蔓丛生,即使发现自己眨眼间就从清晨跳进了夜晚也不足为奇。总之,这里一切的动作规律都迥异于上面的那个现实世界。
“这次行动确实风险太大,”那迪娅喃喃地说,“你知不知道博物馆内的每个角落都在电子眼的监控之下,一旦它捕捉到闪过的身影,就会立刻启动警报器?这些电子眼一刻不停地在每一个展厅扫来扫去,哪怕是三十米外的耗子也躲不掉。”
大卫点了点头。他恍然间意识到,原来这一大篇话竟直接出自他小时候读过的一本侦探小说,他本以为自己早把故事的情节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刚刚提到过的那幅画的名字,即《康斯达特之战》,也是来源于这本书,他几乎可以下此断言。
“我们必须聘请一位专家,”那迪娅一本正经地讲道,“唯有泽尼奥医师能制伏电子眼。此人是催眠大师,在他的摆布下,那些电子眼只看得见他事先安排好的东西。”
大卫从未听说过这个泽尼奥,不由得喜出望外。这难道不是梦幻世界独立性的又一明证吗?这些人物不是他虚构的,他们与他毫无牵连,而且拥有自己的生活,根本无须依靠他……
“那就找泽尼奥吧。”他说道。记得小时候每次读到讲筹备持枪抢劫的章节时他都特别来劲儿。他尤其喜欢书里列举的形形色色的器材、图纸、特殊服装,以及在行动中屡立奇功的那些精灵古怪的工具。而现在的他已经变得深藏不露,与现实脱节,连生命的乐趣都被剥夺了。他凝视着那迪娅,突然间恨不得随手抓起一根别针,在她的一边乳房上猛扎一上,为的是看她流血……更确切的说是为了证实她能出血。看来,玛利雅娜灌输的毒素还残留在他身上,无论他怎样堵住耳朵,她那套该死的言论仍然在他脑海中闪现,就像一种不停对人施加心理暗示的病毒,将来恐怕还会妨碍他的行动。不对!那迪娅不是简单的符号,若尔果也不是。他们绝非傀儡,亦非随风飘逝的一纸剪影。他们是真实存在的。那迪娅面带倦容,汗味扑鼻,而若尔果身上则透出阵阵油污味儿。
蓦然间,年轻女人一把逮住了他的手腕。她瞟了眼深度表上的数字,顿时惊得双目圆睁。
“你疯了,”她喘了口气,说道,“从来没有人潜到这么深的地方,我们的装备根本不足以在深海展开行动。你想让大家白白送死么?”
“我们干得越麻利,上浮的速度就越快。”大卫沉吟道,“我知道,这会危及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可如果我无功而返的话,今后连潜梦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们明白吗?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必须证明给他们看,我和索莱尔?马于斯一样出色。我要是再两手空空地上浮,他们就会对你们狠下毒手,到那时必定天塌地裂,屋毁人亡,而你们很快会蜕变成瓷质的肿瘤,沉积在我的大脑中,久而久之让我觉得又聋又哑又傻。”
他一口气说完这一大通后便默不作声。不一会儿,他觉出那迪娅的手轻柔地搭在自己的手上。她的手是那样湿润,就像一只真正的女人的手。 






12。'远方的面孔'

第二天他们前去拜访泽尼奥。这家伙矮个头,整个人缩在一件黑外套里,一顶过大的帽子戴到齐眉。灰色的山羊胡子和铁边大圆框眼镜遮住了他脸上其余的部位。他说起话来夹杂着浓重的俄国口音,自称有能耐将屏幕、摄像头或是电子眼的任何东西催眠。他还当众现场演示,让一台正在播出一部伤感连续剧的便携式电视机即刻进入休眠状态。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似是某种怪异的咒语,接下来电视里出现的居然是电话黄页的前三百个号码!趁单位名称和数字在屏幕上滚动跳跃的时候,他以威严的声调讲道:“当然,睡眠持续的时间长短取决于设备的质量。设备越先进,它受控制的时限就越短。电视机比较容易被催眠,而博物馆的监视系统可就顽固得多了。我可以让电子眼睡着,指示它们眼前的展厅全是空荡荡的,但这一催眠暗示只在半小时内有效。监视系统的电子线路会逐渐醒来,意识到真正发生的事情,如果那时你们还留在现场,系统就会发出警报,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第二天(或是几分钟后)他们前去拜访泽尼奥。这家伙矮个头,整个人缩在一件黑色外套里,头戴……不对,他们前去拜访泽尼奥是在……最让大卫头痛的就是推算梦里的时间,因为大多数情节都不是直线展开,其间会冒出不少突兀的空白。他经常在跟人讨论或会面到一半的时候清醒过来,仿佛一个刚刚从窗户上摔下来的梦游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两层楼之间的夹层上。
“你好像心不在焉似的,”那迪娅提醒他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可能变成隐身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身体,”他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把它留在了上界,无人照料。这种情况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你明白吗?没人知道我在这儿,我自己又无法确定离开了多长时间。万一它出什么事……”
那迪娅皱了皱眉头。的确,目前还无人懂得上界与下界的时间换算方法。在梦幻世界里,光阴的流逝不是连贯的,而是跳跃式的。动作时而会无休止地延长,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时而又仿佛是用快进拍成的,所有情节都匆匆忙忙一笔带过,对白也变成了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让人摸不着头脑。大卫寻思着在梦里支配时间流动的标准是不是纯主观的,也就是说大脑会自动缩短痛苦而无聊的时段,并将无数个快乐的片刻时光延长并搅和在一起,使其成为一种浓稠的糖浆,牢牢地把人粘住。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空泛的设想,但他知道梦中的一小时绝不等同于现实世界的一小时,要是探究换算的比率,那可太复杂了。“我不能不担心啊,因为这里的一小时相当于上界的差不多一天。”他笨拙地向那迪娅解释着,“上界的人看法正好相反,但是他们错了。”
“这很正常嘛,”年轻女人说,“你在咱们这儿过得很充实,在上界的生活却单调沉闷,微不足道。怪不得梦里的一分钟能抵得上真实世界里的好多时间呢。”
“是啊,”大卫承认道,“不过此刻我的身体被孤零零地留在那里。等输液瓶里的葡萄糖一滴完,它就会慢慢死去。”
“甭太为它操心了,”那迪娅没好气地说,“不就是一具躯壳吗?你的精神在这里,又不在上界。”
“可是如果我的肉身消亡了,”大卫结结巴巴道,“我们还能继续存活下去吗?我的意思是说:就像植物离不开——离不开花盆里的土一样,我们是不是——也需要这具肉身呢?”
“不不,”那迪娅连忙反对道,“这不过是迷信罢了。我们的自在是完全独立的。假如你的肉体真的死了,那你就永远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吧,这样你就不用再跟个商业推销员似的过着双重生活,一会儿在本地,一会儿又远在天涯海角……”
她柔和的语气中掺着一丝嗔怪,似乎怀疑大卫在现实世界有什么隐秘的生活,令他乐此不疲,难以割舍;似乎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的那具身体只是他想溜掉的一个借口。像商业推销员似的生活?那迪娅方才的那番责怪依稀唤起了他心中一些尘封往事,一些与天涯海角有关的模糊的印象……算了,他懒得再琢磨。但那个植物的隐喻依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的身体好比梦幻世界赖以生存的沃土,一旦这抔土化为齑粉,他们将必死无疑。肉体的干燥肯定会导致梦境的坏死,因为这两者本来就是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关系。倘若他无法上浮,身体会成什么样?万一它拔腿溜掉了吗?“先是天空黯淡下来,”他猜想着,“接着太阳会渐渐冷却。万物都将褪为透明,如同一群晶莹的水母,你想伸手去抓它们,却与它们失之交臂。”
“别再自寻烦恼啦,”那迪娅火了,“会招来噩梦的。你是不是存心要让计划全盘砸锅啊?”
他慌忙保证自己绝无那种想法,然后径直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了一会儿,确保整个世界依然稳固,没有出现大灾难的苗头。除了压力造成的轮廓变形,他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心里还是捏了把汗。他不愿因为自己同时活在现实中而跟那迪娅争吵不休,他曾不厌其烦地向她解释那种生活是多么的枯燥乏味,可她仍旧念念不忘那几个跟他有来往的女子。“这个玛利雅娜,”她忿忿然道,“我肯定她爱上你了。她对你简直就像个奶妈。还有那个跟你上过床的安东琳娜……”
“可这不算数,”他轻声抱怨道:“上界的那个我既卑微又丑陋。你根本就不可能认得我,因为无论身体还是面容都与在这里的截然不同。你没有任何理由为了我这种平凡的小人物吃醋。总之,活在现实中的是另一个人,一个可怜的家伙。”
“我相信是你言过其辞了,”那迪娅咕哝道,“你上浮之后也不至于衰到那步田地吧。再说,你还带去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像你这么阔绰的男人,难道会没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么?”
他越是如实罗列自己日常生活的种种细节,她越是一口咬定他信口开河。拉倒吧!他最后干脆加上一句,说上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索然无味的!两人翻来覆去的争论令大卫很不舒服,他巴不得像摁住快进键看完一部电影里冗长拖沓的情节那样,将这一段也“快进式”地跳过去。然而每当他意欲介入之时,场景的节奏反而会放慢下来,客观上加剧了他俩的争吵。最根本的问题依然是他离开现实世界后逝去的时间。自从他昏迷在床、输液针头戳进肘窝以来,究竟过了几天了?“你老是想找借口重新跑掉,”那迪娅嗔怨道,“你人到了这儿,却还惦记着缺了你上界会发生什么事。假如你真心爱我们,就该对你的身体满不在乎才是。”
也许她说得对,但他实在是欲罢不能。为了弄清现实与梦幻的时间兑换比率,他总是算得晕头转向,得出一个不变结果,即:现实中的钞票到了这里便无甚价值了,更令人恼火的是,它们就像是香蕉共和国(译者注:指表面民主、实质受控于几家农业大公司的国家。)发行的花花绿绿的钞票,摸上去厚墩墩的一大叠,其实顶多只能买回一小盒火柴。
当天晚上,那迪娅缩在睡袋里,凑到他耳边消声说:“你索性潜逃吧!他们不可能到这里来找你。我们的地盘他们是进不来的,他们没办法逼你回去!”大卫用吻封住她的口,不让她说下去。他感觉她的双唇比一个真正的女人更加火热,于是伏在她身上,准备与她纵情欢爱。
 





13。'康斯达特之战'
他正想伏在年轻女人身上同他做爱,恍然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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